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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前往茂云前,侯沧海和梁毅然争论是否有必要下井。

    梁毅然道:“王沟煤矿管理层都被移送司法,肯定要被判刑,没有必要打一条死狗。下井会遇到两个危险:一是这可能是一大恶人弄出来的陷阱,这个绝对有可能,你不能否认;二是井下才发生大爆炸,现在情况怎么样,谁知道呢?万一出了问题,得不偿失。”

    “我还得下井。理由很简单,矿上毁掉矿洞,瞒报伤亡人员,耽误救援,等于杀人,这是重大的刑事案件了。如果我们把证据落实,那这次事故就不是一般的矿难那么简单,有可能对首恶处以极刑,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一次我们有可能会摸到一大恶人的心腹,甚至直接打击到一大恶人。”

    侯沧海略有停顿,加重语气道:“十多人被封在矿井里,一大恶人乌有义的所作所为罪大恶极,除了私仇外,还有社会公义。这值得冒险。况且,冒险成功,收益极大。”

    侯沧海最终说服了梁毅然。

    侯沧海躲在树丛后面仔细观察,从相貌和神情来看,此人肯定是矿工,而且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难。只是,他无法判断此人的立场,分不清是一大恶人的诱饵,还是真正为工友们报仇的矿工。

    将见面地点选在公安局门口,主要目的就是避免出现意外情况。侯沧海本人化了装,就算是陷阱,自忖也能够逃脱。

    来回踱步的汉子见到有人接近,非常警惕,如受伤的野兽。

    “我是你打电话要见的记者。你不是本地人,是哪个地方来的?来了多久?”侯沧海直截了当地询问,一只手放在特制皮带上,如果对方答得不对劲儿,立刻使用武器,绝不废话。

    “我是四川人,来这里不到两个月。”来者说一口川话。川话地道,非假冒。

    听到他的口音,侯沧海略为放心,道:“你是怎么来的?”

    汉子道:“被封到洞里的人有几个是我们村的,由村里的包工头带过来找的我。这一次瓦斯爆炸,包工头没有跑掉,一起被封在里面了。另外还有几个弱智、几个残疾人,也被扔到了废井里。”

    侯沧海又询问了在哪一家拿到的自己的电话号码,汉子也能答得上来。

    经过交谈,侯沧海判断这确实是幸存矿工,并非陷阱。

    汉子上了梁毅然驾驶的越野车。侯沧海与梁毅然讨论下井的方案:

    一是购买矿灯、矿帽、皮带、自救器和工作服,因为井下太黑,无法行动。遇难矿工逃脱时是逃命,顾不得危险,重新下去就必须考虑安全问题;

    二是在下面情况复杂,要备有铁锹,不仅可以挖掘,还可以防身;

    三是要戴上氧气筒,有备无患;

    四是要有人守在洞口,随时接应。

    为了不引起王沟煤矿的注意,侯沧海将车开到秦阳,在秦阳购买了下井设备,这才重新回到高州。

    三人在下午进入废弃矿洞的老井口。废矿井如野兽的血盆大口,似乎要将进入者吞噬。看着残破的老井口,向来胆大的梁毅然心里发怵,将侯沧海拉到一边,低声道:“再考虑一下,是不是真要下去。”侯沧海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把入口给我守好,等着我回来。”

    侯沧海跟在矿工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在地面的时候天气还稍热,下去之后越往里走越觉得凉爽,走了十来分钟后,巷道潮湿,不时有水滴落,侯沧海甚至感到寒冷。

    矿道里没有光线,一片漆黑,全靠头顶的矿灯照明。头顶的灯光形成的光柱里飘满浮尘,空气污浊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个八十多厘米高、七十多厘米宽的小巷道。

    “我就是从这边爬过来的。你蹲下,抓住支柱,头要埋低,慢慢地挪。”走了几步,矿工又回头道,“不要靠着煤壁那边,煤壁那边经常有煤块片帮,容易受伤。”

    侯沧海紧跟矿工,一步步地往前挪。

    走在小巷道上,不时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侯沧海紧张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矿工道:“老空区的石头往下落,别害怕,这种事常有,跟着我走就行了。”

    在公安局门口时,侯沧海在这个矿工面前有心理优势和身体优势。在矿井下面,他的所有优势荡然无存。他紧盯着矿工的后背,心道:“如果这是个陷阱,我立刻就给这个家伙后背来一刀。”

    在黑暗的环境中,他除了紧盯矿工的后背以外,开始胡思乱想,想起了曾经的恋人熊小梅,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后来又想起远走海外的张小兰,想起他和自己互称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办公室时光。

    “如果我能顺利地走上地面,我要给她们两人都发短信。当时张跃武选择了让我死,是受形势所迫,我和张小兰实在没有分手的理由。”

    在紧张的环境中,侯沧海一路想着两个女人,不知不觉在巷道里走了两个小时。

    两人的体力消耗很大,又饥又渴,停下来坐在地上补充水分和能量。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继续出发。走了一段,矿工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洞。通过这个小洞钻进了另一条巷道。这已经是王沟煤矿的巷道,人能够站起来,行走方便了许多。巷道内的气温明显升高,空气更加污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戴上氧气面罩后,两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不久后,两人遇到第一具遇难者的遗体,这具遇难矿工侧身蜷缩,明显是死在逃生路上。侯沧海在录像之时,清楚地看到了遗体的面貌,差一点儿呕吐出来。他恶狠狠地将涌到嘴里的呕吐物吞进肚子里,以职业的态度进行拍摄。

    “你逃出来的时候,有几个矿工活着?”

    “至少有两个,可能还有昏迷的。”

    “这人你认识吗?”

    “我认识。他不是我的老乡,脑袋有点笨,我们都叫他‘二傻子’。”

    侯沧海还想问:“当时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出去?”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这个矿工敢于重新回到矿井,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已经很勇敢了,不能奢求其在逃命时还要拯救他人。

    往前走,先后遇到了三具遗体,都倒在逃生的路上。想必他们先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挣扎求生,又因为伤重倒在地上,没有找到那个救命的小洞。

    侯沧海此时将前期遇到的数字问题想得很清楚了:当时麻贵提供的视频表明当地有十二名矿工遇难。王沟煤矿送了两个遇难矿工放在医院的停尸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送两个本地矿工到医院,是为了应付暗自流传的舆论和应对政府的追查)。送到殡仪馆悄悄地火化时,经办人肯定是将两个外地矿工混到了本地矿工里面。也就是说王沟煤矿管理混乱,遭遇爆炸时更是慌张不堪。

    再往前走,横七竖八的遇难矿工叠在一起,高度腐烂。

    现场,侯沧海一边录像,一边当场采访矿工。

    录完后,两人黯然离开。

    矿工重新回到现场,因大受刺激而号啕大哭。侯沧海见矿工的情绪不对,强行拉着矿工离开了被封闭的矿井。

    巷道口,梁毅然焦躁不安。侯沧海和矿工下井已经五个多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巷道口建在山上,冷清的月亮斜挂在山顶,风吹来,树林哗哗作响,气氛诡异阴险。随着时间推移,他越发担心侯沧海,觉得冒险下到发生过爆炸的矿井是一个大错误,就算那个矿工熟悉情况,也会遇到各种意外。

    终于,矿井里面传来脚步声。

    矿工软得像面条,由侯沧海拖到矿口。

    侯沧海取下了氧气筒,又将矿帽和腰间皮带、电池全部取下来。然后,他用手撑着矿井,开始呕吐,后来吐不出东西,仍然在不停地干呕。矿工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才回过神来。两人进入巷道,出来后就如同大病了一场。

    梁毅然好奇地看了视频,看了一眼,“哇”地吐了出来。

    侯沧海和矿工休息了半个多小时,身体才稍稍有了力气。他们体力消耗大,肚子很饿,当梁毅然拿出香肠,他们立刻就有了生理反应,开始干呕。

    三人连夜离开茂云。

    经过秦阳时,矿工下车。

    侯沧海给了他五千元的路费。矿工接过钱,塞进衣袋里,神情茫然。

    侯沧海问:“你准备去哪里?”

    矿工面无表情,道:“我们一起出来这么多人,全死在这里,我不敢回家。坐火车到南方去,找个地方打工。这辈子我都不会再下井,再也不回来了。”

    矿工走了,后背稍驼,脚步缓慢,一夜之间,这个年轻人犹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这个矿工还是挺勇敢的,侯沧海最初有意将其纳入自己麾下,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现在没有实力对抗一大恶人,只能躲在暗处杀黑枪。要想安全地躲在暗处,就得躲得深,不露破绽。

    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矿工,梁毅然道:“侯子,我自认胆子大。经过这事,我发现你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眼光比我要毒。你这种人迟早会发达,今后,我跟你混。”

    “我们是经历生死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废矿井里看到的景象对侯沧海冲击很大,远比预料中要大得多。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夜之间似乎瘦了好几斤。

    来到南州以后,侯沧海拨通了特别调查组的电话。

    “我是前次视频的发布者,手里又有了新视频,比前次震惊十倍。”

    “你在哪里?”

    “你们来南州,我随后联系你。”

    “我们有人在南州,能不能讲一讲具体是什么情况?”

    “遇难矿工不只十二人,还有十七个,埋在下面。我不能把视频发布到网上,这个视频太惨。你们拿到视频前要保密,我担心当地泄密。”

    “调查组成员来自部委机关,和地方没有关系。”

    调查组宣布结果以后,有部分人已经撤回京城,只留下少数人解决扫尾工作。接到这个电话以后,调查组重新集结,悄悄地回到南州。

    侯沧海不准备与调查组见面。为了让调查组准确地找到出事地点,他在茂云地图上标出路线,又画了一幅进入废矿井的路线图。做好准备后,他再次拨打调查组的电话。

    “下午三点,南州市第二人民医院门诊大厅,你们可以来两个人。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到时我打电话联系你们。”侯沧海当过医药代表,最熟悉医院环境,屡次藏身在医院。这一次,他还是采取了相同的措施。

    调查组反应迅速,很快将电话号码发了过来。

    两点五十分,侯沧海出现在医院门诊大厅。他来之前进行过全面化妆,所以不惧医院的监控系统。

    三点,侯沧海打通电话,很快就有两个衣着普通的人来到约定地点——主治医生的展示窗前。

    “我要看工作证?”侯沧海在电话里没有提及工作证,是为了突然袭击。

    来者将工作证亮给对方,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琢磨其背景。这人屡次拿到“要命”的视频,绝不是一般人。

    看罢工作证件,侯沧海将小包交给来者,道:“视频资料和路线图全部在里面,希望你们早点儿安葬死者,让死者安息。也希望你们严惩杀人凶手,给所有遇难者一个交代。我会留心此事的处理结果,如果没有给遇难矿工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会将所有材料在网上发布,还要寄给更高级别的组织。你们下井的时候,要备上氧气设备,以免出现意外。”

    望着报料者远去的背影,两个调查组成员带着材料回到驻地。

    视频在调查组播放,观看视频的调查组成员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空气凝结在一起,悲愤浓得化不开。此时所有人才理解报料者所言“我不能把视频发布在网上,这个视频太惨”的真实意义。

    调查组的负责人猛拍桌子,咬牙道:“这不是事故,而是谋杀。查实以后,必须严惩。”他还有一句话忍着没有说透,“必须有人偿命。”

    侯沧海交出了所有资料以后,卸了妆,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来到山岛俱乐部。他此时把能够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了,至于能给一大恶人多大、多重的打击,那就不由他了。当然,他也留有后手,如果处理得不痛不痒,就将视频资料全网公布。

    山岛俱乐部里,侯沧海与吴小璐见了面。之所以选择在山岛俱乐部见面,是因为吴小璐现在的情况特殊,在公共场所见面不容易引起是非。

    侯沧海如今手握一个睡眠配方,但这只是一个民间偏方,变成保健品还要全面摸准配方的成分和准确的剂量,要进行工艺设计,让产品能在流水线上生产。

    吴小璐听了侯沧海的想法以后,道:“你在房地产行业做得不错,这本身是最热门的行业,前景很好,为什么要做这一款产品?现在的保健品太多,大多数都死掉了,只有极少数的产品活着。”

    “所有行业都是如此,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虽然这是互联网时代,可是手中掌握实际产品的感觉还是大不一样。更关键的是,我想利用这款产品建立一个全国性网络,通过这种模式长期寻找外甥女小河。”

    吴小璐是当妈妈的人,最听不得儿女丢失之事。她听到“小河”的名字,眼里立刻泛了泪,道:“马忠以前有个好友是全省最牛的营养学专家,我去找他。”

    侯沧海道:“在商言商,如果他同意,我们就签署合作协议,提供开发经费。”

    侯沧海原本将这件事情交由侯水河负责,以分散妹妹的注意力,让其从悲伤中稍稍解脱出来。但在实际操作中,侯水河完全无法进入工作状态,导致前期工作无法推进。因此,侯沧海把前期工作接过来,一步一步地朝前推进。

    聊完事,吴小璐要回家喂孩子,约定以后再找机会吃饭。

    侯沧海开车将吴小璐送到山南二院家属院。他没有下车,坐在驾驶室,看着吴小璐离开。吴小璐在关车门时,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柔声道:“你要保重。额头上有伤,脖子上也有伤,都破相了。别太拼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侯沧海和吴小璐的感情十分特殊,数次都到了进一步发展的边缘。如今走到这一步,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愿意保持现在的距离,没有进一步拉近距离的意愿,当然也不想退得更远。

    侯沧海驾车刚开出南州,吴小璐的电话打了过来,道:“我联系了那个叫王清辉的营养专家,他对你说的事情有兴趣。如果合适,可以到江州看看配方和实际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