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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地开红花(上)

    一瞬间的永恒,仿佛对于这世间的众生而言,不过是过逝之隙,虽可望,而不可及。

    遥望漫天的风雪,虽不狂不燥,却在无声中,话尽凄凉。

    一道白光在风雪中闪过,一声刺耳的刀刃碰触在肉体上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噗嗤!”

    舞蹈戛然而止了,歌谣戛然而止了,所有人的呼吸也戛然而止了,就只剩这漫天的飘雪,不解风情地下着,似乎也不管此时地上的某人,因炽热的鲜血而染红了自己的洁白衣衫,也不为因谁呼啸而过的劈砍,带动白雪在风中轻轻闪转,随后就这么不卑不亢的缓缓飘落在地。

    飘落着,缓缓落在一个女子微带绯红的脸颊上,仿佛是来自神明的亲吻,温柔地接纳这个可怜的人儿,从此远离人间,远离纷扰,安静地就这么去往另一个世界。

    待得脸颊原本因为羞涩而泛起的绯红渐渐消散,也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无力的苍白慢慢席卷这个清纯而又青涩的脸庞,嘴角的唇脂原本是俏皮的淡橙色,却被溢出的鲜血染成了渗人的暗红色。

    可是她的脸上明明还带着笑意,浅浅的酒窝,修长的柳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她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是落虎村女孩子们里面,最是楚楚动人的一个。

    她平时最是喜欢绣花,秀的一手好刺绣,就连村里的老一辈妇人们都连连夸赞,除此之外她还喜欢跟着姐妹们去看一个憨憨的男孩子,姐妹们总是笑那个男孩子傻傻地,总喜欢看他出糗,看他在河里游泳丢了裤衩,看他在山间抓野鸡弄得一身带紫带红,看他总是对着她们傻笑。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无论春夏秋冬,女孩儿总喜欢在男孩儿的家门口,远远观望着男孩儿凿弄着一块块木头,看着男孩儿呆呆的模样,心底就觉得踏实。

    男孩儿心思单纯,性格憨厚,常常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人,才会一辈子只钟情于两件事物,一个是自己的祖传木工手艺,一个是自己的心上人。

    虽然小时候长长被别的小孩取笑傻子、憨子,但是男孩从来没有生过气。唯独那个女孩儿,从不取笑自己,虽不曾走进他的世界,但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住在他的世界里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是男孩这辈子第一次与别人搭话,出于本能的,也没有多想的,但是当话语递出去的时候,自己的心跳却不知为何突然加速跳动。

    女孩儿明显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孩儿吓了一跳,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应对,羞涩的红已经悄然攀上脸庞。

    两两相望,都发觉对方俏红的脸颊,两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我叫玲铃,蔡玲铃。”

    女孩儿过来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语。

    男孩儿闻言,顿时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瞬间变得安心下来,憨憨的笑着。

    “那我以后就教你铃儿好啦!”

    漫长的岁月里,在别人都嘲笑男孩儿憨傻的时候,只有她,虽也是望着他笑,但是笑容里却充满了温柔,半掩着俏脸,对他微微点头。

    寒来暑往,两人的眼神里,孩童时代的饶有兴趣。

    少年时代又加了浅浅的关心。

    青年时代即在前两者的基础上增添了一抹各不自知的暧昧。

    男孩长大了,女孩儿也跟着他一块儿长大了。

    而来到此时,女孩儿躺在雪地上,渐渐失去高光的眼神里,依旧望着那个自己这一辈子一直默默关注的男子。老实,纯真,干练,外带一点点的傻,她喜欢这样的。

    “铃儿!”刘哥大喊着冲了过去。

    但是时间却是那么地短暂,生命契机,在因为自己后背被一刀破开的豁口下,迅速流逝,就连源力,也随风而逝。

    走马灯在脑中飞速而过,蔡玲铃看到了两小无猜,看到了青春的悸动,看到了登门入堂,看到了红装相拜,看到了执子之手,看到了与子偕老。

    然后,就没然后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没有人反应得过来,就在刚刚,刘哥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花,藏在了身后,独自把蔡玲铃约来了村口,只有俩人的地方。

    拙劣的演技,女子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的来意。

    但是自然得等刘哥先开口。

    只是刘哥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扭扭捏捏地像个娘们儿一样。

    虽然刘哥小时候傻傻地,但长大后,也没有那么傻了,反而是憨厚地有时候让人觉得这体型健壮的男子也挺可爱。

    终于憋了半天的刘哥,咬牙切齿地,像是硬生生的挤,才挤出几个字。

    可奈何那边的歌声太大,女子微微一笑,轻轻侧耳,表示自己没有听到。

    是否真的有没有听到,无从得知。

    刘哥眼看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眼睛一闭,双脚一跺,一鼓劲儿,把身后的花拿了出来,随即大声吼道:“铃儿,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我……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我想娶你!我……我非你不娶!!!”

    铃儿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第一次笑出了声,笑的很轻盈,像是小猫踱步般的轻盈,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状。

    她并没有因为刘哥“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手足无措,而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开心,让她第一次笑出了声,就连窈窕的身子也跟着微微的颤抖。

    “嗯,我答应你。”

    如丝绸般的声音飘飘而出,刘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玲珑的人儿,一时间好像被什么冲昏了头脑,失去了语言能力。

    是意外,是惊喜。

    是暗自喜欢许多年后,最后却发现是两情相悦的意外和惊喜。

    最后,刘哥也笑了出来,憨憨地挠着头。

    铃儿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气度的女子,既然对方都表达了自己的心意,那自己自然也要主动一点。

    于是,她想过去主动牵起刘哥的手,一起光明正大地,去参加这场属于落虎村的狂欢。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快速而至,快得甚至铃儿都来不及回头看,只见白光一闪,后背只觉一阵冰凉,随即便看见自己的胸膛,赫然出现一截刀头。

    黑甲士兵的出手十分迅速,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留情,直击要害。

    且之后把刀拔出,也不曾看一眼自己刀下这俏丽的人儿。

    铃儿应声倒地,鲜血不由分说地向四周快速侵染,像一朵在雪地里盛开的花。

    明媚的眼中最后那一丝神韵也消散后,呼吸也停止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没有人反应过来,甚至刘哥的脸上还带着笑的,但此时的笑脸,已经是僵硬的那种,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呆呆的望着那自己看了一辈子的女子,伸手向自己走来,然后中刀,倒下,最后停止呼吸。

    刘哥眼睁睁地看着,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是泪水疯狂涌出,是大脑麻木不能控制情绪。

    眼中一瞬间便充满了血丝,随后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个手持着依旧在滴落鲜血的刀的黑甲骑士,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狂怒的吼叫。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刘哥心里也在这样怒吼着。

    大脑已经完全被愤怒支配。

    下一瞬,一股源力流转于双脚间,随后凝结成一个点,随着身体向前冲出,脚底也爆发出一阵脆响。

    抡起的双拳,也无形中包裹出一层淡淡的源力,不由分说地向那个黑甲骑士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便来到了黑甲骑士马下。

    但黑甲骑士却没有因为这一瞬间的突袭而自乱阵脚,只是微微侧刀,随后顺势上挑,划出一道煞人的弧度。

    只见一只手臂,倒飞而出。

    但是刘哥似乎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一丝的疼痛,脑中的愤怒早已支配他的身体。

    一切的动作都是靠着本能,在黑甲骑士的眼中却是那么的毫无章法,犹如孩童的打闹一般。

    可黑甲骑士也并没有因此而轻敌半分,上挑的刀随即一斜,一刀劈在了刘哥的胸膛上。

    鲜血犹如瀑布一般,一瞬间倾洒而出,洒在雪地里,直直地形成了一条线。

    刘哥就这样倒下了。

    在弥留之际,他的另一只手,无力的伸向那边倒在雪地里的铃儿,直至最后闭上双眼,也没有牵到那个人。

    而这一切,也只是短短片刻间发生,黑甲士兵最后只是淡淡地看一眼,随即率领身后众人,继续向那边的篝火袭去。

    而方才打闹的声音,叫停了村子里所有的活动,很多人都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是呆住了,随后不知是谁,发出了怒吼,随手拎起木凳,就朝不速之客们冲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女子们惊慌失措,男子们有勇气的,也都是抄家伙,不由分说地跟随打头的而去。

    李老头瞬间站起身,竟然挺直了腰杆,那个被他平时拄着的拐杖,这时候竟然被拿在手中,犹如拿着一把剑一样。

    “所有女人家和孩子们,躲回自己家里,所有能动的男娃,抄家伙!”

    一声附带着源力的言语顿时响彻开来,把众人从惊愕中拉醒。正如李老头所说,人们如此照做着。

    随即,李老头脚步微动,向前走去。

    源力流转,蓄势待发。

    江云上也在惊愕中清醒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并有看到,但是隐约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吼声。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什么,他第一次见到村长的表情这般严肃,他也明白此时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多耽搁,拉着妹妹,就往自己家跑去。

    不一会儿,村口便厮杀起来。篝火依旧摇曳着,但厮杀的声音却是那么刺耳。

    可是,落虎村本就不是什么尚武之地,更何况对手是全副武装,且实力不知深浅的士兵。

    李老头微微叹息,在前一刻,似乎心底已经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而这个决定,让此时的他,仿佛突然老了许多岁一般,面容有种说不出的哀伤与憔悴。

    看着眼前如同小麦一般被割倒的孩子们,老头眼中噙着泪。

    但是虽人们自知不敌,也自知对方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的意思,但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哪怕是死路一条,也要想尽办法挡住眼前的这群杀伐之人。

    因为在他们的背后,是他们的家人。

    所以,没有人会退后。

    厮杀声仿佛穿透了天际,让天空都更加黑暗了几分。

    江云上拉着妹妹疯狂的跑着,身后传来的凄厉的厮杀声,让他心神震颤,甚至腿脚都在发抖。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即使没有亲眼见到那厮杀的场面,但是光是听到令人忙骨悚然的声音,都足以让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吓呆了。

    但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直觉告诉他,如果停了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对死亡的概念并不深刻,他只知道,死了就失去了家人,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云烟此刻是懵的,很显然是被吓懵了,甚至都忘记了哭泣。

    明明刚刚都还其乐融融的场面,为何突然变了,即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那些平日里熟悉的声音,此时传出的却是凄厉的喊叫,对于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已经不是能够接受的范围了。

    没过一会儿,厮杀声就渐渐停息了。

    最后,只剩李老头站在那里,面对着身前黑压压的一众骑士。

    “想必,您就是村长了吧?”

    领头的将军带着毫无感情的声音询问道。

    “你是?”李老头微微一挑白眉,看着眼前尸横遍野,反而是轻蔑地一笑,问道。

    “大兴王朝黑骑亲卫营,偏将军蒙以肆。”黑甲将军的头似乎还微微上扬了一下。

    “原来是蒙大将军啊,你初次拜访,带的谢礼有点重啊。”

    李老头的话语里,明显多了几分杀气,气息更沉重了。

    蒙以肆微微握紧刀柄,严阵以待。

    “说出容器在哪,我可以让你最后死。”

    蒙以肆毫无感情的说道。

    “容器?”李老头一愣,他都不知道村里有什么容器能让这个王朝皇帝的亲卫亲自杀到自己村里来。但就单论一个什么容器,就赶尽杀绝,李老头反而因此怒极反笑了。

    “哈哈,要杀要剐随你便,至于什么‘容器’,没有!”

    “看来又是不知道的。”

    蒙以肆摇摇头,说着不明所以的话,随即便从马上跳下,朝李老头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