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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西域奇遇(上)

    雍凉,狂风大作,漫天黄沙从乐涫县吹袭而过。

    所有人都知道,沙暴要来了。

    但就是一个这样的天气,县里的百姓竟然一反常态,全都聚集在了县衙外。

    县衙内,一名野汉跪坐在庭中。

    野汉面首约五十步的位置坐着乐涫县的县长,只见他悠悠摇动手中的团扇,看着面前的野汉,不禁得意的一笑。

    这时,一骑大宛马驶进了乐涫县。

    骑马者是一个青衣青年。

    那青年行至县衙前,见衙门口满是村民,心中好奇,不由下马对一老者问道:“老人家,这沙暴都快要来了,为何大家反而都聚集在衙门口,可是门内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回头一看,觉得青年面生,便道:“相公看来并非本县人氏。你有所不知,本县自打上月起,就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接连失踪。”

    青年疑道:“失踪?”

    老者点了点头,继续道:“且不止是本县,连几个邻近的村子,也接连有此失事。正所谓‘活见人,死见尸’,世上哪有人会无故失踪的,故而那些女子的家人相继告到了县衙,请求庞县长带人到县外搜寻。怎料,一连十数日皆是音讯全无,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人呐,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有少数人心中仍是不甘,便商议着要上告到州郡里去。可你猜怎么着,就在昨日夜晚,庞县长便带人在馆驿的后巷子里抓到了疑犯,现下,正是要审他。”

    青年听罢扫了一眼衙内的庞县长,随口道:“如此巧合?”

    不料身旁的一名壮汉轻哼了一声,对青年道:“巧什么巧,你可别听这老头瞎说,什么疑犯,你看那厮一身破烂,一副醉酒未醒的样子,整个就是一乞儿,哪有本事能做的了这出事,依俺看来,八成就是那庞松找来的替死鬼罢了。”

    青年闻言不由眉头一簇,向那野汉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那野汉面色蜡黄,一对剑眉斜飞,眉下瑞凤眼微闭,约莫二十光景的样子,却偏偏留着满面髯须,一身残破枣衣满是黄土,双手虽被铁料束缚却仍旧平放在大腿上,不发一语,异常的平静,似乎对自己身处的险境毫不在意一般。

    那青年的眉头忽的皱的更紧,自思道:此人样貌异于常人,且眉宇间隐隐藏着一股杀气,虽是乞儿装扮,却仍旧难掩其凌厉的气势,衣装可以骗人,但常年经历所练就的气势绝对骗不了人。若真是其所为,只怕事情并不是简单就可以了事的。但是,他又是如何被抓的?那个县长看起来可没有这种本事!

    这时,那野汉身旁的小吏忽然拿起一桶水,便向那野汉泼去。

    野汉瞬间湿身,却仍旧一动不动。

    庞松见状,先是奸笑了几声,然后厉声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没办法?”说罢,便起身向前,朝衙门外的一众放声道:“乡亲们,本官已经查明,此贼便是将众多女子奸杀的恶人!”

    此话一出,庭外一片哗然!哭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那野汉却不以为然,轻舒身躯,缓缓道:“你说我奸杀女子,可有证据?”

    庞松不答,回头对一衙吏使了个眼色,那小吏便从衙内拿出了个破烂包裹置于庭中,一把带血的匕首与数块各色的衣布散落开来。

    那庞松已然回位,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得意道:“此匕首便是你杀人的凶器,而衣布则是你从那些女子身上撕扯下来的。”

    野汉听罢不由狂笑道:“哈哈哈,你怎么知道这些衣布是从那些女子身上撕扯下来的,莫不是被你瞧见了?可若是被你瞧见了,又为何不制止我行凶呢?”

    庭外众人闻言皆议论纷纷。甚是有人觉得那野汉一直紧闭双眼,其实就是个盲汉。

    那庞松已是一脸怒容,一来,是未曾想到这野汉会如此反问自己,使得自己现在反而置身于疑论之中。二来,便是自己知道这野汉不是瞎的,却由始至终都未睁开双眼,显然是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且笑声更是狂妄。顿时一股怒气骤起,在桌上狠狠一拍,对左右衙吏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证据确凿,就地速速处斩!”

    话音刚落便从庭外传来一个字:“慢!”

    众人放眼望去,高喊的正是那青衣青年。

    庞松见状质问道:“汝是何人?竟敢阻拦本官办案!”

    只见那青年行至庞松面前,从衣内取出了一个牌子,牌上赫然写着“皇甫”二字,正色道:“我乃度辽将军皇甫规账下校尉,高怀是也!”

    庞松一怔,眉头不由紧锁,寻思道:那老匹夫的手下怎么跑这来了,莫非那老匹夫已经有所察觉了?便上前对高怀施了个礼,道:“下官乐涫县长庞松,不知大人所来何为?”

    高怀回道:“某告假回乡省亲归来,途径此县,因遇沙暴来袭,故而前来避一避,不曾想竟碰到庞县长办案。”

    庞松得知高怀只是路过,顿时舒了口气,笑道:“既如此,大人可先去内堂稍作歇息,待下官处理完此间事物,再来招待大人。”

    高怀抬手止道:“招待就不必了,某只想知道庞县长打算如何处置此人,此人刚才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庞松闻言神色骤变,愤愤道:“有何道理?这厮自从踏足本县开始,便接连有女子失踪,况这些衣物皆是在其身边寻到,若不是其所为,还有何人?莫不是高校尉以为是下官有意为难这厮!”

    高怀道:“某并非此意,只是觉得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更何况人命关天,又岂能随意定案!”

    庞松欲言,那野汉忽然插话道:“说的好,凡事的确不能只看表面,谁又曾想到,有人身为县长,外表看上去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背地里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那庞松本就一肚子气,听到这话,如何还按捺的住心中怒火,大声喝道:“岂有此理!本官还未处置你,你倒反而先冤枉起本官来了!斩!立刻斩了!”

    左右一声得令,举起刀来便要砍下。

    高怀正欲制止,却发现那野汉嘴角上扬,不屑的笑了笑,双眼已然睁开。

    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那野汉身上散发开来,直逼众人!

    高怀一怔,只觉得背脊上一股寒气袭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好在高怀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吐了两口气便稍微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只见庭内外众人俱是被吓得瘫倒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昏了过去,那庞松则是如烂泥一般泄坐在椅子上,汗出如浆,一张大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当!”“当!”两声响,将失神的众人尽皆吸引了过来。

    原来那野汉已将束缚双手双脚的铁链扯断。

    庞松双眼满是惧色,要知道那铁链可是生铁打造,竟被那野汉徒手直接扯断,畏畏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那野汉也不作答,转身便拾起那把本应砍下自己头颅的刀,两指在刀面上一弹,淡淡道:“兵器,杀人器也!断不是唬人之物。既是刀剑相向了,那便以命相搏吧!”

    众人皆在错愕中,那野汉已将刀反向置于腰间,两腿微曲,忽的纵身向前迈出一步,右手由下往上从腰间隔空挥出一刀。

    刹那间,高怀只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刀风擦身而过。

    随着一声巨响,高怀回过头去,只见那庞松从胸口至左肩被砍出一个大口子,鲜血不住的外喷,而庞松已然断了气,其后首的围墙更是被震出一个大大的切口,切口的四周却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高怀瞪大了眼,显然有些难以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忽的感到右脸有些许发烫,还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便伸手一摸,只瞧见指上摸出许多血来,原来那野汉挥出的刀风,在擦身而过时,也在高怀的右脸上削出了一道口子。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庭内外的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庞松却已倒在了血泊当中。

    稍时,忽的一人惊呼:“杀...杀...杀人啦!庞县长被人杀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恐的四下逃散。

    那野汉见状一声长笑:“哈哈哈,来看杀人的,结果见到杀人又全都吓跑了,哈哈,可笑也!可悲也!哈哈哈!”

    笑声未闭,那野汉却发现高怀尚在庭中站立着,便双手抱于胸前,缓步向高怀走去,戏谑般的笑道:“高校尉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见惯了生死,竟然没有被我的杀气吓到!还是说你已经吓得跑不动了?”

    高怀一脸凝重,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在此?而且以你的本事根本不可能会被人抓住,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野汉听罢摊了摊手,回道:“喂喂,你怎么一开口就这么多问题啊。也罢,看在你是唯一没有逃走的人的份上,我就回答你,第一,我是什么人,你没有必要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第二,我来这里不过是跟你一样路过罢了,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与你无关;第三,我之所以会被他们抓住,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想耍耍他们,顺便嘛...宰了他们!”

    高怀道:“所以你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他们!”

    那野汉点了点头,道:“不错!”

    高怀铁着一张脸,忿忿道:“即便是他们冤枉了你,你也不该随意杀人!更何况他们是官,你如今这么做,可是触犯了汉律,是死罪!”

    那野汉挑了下眉,反问道:“那又如何?”

    高怀奇道:“如何?”。

    那野汉不再一脸玩味,淡淡道:“官又如何?民又如何?这刘家的官是什么样的,你这个做官的应该比我清楚。姓庞的这厮暗地里将这群姑娘掳走,昨天夜里全部押送给了一个将军,若不是被我瞧见,只怕现在冤死的也会是别人吧!”

    高怀闻言追问道:“她们没死?那你为何不救她们?”

    那野汉先是冷着一张脸,道:“她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想杀谁,想救谁,全看我的心情。更何况...”说道此处忽又变得些许柔情,眼中似有感伤,接着道:“更何况我也是人,我也会喝醉,我也有醉酒的时候。”

    高怀见那野汉两眼满是悲情,心想道:看来此人也是个多情之人,为情所困,故而未有出手。也罢,既然知道那些姑娘没死,趁沙暴未至,或许还能追上她们。便又问道:“那你可知她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那野汉闭上眼,深吸一气,道:“押送之人所竖旗帜上写着‘董’字,这雍凉地界,谁的军队会竖起这号旗,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至于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你应该清楚。”

    高怀眉头深锁,道:“戊己校尉董卓?”

    那野汉不答,转身便要离去。

    高怀道:“你要往何处去?”

    那野汉回过头来,又是一脸玩味,不屑道:“怎么?杀了你所谓的官,你想抓我?呵...你打的过我吗?”

    高怀无言。

    那野汉又道:“那押送的将领手持一把金凤刀,在这雍凉地界,‘赤龙头,金凤尾’的名号我还是略有耳闻,与其跟我拼命,不如留着力气对付他吧,依我看来,你们两个可是在伯仲之间哩!”

    说罢,那野汉便转身消失在了黄风之中。

    高怀见那野汉远去,便随即上马,在马后挥上一鞭,飞奔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