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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其叶蓁蓁灼灼其华

    时候冷的异常,到二月中旬,大雪渐渐止住,但天气依旧寒冷。思及尘缘产期渐近,陈夫人终待不住,挑个雪后初晴的日子,忙启程出发去了金陵。

    正二月里,王夫人往成国公府跑了几趟,再三叫陈夫人走的时候带着自己,可真到启程时候,又被事情绊住脚,只得把收拾好的两大车补品和小孩用物,托陈夫人带去给女儿,并请陈夫人定把话带到,孩子出世的时候母亲一定去。

    二月下旬,鞑靼部朝贡队伍入京,期间,使臣带蒙古族勇士御前耀威挑衅,兆辉以惊人的骑射技艺力压群雄,获从三品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一职,担负拱卫京师、守护宫禁之责。

    三月春闱,嵘耀进士及第,正式入仕。宗晨按最初对儿子的承诺,终于向成国公府提亲。浩瀚知女儿对兆辉感情深厚,并未答应,但宗晨不肯退步,嵘耀亦心意坚定,再三向伯伯表示对雅俗的珍爱之心,浩瀚最后只得好言再等等,等夫人回来再商量。

    回府后,嵘耀跟在父亲身侧,对父亲说:“爹,我一直觉得雅俗很喜欢二叔,很多次我见到雅俗,她总是和二叔在一起。”

    宗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看得出来李浩然更喜欢兆辉,可即便雅俗再喜欢她二叔,情同父女,终不是父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叔叔意见只能作参考,雅俗的婚事,浩瀚说一句,比他二叔说一万句都管用,你放心,只要浩瀚不明显偏袒兆辉,你就不处于弱势。”

    嵘耀:“但是雅俗很听二叔的话,若李伯伯难以取舍,二叔的话,怕就管用了。”

    宗晨心里骂儿子道:“她爹难以取舍,还有她娘呢!你怎么就知道关心二叔?难不成你的婚姻大事,人不来不问我,不问你娘,去问你叔叔不成?”又不想纠缠于这说法,就笑道:“说起来李浩然的女儿也是万里挑一的出众,论才学样貌,比她姐姐也不差多少。”

    嵘耀急忙问:“爹,您是不是做好打算了?若是兆辉娶到了雅俗,您就让我娶雅慕?”

    宗晨转身看着儿子笑道:“不好么?都是李国公一脉,瀚兄现在渐渐放手朝政,李浩然可是手握权柄,她姐姐若瞧不上你,娶妹妹也不错。”说完转身往前走。

    嵘耀以为爹都认定了自己会输给兆辉,瞬间心凉了半截,急忙道:“爹,儿子的心意不是能将就的。”忽而住口,觉得说偏了,又跟上几步问:“爹,你每次说起二叔,总是开口李浩然,闭口李浩然的,你是不是得罪过他?所以二叔才不喜欢我。”

    宗晨听儿子的说法就来了气,回头道:“你怎么说话的?我说李浩然名字就得罪他了?我当他面也这么唤他,他名字不让人唤,那他要名字干什么?我不唤他李浩然,唤他李小二么?”说完扭头就走。

    嵘耀见把父亲说火了,忙上前赔不是,又转移话题说:“爹,我们去吃茶,我记得二叔常拿贡茶和点心哄雅俗吃。”

    宗晨见儿子讨好,心里缓和了些,依旧不爽道:“那是!李浩然打小就出了名的口味刁钻,他教闺女,除了知道哄着孩子吃,还会干什么?”

    嵘耀越听越觉得爹跟浩然二叔不对付,心里苦恼,半晌又说:“二叔也经常送雅俗一些小礼物,像新书典籍,古玩瓷器这些。”

    宗晨淡淡道:“这有什么,谁不知道李浩然是个大财主。”

    嵘耀忙为浩然辩解:“二叔清廉。”

    宗晨这才恢复神色道:“我又没说他贪污受贿。”

    嵘耀笑着不解:“爹,我头一回听你说谁是财主,这是为什么?”

    宗晨笑着解释:“成国公府祖业大,他们李家三兄弟当年分家时,浩瀚把什么都紧着两个弟弟先分,加上已故老成国公夫妇给浩然单留了不少产业,他一辈子不愁银子花,没人疑惑。不过李浩然自己争气,他没怎么靠家里,为官多年一直得皇上信重,先帝在世就很喜欢他,朝野皆知的宠臣,莫过于此。据我所知,逢时过节,但凡朝廷有给官员赏赐,李浩然都是上一等,自皇上登基起,更是把给他的例赏抬升到他同级官员的数倍,哪怕是李浩然偶尔生病着凉,家中添喜事,只要有名目,皇上就派去恩赏,对他相当恩宠。”

    嵘耀走在父亲前面,又转身退着笑问:“爹,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因为二叔长得好看。”

    宗晨见儿子说的太简单,看着儿子眼睛,笑着往前走,逼儿子退步,高深莫测道:“一生荣宠不衰,光靠长得好看可不够,李浩然自小聪明,随机应答,从不留破绽,做事也果断干练,皇上用他合心,这才器重。”嵘耀听父亲的话若有所思,宗晨又慢悠悠添上:“不过,长得好看也算是一点儿原因,李浩然为官几十年,始终得不到外放,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上,一直不答应的缘故。皇上登基多年,日日朝政不辍,大概有这位美男子的功劳吧!”

    嵘耀笑听半天,忍不住压嗓子蜷舌头道:“原来您对二叔这么不客气是有原因的,看您都把他说的这么跟什么似的!”

    宗晨大笑,说:“你还是太嫩,经历的少了,我这不是损他,我跟他熟,用不着虚客气,想我们年轻时,凌潮旭跟李浩然关系好,动不动就唤李浩然叫李小二,李浩然就唤凌潮旭叫凌大爵爷,他们俩是一个善斗嘴,一个逼急了敢骂脏话,我就是不希望他们给我起外号,才一直唤他们全名,让他们也唤我名字。”

    嵘耀被父亲的话说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忍住道:“难怪您刚刚突然冒一句李小二出来,但这说的也不错,二叔那时候在家就是小二,国公爷,确实是大爵爷。”

    四月初启,雅俗用大半年时间,终于把给兆辉的衣服做好。牙白锻上用金线绣出栩栩如生的猛虎,配紫云、蝙蝠、花卉等图案,做成深衣,一双琵琶袖的袖缝处各镶一排金纽,整件衣裳精致无比,且正合时节穿,雅俗为这件自己设计的衣服取名如虎添翼。

    福绥斋西次间里,雅慕围着这件如虎添翼转看一圈,摸摸袖下一排金纽成翼,对姐姐的心思赞不绝口。

    不多时兆辉来了岁寒居,红岭又来福绥斋传话,说萧公子为姑娘带了悬钩子,刚采不久,请姑娘去吃。雅慕就帮姐姐一起叠好衣服,陪姐姐去了三哥哥那里。

    兆辉试好雅俗送的衣服,尺寸合适,腰下系一件白玉螭龙三连环提携,头戴赤金镶珠束发冠,显得整个人神采英拔,风流倜傥,才一出来,雅俗雅慕瞬间看痴了。雅俗做这件衣服时摸不准尺寸,一再让针线师傅协助剪裁,本人主要负责绣活与设计,此时见兆辉穿的跟长在身上一样,顿觉自己才华横溢,心灵手巧。

    兆辉观这俩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穿的英俊潇洒,所以满心得意,一时不知是夸几句好,还是该感谢几句。又先雅慕反应过来,微笑道:“嗯,这衣服合身,穿的甚好,再换回去吧!”

    雅俗看看雅慕,没说话。兆辉忙又退回里间屏风后,把衣服换回来,新衣叠好。三友刚好进来瞧见兆辉,一身穿的真是光耀,还没看仔细,兆辉又进去了,正疑惑,就叫俩妹妹坐。不一会儿兆辉出来,衣服又换成今日来时穿的,三友忙问:“刚刚穿的不是这身,怎么换了呢?”

    兆辉只得笑说:“哦,那件是雅俗送的新衣,我今日试穿一下,日后等遇到隆重日子再穿。”

    三友见俩妹妹边吃悬钩子边偷笑,就招呼兆辉快坐下吃果子,别让雅俗雅慕吃光了。

    过了两日,俗慕娇飞等受邀去隆丰伯府赏牡丹。

    飞飞出行前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前些日子出皇榜,飞飞得知嵘耀进士及第,满心替他高兴,侯府也备了礼前去相贺,却得知罗国公带着嵘耀去了成国公府。飞飞听闻这消息心凉了半截,定国公府有喜事,要贺也在定国公府贺,好在过后两家并无结亲消息传来,或许只是世谊。

    飞飞换上崭新的蔷薇紫方胜锦束腰夹衫,系一条青绸芭蕉纹褶裙。彩云帮飞飞梳了头,挑支镶宝点翠珠凤钗戴上,追月用红漆碧玉盘端来三朵新剪下的牡丹,朵朵晨露未晞,香润清雅。飞飞伸出葱根般的三指拈了朵品相最佳的粉红牡丹递给彩云。簪花在髻,抚平宽袖,侧面对镜相照,极是明媚,这才动身出门。

    到了繁祉院,见众姐妹已到。飞飞一眼看到雅俗,忍不住把雅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黑漆的云螺簪凤鸟牡丹钗,一身蜜合色织金八宝天华锦对襟宽琵琶袖衣裙,外罩蓝地织金灯笼锦比甲,项戴金圈螭龙牡丹锁,腕套鸳鸯莲花镯,一色羊脂玉首饰,足踩云头锦履,通身贵气光华,如仙如神。

    雅慕今日着一件粉地织金牡丹花开长锦袄,下系淡红马面裙,裙门绣盘金银杜鹃花,浑身光彩鲜亮,明丽尔雅。乌发绾髻于顶,簪一支金累丝点翠嵌宝三尾展翅舞凤钗,每条凤尾长两寸余,末端镶红宝石一枚,整只凤凰舒展灵动,华贵精雅,高昂的凤口衔一挂三股珍珠流苏垂至鬓侧,颗颗珍珠有豌豆大小,珠下各坠红宝石滴珠一颗摇曳腮边,显得皮肤细腻光润,着实惊如天人。

    娇儿比之二雅毫不相让,乌黑的云鬟上戴一支赤金镶宝展翅九尾凤雀钗,九根细尾上短下长排列,尾末各镶鸦青宝石一颗,连成弯弧,凤嘴吐一串三股珠宝流苏,整体十分耀眼。身着荷叶绿鸳鸯万金锦对襟束腰袄,下搭紫缎马面裙,项戴赤金圈,螭口垂芙蓉玉雕鸳鸯荷花锁,腰束红色宫绦,系一枚精致的古玉双连环,从头到脚打扮的又华贵又精致。

    飞飞想不到姐妹们今日都装扮的如此惊艳,等看到皙妍时忍不住惊叹:“皙妍,看来你是把做的最漂亮的绒花留给自己戴呀!”说完伸手撩了撩。皙妍发髻上戴了一支银骨蓝彩孔雀绒花,色泽蓝绿如鲜,松黄斑驳,雀嘴衔一串细长的银流苏,配上暮霭云烟色湖绸衣裙,真戴出别样风采。

    众人对飞飞的话都有同感,也笑起来。皙妍只得道:“我原也想送给你们的,只是……”没词了。飞飞笑道:“只是这支太好看了,一来不知送给谁好,二来实在舍不得。”众人笑的更厉害,皙妍只得装作春困未醒状。

    在坻看人都齐了,就引众人到园中的敞厅里就坐。众人路经大片坛圃,都忍不住惊叹,隆丰伯府的牡丹果然不同凡响,尤其今年气候好,牡丹、芍药开的格外雍容鲜艳,此外远处大片杜鹃开的也不落下风。

    在坻观众人好兴致,就建议:“我们光赏看也少了趣,不如大家都挑最喜欢的牡丹采一支簪戴吧!”

    众人一听此话,纷纷上前瞧最合眼的选来簪戴。雅俗瞧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采,戴好花的娇儿忍不住问:“雅俗,你怎么不簪一朵花呢?”

    雅俗:“这么好的花,若不摘还能多长几日,若是摘下来,只能好看一天了。”

    在坻手里拿着一支墨红牡丹过来,口中说道:“名花若能戴在美人头上,还能四处逛逛,被更多人欣赏,也不枉轰轰烈烈开一场,倒好过一直待在这园子里,只能孤芳自赏。”

    几个人都看着在坻,雅慕叹道:“在坻姐姐,你说的好诗意呀!”

    娇儿:“好押韵呀!”

    芍贞:“好高深莫测呀!”

    在坻慢吞吞道:“戴支花而已,也没那么高深。”又走向雅俗道:“雅俗,这朵墨焰开的最好,也配你今日的衣装,你戴上看看。”说着便为雅俗把花簪上,放手后看看,又道:“果然艳冠群芳。”

    飞飞嫌早上戴的花不够新鲜,刚刚又换了朵姚黄,把粉牡丹递给丫鬟戴,这会子听闻在坻的话,就走过去,看雅俗戴的牡丹果然又大又好看,这园子里分明没有,就问:“在坻,这朵花你是在哪里采的?”

    在坻:“花房里,就开三朵,这墨焰是用不同种的花粉和种子培育出来的,不是寻常牡丹,园子里没有。”

    雅俗忍不住用手摸摸,在坻忙道:“就这么戴着,好看。”

    舟儿走过来笑道:“在坻,你这么偏爱雅俗,不怕我们吃醋?”

    在坻笑道:“你们是吃雅俗的醋,还是吃我的醋?我刚刚拿花出来,就是准备送给没簪花的,见你们都簪了,当然只有送给雅俗。”

    飞飞心中不平,在坻明明同自己最好,为什么有好花先给雅俗,就道:“怪不得刚刚让我们采花戴,想不到还是个欲擒故纵的题呢!”在坻笑而不答。

    园里花朵朵开的好,所忆挑了半天没挑到特别出众的,勉强采一支颇顺眼的簪上,正准备上前找姐妹们说话,却瞧见在坻做这般待客不公的事,心里正气恨今日为什么要过来,又不好直接把刚簪的花扔了,又瞧见飞飞对此不大高兴,心里便平衡了些。

    到了敞厅里,序齿分座,仆妇鱼贯而入,为每人面前上了两道点心,一盘果子,一盖碗新沏的茶。众人环顾四周,这敞厅不同于四季厅,是建在园北侧,厅内宏敞,周柱间以透空落地罩连接,内与外贯开,似亭非亭,透风透光,最宜赏景。敞厅东南处有一棵粗大的泡桐树,罩住厅前几许幽深,淡紫色的泡桐花带着隽永的芳香渐继坠落满地,为这肥瘦满园增添一抹风流独立之美。

    飞飞坐好后,瞧雅俗和娇儿坐在一起,笑说:“娇儿,你今日穿的是鸳鸯万金锦吧?真漂亮。”

    娇儿被夸,十分开心,原本还觉得今日不如雅俗打扮得合配,也不如雅慕打扮得清新,想不到先被夸漂亮,就笑着点点头,道:“飞飞,你真是好眼力,这鸳鸯万金锦的说法出自《飞燕外传》,我爹爹意外获知京中有会此古法织艺的匠人,就请他来府上作织造,不过这织锦图案为鸳鸯,只是多添金线而已,与古书中真正的鸳鸯万金锦应该不同。”

    雅俗:“古人的织造技艺肯定达不到我们如今手艺匠人的功力,这金箔捻丝的织金工艺,汉代也没有,一千多年前的织锦再珍贵,到现在怕都不足为奇,飞燕的万金锦肯定不如你身上的这件好看。”

    娇儿被雅俗说的满心欢喜。

    所忆接口道:“《飞燕外传》里记录的都是奇珍异宝,或许古人的织法比现在的好过百倍,只是秘技失传了呢!”

    飞飞拐过话题说:“现在天气渐热,穿红黄的不太合时宜了,娇儿,你这身绿地看起来倒是清爽。”

    俗慕娇听闻都笑笑,偏今日令淑也穿了身红的,出门时觉得挺好看,现在听飞飞这么一说,忽感浑身不自在。飞飞意识到,本来只想捧一捧娇儿跟雅俗争衡,不想这话踩了令淑,忙岔开话题说园里的风景好。

    众人一起品茶欢笑,舟儿想到前不久听闻仙瑶与王尚书的幺子定下婚约一事,想看看仙瑶对这些事的反应,便对仙瑶说:“仙瑶,我前儿听闻你大喜了。”

    仙瑶被说红了脸,笑着吃茶不答话。

    飞飞忙道:“我也听说了仙瑶的喜事,我还听说王尚书家的小公子王振越,唱起歌儿来可是京城有名的好嗓子。”

    众人纷纷好奇起来,所忆觉得自己今日为人作配,不值当,越兴要看人出丑,就接口:“我也听说过这个王振越,他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花花公子,一家子兄弟属他最没用,经常被他爹打,还喜欢唱歌,走到哪儿唱到哪儿,看见什么都能唱起来,就连吃饭吃在兴头上,都要腾出嘴来唱几句,满京城里说起不正经的,这王公子算第二,怕就没人敢算第一了。”

    周围人听得十分惊讶,毕竟是未来夫婿,仙瑶也被说的难堪。芍贞解围道:“王公子也没那么不正经吧,我听我爹爹说,王公子虽不喜四书,却酷爱学习波斯文,王尚书打算把王公子培养成翻译官呢,将来是有出息的。”

    “虎父无犬子,肯定是大有出息的。”在坻语气肯定的总结,阻止众人后话。

    此时园里阵阵香风吹来,几只蝴蝶也随风飞到厅中,惹得一群女孩子玩兴大起,雅慕向东道主说:“在坻姐姐,咱们今日赏花真是好时候,你这里有捕蝴蝶用的网兜么?”

    在坻忙道:“都准备着呢!现在要的话,我立刻着人拿来。”

    雅慕点头嗯了声。在坻命丫鬟去把网兜都拿来,又问众人有没有要玩的,好几个都说要玩,最后一群小千金都到花园里捕蝶玩花。在坻知道所忆是被家人宠坏的火药性子,担心她再说什么惹人不爱听的话,就在后面拉着所忆,悄悄道:“所忆,你看,雅俗戴的那朵墨焰是我培养出的新花品,等花期过了,就有种子,到时候我想送些与你种新花,怕你不喜欢,所以先悄悄问问你。”

    所忆心里这才缓过来,觉得错怪在坻,忙道:“那么好看的花,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就怕你有不舍得给我。”

    在坻看着所忆边走边笑道:“难得你说好看,这花色太深,我轻易都不敢送谁,又想拿出来让大家瞧瞧。说起来,去年举办牡丹会时,我都没有特别好的花,今年有这一盆,牡丹会又不举办了。”

    皙妍凑过来道:“还牡丹会呢,去年那会是市场的商户为了哄抬价格,聚敛钱财,特意贿赂权贵让给举办的,把那些开不了几日的花吹的神乎其神,咱们不知内幕,白花许多倍的银子买了盆花去参会,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像保国公、勋国公、广平侯和王尚书等那些个不知底细的府,还白白捐了许多钱进去,最后事情被查出来,像是背后有点势力,不好翻出来,只把几家带头的花商揪出来罚了银子,联络官府的那家掌柜还被当众打了板子呢!”

    事实是官员敲诈商户,就办个会,好卖花分成,不想后来形式闹大了,市场反响强烈,把多家不知底里的权贵银子也骗了,最后事被抖出来,伤了贵族体面,数名涉事官员只得赶紧命几家小商小贩站出来顶锅自首,事无先例,法无明文,所以都宽仁发落。

    芍贞听闻,过来和另两个一起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等事?”

    皙妍:“怎么没有呀,我还能说假话不成?”

    令淑又来说芍贞道:“就有那事你也不用惊讶,你那天的花又不是买的,还得了金簪和银子,怎么着你都没亏。”

    “你们在说什么呢?”前面的一群走过来问。几个忙说没什么,就跟上一起去抓蝴蝶,分享些小秘密,让之前的小不快瞬间消散。

    隆丰伯府的花园茂盛多彩,十来个小姑娘满园追玩蝴蝶,飞飞跟着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用丝帕收集花瓣,准备做个花枕。

    在坻看出来飞飞现在是越发处不惯这样不被人众星捧月的环境,这群女孩各个都是人中凤凰,其中不少更是想做那凤凰中的凤凰,所以时常费心相聚,各种比较,飞飞不如俗慕娇开朗大方,也不似舟儿善应对,更不像芍皙仙那般坦然实在,甘心于自己的位置,飞飞总被多思所困,时常默默无趣,还不同所忆那般好哄,所以在坻也不太多亲近。

    雅慕、娇儿、皙妍在比着抓蝴蝶,雅俗问过在坻,要了剪子和一个青瓷花口双耳瓶,把花剪了许多,在亭里石桌上整理插瓶。芍贞瞧着她们四人的做法,觉得暴殄天物了,就一旁观花,又问在坻要了画具,准备画两个花样子出来。舟儿跟仙瑶一边赏花,一边说体己话,见仙瑶对她自己的婚事感到满心幸福,舟儿竟觉得有些失落,也弄不清自己最近在焦虑什么,邵赵两府将诸事说明,但未定准日子,聘礼婚书也没送上,倒像不急着娶似的。舟儿怀疑是自己母亲的行为不被兴国公府瞧上眼,连累自己,生恐自己结局成了笑话,近期越发不想谈论这事。另外几个女孩赏花玩累了,就在亭子里休息说话,顺便看雅俗整理插瓶。

    悠筱坐到雅俗面前,盯着雅俗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么明艳的阳光下,居然找不见一丝丝瑕疵,皮肤又白又亮,比敷妆粉可要水润多了,满心惊叹凡人怎么会有这样好的皮肤,心里暗暗道:“如果我有雅俗的容貌和出身,也不愁争不过飞飞了。”雅俗只当面前的悠筱是在看花,笑而不理,等把插瓶整理好了,几个都围过来夸好看。

    雅俗把瓶花送给在坻做摆设,众人陪在坻一起回到繁祉院。在坻不忘回头招呼芍贞,芍贞画了一半,正在兴致上,见众人换地方真不是时候,又不好单留下,只得叹口气,命纤凝收起画具,跟着离开。

    到了繁祉院,仆妇们端来糖水湃过的梅子,女孩们赏花玩累了,都坐下休息吃果子,在坻命尔炽去厨房瞧饭如何,众人又说起新闻来。

    说着吃着,皙妍心里开始感触,向众人诉苦:“跟你们说个不爽的事儿,过年吓我的那个疯子一直被关在兵马司牢里,五城兵马司往花家递了好多趟信儿,疯子的两兄弟都不管,到现在花家也不肯出钱保人,兵马司就没放人,那疯子的娘花老奶心疼疯儿子,前些日子居然跑我家府门前跪着,求我爹娘放她儿子一条生路,惹来许多街坊看热闹,可把我爹爹气的不轻。后来门房费了好大劲才把那老奶赶走,可花老奶转身又上街敲锣嚷嚷,说我家仗势欺人,揪住他可怜的儿子不放,欺负她一个老婆子。”

    芍贞:“居然还有这么荒唐的事儿!你可知道兵马司要多少担保银?花家不给。”

    皙妍谈兴上来了,越发打开话匣子道:“这个我爹爹问清楚了,兵马司原要一百五十两保银,加上疯子在牢里白吃了这么久,大概要二百两吧。花家大房出不起,也不愿意出,就指望花家老二出钱。那花总兵更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兄弟关那么久,他不出面,可他老娘那么丢人一闹,他居然派人上我家,问我家的不是,说我家做的不对。”

    众人一片哗然,雅慕故意老着嗓子说:“这花总兵还是要点脸的,明知此事站不住理,自己无脸见人,就派人前去说话。”

    娇儿觉得匪夷所思,忙问:“不赔不是,还敢先问你家的不是,后来呢?”

    皙妍越发感慨道:“后来我也是听说的,那个花老奶颠三倒四,居然打听清了我家马车的形制,跑大街上拦着我爹娘的马车磕头哭求,说既然我都没事儿了,我家干嘛还不放人,气的我娘亲下车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把那个老太婆臭骂一顿,骂全她上下八辈子祖宗,吓得老太婆大气也不敢再出,乖乖把路让开。”说完颇为痛快。

    几个没见识过沈夫人骂功的女孩面露狐疑,几个见识过沈夫人骂功的千金勉强理解。

    雅俗用丝帕擦擦口,抱不平道:“什么叫你既然没事儿了,就该放人,这有事儿的明明是关在司里的狂人,放出来再吓着人怎么办!”

    芍贞:“就是,平白把你吓了,不但连个不是都不赔,还把疯子入狱的事儿赖你家头上,依花老奶的意思,难不成让遍京里家家户户关紧大门,把街腾出来给她疯儿子玩闹,还有那疯子莫不是准了什么特权,满京城都得拿他当儿子。”

    娇儿:“花老太太也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当街下跪都豁得出去,只这并不是什么情急要紧的事儿,为什么不想法子好好解开,偏以为告惨下跪或大哭大闹就能解决,若是真心赔罪,都知道要好好商量,也要舍得出手的。”

    仙瑶笑着道:“这话就娇儿爱说,那花老太是在乎血汗,不在乎尊严,比起叫她出真金白银,膝盖往地上一碰倒更容易些。”

    仙瑶说的是体下之理,俗娇慕皙等未能全然懂,都面面互看,不知道接口。

    所忆:“她爱跪大街就让她跪着,别人又没叫她跪,这种人不用理,你若真理了,她还以为这招管用,以后动不动就使。”

    仙瑶边吃边收拾,又腾出嘴不紧不慢的说:“说的轻巧,自古立人先立德,叫你看着比你娘岁数都大的人向你跪着,真是个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所忆听仙瑶的话觉得怪怪的,转念一想,顿时心里发烫,正要憋火。

    飞飞以为仙瑶是个有仇必报的,就转过话题道:“我就想不通了,花总兵是军中红人,二百两银子而已,不会出不起。”

    悠筱看向飞飞道:“出不出的起,跟愿不愿意出是两回事儿,据说花家兄弟关系一直不好。花老太跟大儿子过,那位花总兵连老娘都不养,肯定不会管兄弟的。”

    飞飞感觉悠筱总喜欢瞅着自己,因此不太把悠筱放心上,此时听悠筱这么说,就淡淡接口:“都是亲兄弟,花总兵不愿意也得帮,究竟母亲盼着呢!”

    令淑故意娇声娇气道:“你们说这许多都是花家人的事儿,可皙妍就白白被吓了?依我看,皙妍,你也不能那么好说话,好人吃了亏,若是好心不计较,恶人反而得寸进尺,你家肯定没上花家要说法,弄得花家跟不缺理一样,所以花家后来还敢找上你家的不是,若是一开始就去问罪,兴许花家没那么嚣张。”

    舟儿忙说:“俗话说宁跟明白人打一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这事儿官府插手了,肯定会给解决的,毕竟惹的是伯爵府,花家再有势力,也不敢妄为,何况同那样不讲理的一家,也说不清。”

    在坻一手罩盖盅,思索了会儿问:“皙妍,你刚才说花老太上街敲锣嚷嚷,说你家仗势欺人,欺负她和她的儿子,那外头乍听此事的人是怎么传的?”

    皙妍:“我这就不知道了?”

    在坻好心提醒:“我听你说这许多,觉得那花老太不是什么明白人,疯子吓你的事儿,花家站不住理,也不必在意。只是花老太满大街敲锣打鼓,嚷嚷生事,实在可恶,这不能不管,按照大明律法,骂人最少要受笞刑一十,若是花老太言语过分,可报官拿她。”

    众人顿觉在坻不给老人留情面,但说的也没错。

    一起没议论多久,厨房便传上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