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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堂堂四品大员家里进了强盗,事情还发生在京城,就不说三老爷有啥亲戚靠山,老子儿子都在做官,就纯粹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得了了,想瞒都瞒不住。

    当群盗被铺时,三老爷看见倪大柱,觉得不理解,他不是还有儿子吗?怎么敢干抢劫官宦人家这样的杀头事,但是三老爷实在不愿多看倪大柱一眼,若说当初犹豫难决,狠不下心,是觉得病人和孩子可怜,但对这个有手有脚岁数不老,还好吃懒做瞎吹牛的东西,三老爷可谓厌恶至极,直接叫五城兵马司把人都带走,连同杀伤的盗贼尸身一并拖走,别脏了自家地界。

    明律对强盗罪量刑极重,抢不到财物的都要重刑流放,若是抢到了财物,不管有没有杀人伤人,都要被处以极刑,抢劫普通平民百姓尚且如此,何况入室抢劫官员人家,最后还造成了多人伤亡。

    长安到家后见一切都已安顿好,大夫也早就已经派人去请了,于是长安就赶忙把妻子抱回房间,等大夫来给妻子和母亲以及家丁都看看。

    周氏年轻,身体底子好,也无大碍,大夫诊一诊脉,开了几副安胎药就可以了,正当大夫要给一直坐在旁边椅子上惊吓过度的秦夫人把脉时,秦夫人的下体突然血红淋漓,一旁的徐氏先察觉不好,赶紧去扶住,大夫一把脉,发现秦夫人竟是小产,照脉象和体征来看,秦夫人此前已经有两月有余的身孕了,只是尚未发现就出了意外。

    若是盗匪还没被带走,浩荡三老爷此时定能将他们全部都一拳一拳打死,可眼下顾不得无缘的孩子了,月圆骤然血崩,得赶紧救她,浩荡立刻把妻子抱去床上,叫大夫医治。

    嘉乐堂也就损坏了一些桌椅物件,打碎了几件精致摆设,不值什么,后面看着好好添补就是了,万幸的是秦夫人最后脱离危险,平安醒了过来,家人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府上家丁这块儿许多受伤的厉害,不少被打狠了,挂了严重的皮肉伤,更可怜几个年纪大的看守无辜丧命。

    吃水不忘挖井人,三老爷随后重赏了这些混乱时赤胆忠心的家仆,命大夫好好医治,万不可留下伤残,对于不幸遇难的几位看守,也给予家中大量抚恤,并为其后代放还了良籍。

    大房二房以及三老爷的同僚、知交、相识、熟人,一闻讯都纷纷备礼过来探望慰问,一时间三老爷府上都被挤破门。

    刑部先不谈讨好不讨好谁了,天子脚下发生了这样的恶劣案件,立马大刑问审,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三老爷好奇的那个倪大柱的儿子,因为倪大柱嫌孩子累赘,就卖给人牙子换了几两银子作盘缠。人牙子收了死契带走了人,也就无从查寻。他媳妇金氏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饿死的。金氏体弱有小病,但死不了,再苦再累也能撑个几年,何况金氏也想活着好好享福。倪大柱怕时间拖久了,不好讹诈到三老爷,必须抓紧时间,打死有伤,只能这般。

    以前在三老爷府上,府里看护防卫森严,一饮一食,一进一出都反复排查,倪大柱也不敢把人打死,所以确实找不到机会动手。而金氏就想留在秦夫人家吃好的,穿好的,好好享福,也不用干活,若是和大柱子一块儿搬出去了,那吃穿都得自己动手,哪及秦夫人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大柱子有个不顺心还会打骂金氏,但在秦夫人家里,大柱子怕被三老爷赶走,是连句重话都不说金氏。后来金氏为了让大柱子能对自己再好点,就不停偷厨房吃食讨好大柱子。大柱子过的舒坦,也就没急着对金氏动手。

    金氏的孩子无论对金氏还是对大柱子,都是用来换好日子的筹码,金氏若无孩子整天带在面前转,也没法什么好吃的都能弄到,大柱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金氏可以恬不知耻的活着,是因为本性的好吃懒做和厚颜无耻,倪大柱可就很丧心病狂了,只要一穷下来,不但不思劳动养家,反而拿妻儿的命当筹码,因为他只认钱财,觉得要是能富贵了,大可以过着三妻四妾呼奴唤婢的日子,病弱的妻子孩子,就是他发财富贵的本钱,这么一堆罪责,结局自会有国法和刑场在等着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致仕才一年的秦大人,突然听到女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急急忙忙赶去京城,只是这次不是一个人,秦大人不但带了两个儿子家,就连老妻也一起带来了。

    秦夫人母亲的眼睛看不见,也是快上七十岁的老太太,但是即便这样,老太太依然收拾的十分干净,穿着素静,头发灰中带白,也无任何头饰,从头到脚都显素净雅致,面容有一种难言的恬淡与亲和,一看就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容颜虽也因皱纹和枯黄而苍老,却不难想象,老太太年轻时定然是一位极其美貌的女子,伤病和时光也不曾磨损一个女子的温和与慈祥,或许,这是岁月从不败美人的另一种更自然的形态。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只细长的雀头拐杖,由儿子搀扶着来到女儿的床边坐着,母女相见虽然看不见,老人只能用手摸着女儿的脸和手,确信她还无恙,也没有流泪,或许这位老太太一生的眼泪,都随着她双眼的盲去而流干了吧。

    如果老太太的眼睛看得见的话,那她和一身清官风骨的秦大人站在一起,定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最好诠释,就算现实是老太太眼睛看不见,也同样演绎着一对善良而又平凡的夫妻之间,那份矢志不渝的不离不弃!

    雅俗虽没赶上机会见到浩荡三叔心里极其敬爱的岳父岳母,但从三叔一家人的嘴里听得出来,这必是一对极为可爱可敬的老人,他们善良而勇敢,知足而豁达,朴实而热情,就连三婶子的一对同胞兄弟,也是为人正直忠厚的好官员,做人做事不求显耀富贵,于人于己但求问心无愧。

    雅俗自始至终也没见过倪大柱本人,就是那一年去三叔家里时,见到过金氏和她的孩子几次,雅俗当时还很年幼,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心里非常反感这对母子,就是人小,不知道怎么表达,搞不懂为什么每次去三婶子屋里,这对母子都会来坐着等,每次吃饭时都急吼吼上桌对着锅盘就抢菜吃,弄得她和长远两个都很不自在,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了。

    长远问过雅俗这对母子干嘛每次都来,雅俗也问过长远这对母子干嘛每次都来,三婶子从未招呼过叫她们吃饭,到后来雅俗和长远去了几次后,都不愿意去三婶子家里了。

    第一次见到时,确实被这母子的行为给震惊了,后来这对母子的行为给雅俗的感觉就越来越烦,雅俗之所以印象这么深,是因什么叫讨厌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对母子令雅俗第一次感知到的。

    随着慢慢长大,学习礼仪越来越多,雅俗对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幕,也就慢慢回过味来了,只觉得更加反感,平时想不起来,但长安哥哥一说的时候就忍不住听。

    雅俗后来跟着长安哥哥到了三叔家时,强盗都已经被带走了,几位原来在地上盖着的,三叔也已经吩咐赶紧往老家安送,屋子院子里的破碎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但当雅俗看见院里家丁们好些人流血受伤,都在坐等大夫来,未受伤的家仆也把府中备用的药箱拿来在为受伤的人做临时敷药包扎,最厉害的一个都被打的鼻青脸肿,挂满鼻血,跟个猪头一样,雅俗看着都害怕的打寒颤,不知道他们这到底该是有多疼。

    浩荡三老爷怕眼前的事吓着侄女,就叫大儿子长平赶紧送妹妹回去,国公府消息灵通,长春和三友已经先赶过来接妹妹了,双方的轿马在半路上遇到,三友先把妹妹带回家,长春和长平一起去了三老爷府上。

    长春长平兄弟俩才一进府里,就得知秦夫人流产了,俩兄弟听完都惊得缓了缓神,互看一眼后,拔腿齐往内院跑,可是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长春把事事人人都探望嘱咐好,等三婶子醒了以后去看过了,天将明才回去,这么惊魂甫定的事,除了没受影响的下人,亲人都睡不着。

    雅俗回去后被看到的事吓了好多天不敢出门,家人后来也都没对她说过秦夫人小产的事,不过雅俗却利用这个冬天把刺绣给认认真真的练习了数月。

    福绥斋里的东次间,在精美的红木雕花绣架上,卷上绯色的潞绸,两侧缠上红丝线,固定紧,预先用丹朱描摹好长尾山雉白芍药图,在女红师傅时不时的指点下,雅俗安安静静的绣起来。

    因为天气冷,屋里地龙烧的火热,雅俗日常所在的东次间里摆着一个象鼻三足泥鳅沿黄铜珐琅炭火盆,里面燃着银骨炭,炭盆上面盖着黄铜丝网仙鹤顶熏笼盖,南窗边炕床下的两个脚榻之间的方几上,摆着一个糖玉石条盆,盆里开着肥茂繁盛的水仙,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难得见女儿肯用心学习刺绣,也不总是兴冲冲的往二叔家里跑了,陈夫人欣喜不已,本到冬天都不愿意多走动的人,这冬陈夫人天天都去女儿屋里坐坐看看,和女儿闲聊几句,虽然福绥斋与麟趾堂隔的不算多远,但怎么也要走动老大一截。

    每次陈夫人去都带上点心补品,时常打赏屋里的仆妇丫鬟和女红师傅,偶尔还带点酱鸽子或炖野鸡汤等美食,怕女儿看书做针线腻了,嘴里会没味道。

    因雅俗在三岁时就被送进家塾,陈夫人一直没给女儿寻贴身丫鬟,雅俗之前和几位哥哥日日一起,后来又有了兄弟姐妹作伴,也没想要小丫鬟,日常起居一直都是屋里的年轻侍女和大丫鬟伺候。

    耽搁几年,陈夫人才考虑要为女儿安排个贴身小丫鬟。按照国公府里规矩,每个小主子最少该配多少丫鬟和嬷嬷都是有定例的,但陈夫人不愿意自己孩子屋里弄一群顽皮的孩子,就算是进院之前再怎么规制调教,小孩子爱玩的天性改不了,在富贵满眼不属于自己的环境下,将来心性如何也说不准,所以陈夫人治家理事下,能进儿子女儿屋里的,都是层层挑选,人品规矩分毫不差的办事好手,尤其是雅俗的屋子里,更都是些年纪不大,而且性格温柔和善的懂规矩下人。

    陈夫人此次给雅俗物色的贴身小丫鬟,是府里老人江嬷嬷的小女儿,叫妞儿,比雅俗大两岁,性格模样都是一流的,温柔和善的性子像极了勤快本分的江嬷嬷年轻时的样子。妞儿虽然年纪小,女红却做的十分出色,话不多,府里进出伺候的规矩也熟通,唯独陈夫人嫌名字太俗,就赐了个新名叫江南,话一说出口,莫名有一种这名字比自己女儿名字好听的感觉。江南一听连忙拜谢夫人赐名,陈夫人又不好收回,只得暗自腹诽:“为啥随口顺出来的名字不错,想了几年的就想了这么个俗名。”

    江南是个贴心可爱的丫鬟,很得雅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