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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做戏

    马车缓缓走着,每走到一处,马车就会停下,赵恒告诉潘挚,这里是从前的哪个地方,甚至是潘挚已经不记得的事,在赵恒的口中仿佛就刻在心头,无论何时他都能说出来。

    马车最后停在从名山,开宝寺香火如初,山脚下依旧能看到寺顶。

    潘挚的心不平静了,这个地方……

    三十年了,大火焚烧过的地方早已经恢复,时间的掩埋之下,再无半分痕迹。

    “今早,我终于记起一件事。”两人沉默了许久,赵恒道,“当年下令放火,决心要烧掉这里所有的一切,去争皇权,我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重新来过。”

    潘挚静默着,听着赵恒口述。

    “我以为烧掉一切就能把你的痕迹彻底磨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赵恒把潘挚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处,“就在这里长了根,我尝试过要把根拔除,只可惜周围的一切都有你的存在,那时我便想,那就让你回来吧,哪怕只是鬼魂,也好。”

    “陛下如今得偿所愿了。”

    开宝寺的钟鸣忽然响起,两人静听了片刻,钟鸣声停了。

    “晨钟暮鼓,当年求娶你时,便是这般说的。”

    “原来,陛下是记得这件事了。”

    赵恒凄然一笑:“细想想,其实你我一同做了六七年的夫妻,真正和睦的日子不过两三年。只可惜,这辈子,你与我都无法做到了。”

    潘挚垂首,忧愁百转。

    “三娘……”

    潘挚不回话。

    “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宫变,太子,还有……我……”

    潘挚心头一颤,手心就在刹那间变凉,赵恒用另一只手捂住:“你瞧瞧你,都这般岁数了,还指望着我看顾你不成,出门时也不自己多穿几件衣裳。”

    “赵恒,你当明白,我从头至尾,都恨透了你。”

    赵恒不以为意:“你可不知道,每回你尊称时,我心头都在发笑,可我不敢笑,我就怕,戳穿了你,你便连做戏也不肯了。”

    “论戏,赵恒,你一直都在骗我,潘秋夕自认为远不如你,从市集偶遇,到画像,到迎娶,你走的每一步,都在算计,到了今朝,你毁去了我的所有,才来说你心头有我,你当我还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吗?那些死去的人,在九泉之下如何看待我潘秋夕,如何嘲笑我潘秋夕。”

    “当年元俨来请罪,说了许多的话,我至今也只记得一句,他说,‘杭州江员外郎有一个儿媳,酷似先皇后,经查,确实如此’,我当时一听就傻了,我既兴奋你还活着,可我也知道,画像的事,你必然是清楚了。

    我忧心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即便是为了复仇,你也会回来的,如此,便足够了。恨我也好,终究是在你心里有一袭地位,你最终还是回到我身边,世世代代都是赵家妇。”

    温言细语,犹如一颗糖,含在苦涩的汤药中搅浑,最终只会使得良药失去药性,并无实际作用。

    潘挚挣脱赵恒的手,神色变得寒凉:“赵恒,你想知道,这些年我在你身上,下的是什么吗?”

    “你说罢,我听得。”

    潘挚嘴角扯了一抹笑:“是五石散,还记得吗?”

    赵恒眼眉一蹙,不复方才的温和:“是大哥要杀我!”

    “没错,就是你的嫡亲大哥,是你的同母所出的大哥,是你相伴数十年,事事让着你的大哥,赵德崇,赵元俨。”

    “不可能,大哥岂会……这个位置还是大哥……五石散的药性我最是知道,根本不是……”

    “这点药性,有卢璇在,稍作处理,不让你发现,想必不是难事。”

    “卢璇?他,他是……”赵恒想说,卢璇是他提拔起来的人,怎么会……

    “赵恒,这三十年来,我每日都想不明白,你怎么会用卢璇?卢璇是何人,你难道就从未探查过?”

    赵恒在脑中思索着卢璇的出身,他所知道的也是潘挚所知道的,因潘惟吉的关系,卢璇到底与潘氏沾了亲,他用卢璇,这岂非是亲上加亲?

    “赵恒,没想到,你谋算了一辈子,竟在此关节疏漏了,潘惟生,潘六郎,我父亲将他收为义子之前,他长在东阳,长在新渥灵山,就在卢璇手下长大,是卢璇亲自教养的他,你杀了潘惟生,还想让卢璇甘心为你卖命,可笑,可笑极了。”

    赵恒气急,胸口一阵阵恶心难忍,他捂着胸口,猛得咳嗽,咳嗽得厉害,他扶着一旁的大树,靠着大喘气。

    潘挚脚步很轻,她踩在浅浅的草地上,缓缓走近:“有一事,想必陛下心中疑惑了许久,陛下想从我口中探得,不如就趁此良机,说与陛下知晓?”

    赵恒声音都哑了,道:“你还想说什么?”

    “卢璇圣手,将妾的不育之症治好了,妾与惟生郎情妾意的数月,陛下正在岐州,上天垂帘,妾逃出真定府后,生了一女。”

    赵恒双目圆睁,指着潘挚,只一味的唤着:“你……你……”

    潘挚嘴角露出讥诮:“陛下想到了?此女便是娪儿,你的才人李氏,李娪儿。得亏陛下瞧上了娪儿,还与她生下了太子,否则,妾焉能有颜面,到地府上,去见在黄泉等着妾的夫君?”

    赵恒抓着地上的泥土,扔向潘挚,力气不大,只在空中漂浮了瞬间便落了地,不曾沾染潘挚的衣裙半分,潘挚静静看着,看着赵恒在挣扎,看着赵恒怒视的眼神,看着赵恒仿佛在说,你这个毒妇,我要拉你下黄泉。

    潘挚轻声说:“我心头也曾有过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变成了一把剜心的刀,这把刀是你插在我胸口的,今日,我不过是拔了出来,还给你了。”

    潘挚不知道赵恒有无听见,她弯下腰,摸了摸鼻息,随后背着赵恒下了山,耳畔传来赵恒微弱的气息,还有听不真切的话:“潘惟生,江南博,都不是我杀的。”

    不远处便是随行的禁军以及马车,随行人等均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