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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循环

    乾兴元年二月,赵恒崩逝,太子赵祯继位,至九月,赵恒陵寝修建完毕,命为永定陵,赵祯择定庙号真宗。

    刘娥与大臣商议随葬品时,决议将赵恒在世时有关天书的一切随同赵恒,陪伴在赵恒身边,另一方面打压诸多神明之说。

    刘娥并没有向所有人言明,她如此行事,仅仅是不信任张天师。

    潘挚只收拾了几件衣物,前往巩县。

    潘府众人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潘挚真正的去向,攸宁恼火,就要入大内去找刘太后要个说法。

    先帝崩逝,潘挚已无后顾之忧,理当回府才是,甚至连承庆郡主也以为,等到先帝入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

    攸宁已经走至府门下,迎面见到用和走来,用和旁顾左右,带着攸宁进了屋,仿佛十分郑重的模样。

    入了屋,用和才发现原来潘府长辈皆在,他拿出一封书信,递予承庆郡主。

    承庆郡主赶忙打开,匆忙扫了一眼,便道:“你见过她了?”

    用和道:“嗯,小辈是送葬随行之一。”

    攸宁夺去书信,眼眉蹙起:“姑母要我们继续在暗地里帮刘太后?”

    承庆郡主颔首:“即便她不说,老身也会这么去做,她送这封信来,只是为了宽我们的心。”

    “既如此,姑母为何不亲自告知我等。”

    承庆郡主叹息,和蔼得凝视着攸宁:“攸宁,你姑母她,是有心了。”

    庄怀皇后潘氏早已崩逝,众所周知,潘挚无论在何时都不愿意拿家人去做赌博,赵恒的死只是开始,子孙后代还有整个潘氏一族日后都得谨慎小心。

    潘挚独自站在偌大的皇陵之上,数十年来难得的真正的平静,这一次,兴许不会再有争斗,她兴许可以安心在巩县休养,她伸出手,看着原本年轻娇嫩的手已然起了褶皱,赵恒死了,她也老了。

    十年时间,再无任何压迫的刘娥几乎做到了权势滔天,丁谓狼子野心,也终将被刘娥在无形中除去。

    刘娥终究无法对杨金玉动手,那些难熬的日子,金玉的温言巧语,她至今不敢相信都是虚幻,也许金玉对她也是有过真情实意,内宫争斗,挣扎着支撑过来,互相扶持,仍历历在目。

    或许就如潘挚所言,没有人是甘心一辈子躲在后面,做别人的影子,杨金玉做错了,她为何不能原谅一回,就像自己也做错过事,潘挚也原谅了自己一样。

    刘娥接到巩县急报,慌慌张张就往巩县赶去。

    她刚进屋,就见潘挚安然睡着,她脚步很轻,却不想潘挚睡眠极浅,刘娥走到床边时,潘挚已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姊,你来了。”

    刘娥泪目:“你怎么了,上月不是还来信,说身子无恙吗?”

    潘挚轻轻笑着:“足够了,多活了四十来年,都是偷来的日子,何苦强求这么许多。”潘挚说完,轻咳了几声,很无力,仿佛是下一秒就要消散。

    “挚儿,挚儿,再等等,用和马上就到了。”刘娥声音颤抖着。

    “阿姊,用和就交予你了,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度过此生,什么荣华,什么身份都不重要,我欠他们江家的太多,我……还不起了。”

    “我一直在照顾用和,也一直在提拔他,他如今也算是高官了,等你病的好了,我把你接走,修座小院子,让他与你同住。”

    潘挚再次轻咳,“阿姊,放权吧,权力之诱,迷人心智,皇帝长大了。”

    刘娥垂眸:“这么些年,都是你在替我扫除朝堂外的障碍,我何曾有权。”

    潘挚轻笑:“我不过是仗着母家出身罢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是你呀。”

    刘娥想要辩驳几句,可见潘挚气若游丝,眼睛时睁时闭,再说这些已无用,她目光稍稍一瞥,忽然瞧见潘挚手上握着一个同心结。

    她道:“挚儿,潘惟生走的时候很安详,他日日端着一本诗经,每日都会摘抄一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潘挚缓缓落下一滴泪水,心变得无比轻松,她曾经无数次沉思,阳生若在天有灵,会否怪她苟活于世,会否失望她的所作所为,这样狠辣不顾他人性命的自己,是他心中的挚儿吗?

    他还在等她吗?

    “我……来了……”

    靖康二年,杭州府成荫观来了一位老道长,道观外几个洒扫的道童见着来人,齐齐叫唤:“师叔回来啦,这一次去了有三年,可有收获?”

    老道长强撑着笑意,道:“了啦,了啦。”

    “真的?师叔师叔,给我们看看究竟长什么样吧。”

    老道长挨个敲了几个道童的脑门:“瞎胡闹,快扫,天都变了,还有心思。”

    靖康之变,北方大乱,皇帝被俘,就连数座皇帝陵寝也惨遭洗戮,北方如今已是金人的天下。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宋辽打了百年的战事,连绵几代,死伤无数,谁也没得到便宜,百年之后,竟让一个小小的金人灭国。

    老道长在青州找到了幽魂后不久,兵乱起,他跟随大队逃命的队伍往南逃,庆幸的事,正好逃亡的方向就是杭州府。

    不仅他来了,就连逃出来的皇室宗亲也来了,宋国土辽阔,北方亡了,还有南方,赵构带着皇室宗亲迁移南方,于杭州府建国都,更名临安。

    老道长进屋,在屋内摆上香案,轻轻敲了一下罗缨,罗缨白烟渺渺,一身环佩的潘挚漂浮在虚空。

    “当日在青州,你问贫道为何要千方百计找到你,如今安定下来了,想问贵人,还记不记得乞巧那日遇上的一名画师?”

    潘挚记得,这些还是她说与老道长知晓的。

    “那位画师正是贫道的祖父,祖父师承张天临,曾是太宗皇帝钦定的天师。”

    潘挚恍然,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一路逃亡,她也见到了一切。

    “闻听贵人前尘往事,不知贵人是否有所感?”

    潘挚摇头,老道长不解,便问:“何意?”

    “江山易主,朝代更替,世事循环,千百年如是,我已是故去之人,无力回天,更何况,子息如此,非我所能扭转,就此吧,这一切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