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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致命密函

    东宫。

    陌上修打开婢女冬雪传的信笺:年夜深,武平王风尘仆仆回府,陪未来太子妃守岁,琴箫和鸣,醉,武平王喂解酒茶。

    陌上修一拳击在金丝楠木茶几上,茶几应声断裂。

    他每看一个字,心就被蚕食一些,血痕鲜然,眸子变成殷红色

    “微生漓,让‘地狱之影’着手准备。”

    他本是暗夜里长大的鹰隼,性格乖戾,清央是他此生宁可舍弃江山也不愿他人夺走的执念,何况他现在拥有了一些站在权力之巅的实力。

    “回主子,此事事关重大,切要三思。未来太子妃师承武平王几年,武平王待她比常人宠溺一些也属正常,毕竟她孩提时便入住了武平王府。而武平王目前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我们没有十足把握就贸然出手,若不能对武平王致命一击,就会反过来对我们自己致命一击。更为重要的是武平王三月三就要迎娶薇公主,王府有了王妃,一切皆会不同。”微生漓漓姿态卑微但话语透着硬气。

    陌上修对这位武功盖世、谋略第一的微生漓很是倚仗。

    他慢慢收敛了自己想要毁天灭地的愤怒。

    “本太子不会冲动行事,但我们终究要利用一个绝佳时机走到那一步,卧榻之旁岂容猛虎在侧。武平王现在虽没有任何觊觎江山之心,但是谁的心会永远不变?他当着本太子的面说清央是未来太子妃,他尽全力传授她让她与本太子站在同一高度,但是背地里又忌讳了什么?夜里与清央缓步金陵街,守岁夜琴箫和鸣喂解酒茶,他这些举动又何曾将本太子放在眼里?武平王现在拥有的权势,若他有了反心,而我们毫无准备,那会是怎样的结局?微生漓,我们要开始布局了。”

    “是。”漓也敛去那份硬气,恭然退下。

    “清央,你没有赐婚给我之前,你师承武平王府的一切,我无法阻拦。但自从你赐婚给我之后,你的琴瑟和鸣只能是我!”陌上修盯着沉沉黑夜,宣誓般说着,“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清央,这个守岁夜我一定要见见你。”

    陌上修换了一身夜行衣,戴上面具,从暗室通道走出了东宫。

    出了通道,他飞檐走壁,似一只晚间的蝙蝠,十几个起落,便已来到武平王府,然后悄无声息落在蔷苑屋脊上,敛去部分气息,极轻地搬开一片瓦,往瓦的空隙里看到了清央美好的睡颜。

    一头长长的乌发散落在枕侧,额间的心形花钿鲜艳欲滴在朦胧的光影里,扇形般的睫毛覆盖着双眸,蘸了薄薄胭脂的唇如同开在晨露中的芍药。

    “清央,守年夜能见到你真好!沉伦锦年只如初见,岁月静好生生欢颜。我从来就是如此憎恶皇祖母,唯独她劝父皇将你赐婚于我,是我此生还会善待她的唯一缘由。初入将军府,我惊鸿一瞥,你美丽的笑容,你黠慧温暖人心的话语,便是我尘封千年的眷恋。”陌上修盘腿坐在屋檐上,看着睡梦中的清央,安然若素,“清央,一定一定要等我,然后你的生命就让我这样守着你,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红尘无忧,可好?”

    此时的陌上修完全不是东宫暗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子,只是一个守护着心爱之人的寻常少年。

    一直护清央周全的齐澜,隐隐约约嗅到蔷苑屋脊上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齐澜飞掠而上,目光如炬。

    陌上修立即惊觉,如影一样没入金陵街的夜色里,只留下一张来不及戴上的面具,和一块来不及复原的青瓦。

    秦非煜也瞬间掠到屋檐上。

    “齐澜,有没有看清楚是谁?”

    “对方身手极快,不在我和齐澈之下。”

    “又是兽鬼面具,几天前的刺杀,那批死士也是这样的面具,难道又是赵恒派来的?”秦非煜捡起那张兽鬼面具。

    “不像,我一直在蔷苑,没有感觉到丝毫杀气,不像是为刺杀清央而来。”

    “那对方用这张兽鬼面具只为了混淆视听。齐澜,不管对方为何而来,蔷苑已经不安全,要庄嬷嬷和夏烟将清央安排在明苑旁的别院里,蔷苑一切打理照旧。”秦非煜的语气变得严厉,“今晚的事不要告诉清央,师父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否则以军法处置。”

    “是。”齐澜应声恭敬。

    沉睡的清央全然不知,这一个守年夜并不太平,而一个并不太平的守年夜之后,便是朝局的风起云涌。

    南国北面的驿道上,缓缓走着一群人,或手牵骆驼,或闲庭信步。

    夕阳将人与骆驼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古道上,好似绵延着一幅经得起岁月流光的黑白画。

    南国年初这半个月,其他三国的人只要有通关玉蝶,便可来金陵游玩,或经商。

    赵恒和赵泓青乔装成商人,赵恒富家公子装扮,黑发如墨,鬓如刀削,烟色长袍,腰束锦帛,手摇羽扇,英武中自含一股儒雅气质,恁谁也想不到如此一位公子就是战场上修罗一样的赵将军。

    赵泓青也富家公子装扮。

    他们的商队拿了上好的绫罗绸缎古董字画和茶叶胭脂,只有这些才能配得上云熙大陆最为繁盛的金陵城。

    赵恒入住金陵街最好的酒楼。

    “泓青,我们在金陵只有几天时间逗留。听说东宫太傅左思嗜好古董字画,你明天去左府递上拜帖,本将要拜见这位最为亲近南国太子的太傅。”

    “是。”

    明日,赵泓青将拜帖呈给左府门卫,门卫将拜帖呈给了左太傅,左太傅应允见赵恒。

    赵恒要赵泓青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名贵字画,来到左府。

    左府偌大的书房,檀香袅袅。

    “左太傅,明人不说暗语,我想约见南国太子。”

    “南国太子不是你一个异国将军想约见就能约见的。”左太傅拒绝得很干脆。

    “这是《洛神赋图》长卷流传于世的唯一绢本,左太傅看看能否作为约见当朝太子的筹码。”

    赵恒在左太傅面前徐徐打开《洛神赋图》画卷,左太傅惊得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目光如同黏在了画卷上。

    画卷中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痴痴地望着远处水面上的河洛女神,似乎要痴望到海枯石烂地。而女神之态,美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妙哉妙哉!世上竟有如此美妙之画作,如此美妙之人!”左太傅抚掌击罄,忘乎所以。

    “世人传闻左太傅爱书画成痴,风雅仙骨,看来一点不假,令在下佩服。”赵恒出言。

    “谬赞谬赞。老夫可以帮赵将军约见当朝太子,但不管将军所为何事,一定要保证太子安全。”

    “太傅放心,本将来到金陵城约见太子,不会蠢到做威胁太子性命的事。何况现在四分天下,互相牵肘,南国太子有任何不测,都只会把武平王推向陌上王朝权力之巅,以武平王的强大,原本强势的南国岂不是更雄踞云熙大陆之首?这于我们北国又有何益?不是推波助澜养虎为患吗?”

    赵恒不仅是战场上的修罗,也是善于攻心之人。

    左思在心里暗暗称奇。

    三日后。

    金陵醉霄楼。

    两位男子临窗而坐,一位着烟色长袍,面如琥珀,风姿特秀;一位着暗红锦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两人手里握着青花瓷茶杯,杯里的茶冒着丝丝热气。

    “本将今天约见南国太子,是因为据本将所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赵恒抿着茶,语气淡淡地说。

    “本太子与你一个异国将军有共同的敌人不足为奇,譬如轩辕国及东文国。”陌上修慢条斯礼地喝茶,无甚好奇说道。

    “南国太子的心真宽。”赵恒加重了语气,“若轩辕东文这两个国家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本将无需跑来南国与太子殿下坐在这里。”

    “那赵将军所谓的共同敌人是?”

    “秦——非——煜——”赵恒一字一顿说,唇开启的间隙里填补的是咬牙切齿的恨。

    “愿闻其详。”陌上修语气中带了些许惊异。

    “本将曾瞧不起‘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气短,也瞧不起‘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的过于多情,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无可救药爱上了一个女人。然而,北国皇上一纸和亲南国的圣旨,秦非煜一句愿意迎娶的允诺,便将两个有情人生生分开。故,秦非煜是本将的敌人。

    世人皆知,这些年秦非煜盛宠他的女弟子卫清央,即使他只是出于一个师父对弟子的宠爱,太子您能保证卫清央不会芳心暗许?更甚的是,谁人不知秦非煜的权势与民心无人能敌,哪怕是南国当今皇上和太子您,也不得不倚仗他。而自古君王爱江山更爱美人,但太子的江山与美人都不在您的掌握之中。故,秦非煜是您的敌人。”

    赵恒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似淬了毒的箭,精准无误地刺入陌上修的心头,钩起一片带着淤紫的血肉。

    “砰!”

    陌上修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溅了一地。

    “来人!将这狂妄之徒替本太子拿下!”陌上修霍然起身,露出骇人杀气。

    他最恨别人拿清央与武平王说事,那是他绝对的逆鳞。

    眨眼间,陌上修和赵恒的身边冒出十几个暗卫,都是黑色面纱蒙面,手持利剑指着对方。

    但赵恒面不改色。

    “南国太子何必如此动怒,先看看这个,再决定是否要取本将性命。”

    赵恒将一个厚茧纸制的密函推给陌上修。

    陌上修扫了赵恒一眼,打开信封,眸光掠过寥寥数行字,面色如常,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做了一个手势,暗卫隐去。

    醉霄楼寂静如初。

    陌上修倨傲地说:“对于本太子来说,武平王娶了薇公主是一本万利,何需与你这异国将军与虎谋皮。”

    “本将绝不相信太子刚刚动怒仅仅只是为了美人,今天第一次与太子谋面,就确认南国太子乖张、无能等等传闻,不过是给世人假象而已。所以本将相信太子殿下不过是在等一个绝佳的机会罢了,而本将所求的仅仅是薇公主而已。”

    “只是薇公主吗?把你这位常胜将军拉下神坛的就是武平王,阻止你们北国野心的也是武平王。”陌上修冷笑。

    “以太子殿下您培植的势力和太子储君身份,假以时日,绝对不会逊色秦非煜,所以太子放心,在下这次谋略仅仅只是薇公主。这封密函赠送给太子,用与不用,完全在于您,在下告辞。”赵恒起身,打开玉骨折扇,自有一股倜傥风流。

    望着赵恒潇洒离去的背影,陌上修沉思良久。

    “漓,你看看。”陌上修将密函递给了他。

    微生漓打开密函,越往下看脸色越凝重。

    “殿下,赵恒的密函确实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人证物证俱有,利用得好,可以对武平王致命一击,但是赵恒想取武平王性命绝非阻止心爱的人和亲这么简单。

    而北国国主将甚为得宠的薇公主远嫁我们南国,也绝非为了两国长远和好这样善意的目的。

    北国国主及赵恒都认为南国最大的对手是武平王和陌上军,认为除去武平王,让陌上军群龙无首,那他们的野心便可实现。

    所以赵恒联合主子对付武平王,既可除去南国劲敌,又可以让薇公主不用远嫁,还可以实现他们的野心。”

    “原来这就是借刀杀人,一箭三雕,赵恒他也太小看本太子了。不过漓的心思和谋略倒是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陌上修由衷赞道。

    “殿下谬赞了。”微生漓继续分析道,“其实赵恒及北国国主都信了世人对殿下的传闻,都觉得殿下不过是一个傀儡储君,认为权势都在武平王和太后手上。

    殿下可以将计就计,利用密函及我们的暗中布局,除去武平王,对北国唱一曲空城计。

    只是殿下要深思,除去武平王利弊要均衡透彻,毕竟到目前为止,武平王一心只为陌上王朝,没有任何反心。而沉疴在床的皇上虽不理朝政,但是对秦非煜这位将帅如今的异姓王极为信任,三分之二的军国大权交给了他,由此可见皇上对武平王的盛宠。

    殿下,我们再静观其变,不管怎样,武平王愿娶薇公主,短时间来看对殿下是有益的,着急的是赵恒。

    赵恒断定殿下要江山也要美人,就笃定殿下会以密函给武平王致命一击,但他也不会把阻止薇公主和亲的筹码都押在殿下身上。”

    “甚好!漓,你调用“地狱之影”部分势力暗中部署好,和亲那日相机行事。”

    “是。”微生漓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