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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谜,死人,床头夜语

    莽莽山岭,峡地河道拐弯处,季节性洪水摧毁原本茂盛的植被,冲刷出一片半泥半沙的地,得以避开高冠巨树的遮挡,喜获难得的阳光。

    两三百条淡水长嘴鳄一动不动地趴在岸边,享受着阳光的照射,人来了也不惊不动,如果不是高高张起上下颚,惬意地任由竹签鸟啄食嘴里的残渣腐肉,他们与干岸融为一体的颜色,会让人误以为是横七竖八的乱石。

    陆潮生揪起一条淡水长嘴鳄的尾巴,抛到几十米外的下游,砸出漫天水花,咕隆大响,这群晒美了的鳄类也岿然不动。

    不再管这群又懒肉质又差的东西,陆潮生与楚南枣径直穿过他们,走到河岸边,捧水洗去脸上的焦黑脏污。

    楚南枣要求陆潮生洗干净了脸再打,没说理由,根据对等原则,陆潮生也相应要求她洗白白。

    楚南枣没有像寻常姑娘一样慢条斯理地侍弄自己,露出飒爽与妩媚并存的奇异脸庞后,席地而坐,她上身笔挺,后背曲线起伏和缓优美,前胸曲线陡峭奇崛,看上去似要倾倒,冷厉目光定定地看着两手猛搓脸的陆潮生。

    寒意透体,陆潮生转身,也盘腿坐在岸边,与她对视。

    眼前女人容貌气质之奇,见所未见,瑰丽漂亮得扎眼,浑身散发的气势相得益彰,恍如时时刻刻有针扎着陆潮生的肌肤,越是靠近,越是危险。

    两人谁也没说话,陆潮生承受的压力却愈发的大,身体本能地散发金黄色琉璃光芒用以抗衡。

    对峙间,某个时刻,楚南枣身周空气扭曲,臀边泥沙的胶质地面龟裂,如经年大旱的田地,几条纵横的裂纹,细分成无数条,寸寸分分裂开。

    二三百条淡水长嘴鳄四腿点地如飞,惊窜逃入河中。

    前方十里外,宋春娥等人停下脚步,一个个脚尖点在巨树的梢顶,身体随风晃动不止,观察着远方的动静,脚下脆弱细小的树梢弯弯撇撇,自始至终未曾折断。

    不久,楚南枣与陆潮生一前一后地赶了上来。

    两人双手双脚俱在,神色如常。

    关于胜负,两人谁也没透露,谁问也没说。

    此事成了一个未解之谜,一个多年以后,幸存下来的人遥想青葱岁月,总会好奇地遐想或瞎想一番的迷。

    那场对决发生了什么,在日后某个享有十代罔替武爵的将军公开的回忆录里,被单独列出一章,史家考究,军迷揣测,无聊男女更是为之浮想联翩。

    当天夜里发生的事,成了另一个世人不知的谜。

    第二天醒来,众人发现,沈松林死了!

    夔门关的百来号人,集体生活,以铁血军人的风格要求,睡在同一个宿舍里,确切地说,是睡在同一间宿舍里,尽管宿舍面积广阔,放下百来张床铺,床与床之间的距离最远不过两米,稍有动静,谁也瞒不过谁。

    沈松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迹象。

    当晚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唯一不一样的,也只是比平常多了些鸳鸯的喘息声,声音小而压抑,掩盖不了打闹的动静。

    谁能够以碾压性的实力,在排行靠前的沈松林没来得及反抗之前,就杀死了他?

    百来号人,谁也没这个本事,楚南枣和刘大士实力或许高出沈松林一线,斗起来也有来有往。

    莫非,真存在一个实力远远超出他们一两个境界的周奸?

    让他们没有反抗之力的周奸,也失去了夔门关考验他们的意义,秦广王第一个弄死他!

    派人将沈松林的尸体送给了大医官桥红媱,秦广王什么也没说,如常操练他们。

    连同陆潮生在内,人人自危,再苦再累,鬼门关前打滚,滚了一年,他们也习以为常了,可突发变故,莫名其妙的死去,让他们的压力堆积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反应在白天,他们拼死操练甚至作践自己,因此晕厥垂死送往医官的人数比往日多了三倍,反应在夜间,床震恣意欢腾,不复压抑,仿佛临死最后的欢愉。

    凌晨,星光暗淡。

    睡梦中的陆潮生被脚步声惊醒,这脚步声极其轻微,隐藏在欢好声、嘎吱声、梦话声、磨牙声中,细不可闻,但这脚步向陆潮生靠近,引发了他的本能反应。

    陆潮生维持着熟睡的悠长呼吸,身体一动不动,经脉里内力催动到疾速,瞬息飙到九转,再上高峰,一息十转,不停,一息十一转,快如闪电,时刻准备暴起杀人!

    脚步愈近愈轻柔,陆潮生察觉到呼吸却愈近愈急促。

    脚步声停在床边,床板随之微微下沉。

    陆潮生脸红耳热,明知故问地传音入密:“你干什么?”

    “他们都馋,你就一点不动心么?”语带含糊,像嘴里含着什么说不清楚。

    “你我非良配。”

    沉默数秒,声音清晰了些,轻柔和缓,欲说还休,“我知道,我品性不如你,实力不如你,唯有这具身体,才堪堪配得上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的我有数,我只问你,你馋不馋?”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理智,明显的失落之后,又涌起赌气似的期望。

    “你——”

    “馋不馋!?”这声音渴望着他的回答,咄咄逼人起来。

    “馋。”

    这声音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坦然道:“对你而言,我还有点可取之处,够了,人俗不可医,我生来就是这样的俗人啊。”

    陆潮生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以你的实力,不至于成为别人的猎物,甚至能当猎人。”

    “宋春娥怕人,怕世界,表露在外,天性如此,谁都看得出来,我也怕人,也怕这世界,谁也看不出来,谁也不关心。”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旁人多说无益,陆潮生也没有安慰,说些言不由衷的场面话,忽略了这个话题,又不好沉默下去,不说话会分心,“你怀疑刘大士杀了沈松林?他有那么强?”

    “也许吧,白天他传音给我,说他开天门了,让我自荐枕席。”

    夔门关之人,开天门迥异大周常规,不借助丹药,推崇古法,冥冥之中,感知到天门的存在,进而开天门引下真气,完成蜕变,晋升男爵,正式踏入武爵之路。

    如借助开天丹,夔门关百来人早已开天门晋升了,陆潮生如今若有若无地感知到一个玄奥幽深的所在,似有一座隐约的天门轮廓,又无从措手,机缘未深,唯有等水到渠成。

    刘大士晋升男爵,实力更上层楼,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陆潮生道:“要作攀附古木向天而长的藤蔓,也许你该听他的。”

    那声音道:“我是个俗人啊,心俗,眼也俗。”

    “他是男爵,我一武生,未必能护住你。”

    “我从小求稳怕意外,偶尔也想赌一次。”那声音饱含复杂情绪地补充道:“会护她,也会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