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罹忧（九）
远远看到栾漠孤身一人站在百合花间，身影被丛开的花簇拥得落寞，我走向那方台地。
回岁枉殿的时候，栾漠并没有在殿里，仙子们说他一个人出去了，我猜着他可能会来这片花地，也猜中了。就算不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也总得来说一声抱歉。
我踏上短阶，栾漠他看到我后眼眶微微张大，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瞬又收回去，他道：“你会去哪里？”
我道：“回离情殿，对不起，六殿下。”
栾漠问我道：“栾子宬在仙祠里跟你说了什么，你有难处跟我说。”
“我不能告诉你，”我道：“我只能说，我必须回离情殿。”
“我们之间不是约定好了吗？你再待两天，我亲自送你下界。”
“是我没有守约，我来是为了当面与你道个别，我先走了。”我说完转身，栾漠拉我回来，他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一定要去离情殿？”
我朝他点点头。
他随手从身旁折一只百合花别在我的鬓边，手轻轻抚过我的耳朵。
我脸一侧偏开头，把花拿下来，我道：“六殿下…”
栾漠靠向我，他的两只手抓住我的胳膊道：“栾廷离对你有多好？他能给你的，除了时间，我都给得起。”
“整座北廷仙阙的人看我全像是在看一个垂垂哀矣的将死之人，虚假的同情，巴不得我早些死，你五天都不愿意吗？”
“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栾漠拥住我一吻！
我用力推开他却推不掉栾漠抓着我的力量，步步后退间，我的脚不小心拐到花枝偏跛一倾，踏出半步空，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栾漠没松手，明明只要他稍稍一得力就能稳住，可他竟然也和我一起摔进池子的水滩里。
“啪！”
一声清脆的响落到栾漠脸上，我扇了他一巴掌。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那一定是别扭到惊恐。水不过半膝深，栾漠锁住我的手腕向两边分，他迫使我一定是正面对着他。
看着他上下挺动的喉结，我心慌到了极点，脑袋里突然跳出一个声音来——
栾廷离，你在哪？
“你必须留在岁枉殿，哪都不能去。”栾漠又一次吻住我的唇相纠缠。我扩出毒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直击他的肩胛，可栾漠像根本没有痛感。我反抗着他，除了双腿挣扎蹬起溅出一滩滩浑浊的泥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回应——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我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悲伤耻辱愧疚后悔……所有的情绪一起狂冲向我，明明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为什么还会连累我的朋友？南荒到底怎么了？毒瘴是从哪里来的？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救出大家？在这里我能完全信任的究竟有谁？！
那些百合里的人脸又出来围观我，它们嘴巴里的黑洞渐渐闭合成一条线，眼珠子更突出，新流出血色的泪水冲掉了之前凝固在他们脸上的血痂。
“孩子，每个人都要害你呢。”
“回来吧，你用真心换来的只有失望。”
“别傻了，不值得，哈哈…”
………
栾漠的力气小了，然后他倒在池子里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我看着他额上青筋突起，脸色因窒息变成乌红。
所有百合花的根部渗出血，血水流顺坡流下，注入池中，池水被氤氲发散的血色浸染的纯粹，看不见泥渣了。
我站起身来。
人脸们都在哭。百合在枯萎，预谋着变成来年更好的肥料。被腥味滋养的土地，更黏厚，万物生长，入夜还会从里面蹦出绿色的星眼……
“那天，你没有动过杀念？”
栾廷离的声音从我的头脑中炸裂开。
人脸隐退，池水重新恢复原本的颜色，百合花还开着，有一半已经焦化。我恍惚中清醒过来。
抹掉眼泪，我赶紧帮栾漠扳开他掐脖子的手，他闭眼大口地喘气，脖子上留下几条指印，但整个人全然是一种虚脱的状态。
“栾漠，你醒醒…你醒过来啊……”
我抱着他哭，用手拍打他的脸，再用银蝶除尽他身上的毒，我道：“栾漠你醒醒！”
他终于睁开眼睛恢复过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又不认识他了，他还活着……
有几朵残损的百朵漂在池面上，我轻声对栾漠道：“你看，它们在惩罚你呢。”
留栾漠在池中，我踉踉跄跄地从池里爬上台地，走过靡萎掉一半的百合，走下短阶，再一个人走过掖香殿里长长的路，只一眼便撞见带人赶来的栾廷离。
脚步向他，心向他，可当我真的到他的面前，我却看见他的身子微微向后一退。
他，退了？
栾廷离提剑往掖香殿里走，我突然捂住肚子笑出声来，声音特别响，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快要笑断气了。
我对栾廷离道：“哈哈，三殿下，我刚才不小心摔进一个池子里，你也想去试试？我一想到你可能会掉下去，变成我这副模样，就好想笑。”
“哎哈哈，不行了，”我对迟寽道：“迟寽，你来带我回离情殿，快点走，走，哈哈，你们不走我就自己先走了。”我边说边笑，迈着大步向掖香殿的外廷走去。
栾廷离跟上来拉住我道：“你？”
“我好的很，三殿下。”我笑着看他，拂去他的手，我道：“九皇子今天带我去仙祠，想让我帮帮他们，我就对他说，这几天我都不怎么开心，要不你给我讲个笑话吧，结果他就讲了。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我现在，才觉得好笑。”
栾廷离默默放下我的手，他转身下令让仙士们调头回去。
我再次回到四景阁时，瘦枝南绿意葱茏，枝上花意全无，怕不是应该到了夏天？
内侍仙子们送来的晚食我并不想碰，就在屋里头搁着，太久没动就被仙子端走了。我颓废地两只脚光丫子地摆在床上，一个人安静而呆滞。
“净女使。”内侍仙子们在屋外道。
“什么事？”
仙子道：“七公主来看你。”
七公主栾叹乐？我趴在床上不动道：“让她请回，我现在脑袋疼，不能见人。”
“荒落姑娘，”栾叹乐道，“我和弟弟来离情殿，知道你没有吃晚饭，要不要来尝一下我带来的鲜果？”
迟寽道：“荒落姑娘，你出来看一眼吧，七公主已经将果子带到四景阁里了。”
栾叹乐道：“没关系的，迟护卿。”
“我多话了。”迟寽低声道。
“没有的事。”栾叹乐道。
“鲜果我收下了，谢谢七公主。你们都回去吧，为什么三殿下没有来？迟寽，你去说，我请他来四景阁。”想了一会儿，我道：“我请他来四景阁留夜。”
门外的人像听得声音一怂，迟寽向我问清楚道：“荒落姑娘，你说要殿下来四景阁留夜？”
“是，我请三殿下来，你传话便是。”
迟寽在屋外应道：“是。”
入夜，栾廷离推门进来，我躲在门旁，抓住这一时机立马抡起手中的铁棍砸过去。栾廷离他反应极快退身一躲，我一脚踹门把迟寽关在外面。
栾廷离看着我手中像臂骨一样粗的铁棍，又看着我，手里拿着个小方盒，他问我道：“干嘛？”
我咬牙笑一声，道：“打晕你。”
抡起铁棍继续扑他，栾廷离一边护住手中的方盒一边左闪右躲，凡在他旁边的凳椅盘壶都被我一件件自行爆破。
一个间隙中他近身扣住铁棍道：“你疯了？”
“我疯了都是你逼的！”我一肘撞开他，铁棍下滑擦过他的腿身向上一挑推出去，这一击不偏不倚打中他的腹部。
栾廷离吃口闷亏，他往后倒几步碰到床沿，脸色微愠。他将方盒放到床上，我举起铁棍又打来，瞬间他绕到我的身后两指往我肩上一卡，铁棒应声落地。
他从背后交叉抓住我手道：“别胡闹了。”
我挣扎着向下弯腰要把他顶翻，他一使劲又把我扳直，他道：“降火气，冷静点。”
“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我狠狠向他的脚上一踩，脱身后立即捡起地上的凶器，我对栾廷离道：“要想我冷静，就待着不要动，我给你个爽快！”
抽地一下铁棍从我手里飞到栾廷离手上，他甩手一扔，铁棍便在他身后飞旋直接撞门而出，接着迎来一声迟寽的惨叫。
“殿下！”
和栾廷离对视几秒，我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反正又不是我扔的。
屋内的一片狼藉惊呆了迟寽和内侍仙子们，仙子们打扫了好一阵才除干净碎片。
迟寽被突来的铁棍误伤了手臂，栾廷离让他先回去，他自己则在屋里找个还能坐的地方把方盒打开，我看到里面是些点心，他冷脸道：“过来吃。”
我仍坐在床上没有理他。
栾廷离又把方盒再包好，起身准备提着它离开。
“你不许走。”我对他道。
栾廷离停步，之后他又接着走向门外。我抬手把门一关，踢掉鞋子上床念道：“快点来跟我一起睡觉。”
他在弄门，估计是要走了，今晚不行，明天下药，我一定要拿到守惑珠。
栾廷离修好门上的破洞，又俯身把我踢飞的鞋捡来放整齐。他把外衣挂在衣架上，还边脱边道：“你和衣睡？”
“我和衣睡怎么了？我就喜欢这样睡。”我坐着道，看着他身上越脱越薄，最后他背对着我，竟然要把上半身的里衣脱了！
刚露肩，我抛个枕头砸他道：“你给我出去！”
栾廷离接住枕头，全是一脸你到底要我怎样神色，他反身又把枕头抛给我，道：“我换衣，自己挡。”
双手卡着他扔回来的枕头，我把它挡在眼睛前面。过了一会儿，栾廷离揭下枕头，他换了件丝绸睡衣，贴肤，敞领。
他一只手遮按在胸前衣领处，五指轻开，指间隙露处风致依旧，他知道我在看他。
我别过头去。
栾廷离自然若常地上床，在我身边拉被睡下，他道：“熄灯了。”当我躺下去，屋子里黑下来。
和着外衣睡果然还是很不舒服，我坐起来慢慢解衣，房间内的灯亮了。我一掌扇黑道：“我不要点灯。”
摸黑解了半天，总算把外衣脱掉堆在床脚。我躺下，栾廷离倒是老老实实没有动过，我也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现在动手吗？
黑暗里我睁着眼，却是有些倦了，还是等明天。
“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净毒的工具。”
“必须留在岁枉殿，哪也不许去！”
“真心换来失望，值得吗？”
“荒落姨姨，救救我——！”
辗转反侧，辗转反侧，我实在是睡不着。头脑里的声音像桀烈的野马拴住我的四肢五体，快要我撕裂了去。枝婆婆他们还被关在牢里，南荒的毒瘴我还不明白状况，不乌安全吗？
………
一切一切的思患让我不得安宁，可是，我真的没力气了，我好累，好痛苦。
我仿佛在无声地哭着笑着，却睁不开眼睛，我能听见因为我翻来覆去而弄出的窸窣声响，好痛苦……
一只手搂住我的腰渐渐收紧，他在我的耳后道：“睡吧。”
痛苦深陷温柔，我不自主地握住这只温暖的手，蜷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好像我又回到了南荒，像我还没来北廷，像阿青还在我身边陪着我。
好，睡吧。
第二天我醒来时，感觉自己应该睡过了头。本来这件事对我很正常，但让我惊觉的是栾廷离他仍睡在我的身旁。
我尽量动作小地坐起来，观察一阵子后向他伸出手，他睁开眼我在他面前抻个懒腰——
“你今天没有事？”我问他道，说完打出个哈欠。
“事少。”他道，也起身下床，去换衣。
我忙抱着他的背贴在他脸边道：“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栾廷离道：“好。”
因为昨晚屋里的东西被我砸得差不多，要换新，栾廷离便带我到离情殿的主殿。我在这里看见了一盘上面摆出黑白两色玉石子的棋局，我问他道：“你自己一个人下棋？”
栾廷离道：“烦心时打发时间。”
“这盘棋哪边赢了？”我问道。
他拿起一颗白子，稍加思索后放入棋盘上的一个格点，那颗棋子同周围的白棋连成一块小区，他道：“没下完。”
我从另一方拿起一颗黑子放进那片白棋围合线之内空区里，也走一步。
栾廷离道：“我教你。”
我问他道：“不是这么下？”
栾廷离从白棋中拾出刚才我放的那颗黑子，他看着棋道：“这小片白棋是活的，你不能下。”
我道：“该怎么样下？你告诉我规则。”
栾廷离他看着我道：“第一条，落子无悔。”
我从他手里拿回那颗黑子，问道：“然后呢？”
正等着栾廷离说话，迟乎在外边通报道：“殿下，雪心姑娘来见。”
之后统一改
回岁枉殿的时候，栾漠并没有在殿里，仙子们说他一个人出去了，我猜着他可能会来这片花地，也猜中了。就算不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也总得来说一声抱歉。
我踏上短阶，栾漠他看到我后眼眶微微张大，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瞬又收回去，他道：“你会去哪里？”
我道：“回离情殿，对不起，六殿下。”
栾漠问我道：“栾子宬在仙祠里跟你说了什么，你有难处跟我说。”
“我不能告诉你，”我道：“我只能说，我必须回离情殿。”
“我们之间不是约定好了吗？你再待两天，我亲自送你下界。”
“是我没有守约，我来是为了当面与你道个别，我先走了。”我说完转身，栾漠拉我回来，他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一定要去离情殿？”
我朝他点点头。
他随手从身旁折一只百合花别在我的鬓边，手轻轻抚过我的耳朵。
我脸一侧偏开头，把花拿下来，我道：“六殿下…”
栾漠靠向我，他的两只手抓住我的胳膊道：“栾廷离对你有多好？他能给你的，除了时间，我都给得起。”
“整座北廷仙阙的人看我全像是在看一个垂垂哀矣的将死之人，虚假的同情，巴不得我早些死，你五天都不愿意吗？”
“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栾漠拥住我一吻！
我用力推开他却推不掉栾漠抓着我的力量，步步后退间，我的脚不小心拐到花枝偏跛一倾，踏出半步空，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栾漠没松手，明明只要他稍稍一得力就能稳住，可他竟然也和我一起摔进池子的水滩里。
“啪！”
一声清脆的响落到栾漠脸上，我扇了他一巴掌。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那一定是别扭到惊恐。水不过半膝深，栾漠锁住我的手腕向两边分，他迫使我一定是正面对着他。
看着他上下挺动的喉结，我心慌到了极点，脑袋里突然跳出一个声音来——
栾廷离，你在哪？
“你必须留在岁枉殿，哪都不能去。”栾漠又一次吻住我的唇相纠缠。我扩出毒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直击他的肩胛，可栾漠像根本没有痛感。我反抗着他，除了双腿挣扎蹬起溅出一滩滩浑浊的泥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回应——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我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悲伤耻辱愧疚后悔……所有的情绪一起狂冲向我，明明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为什么还会连累我的朋友？南荒到底怎么了？毒瘴是从哪里来的？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救出大家？在这里我能完全信任的究竟有谁？！
那些百合里的人脸又出来围观我，它们嘴巴里的黑洞渐渐闭合成一条线，眼珠子更突出，新流出血色的泪水冲掉了之前凝固在他们脸上的血痂。
“孩子，每个人都要害你呢。”
“回来吧，你用真心换来的只有失望。”
“别傻了，不值得，哈哈…”
………
栾漠的力气小了，然后他倒在池子里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我看着他额上青筋突起，脸色因窒息变成乌红。
所有百合花的根部渗出血，血水流顺坡流下，注入池中，池水被氤氲发散的血色浸染的纯粹，看不见泥渣了。
我站起身来。
人脸们都在哭。百合在枯萎，预谋着变成来年更好的肥料。被腥味滋养的土地，更黏厚，万物生长，入夜还会从里面蹦出绿色的星眼……
“那天，你没有动过杀念？”
栾廷离的声音从我的头脑中炸裂开。
人脸隐退，池水重新恢复原本的颜色，百合花还开着，有一半已经焦化。我恍惚中清醒过来。
抹掉眼泪，我赶紧帮栾漠扳开他掐脖子的手，他闭眼大口地喘气，脖子上留下几条指印，但整个人全然是一种虚脱的状态。
“栾漠，你醒醒…你醒过来啊……”
我抱着他哭，用手拍打他的脸，再用银蝶除尽他身上的毒，我道：“栾漠你醒醒！”
他终于睁开眼睛恢复过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又不认识他了，他还活着……
有几朵残损的百朵漂在池面上，我轻声对栾漠道：“你看，它们在惩罚你呢。”
留栾漠在池中，我踉踉跄跄地从池里爬上台地，走过靡萎掉一半的百合，走下短阶，再一个人走过掖香殿里长长的路，只一眼便撞见带人赶来的栾廷离。
脚步向他，心向他，可当我真的到他的面前，我却看见他的身子微微向后一退。
他，退了？
栾廷离提剑往掖香殿里走，我突然捂住肚子笑出声来，声音特别响，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快要笑断气了。
我对栾廷离道：“哈哈，三殿下，我刚才不小心摔进一个池子里，你也想去试试？我一想到你可能会掉下去，变成我这副模样，就好想笑。”
“哎哈哈，不行了，”我对迟寽道：“迟寽，你来带我回离情殿，快点走，走，哈哈，你们不走我就自己先走了。”我边说边笑，迈着大步向掖香殿的外廷走去。
栾廷离跟上来拉住我道：“你？”
“我好的很，三殿下。”我笑着看他，拂去他的手，我道：“九皇子今天带我去仙祠，想让我帮帮他们，我就对他说，这几天我都不怎么开心，要不你给我讲个笑话吧，结果他就讲了。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我现在，才觉得好笑。”
栾廷离默默放下我的手，他转身下令让仙士们调头回去。
我再次回到四景阁时，瘦枝南绿意葱茏，枝上花意全无，怕不是应该到了夏天？
内侍仙子们送来的晚食我并不想碰，就在屋里头搁着，太久没动就被仙子端走了。我颓废地两只脚光丫子地摆在床上，一个人安静而呆滞。
“净女使。”内侍仙子们在屋外道。
“什么事？”
仙子道：“七公主来看你。”
七公主栾叹乐？我趴在床上不动道：“让她请回，我现在脑袋疼，不能见人。”
“荒落姑娘，”栾叹乐道，“我和弟弟来离情殿，知道你没有吃晚饭，要不要来尝一下我带来的鲜果？”
迟寽道：“荒落姑娘，你出来看一眼吧，七公主已经将果子带到四景阁里了。”
栾叹乐道：“没关系的，迟护卿。”
“我多话了。”迟寽低声道。
“没有的事。”栾叹乐道。
“鲜果我收下了，谢谢七公主。你们都回去吧，为什么三殿下没有来？迟寽，你去说，我请他来四景阁。”想了一会儿，我道：“我请他来四景阁留夜。”
门外的人像听得声音一怂，迟寽向我问清楚道：“荒落姑娘，你说要殿下来四景阁留夜？”
“是，我请三殿下来，你传话便是。”
迟寽在屋外应道：“是。”
入夜，栾廷离推门进来，我躲在门旁，抓住这一时机立马抡起手中的铁棍砸过去。栾廷离他反应极快退身一躲，我一脚踹门把迟寽关在外面。
栾廷离看着我手中像臂骨一样粗的铁棍，又看着我，手里拿着个小方盒，他问我道：“干嘛？”
我咬牙笑一声，道：“打晕你。”
抡起铁棍继续扑他，栾廷离一边护住手中的方盒一边左闪右躲，凡在他旁边的凳椅盘壶都被我一件件自行爆破。
一个间隙中他近身扣住铁棍道：“你疯了？”
“我疯了都是你逼的！”我一肘撞开他，铁棍下滑擦过他的腿身向上一挑推出去，这一击不偏不倚打中他的腹部。
栾廷离吃口闷亏，他往后倒几步碰到床沿，脸色微愠。他将方盒放到床上，我举起铁棍又打来，瞬间他绕到我的身后两指往我肩上一卡，铁棒应声落地。
他从背后交叉抓住我手道：“别胡闹了。”
我挣扎着向下弯腰要把他顶翻，他一使劲又把我扳直，他道：“降火气，冷静点。”
“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我狠狠向他的脚上一踩，脱身后立即捡起地上的凶器，我对栾廷离道：“要想我冷静，就待着不要动，我给你个爽快！”
抽地一下铁棍从我手里飞到栾廷离手上，他甩手一扔，铁棍便在他身后飞旋直接撞门而出，接着迎来一声迟寽的惨叫。
“殿下！”
和栾廷离对视几秒，我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反正又不是我扔的。
屋内的一片狼藉惊呆了迟寽和内侍仙子们，仙子们打扫了好一阵才除干净碎片。
迟寽被突来的铁棍误伤了手臂，栾廷离让他先回去，他自己则在屋里找个还能坐的地方把方盒打开，我看到里面是些点心，他冷脸道：“过来吃。”
我仍坐在床上没有理他。
栾廷离又把方盒再包好，起身准备提着它离开。
“你不许走。”我对他道。
栾廷离停步，之后他又接着走向门外。我抬手把门一关，踢掉鞋子上床念道：“快点来跟我一起睡觉。”
他在弄门，估计是要走了，今晚不行，明天下药，我一定要拿到守惑珠。
栾廷离修好门上的破洞，又俯身把我踢飞的鞋捡来放整齐。他把外衣挂在衣架上，还边脱边道：“你和衣睡？”
“我和衣睡怎么了？我就喜欢这样睡。”我坐着道，看着他身上越脱越薄，最后他背对着我，竟然要把上半身的里衣脱了！
刚露肩，我抛个枕头砸他道：“你给我出去！”
栾廷离接住枕头，全是一脸你到底要我怎样神色，他反身又把枕头抛给我，道：“我换衣，自己挡。”
双手卡着他扔回来的枕头，我把它挡在眼睛前面。过了一会儿，栾廷离揭下枕头，他换了件丝绸睡衣，贴肤，敞领。
他一只手遮按在胸前衣领处，五指轻开，指间隙露处风致依旧，他知道我在看他。
我别过头去。
栾廷离自然若常地上床，在我身边拉被睡下，他道：“熄灯了。”当我躺下去，屋子里黑下来。
和着外衣睡果然还是很不舒服，我坐起来慢慢解衣，房间内的灯亮了。我一掌扇黑道：“我不要点灯。”
摸黑解了半天，总算把外衣脱掉堆在床脚。我躺下，栾廷离倒是老老实实没有动过，我也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现在动手吗？
黑暗里我睁着眼，却是有些倦了，还是等明天。
“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净毒的工具。”
“必须留在岁枉殿，哪也不许去！”
“真心换来失望，值得吗？”
“荒落姨姨，救救我——！”
辗转反侧，辗转反侧，我实在是睡不着。头脑里的声音像桀烈的野马拴住我的四肢五体，快要我撕裂了去。枝婆婆他们还被关在牢里，南荒的毒瘴我还不明白状况，不乌安全吗？
………
一切一切的思患让我不得安宁，可是，我真的没力气了，我好累，好痛苦。
我仿佛在无声地哭着笑着，却睁不开眼睛，我能听见因为我翻来覆去而弄出的窸窣声响，好痛苦……
一只手搂住我的腰渐渐收紧，他在我的耳后道：“睡吧。”
痛苦深陷温柔，我不自主地握住这只温暖的手，蜷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好像我又回到了南荒，像我还没来北廷，像阿青还在我身边陪着我。
好，睡吧。
第二天我醒来时，感觉自己应该睡过了头。本来这件事对我很正常，但让我惊觉的是栾廷离他仍睡在我的身旁。
我尽量动作小地坐起来，观察一阵子后向他伸出手，他睁开眼我在他面前抻个懒腰——
“你今天没有事？”我问他道，说完打出个哈欠。
“事少。”他道，也起身下床，去换衣。
我忙抱着他的背贴在他脸边道：“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栾廷离道：“好。”
因为昨晚屋里的东西被我砸得差不多，要换新，栾廷离便带我到离情殿的主殿。我在这里看见了一盘上面摆出黑白两色玉石子的棋局，我问他道：“你自己一个人下棋？”
栾廷离道：“烦心时打发时间。”
“这盘棋哪边赢了？”我问道。
他拿起一颗白子，稍加思索后放入棋盘上的一个格点，那颗棋子同周围的白棋连成一块小区，他道：“没下完。”
我从另一方拿起一颗黑子放进那片白棋围合线之内空区里，也走一步。
栾廷离道：“我教你。”
我问他道：“不是这么下？”
栾廷离从白棋中拾出刚才我放的那颗黑子，他看着棋道：“这小片白棋是活的，你不能下。”
我道：“该怎么样下？你告诉我规则。”
栾廷离他看着我道：“第一条，落子无悔。”
我从他手里拿回那颗黑子，问道：“然后呢？”
正等着栾廷离说话，迟乎在外边通报道：“殿下，雪心姑娘来见。”
之后统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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