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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淑静

    “你怎么不趁此机会要了平致的命?”

    白了盯着云烟初,眼中似乎有什么正要喷涌而出,他极力压制下去,用以往那副恭敬无比的表情回道:“我当然想杀他,所以师傅一定要看牢了,反正现在谁都不敢捅上去,谁死了大公子都会压下去,但至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李府,正堂。

    夫人端坐于上,下头跪着如夫人、罗小妇、杨小妇还有晚娘,再外头又是一大圈女婢。

    “你们都是伺候过将军的人,”夫人道,“现在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有名分的暂且不说,外头没名分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外头的奴婢哪里想那么多,愿意或不愿意,她们都已经是李将军碰过的了,呆在府里无非就是想一个小妇的名头,别的便是想也不敢想。

    夫人数了数,有十一个的样子,她依稀记得还送出去了几个,发落到庄子的还有几个,她倒是没料到李嗣居然有这么多女人。

    “将军这个样子,指望他给你们名分是不能了,老夫人更别说,最重规矩,你们好自为之吧。”

    众人回道:“诺。”

    待到别人都走后,如夫人上前道:“将军既然病了,就得备下了,哪怕是冲冲也是好的。”

    夫人点点头,道:“交给大哥儿吧。”

    如夫人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道:“二哥儿和晚娘只怕是······”

    夫人抬手,摇了摇头。

    如夫人识趣的没有再提。

    就这样夫人全权接管了内宅,齐岳轩每日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夫人说李猫刚从外边回来,怕是不大适应,让小八费心照顾,每日的请安也免了。

    小八明白,这是看着李将军不行了,夫人打算分家产了。

    李猫对此倒是十分镇定,每天这个院子看看,那边花园走走好不快活。与之形成惨烈对比的就是如夫人一行了。

    因李将军发病当夜是如夫人侍寝,请了法师来,说:如夫人家中怨气未散,如今倶附在如夫人身上,不得开解,平日如夫人吃斋念佛所以并未发作,这几日将军府有邪祟入内,使得如夫人身上怨气躁动,这才伤了将军。

    是以老夫人做主,把如夫人送去山上清修,平日与如夫人亲近的几位婆子婢女,也都送到了庄子上。

    李獬对李嗣骤然病倒没什么感觉,吩咐了几个得力的小厮去置办喜木等物,自己则去了云平致处。

    李獬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父亲病了。”

    云平致大抵也料到了,道:“我这就去看看。”

    “等等,”李獬叫住他,道,“父亲操劳半生,该歇歇了。”

    云平致冷笑,道:“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只是别挡了我的路。”

    “这是自然。”李獬高深一笑。

    从云平致院子出来后,李獬从后门出去,径直去了伊人台。

    伊人台的姑娘都是知趣的,看起来是在招呼李獬,实则不动声色的把他往申娘房间里送,李獬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申娘就来了。

    “李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此刻李獬同云平致说话时的自信从容全然不见,言语中似乎还有些慌乱。

    “父亲上次找你麻烦我没能阻止很抱歉。”

    “李公子有什么好抱歉的?”申娘讥讽道,“你能有什么错?”

    李獬知道申娘是在为上次凌光无辜被害一事怪自己。

    他又何尝不知道凌光实属无辜,吴天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人前衣冠楚楚,人后禽兽不如,才和王怡成亲的那几天他还收敛些,到后来越发不像话,别说是妓女,家里稍微有些姿色的婢子他都没放过。

    当初听闻他死在凌光床上时,李獬第一反应是这种人终于遭了报应,奈何吴天在李嗣面前装得太好,李嗣一直觉得吴天的死是被人算计的!

    为这事,凌光伊人台不说,自己的两个弟弟都受了牵连,也不知谁把这事闹大,前太常卿卢大人也被撤职,如今将军府处境尴尬,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真的没办法,我也想管,但二弟三弟都被牵连了,我若是再牵扯进去,父亲盛怒之下······”看着申娘冷漠的眼神,李獬感觉自己似乎心跳都漏了一拍,喉咙干涩得可怕,像是要咯出血般。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开脱,他怕李嗣,怕自己会和李猫一样被送到庄子上,要知道李猫自幼就是李嗣最喜欢的孩子,可就因当初事发时他给凌光求情就被直接送到了庄子上。

    在水灾横行的今日,送出城几乎就是杀了李猫,他怕,他是真的怕。

    但现在,他不怕了,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是弥留之际,或许他应该感谢李猫。

    李獬笑了笑,道:“将军府败落已是必然,我没什么能耐,没办法挽大厦之将倾,等父亲走后,我就带着母亲祖母去乡下,安度余生,申娘跟我走吧。”李獬看着申娘,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申娘楞在原地,说不愿意是骗人的,青楼这地方看似富丽堂皇实则藏污纳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申娘一边要忍受姑娘之间的算计争斗,一边要费尽心思在各方势力中斡旋调和,自己像蝼蚁,像狗,像老鼠,就是不像个人!

    这样的日子无穷无尽,没日没夜,她早就倦了。

    以前还会怕自己后半生过不好,但现在自己手上已经有了几个庄子、上百户佃农。

    自己走后还有年儿,即使年儿不顶用,五梨也有办法再扶持一个出来。

    身契早在自己手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李獬终于走到了申娘面前,他颤抖着伸出手。

    申娘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李獬,李獬动作一愣,下一瞬,申娘轻轻的抱住李獬······

    “好。”

    申娘想起自己和李獬初见的时候,那时自己猜接手伊人台不久,那些嫖客都看不起自己这个愣头青,虽有五梨庇护,小喽啰不敢招惹自己,但真正遇上大人物的时候,五梨也不会帮她。

    自己死了,他大不了再扶持一个。

    那时候,李嗣还不是将军,只是公子,那天李嗣请伊人台的姑娘去府里表演,点名要申娘带姑娘去。

    伊人台看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实则是各方势力情报交换,乃至是商量对策的庇护所。

    伊人台能有这能耐,五梨是关键,狐族的魅技能够在短时间内操纵一个人的行为,虽然对稍微有些修为的仙妖魔都没用,但对人族绝对是绰绰有余。

    不过凡人哪里知晓其中奥妙。

    李嗣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最是看不起这些玩弄权术的人,找申娘来也是想羞辱一番。

    宴上,李嗣见申娘还有些姿色,难免起了歹意。

    言语间也有调戏之意。

    申娘一时气急,和李嗣起了争执。

    回去之后五梨狠狠斥责了申娘,还让她跪在将军府前请罪。

    申娘身契在五梨手里,不敢违抗。

    那年还是一样多雨,开始是毛毛雨,最后是瓢泼大雨,申娘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李嗣才晃着肥胖的身子慢悠悠的撑着伞出来,看着淋成落汤鸡的申娘,得意的笑了笑。

    “下作的母狗!”说完,啐了一口口水,又慢悠悠的回去。

    申娘不甘心,但是却毫无办法,寄人篱下,自然得仰人鼻息。

    泪水混着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正这事,一个人撑着伞出来了。

    是个男孩,和申娘差不多大,眉眼之间有些像李嗣。

    申娘看着他,男孩过来递给她一把伞,道:“这样无能,就只能一辈子跪在这里!”

    十足十的恶毒!

    申娘赌气的把伞丢回去,男孩不慌不忙的拿起伞,转身回府。

    等到男孩回府,雨没多久也停了,原本躲在屋子里看热闹的人也都出来了,申娘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咚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但她没有停止,依旧磕着。

    一下又一下,磕在将军府前的石板上,也磕在无数围观者的心头。

    等到申娘额头一片血肉模糊的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位妇人上前拉起申娘,道:“姑娘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这么作践自己啊!”

    申娘推开妇人的手,道:“大娘别管了,当心惹祸上身。”

    妇人看着不远处的将军府邸,虽心中不满,但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周围的人闻言也是如此,申娘不肯罢休,继续磕头,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满常安都知道将军府为难一个弱女子,罚那个女子雨中下跪,那女子害怕得直磕头,最后直接晕了。

    虽然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没有多久,在言官猛烈的攻势下,管家决定把原本给平叛有功将军的公爵爵位改为伯爵爵位,兵权也收回了大半,戍边职务改为京中修养,将军府被完全削权。

    后来申娘才知道,前将军回长安的时候,五梨曾上门拜见,有意交好,但和自己一样被一通羞辱,当时五梨曾故意提起伊人台他最得意的姑娘就是申娘······

    皇帝之前就有削权之意,可前将军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从未有过逾距行为,真有什么过错的话,可能就只有对待文官十分不客气。

    前将军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只会挥笔杆子的书生。

    五梨本来想保下前将军让自己能够插手军务,奈何前将军根本不领情,无法招揽,又不交好,只能打压。

    李将军病后,夫人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持续了近半个月之久,府内中馈也不管,淑文每日忙上忙下,一会儿接待来看望的宾客,一会要照顾府内女眷,还要管庄子季入。

    李猫回来后,有意让杜鹃跟着小八,小八本身日子也算过得去。

    小八每天在宅子里呆着,甚是无聊。

    很快,淑静要和离的消息传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李犿把淑静的陪嫁丫鬟糟蹋了。

    将军病了这半个月,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斋戒,不得外出,不得宴宾客,不得有丝竹弦乐,不得纳妾总之什么都不准。

    李犿是个色胚怎么忍受得了,一来二去的就把主意打到了淑静身边那个陪嫁丫鬟身上。

    淑静和那陪嫁丫鬟十分要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当天李犿在淑静的药里添了迷药,等到丫鬟伺候淑静睡下,他就强拉着丫鬟回自己房,若是旁的丫鬟为了小妇的名分也就从了,但那丫鬟死活不从,把李犿的头都打破了。

    李犿干这事多了,遇见这样抵死不从的愈加不肯放手,最后连地方都不挑了,在自己妻子的房间,就把那丫鬟······

    李犿院里的下人早就这事习以为常,李犿生性残暴,没人敢上前阻拦,那丫鬟直叫淑静,声声凄惨。

    最后李犿的奶妈进去劝,但李犿根本不听,当时夫人守着将军好容易睡会儿,没人敢去惊动,淑文又出去查铺子了。

    奶妈只好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却说:“有什么好管的,一个婢女而已。”

    奶妈又说:“那姑娘喊得实在凄惨,怕是要出人命了。”

    老夫人满不在乎的回道:“这些婢子最爱做出这一副贞洁模样,不过是盼着事后得个小妇的名分少熬几年罢了,你去告诉她,我允了。”

    奶妈正要再劝,老夫人直接不耐烦的把她轰出去。

    李犿自幼在老夫人膝下长大,老夫人难免骄纵些。

    等到奶妈回去的时候,李犿已经走了,她上前一看,那丫鬟浑身上下满是颜色,或紫或红,嘴破了,脸也肿了,还在吐血。

    请了大夫来看,身上又是脱臼又是骨折。奶妈连骂畜生。

    淑静醒后抱着丫鬟不停的哭,哭晕了醒了又接着哭,丫鬟一言不发跟个木偶一般。

    夫人也来劝过,说:一定严惩李犿。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夫人立时命小厮把李犿绑来,命签了死契的家奴把李犿院子团团围住,为防有人去叫老夫人,把院里的下人都居到正院,然后请出家法,当着淑静和丫鬟的面,亲自鞭打,李犿被打得皮开肉绽,一个劲的喊自己错了。

    可夫人根本不听,李犿被打晕了数次,每次又被泼醒。醒了又接着打。

    夫人一边打,一边哭,又骂。

    李犿哭,夫人也哭。

    李犿哭自己亲娘为了个婢女要活活打死自己,夫人哭自己怎么养了这么个没心肝的东西。

    最后,夫人哭晕了,被抬回了院子。

    李犿被打得没个人样,还不忘报复,凭着最后一口气,命自己心腹的小厮去把那婢女打死。

    几个小厮被夫人吓坏了,哪里敢下手,只不过淑静就在当场,毫不意外的听了个全乎,后来她领着人抱着婢女跑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