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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姜仵作就有些特殊了,仵作和死人打交道身上有鬼气很正常。

    小八修为尚浅,看不出到底是艳鬼的还是尸体的,可是总不能就不管吧,所以只有蹲了。

    小八和姜仵作不认识,可是这小小的常安,仵作平日能去的地方不久一个义庄吗。

    姜仵作最近的活不是一般的多,前几日城门口士兵驱赶偷溜进城的流民,流民一怒之下放火烧房子,还好救火及时,没把整个常安都烧了,可还是死了好些人,尸体都停在这义庄。

    义庄在凡人看来是冷清得不行,可在小八眼里便是热闹得不行。

    譬如现在,小八在房子上趴着。

    她的左边趴着位媒婆,嘴角媒婆痣一动,开始抖搂这长安的公子哥了。

    “姑娘听我说,最好的当属李家的公子,旁人求我,我都不告诉他们,李家好啊,家大业大,还有杨家······”

    右边是个脂粉铺的老板,满脸胭脂,衣着华丽,就是死后肤色有些白得吓人,看着有点诡异。

    “姑娘脸色有些发白,涂些胭脂吧。”

    又有一些老奶奶,老爷爷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大部分的鬼魂都还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在蹲墙角思考人生。

    姜仵作在里头验尸,小八不便进去,只得在外头守着,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仵作出来。

    倒是下边有一位老爷爷,蹲了许久忽然起身往义庄里头走去,许久都没出来,小八正欲进去看看,没想到姜仵作出来了。

    出乎小八意料的是,姜仵作是个女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秀秀气气的,起初小八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可旁边那位媒婆忽地跳下墙去,大喊一声:“姜仵作!”

    吓得小八一个后到差点就下去了,趴稳后,她急忙施了个隐身咒。

    什么情况,这姜仵作也是修道之人?不然怎的能看见鬼魂?

    小八又悄咪咪抬头去看,那媒婆跳下去之后一路朝着姜仵作去,可姜仵作倒是脸色不变,目光也不变,莫不是看不见?是小八想多了?

    香铺老板道:“姜仵作也是,好好的姑娘何苦守着这义庄?”说罢也消失不见。

    媒婆在姜仵作旁边绕来绕去,一个劲的说话,可姜仵作就是毫无反应。

    姜仵作出了义庄,媒婆不敢再追出去,小八尾随其后,姜仵作在前面三弯四绕,最后到了王屠户家。

    这啥情况?

    只见姜仵作敲门,开门的是白天的孩子,姜仵作进去了,没多久又出来,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肥肥的狸花猫。

    姜仵作又带着狸花猫一路回义庄,到的时候刚好宵禁的钟声响起。

    那个老人鬼魂已经在义庄外等着了,见姜仵作回来,急忙迎了上去,义庄大门被关上,庄内灯火依旧,隐约听得见里头鬼魂在说话。

    小八独自离去。

    她原是打算就这么回客栈的,可又想:隐身咒都施了,何不就这么去看看凌光。

    监牢这个时候也是万分热闹,灯火通明,巡夜的来来往往,小八跟着巡夜的队伍进去。

    这一队巡夜的总共有四个人,算上小八五个,守门的衙役拿钥匙开了门,待到一行进去后又立刻关上,她腹诽道:兄台,就一个木栅栏加个锁链,锁了和没锁有区别吗?

    进来栅栏,里头露天的摆着好些个个大木笼子,笼子边上有些火堆,一个笼子里头关着一堆人,男女老少都有,黑压压的一片,也没睡,看见看守进来了,却没啥反应,只看着。

    小八感叹:这些笼子和王屠户家里的也太像了吧,就是大了几倍,又自嘲,天下的笼子不都是一样的吗?

    笼子里的人愣愣的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就人的眼睛莫名的亮,小八有些瘆得慌。

    “狗官!狗日的!龟孙儿!”

    小八往前看去,是一个壮年男子,天太暗,看不清脸,那男子仍骂道:“狗日的,把你爷爷放出去,再打过。”

    “他奶奶的!”领头的狱卒道,“今天早上没给你打舒坦是吧!爷爷我今天就再赏你顿鞭子!”

    说罢就要取腰间的鞭子,走第二的狱卒上去按下领头的手,“算了,几天后就要死的,何苦计较?权当积些阴德!”

    领头冷哼了一声,走了。

    小八心道:走第二的这个倒算是个好人,姑且就叫他好人兄吧。

    好人兄说道:“好自为之吧,有这时间,不如和孩子,女人多说些话。”

    队伍继续行进,牢房继续安静。

    小八路过时,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男人把头低着,很低,低得和一旁的几位老人一样。

    溢出来的苍老,无力压得小八喘不过气来,几句话的时间,他就过完了一生。

    领头的气还没消,在前头一言不发的走着。

    “头别气了,一会儿就换班了,”好人兄突然说道,“对了,那个女人······”

    “快别提了,前几日还有趣儿些,今早我去,跟个死鱼一样,身上也有味了,我一会就不去了,在旁边守着,你们快些。”

    “头儿其实那女的挺可怜的,前几天哭的那声如今我都还记得,咋们要不就算了?”

    “本来就是伊人台的婊子,活得了几天暂且不说,日后出去了还不是个万人骑千人睡的主,如今落到这儿也是报应,再说了我们也没干啥啊!”

    “是,是,是,可是今天那个申娘不是才来过吗,给了银子,咋们也消停些,不管怎样都是个人情,以后去伊人台也方便。”

    ······

    “行吧,你一会把她带出来拾掇拾掇,上邢台的时候好看些,我们也算交了差。”

    小八没有说话,震惊,恶心都有,这个结果她料到了,最强烈的感情不在现在,现在不至于失控。她可以直接把凌光带走,可是她更怕救了一个不想活的人。

    如果今天的凌光没办法忍下去,活下来,那死去或许对她来说是解脱。

    不多时,到了一个搭着黑布的笼子前,队伍停了下来,走第二的狱卒掀开黑布一角,看了看,犹豫着说道:“出来洗洗吧,最后的日子漂亮些,就算做鬼了也是好看的。”

    小八冷眼看着,一双手,满是乌青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好人兄立即扶住那双手,安抚似的笑了笑,扭头道:“头儿,送哪儿去啊?”

    “你家不就在附近吗,去你那。”

    “那怎么行?”

    “她这样子还能跑?再说了你旁边不就是守夜兄弟休息的棚子吗,你看着办,跑了就砍你!”领头玩笑道。

    好人兄笑了笑,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凌光,扭头问领头:“头儿,有衣服吗?”

    “哪有多的衣服,扯块布凑合吧!”

    说罢,好人兄拔下腰间的刀,划下另一头的一块黑布丢进笼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没多久凌光出来了。

    脸有些肿,身有些颤抖,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好人兄小心翼翼的扶着,问道:“头儿那多久送回来啊?”

    领头道:“早上,偷偷的,叫人发现了哥俩可就麻烦了。”

    说罢,又扭头对剩下两个说:“你们也是拿了银子的,管好自己的嘴,明天我请喝酒犒劳兄弟们。”

    剩下那两个连连称是。

    “行了都散了吧!”领头道,“你也回去吧,看好人,跑了真砍头啊!”

    “头儿放心,我一定看好了。”

    领头的也是心大,聊了几句也走了。

    小八跟着好人兄一路到了一处房子,没出牢狱,往远处望还能看见栅栏,旁边还有一排房子应该其他狱卒住的。

    房子简陋,说白了就是几块木板拼了拼,盖上了草。

    外头有一口井,一口水缸,一排共三个灶孔的土灶,四张叠起来放的长凳,旁边又有一块木板,上头放着几盘剩菜,一罐米。

    好人兄见米罐没盖上,怕招来老鼠,随手抬出来一条凳子,扶着凌光坐下,细心的盖上。

    回头看见凌光不住的在抖,以为是冷了,道:“我马上生火烧水,就暖和了。”

    说完转身就去水井边提了水放锅里,又生火,好人兄手脚利索,没几下火就大了起来,小八站的比较远都感觉暖和了些。

    好人兄偷偷的看凌光,见她不说话,也不想就这么冷着,道:“其实吧,日子还算要过下去的,这么苦着也只会苦了自己。”

    “你昨天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凌光突然开口道。

    “我怎么没一起了?”

    “就算你不做,你以为我就会好过?”

    ······

    “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都不愿意,那就算了。”好人兄干笑两声,“水好了,我去弄桶,你等着。”

    说罢好人兄就进屋了,许久都没出来,屋子里也没亮灯,凌光等着,等到火都要熄了,终于不耐烦的喊道:“您是在里头死了吗?”

    “你等会!”好人兄回道。

    屋子里亮起了灯,响起家具碰撞的声音,好人兄用扁担挑着两个木桶出来,又把热水提进去。

    凌光瞧见了里面的大浴桶,在一旁调侃道:“这浴桶可是稀罕物,您莫不是哪家的公子过来体察民情的?”

    好人兄憨笑道:“粗人一个,姑娘别笑话我了。”

    “看出来了,以前是庄子上的?”

    “是啊,家里爹娘死的早,又没什么兄弟姐妹,一个人在外头住着冷清就到这城里找个差事。”好人兄边倒水边说道。

    “几年了?”

    “五年该有了。”好人兄又往浴桶里到入一挑桶水,问道,“姑娘呢?怎么到了伊人台?”

    “被申娘捡去的。”

    “可还记得父母。”

    “襁褓里的年纪哪里就记得了。”

    “也是。”好人兄笑着,又倒上一挑水,“水该够了,姑娘进来吧。”

    凌光应了声好,便进屋关好门洗澡,好人兄在外头守着,又问:“姑娘饿不饿,我热些菜吧?”

    “您且歇歇吧,这水这么烫,一会儿我就熟了。”

    好人兄摸着头憨笑,“要不我提点冷水进去?”

    “不了,我正冷着,刚好。”

    伴着哗哗的水声,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凌光泡着澡,好人兄煮着饭,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不时的就哈哈大笑起来。

    此情此景,小八显得分外多余。

    客栈里现在也是灯火通明,隔着一条街,小八在街头就看见客栈的灯光,在监牢呆得久了些,隐身咒失效了,为了躲巡夜的卫队,小八是七弯八绕,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客栈。

    今天这巡夜的卫队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意识到自己是巡夜的了,分外仔细不说,人也多了一倍不止。

    也是小八的报应,在家的时候修炼总想着偷懒,如今一个隐身咒连一个晚上都撑不够,雀叔要是瞧见小八这狼狈样子该是要痛饮三大白以示庆贺。

    小八原以为今天会这么费尽心思躲巡夜的该是只有自己了,结果正要从客栈隔壁的香坊顶上翻进二楼自己房间的时候,在下边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两只挪动的团子。

    团子们从小巷子里钻来钻去,钻到了厨房后边,从狗洞里头进去了,异常熟练,该是常客。

    小八翻墙进去,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不是贼倒是更像贼,厨房后门是锁上了的,团子们进不去,其中一个壮实些的团子主动抗起小一些的团子,两个搭着人梯,竟然够着了窗户,小团子又掏出一个细小的木条,在窗子缝里头一插,往上一挑,啪嗒一声,木栓子落地了。

    小八在后院桑树后躲着,看到这儿,才知道晚上楼梯下边传来的声音原来是这么来的。

    小团子轻轻的推开窗户,站在窗沿上把打团子拉上去,两个正想拿些东西,忽地传来脚步声,两个又急忙躲在柜子旁,还不忘把窗子关上。

    如此,小八就看不见厨房里头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脚步声愈来愈近,不久传来开门的声响。

    “他奶奶的,什么狗屁耗子,这么凶!”

    是孙小二的声音,小八嘀咕,昨天不是他守夜吗,今天怎么又是他了?

    又是打开柜子的声音,放盘子的声音,小八在外头听着不真切,孙小二像是拿了什么出来,然后又关上门回去了。

    孙小二走后没多久,两只团子也出来了,小八光顾着躲,也没看清他们长啥样。

    只隐隐听得他们说:“哈哈!这客栈的下人也太蠢了,方才我还以为就要被发现了!”

    “快别说了。”

    “我不过是说说,这下人每晚都偷吃,掌柜也不管管,不过也好,便宜他,也便宜我们。”

    团子哄笑着又从狗洞出去,小八今天一天都在外跑也是累极了,虽没看清团子到底拿了些什么,但心想不过是些吃的,也没追,只等着团子走远了从外头翻进房里。

    一进房间,果不其然,林早又趴着桌子上睡着。

    小八叹了口气,这次没点灯,直接林早抱到床上。

    自己下楼到厨房打水洗漱,开门见灶台上摆着个空盘子,顺手丢进了碗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