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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烟起

    我装作听不见,却听得他笑了起来,传召殿外的太医进来。

    “想来是你的方子不管用,朕对你到了容忍之地,公主迟迟未醒来,拖出去斩了吧。”

    “不!”我睁开眼,猛得坐起来,看见他对我挑眉。

    该死

    “不要…徐太医是好人,我还指望他给我研究美容养颜之术呢。”语气愈发弱下来。

    看着皇兄的眼睛,不敢喘气。

    “啊,嘶…”

    他忙搂住我的身子,替我挪过塌垫靠在身后,便往自个怀里送。

    “知道疼了?还不肯醒来,知道叫你皇兄多担心吗?”

    “哈,公主身子好转真是太好了,臣等必竭尽所能给殿下治好,不让殿下留下根子。”

    “会留疤吗?”我撅嘴,短匕插的不深不浅,拉开了口子。

    “这不好说,依臣看殿下的愈合力,恐不会,不必担忧,自是有了臣等也有法子为殿下治。”

    “你退下吧。”

    皇兄遣了他们出去,屋子里就剩了我们两人。

    “咳咳…”我自知犯了错不敢看他,却不知是没看到他眼里的红丝和凝视。

    “你躺的这七日,我可日日都等着你,叫我好生担心我的烟儿。”

    “皇兄,怕烟儿出事么?”

    “你说呢?”他捏了我的鼻子,“你倒好,还装睡了。”

    “哎呀,我这不是确实还疼着呢么。”

    “是不想吃药吧。”他一眼看穿了我。

    是啊,这天下只要我的事,有什么他看不穿的。

    “那药太苦了,我不喝。”

    我坚决的扭过头,不肯多看一眼那桌上的热乎药碗,他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似拿我没办法。

    “吃点糖好不好?”

    “什么糖?”我提了精神道。

    他摊开手心,“你以前最爱吃这糖了是不是,你答应我喝完了就吃,就不苦了,还有你最爱吃的芙蓉酥…”

    “好!”

    我一口答应,他唤了阿婴进来给我热药。

    “陛下。”

    “来吧,我喂你喝,闭上眼睛。”

    我张开嘴,那苦涩的从咽下去后缓缓涌来,我作出要呕的模样,又忍住了,为了好吃的糖酥,这些算什么呢。

    “好了!”看着那碗里的残渣,不敢信那是我干完的。

    “陛下真是有好法子让咱这位骄奢的小公主服软。”

    他笑了笑,把糖放到我的嘴里,指尖点过我的舌头,留下了一丝丝甜意,究竟是糖还是皇兄的呢,他似也微微愣住了,坐在身侧就如此看着我一言不发。

    “不想竟然过了七日,那些家伙到底是哪边人知道了吗?”

    他神情严肃点的,“一共五个,招了两个,按身手和轨迹等种种来看,不是江湖上的就是被人雇佣了进来的,而且罪魁谋者聪明绝顶,他提前能够知道皇宫的路线,一定画好了地图,或是很熟悉,还能买通小宫女,将人送进身边以防两次不得手。”

    这样看,此人一定是勾结了内党,光靠那人是做不成的,究竟是几人,又是谁,这回内宫的检视和规制都要被狠狠责打一遍,朝廷也有嫌疑。

    “陛下,中丞求见。”四祥在门外道。

    “让他在书殿候着。”

    他转头又替我盖好被子,“你好生歇息,这些事我一定会查清的,无论是谁,只要伤了我的小烟儿,我都不会让他好过,待我处理了政务再来。”

    “哎对了,我这些日子夜里睡着,你一直陪着我吗?”

    他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陪了两晚,后来总是脱不开身。”

    也是,他可是皇上,就算逃出来一次也不该,即是想见我,白日何时都能来我家,可我明明感到有人在的,那会是谁呢。

    我点点头,看着他不舍的离去。

    想起方才他喂我喝药,偷偷给我备糖,和往昔每每我生病不肯喝药一样,那般耐心。

    …

    我则是一直想着生辰宴上的事,大胆的甚至想了殊哥哥,不,他方回来,也不会做什么。究竟是当晚在宴上的还是不在宫里的,亦或是前朝的人,那些党羽,又怎会如此大胆想要刺君,纵然现在的桾朝不会,连一个反臣都没有闻目过。

    究竟是为什么呢,既然是一个无名的宫女,又没有身手,这些月开也看不出心计之争,又怎会那般决绝的要杀害当今陛下,她真的有那个胆吗。

    那杯酒,难道一定就是下了毒的?

    我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这一日又快过去了,见皇兄没有来,定是有要紧的事缠住了。

    早早的又服了药躺了上去,趁阿婴她们忙着,闲来无事推门走了出去。

    我自下床仍是身子一阵剧痛,走起路来也磕磕绊绊,着一身单薄的淡衫穿过了后殿外,走到了不知什么的地方。

    仔细瞧这附近的荷叶,在那长廊亭道里悠荡着,才知是荔园附近。

    夜色渐渐沉下来,我扶着拐角的柱子坐了下来,往湖里看去,里头的小鱼还散漫得游着。

    望着湖面自个的面容出了神,长发落侧,只挽了一根素簪,晚风吹得衣袖薄凉,我总听得有不同的声音出没在这里。

    “皇后娘娘,救救妾身的孩子吧。”

    月才人跪在母后宫前的地上,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往事浮云,说来也快,也慢,我从未见过在这宫里能够在帝王的后宫中一直荣宠的人,只有皇后,可她是皇后,她必然也失去了什么。

    湖面的小鱼蹿得伏进了深处,面上漾着一层波澜,我看向后方缓缓落下的黑影。

    扑通—

    我猛然转过身,似激起了防御,挡开了那把随着而来的剑鞘。

    “谁!?”

    剑微微拔出一道口,那亮光透过我的脸,看到了亭内摇曳的所有东西。

    我缓缓看向那立在跟前的,月光下如黑鹰与夜混为一体的身姿,他穿的,是真正的青衣廷的侍卫服。

    “是你…”萧逸云诧异的,他眼神里流荡着什么,迟迟说不出来。

    慢慢的把剑收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我反问他,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我的家,他却好像护起危险来了。

    “值守。”

    “值守?”我声音沙哑的,被风吹的脑袋疼。

    “咳咳…”

    “你,你坐下。”他指了指那儿,又不知所措的。

    “我知道。”我泄气的堵了他一句,本就行事不顺,如今我的模样倒是让他看去了,定在心里笑话我吧。

    靠在柱子边,不停得咳嗽起来,身边走近一黑衣软甲,一张淡黄的帕子伸向我手边。

    我抬头看向他,不知为何,他好像愣住了,就这般直直的看着我,冷风吹起我的长发,如今便是个弱不禁风的清女了。

    “这不是我送你的吗?”

    “见你一直咳。”

    我绝过,帕角儿的烟字还在那里,好像跟新的一样没有褶皱,也是奇了怪,明明他是个到处飞来飞去的男子汉。

    “听说你一直昏迷,没有醒。”

    “是啊,怎么,你担心我么?”

    他抬了抬颚看向别处,腰间的小玉佩直晃着,我看不清纹路。

    “你方才见我就跟见了刺客一样。”心中不满的。

    “就是防刺客。”

    “我是公主,这儿可是我的宫殿附近。”

    “就是为着你这片儿的…”他顿了顿,“安全。”

    我一愣,他这是在保护我?

    不对,萧逸云现在冒充了个侍卫,还在那夜得了大功封了赏,进了青衣廷,就是表面功夫,也是为着指责所做。

    只不过我先前猜测的人里,倒也有他,现在想来,他又没有必要做那些,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在这,若他真想做我们,那夜他明明有更多机会

    见我未语,无言的站起来走到了亭中间,看见身后的影子也慢慢跟在后头,脑袋四处张望附近。

    “这棋盘…”

    我摸着茶桌上的棋,素日是我和皇兄,父皇他们一起坐着下的,开春的时候还在这里一起赏花吃糕,午后得了闲就要和几个官家女儿們吟诗作对,幼音姐姐也在。

    今年的春天却没有这番感觉了,皇宫里少了许多生气,沧桑了一些。

    “以前,我就坐在父皇腿边,看他和几个哥哥下棋,如今再也看不到了,那些哥哥们,也没这等闲情雅致了吧。”

    他走过来,走到我的身边,靴边的一踩一踏都带着声响,这是官家侍卫的气息,而不再像他以前出入山间一般自由轻盈,脚下没有泥土只有金钱,银子,这些我看的太多了。

    “想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的,那些哥哥们日后都成家了,纵使以前为着演戏,如今连戏都不会得空了演,这就是帝王之室,从前我想不懂,为什么那些娘娘们要一直争宠呢,明明她们可以安然惬意的坐在这里,赏赏花品品茶,后来才知,不是每个人都会无欲无求,也只有活的好,才能坐在这里。”我叹息着,“这些我昏睡的日子里,似愈发不想醒来了,但凡听到那些吵杂的声音,就感到毫无生机,我还梦到了母后,宣德皇后被人称赞,也有人诋毁,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变得迷糊了。”

    安静的亭内,只有我在说话,缓缓能听到他的喘息在我身边。

    我转过头看着他,一直不语的听我说这些,我又为什么要同他说呢。

    欲往回走去

    “我也有母亲,”他语调沉重的,“我本不会拿剑,我应该同父亲一样学医治病救人的。”

    我停下来,听他轻诉着。

    “十三岁那年和我爹游了四山回去,她告诉我我并非她所亲生,是她为人所托的,正是那天晚上,家里冲进一队官马,以行医不正之名封了我爹的医馆,还有一个杀手逼死了我母亲。”

    我震惊的,不想他的身世会是如此。

    “可笑吧,你们生在宫廷里不知世外疾苦,真真的苦,是我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知道,我自小失孤,一个人漂泊江湖,我才知道唯有剑,是可以保护自己的,也唯有剑是可以保护身边人的,不想我却…杀了许多。”

    他说到此,是痛恨自己吗

    我动容的,“你也可以用剑,保护许多人,甚至不用任何,只要你想,不会一直失去的,我们都不会。”

    他看向我,眼里似黯淡得却又闪烁着什么。

    “你也别想了,自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该相信她。”

    我点点头,冷风吹过我二人,我搂紧了衣肩。

    “我走回去了。”

    他跟在我身侧,“天黑,怕你看不清。”

    我笑了笑,两人就这样无言的从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路上冷的我开始颤抖,肩上覆了一层黑衫,是他的披肩。

    我抓紧了,鼻尖尽是那阵气味,这么多年来,父皇的气息我早已忘记,除了皇兄的,这是再一次那么深刻的冲进我脑海里的气味。

    好像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冒出萧逸云三个字。

    “你,去哪了?”

    我走回云烟阁大门,在石阶上看见从侧走来一掌队询问他。

    “护送公主回宫。”他说罢瞥了我一眼。

    “殿下!”那人跪下,说罢还拉了拉站在身边的萧逸云。

    “还不快跪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