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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寻缘

    尊母一怔,她虽知轻缘喜欢他,却不虞她会把关于皇的一切也告诉大生,想不到她对他如斯爱慕,不期然轻叹道:“既然你已由不知变为知了,那也没有办法;只是,她,如今在哪?”

    她有股不祥的预感。

    是的。一个是与她情如母女的尊母,一个是她一直喜欢的男人;两个与她深有渊源的人此时此地碰头,她这个处于夹缝中的人如今在哪?

    大生没有立即以口回答这个问题,他,以拳头来答!

    只见他一言不发,猝地一拳重重击在身畔的石墙上,“隆”的一声:整堵墙并不仅给他击穿一个大洞如斯简单,整堵两丈见方的墙赫然给他一拳击个进碎,顷刻化作飞灰,片砖不留!

    他居然会有这样强的力量?这种力量,比五年前他的前身白喃珏所拥有的力量更为可怕十倍!

    尊母犹未及为大生拥有这种力量而讶异,便已听见大生平静的道:“她,就在这里。”

    尊母如言一看,一看之下,饶是不为甚高的她,一颗心也差点跳了出来。

    因为在那堵给大生轰至灰飞烟灭的墙后,曾是轻缘的寝室;如今在这寝室内的炕床上,正静静躺着一个薄命的人,一个也许是尊母在此世上惟一关心的人——

    轻缘!

    但见轻缘正紧紧闭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她死了?

    “啊!”尊母陡地惊呼一声,身随声起扑向轻缘,忙不迭察看她的脸,可知她如何关心她!

    轻缘的粉颊上此刻却泛着一丝离奇的笑意,既是满足又是苦涩;尊母一探她的鼻,发觉她已气绝;然后再按了按她的心坎,竟又发觉她的心犹在跳动……

    只是,轻缘对一切事物己毫无反应,她如今宛如一个真正的花。

    美丽、柔静,却无法动,欠缺了生命。

    怎会这样?尊母问。

    大生咬着牙根吐出一句话:

    “是因为——皇徒。”

    “皇徒?”尊母闻言一样:

    “他……居然已苏醒了?”

    “不错!而且他还杀了我!”大生沉痛的答,接着回望床上的轻缘。

    尊母开始有点明白了,沉吟道:“所以,你本应是一个死了的人,却居然又活过来;而她,反而像死人般一睡不醒,再也不能张开眼睛了,唉……”

    大生默默的点头,继续说下去:

    “当我从死亡中活过来后,我就发觉……她己毫无生命的躺在我的身边,一双手犹紧紧的拥抱着我,还怕我再会受到伤害……”说到这里,大生看来有点感触:

    “我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活过来,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变成这样;然后,当我在她身畔默默守了一日一夜,当我欲哭无泪,发狂地打地面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你明白……什么事?”

    大生又定定的注视着尊母,高举紧握的拳头,一字一字的道:“我竟然一拳便轰裂了方圆二十丈的地面,我开始明白自己能够重生,是因为——”

    “我拥有了轻缘原本那股求天易诀的力量!”

    尊母一直耐心的听,这次她并没感到意外。只因当知道大生从死重生,而轻缘又变成这样半死不生的时候,她已了然如胸,轻缘定是为救活他而不惜牺牲自己浑身求天易诀的真元。

    想不到她对他,已情深至此……

    可是,他对她呢?他对她可有相等的份量?抑或始终,她爱他,比他爱她更深?

    尊母忽尔记起,轻缘曾幽幽的投进她的怀中,含着泪诉说他待她很冷,如今,他仍依然故我?抑或已经……?

    一念及此,尊母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她故意要试探他:

    “既然她已为你牺牲,而你亦成为一个不死强者,那你还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呵铁瞪着尊母的眼睛,徐徐道:“因为,我并不需要我成为一个强者,而且她曾说,是你把一手抚养成人;我想,无论神皇宫内其他人对她怎样,至少,你也会对她有些微感情……”

    尊母苦笑,她何止对她有些微感情?由始至今,她部视她如自己亲生女儿般爱护。

    就在尊母苦笑之间,大生突然“噗”的一声跪在尊母跟前,爽快的道:“尊母,我曾尝试把求天易诀输回给她,但并不成功。我在这里已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你,我只希望,你能愿念对轻缘的些微感情,教我如何可以把她救活过来。”

    事出突然,尊母心头陡地深深一阵震动,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惟有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居然为救她而不惜向女流卑躬屈膝,她真的如此值得?”

    大生一张冷面夹杂着无限沉痛,表情异常复杂,他缓缓点头:

    “级使再次失去生命我亦不计较,我,已经不能失去她!”

    他说罢回望躺在床上的轻缘。

    花死了!花曾对他的种种关怀、恋慕、牺牲,随着一缕花魂,即将埋进那冰冷污葬的黄土地下,哪管他如今恋恋依依?

    想不到直至他失去她的时候,方才惊觉,他不能失去她……

    尊母默默瞥着他那张沉痛的脸,终于明白,为何他适才竟会一反大生平素的温热,变得如死皇般冷,因为,人,总会在悲伤中突变……

    有时候,太过度悲伤的心,带来的,只会是太过度的冷,对人世的心灰意冷!

    大生的冷,都是为了失去她……

    不过尊母已活了一段冗长岁月,对于悲伤,她太有经验应付,她只是理智的道:“你虽说不能失去她,但也许仅是你的一时冲动,才会求我救她而已……”

    她的话犹未完,大生霍地收敛了自己的沉痛表情,再次冷淡一如死皇,道:“我,像是一时冲动?”

    “我不像,然而男人,大都是一种容易食言反悔的动物……”

    可不是?自古以来的绝色红颜,全都曾为她们的男人对爱反而哀伤。

    白素贞的男人,令她身死心死,含恨于雷峰塔下。

    杨贵妃的男人,虽曾宠她爱她,惟在马嵬坡因六军不发,竟赐她一条白练自尽,以谢天下。

    鱼玄机的男人,更信她最后不得不无奈嗟叹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宝物易得,情义难求,真是千古人间悲哀事……

    可是大生却无比坚定地道:“我对她,绝不言悔!”

    简单的七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惟尊母仍继续试探下去。

    “哼!难得你出言绝不反悔!只是若要我违背皇而教你救她。也许还不足够,我需要证明!”

    “怎样证明?”

    “你既然号称杀神无常,倘若你能为她滴下一滴泪,就是最佳明证!”

    此语一出,大生的瞳孔陡地收缩,双唇紧闭,只因这正是他的难题!

    没有感情的杀神,既然无情,何来有泪?他的语调冷而平淡,问:“可有其他办法?”

    “能够给取代的办法,就不是最好的朋证。”尊母说着回望大生,叹道:“能够随时给取代的爱:也不是真正的爱,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大生也极为凝重的看着尊母,再问一次:“若我能够流泪,你真的有办法可以救她?”

    尊母默默不答,仅是微微点头。大生于是很放心的道:

    “很好。可惜,我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

    “既然如此,我就以——”

    “我的血来代替我的泪,哭吧!”

    此语一出,大生倏地挺起双指向自己咽喉直插!

    他真的要以自己的血来代替眼泪!

    变生时腋,尊母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他居然为救轻缘以死明志,慌惶一爪疾出,紧扣他的手腕,免致他双指真的插进咽喉;可是尊母修为虽高,大生此时已尽得求天易诀,功力盖世无匹;她虽一爪紧扣其腕,却始终未能阻止他双指插前之势,仅堪拉歪了双指方向……

    “噗”的一声,大生双指插在他自己的胸膛上,尊母再拼命使劲急扯,两根指头才不致全插进胸内,却已划破了大生的衣襟,更在其胸膛上划下了两条深刻指痕,鲜血当场从指痕中溅出,血滴如注……

    恍如两道泪,真正的血泪!

    不哭的死皇,终于为她流下了泪……

    尊母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叹息:

    “大生,你……这样做又是……何苦?”

    大生面无畏色的道:“这条命是她给我的,我再死一次又如何?”

    尊母道:“为了她,你真的不怕死?”

    大生道:“我本想亲自把她救活过来,再对她说一句我未说的话。”

    “什么话?”

    “一句天下女子最喜欢听的话。”

    什么是天下女子最喜欢听的话?尊母并不蠢,一听便心领皇会。

    她愣愣的注视着大生那双“矢志不渝”的眼睛,他这双眼睛虽有一股冷意,然而冷意背后却像藏着熊熊烈火!

    她忽尔放开了他的手,又再回望床上的轻缘,幽幽的对她叹了口气:

    “原来……他还未对你说出那句话?唉,真是可惜!不过……你的眼光看来不错,你真的在芸芸众生里,选中了一个能为你干任何事的男人……”

    说罢顿了半晌,接着回头一瞄大生,道:“大生,若要救她,你这就去吧!”

    “去哪?”

    “西湖,雷峰塔底,白素贞埋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