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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鹤舞春秋

    秋雨一场,天凉一层,秋季的天晴时湛蓝,阴时极灰,阴晴交替,春秋代序,自然之道也。

    镐京城东去百里,即入了秦岭东段山脉,古称南山,这一代山脉覆盖极广,东去数百里,方现平原,平原突兀一山,曰独山,独山之国,曰南申国。南申国乃西周西申国分迁的一分支,只因周王朝已承太平数百年,东南楚国日渐强盛,为防楚国蚕食侵吞周土,周宣王将西申国南迁至中原独山处,封南申国,自西申国宗师迁嫡系忠王之众于此,封南申候。此申国乃姜姓,世代与周王室联姻,实乃周王室忠心的拱卫者。

    周幽王王后正是南申国姜家之女,现申候之女,此次周幽王去后夺储,申后闻讯携子出逃不及被截,为使太子脱身,申后遂献身斥兵,拖延有时,以掩护太子众人出城逃亡。

    秋风秋雨后,山谷空气幽。秋雨初霁,阳光纯净,照在群山,时有雾霭,显得幽静神秘。此时南山山道上出现一布衣青年,衣服破烂,泥浆满身。雨后山路泥泞,潦水纵横,青年踉踉跄跄,时而踏入潦水,但却坚定的奔向前方。

     这布衣青年正是太子姬宜臼,多日逃亡,他早已精疲力尽,途间几次遇险,几欲为追兵发现,亏得隐匿及时。于是时而日出而匿,日落而亡,时而日出而亡,日落而息,全凭自己对危险气息的直觉行事。姬宜臼业已记不清逃亡了多少时日了,只记得向着日出的方向奔,翻过了多少个山岭,踏过了多少个山涧,餐风露宿,也不敢进村庄觅食,怀中干粮早已消耗殆尽,只得饿则寻野果充饥,渴则找溪水止渴。

    却说太子宜臼跌跌撞撞勉力在山间行走,因连日奔走饥渴难耐,不多时便晕倒山路。

    待宜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木床之上,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木屋,屋内简陋,一位灰色麻衣青年,身材精壮,国子脸,浓眉大眼,发髻松松垮垮,正盯着自己查看,于是开口说道:“这位公子有礼了,多谢搭救,此乃何地?我身体如何?”

     灰衣青年答道:“这位公子,你身体无恙,只是饿累过度所致,师傅已给你灌下粟糊水,又喂了你草药水。”

    宜臼挣扎起身,下床作揖道:“先生有礼了,请教公子尊称?敢问贵师傅何在?我可以当面致谢吗?”

    灰衣青年回礼作揖道:“公子有心了,我叫松谷子,师傅去山谷采药,吩咐我在此守候于你”。

     宜臼问道:“师傅何时回转?”

    灰衣少年答道:“师傅说他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就回来了,公子且耐心等候。”

    宜臼往前走了几步,踱步门面,只见门外一片平地,以石条铺就,光滑平整,如同一片大玉盘,暗自惊诧,又蹲下仔细以手摸之,却见石块之间的缝隙极细,宛若细线,不由问道:“请问公子,这地面的石块是何方的匠人所铺?这手艺居然比京城王宫更加了得?”

    灰衣少年松谷子呵呵一笑答道:“公子不敢当,公子叫我谷子即可,这也不是是什么匠人所铺,而是我的功课!”

    宜臼又奇之:“你的功课?莫非你是石匠么?”

    松谷子嘿嘿一笑道:“非也,我乃修炼山人,铺石头是师傅考验我眼手是否合一。这石块大小不一,先用小石块磨平,要平整如镜,铺设之时,要将众多石块整齐划一,对接一起,须如一块玉盘,缝隙整齐贴平,接处如线,方才过关。”

    宜臼惊叹道:“这功夫当真了不得。”

    松谷子搭话道:“粗野山民,捡石砌墙,手熟而已。”

     宜臼背手踱步,踩踩石庭,惊叹不已,走到庭院围墙边,围墙至腰,墙外间或斜伸出几株小树,脚下白云滚滚,烟雾缭绕。遂回首问松谷子:“谷子,这是在山顶上吗?这儿看起来仙气缠绕,出尘脱俗,是何仙山福地呀?”

    松谷子答道:“此山名天南山,此峰曰天柱峰,因山尖陡峭,状如石柱,故而得名。”

    宜臼望着云海奔腾,想起被困的母后,心如刀绞,忍着悲痛道:“谷子,此地去申国路途几何?”

    松谷子答道:“我并不知晓,因我刚铺完地面不久,功课算是完成了,我师傅方允许我下山,此前我从未下山去山外。”

    宜臼失望道:“谷子,你如今年纪几何?在此有多少春秋了?”

    松谷子道:“我年方十六,六岁来此,整十年了。”

    宜臼道:“想来你师傅一定是位白发红颜的仙长了”。

    松谷子笑道:“师傅回来你便知晓了。”

    宜臼望着四周云海松涛,道:“此地当真是洞天福地,令人忘却凡尘呐,此洞府名何?”

     松谷子说道:“不瞒公子,我师傅也没告诉过我,我猜没有名字!这房子应该是我师傅所建。”

    宜臼道:“有笔墨和丝绢吗?我来题名!”

    松谷子一听道:“有笔墨,无丝绢,公子可书于竖石,谷子刻之。”,欣然取来笔墨,将笔奉与宜臼,自己却取水磨墨。

    宜臼此时方才瞧见庭院大门处,立以竖石,嶙峋料峭,隐有仙意。拿起竹管所制毛笔,蘸了浓墨,庄重书上几个金文大字“春秋殿”。字极为古朴飘逸,隐有仙气,如仙人酔舞一般。松谷子看着心中欢喜,忙拿刀雕刻起来。

     松谷子精心雕刻,宜臼四处闲逛,将院内七间房屋逐一审视一遍。

    春秋殿正房三间,东西侧房各两间,正殿中房为大厅,两侧分为静坐房和炼丹房,东西侧房分别为两间卧房、餐房及灶房。宜臼所躺卧房乃是松谷子之卧房,宜臼惊异于各房地面皆为木板所制,木板之整齐如一,简直匪夷所思,非人所能为也。静坐房亦类后世书房,地上铺毡,面前置案,其上案牍堆积如山,大多为农医易等简牍。炼丹房中间置一青铜鼎炉,下为火灶,屋内四周墙壁立满木架,架上放满简牍,大都为炼丹炼气之学。卧房简简单单,地板仍铺木板,木板之上铺设睡席,兽毛兽皮制作而成的铺盖整齐叠放。

    松谷子雕刻完毕,涂上红漆,顿时感觉气派许多,大声叫宜臼:“公子!公子!快来观看!”

    宜臼闻讯赶到,端详一下,“春秋殿”三个大字确实有些气势。遂对松谷子赞到:“想不到你刀功也如此了得!雕刻的庄重肃穆,大气磅礴!”

    松谷子笑着稽首道:“公子过奖了,不敢当!”

    此时,突然几声鹤鸣,松谷子眉头皱了皱,

    自言自语说道“又来了!”,转头对宜臼说道:“请公子速去炼丹房,这个骑鹤的不好惹,她自持修炼了一些法门,不时来捣乱。”

    宜臼身为太子,镇定功夫极好,如今只要不是镐京王卫前来,他也不会慌乱。相反,他到是有些好奇,是以并没有听从松谷子。

    只听鹤唳由远及近,转瞬间院中多了一位白衣姑娘,头顶之上盘旋着两支飞鹤。边飞舞边鸣叫,煞是美观。

    白衣姑娘峨眉斜上,丹凤眼,白面红唇,樱桃嘴,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白衣飘飘,周边云海翻腾,仙气缭绕,宜臼只觉仙人下凡,不敢直视。

    白衣姑娘笑呵呵问道:“你师傅去哪里了?又留一个人在做功课吗?”,没待松谷子回话,突然“咦”了一声,大声道“小松子,这是你写的吗?”

    “我看不像,你只会磨石头,哪会弄文墨?”,松谷子正待搭话,宜臼抢先稽首到:“姑娘有礼,这字是我书上,谷子刀刻。”

    白衣姑娘看着宜臼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与无衣公子什么关系?”

    宜臼忙答道:“我叫宜臼,从镐京而来,去往申国,因途中累饿昏倒,为谷子所救,请问姑娘无衣公子又是哪位?”

    松谷子终于搭上话:“无衣公子是我师傅”。

     宜臼忙说:“原来师傅名叫无衣公子,实在是失敬。”

    松谷子对白衣姑娘说道:“白姑娘,我师傅不在,你求丹也好,索草也罢,谷子我均做不了主,你还是等师傅回来向师傅索要吧。”

    白衣姑娘道:“小松子,你就把那紫衣草给我割一些吧,反正还会长出来。”

    松谷子答道:“白姑娘,我师傅嘱咐多次,割掉一些,紫衣草就不会开花结果了,你还是等到结果了再来吧。”

    白衣姑娘道:“你说的倒轻巧,那紫衣草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我能等我的鹤儿等不了。”

    松谷子说道:“师傅不也一直给你丹药吗?有那丹药你那小鹤也一直无恙的嘛。”

    白衣姑娘说道:“休要啰嗦,看剑。”

    说话间两道黄光一闪而现,两把青铜短剑直刺向松谷子,但见白衣姑娘手持两道白绸,裹着两把青铜短剑,如两条白蛇般,辗转腾挪,交错飞舞,扑来刺去,直逼的松谷子前后左右孔中地上,狼狈闪避。

    松谷子闪避了一阵,突然腾空而起,直飞向白鹤,两只飞鹤呼啸逃离。白衣姑娘急将飞剑射向松谷子,松谷子知飞剑射来,不逃反迎剑而上,双手一合,夹住一柄飞剑,连翻两翻,避过另一柄飞剑,飘落在地,松谷子以手夹剑,用力一扯,白绸立时镫紧,白衣姑娘见状,稳住身体,双手扯上白绸,自桑树一跃而下,松谷子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浑身一震,虎口酥麻,短剑已然被白衣姑娘收回。

    白衣姑娘道:“小松子,你不是我对手,你还是乖乖的把紫衣草献出来罢”。

    松谷子道:“师傅说了不行,就一定不行!白姑娘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然如若师傅回来碰到你又要吃苦头了!”

     白衣姑娘发怒道:“哼!谁怕他,我这回就是来找他算账的,我的神女诀已经修成,才不怕他了呢!”

     松谷子赶紧说道:“白姑娘,你是知道我师傅厉害的,他老人家修的是天道正统,八九玄功,可以弑神除魔,你还是赶紧离去吧。”

    白衣姑娘更不搭话,一招手,两条白绸突然飞至松谷子身上,松谷子只觉身体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白绸上下缠绕,将松谷子捆了个结实。松谷子大骇,暗道“这神女诀端的厉害,不知师傅能否克制”,嘴上说道:“白姑娘神女诀果然非同凡响,只是师傅不在,我身负看管之责,不敢不遵师命。”

    白姑娘说道:“这招捆仙索我还是第一次用,看来效果还是很满意的,一会儿你师傅回来了,仍用这招将你师傅跟你捆一块儿,嘿嘿,看你师傅还神气不神气!”

    白衣姑娘上前对宜臼说道:“你,去搜一搜小松子的身,把殿后山门锁匙找出来!给我开门,我要割紫衣草!”。

     姬宜臼忙施礼道:“白姑娘,小松子已经说的很明白,师傅不准动他的仙草,你持法强抢,恐怕与礼不合,如若姑娘真是需要紫衣草,不妨等师傅回来你亲自与师傅请求,如此方合情理。”

    白衣姑娘呵呵一笑:“这位公子,你是何方神圣,前来教化与我?我现在就是要采!这紫衣草天地造化而来,乃自然之物,那自然也不能算是是周无衣的,既然不是他的,我为何取不得?”

     姬宜臼一听有理,竟无言反驳,顿时愣在当地。

    松谷子急忙说道:“白姑娘你这有点强词夺理了,紫衣草虽是天生地长,可是是我师傅先发现的,师傅为了守护紫衣草,才在此绝顶结庐修房,精心守护十几年,眼见开花了,此时如若割去草叶,则花不开,花不开,则不结果,那才当真是暴殄天物呀。”

     白衣姑娘急道:“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管要紫衣草!”

    说罢白衣姑娘直接走近松谷子,搜身寻锁匙,不想居然真从松谷子身上搜出了一把锁匙,于是嘻嘻一笑拿起锁匙直奔殿后。

    正当宜臼欲阻拦之时,蓦的传来一声鹰啼,声音极为雄壮,松谷子闻声,松了一口气,说道:“师傅回来了,白姑娘你快快离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