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影子

    众人在教官的照拂下，努力排除了方才强烈气势带来的影响。不知不觉间，一东一西两颗圆月已经取代夕阳悬挂在天上。天空中这两颗大光球，没有太阳那般誓将万物烧焦的燥热，光亮却是难得地把整个训练营照如白昼。

    趁着林间清爽的微风，章婉婉跃入场中开始演练。

    有着暴躁老哥将十来年的言传身教，从小女孩起便对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平日里多是老哥带着修习体操术，章婉婉曾一度只会模仿老哥的拳迹，缺乏自身对于体操术的思考和认知。虽则进步飞速，但更像是被老哥抱着向前跑，仿佛幼儿时那样。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转入武科之前一年，那时她已经远远超过弟弟开始修习第四式。

    成也老哥，败也老哥。

    当时哥哥被某种事物缠身，不得不离去一年之久。章婉婉在体操术上的进步彻底停滞，急得小姑娘每天都打算找个角落痛哭一场。每次习练，一拳一脚里全都是老哥的影子。每当需要身法转换、气息调整、出拳或是踢腿，都会因为力量控制不足而出岔子，仿佛这具身体根本不属于自己一般，娇小、孱弱、无力。

    幸亏老哥回信得早，不出一月便通过智脑给妹妹带来口信，只一句：“心无旁鹫，从头再来”

    若有所思的章婉婉于是顶着老弟诧异的眼光，每天从头开始习练体操术，日复一日，风雨不歇。渐渐地，她开始倾听到体操术在和自己对话，告诉自己一拳一脚该从哪里来，一步一伐该往哪里去。呼吸之间，章婉婉的身法开始变得更加稳固且灵动，以往不曾关注的力道变化开始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第四式，也随后水到渠成。

    心无旁鹫的章婉婉其实并未去回忆往昔，体操术的习练历程早已镌刻在她的骨子里。在这种状态下，完整的第四式包括刚接触变化被完美演练出来。章小宇和其他五人，直到章婉婉离场，依旧沉浸在方才观摩时的意蕴中。只有张教官注意到，这孩子的步伐印记与自己方才留下的分毫不差，干脆、利落。

    章小宇知道，三姐对老哥的崇拜比自己和其他任何人还要深刻。一直以来，三姐的许多行为都在模仿老哥，欺负自己、指导自己、监督自己，老哥怎么做她也怎么做。原本以为，看三姐演练体操术也会一样，可以看到老哥的影子。

    却不想挨了当头一棒，所看到、所感受到的都是三姐自己修习体操术的一点一滴。和老哥的风格大相径庭，但却又非常自然觉得这才是三姐的体操术。

    不同于老哥那种霸道无比，天下莫能争锋的气势。三姐的体操术精致、细腻、点滴分毫都在掌控之中。若说老哥的术式属于那种不听话就要挨揍的掌控力，三姐便是那种与体操术互为知音般的灵动掌控。

    原来，小丑一直是自己。自从那件事后，内心一直在闹着别扭，下意识地就反驳老哥的指导和要求。一直把三姐当做老哥的跟屁虫，是叛徒。一直以为三姐的体操术全靠老哥私下小灶，才能进步如此神速。

    傻了，体操术是武者践行道路的舟伐，光是依靠他人哪里可能进步分毫？只有孜孜不倦地独行追求，一招一式地沉浸领悟，才能化为己用，促进成长。

    文科那边多的是这种反面例子，被家长呵护着长大，最终只得痛哭流涕地转修。可笑自己一直视而不见，像个傻瓜似的幻想能在这条通天大道上轻松追上三姐，然后超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