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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篇(肆)

    容不下?这六界何时轮到旁人来作她君影的主了?

    她若想,放眼整个九天六界,谁敢阻她?谁又有那个本事来阻她!

    可是,这种会让小掌柜赔上永生永世的亏本买卖,她总归是不愿意去做的。

    拿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小掌柜去换一个为九天六界惧怕的、未知的“怪物”,她总归是不愿的。

    京殊走了,带走了那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

    当年在无虚洞前得知了所有真相后,他怀着一身爱而不得的仇恨将仇阿辞的尸骨炼进了长孤灯,以禁锢其魂魄,并打算带着其一同堕入无虚洞,不料遭魔主君影从中作梗,不止从他手中抢走了阿辞的一缕残魂藏了起来,并且强势将自己送入仙界。

    这么多年了,长孤灯一直在南天宫陪着他,就像那人还在身边一样。

    不过多日前因为一些事被打落凡间,这也就有了他下界的这一遭。

    寒露雨风,鸿雁来宾。

    菊始黄华,缘起缘灭。

    晚秋的雨,竹骨的伞,月牙白的僧袍,刻满梵文的念珠。

    软底的僧鞋踩在积了雨水的路面上,僧衣染上了湿意,那如松挺拔的脊骨却并未因此相折半分。

    他撑伞行走在烟雨朦胧的临江城,左右皆是齐整的房屋,炊烟袅袅的人家,像极了曾经。

    曾经的京殊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僧人,寺里的主持言他天生佛骨,然而他却不觉得有什么。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从此破了色欲戒,失了不坏身。

    为了见那个人,他可以孤身一人苦等十二世,也可以穿着那一袭月牙白的僧袍跨越千山万水,寻遍山川湖海。

    他沾染着晚秋的湿意,踏过千山万水奔向那人,衣袂翻飞间,念珠轻撞时,皆是满心的欢喜。

    可是求不得的,终究是求不得的。

    任他执念再深,任他如何欢喜,都留不住那人。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打开,雨水混合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孤寂又凄凉。

    京殊手挽念珠,撑着伞踏门而入,绕过迂回的荒芜小道来到了祠堂前。

    门是开着的,贡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仇,阿辞……”

    那双熟读梵音的薄唇微微翕动,终是情难自已,唤出了那个刻在骨血中的名字。

    细雨濛濛中,仇阿辞端坐在供台上,身形清隽,落在来人身上的目光满含思念。

    而这一切,京殊是看不见的。

    纵他京殊大人位列仙界十二位神之首,修为高深,可通晓天地之事,却仍然无法参透这天道轮回。

    仇阿辞如今只是一缕残魂,也只有身为玄龙一族的君影能够看见并且触碰到他。

    可是有些东西是需要看、不需要听的。

    纵然眼前只是一片荒败之景,京殊也能感受到,仇阿辞就在那里,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仇阿辞,过来。”

    一身素色僧袍的僧人弃了伞,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向前方,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是一片悲悯之色。

    小和尚,过来!

    就像仇阿辞对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京殊沉声道。

    而这一次,是仇阿辞走向他。没有半分犹豫,就好像他在此等候千百年,便是为了等这个人。

    ——

    “长孤灯本就是至阴至邪之物,在京殊将阿辞的尸骨与其炼化之前,此物就被封存在地九重之下,常年受魔气浸染。”

    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当年被六界逼上绝路的京殊,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他是真的抱了决心要仇阿辞陪自魂飞魄散的。

    其实本就该如此的。

    这二人,一个是天生佛骨的空门中人,一个是早年便于地府供职的鬼王殿下,轮回簿、三生石乃至月老宫的姻缘录上,二者都未曾有半分交集。

    而就是这样两个在天道那儿连最基本的点头之交都不该有的两个人,却偏偏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一起,生出了情爱。

    这是天道不能够容忍的,也是六界无法置之不理的,所以他们在天道的指示下,终于出手了。

    木浅歆将手边的茶推到身旁之人面前,眼角带着三分讥诮之意。

    “当年上君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可费了不少力气,又是天兵天将、又是亲赐天雷,最后却被那两人耍的团团转,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将真相告诉了京殊。不料那却是个混不吝的,非但没有乖乖束手就擒,还给上君老头演了一出釜底抽薪,可给他气坏了。”

    闻言,一旁的人淡淡一笑,显然是也回想起了上君老头吹胡子瞪眼的好笑模样,魅惑的紫瞳中不禁划过一抹浅浅的流光。

    “依本尊看,你和上君都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管这种事,这两人既是违背了天道,便自去让天道管去。本尊倒要看看,它天道能管出个什么花来!”

    男子的声音醇厚低沉,宛若人间最香醇的美酒。

    玄衣如夜,肤白如雪,紫瞳摄魂,红莲夺魄。

    这便是除魔主君影之外,唯一能为六界闻风丧胆的人物,银魂。

    银魂抬手去端茶,身子微微朝茶桌这边靠了靠,衣襟微散,便可以看到白皙修长的颈侧一朵妖艳的红莲蜿蜒着没入交叠的衣襟内,竟似活物一般。

    这东西,真的是越发猖狂了。记得银魂老头前去沧溟之海前还仅仅盘踞在胸前的。

    “谁说不是呢!若非那其中一个是仇阿辞,本座才不想管这糟心事。”

    木浅歆道,煞有其事地皱了眉头。

    银魂这才真真切切地露了个笑容,眼中铺满温柔,抬手在女子柔软的发顶按了按,笑道。

    “糟心什么?左右有本尊在后面给你兜着,只管去做便是。”

    “……大胆银魂老头!本座的头也是你能摸的?爪子不想要了!”

    女子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便是连头发丝里都充斥着傲娇,哪还有半点魔主大人的架子。

    摸一下就炸,逗两句就甩小尾巴,还是那个银魂最熟悉的小阿影。

    然而屋内的气氛如此融洽,屋外却是相反。

    一身皓衣如雪的少年站在房门口纹丝不动,微垂着眼帘听着屋内传出的一阵阵欢声笑语,眼底席卷着无人可知的暗潮。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身红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看到站在门外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走到他身边轻声询问。

    “怎的站在外面?可是有事寻我?”

    湛空轻轻摇头,没有回话,一双星眸沉沉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那些连他自己都觉得丑陋的欲念与嫉恨,他是万万不愿让袒露在她面前的。

    木浅歆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其因,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少年开心起来。

    “掌柜,里面的那位是我魔界的座上宾,噬魂罗刹,银魂大人。我同他说了你的身份,他现在想要见见你。”

    “好。”

    湛空点头,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