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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虾皮掉了,马甲还在

    小龙虾回到医院时,天色已暗,病房外那个“勿扰”的牌子,还稳妥的挂在门把手上。

    小龙虾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面望了一眼,看到梁与肖阴着一张吃人的脸坐在沙发上,气势逼人。

    侯爵一声不敢吭的侧身站在梁与肖旁边,头发还是刚睡醒时的那种特有的造型——慵懒,凌乱。他垂个脑袋,一脸的懦弱无助,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抬下眼睛,偷瞄着梁与肖。

    此情此景,就像一个家长刚训斥完在学校打架惹事的熊孩子后,依旧觉得不解气,考虑着是不是还差一顿不致残的暴揍。

    小龙虾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门,唯唯诺诺的走进病房。

    “我操!”侯爵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瞬间驱走了前一秒的孙子样,“你个挨千刀的虾爬子!你他妈死哪去了?老子打个盹儿的功夫把你睡丢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侯队还混不混了?”

    梁与肖一言不发的看着小龙虾,搭在膝盖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攥成了拳头,前一秒焦急的火苗,这一秒变成了愤怒的火焰。

    就像找疯了都没找到的离家出走的孩子,突然自己回家后,作为家长的那种极度担心,瞬间转化成了暴躁的铁拳,这一铁拳,如果不打人,就只能捶墙了。

    小龙虾从一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缩在门口不敢挪步,会吠的狗不可怕,吓人的是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的那一只……

    “你给我滚过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清蒸,红烧,爆炒!不妨告诉你,老子干这行之前是颠勺的!”侯爵大步流星的走向小龙虾,迈出第三步时——

    “站住!”梁与肖忽然说道。

    侯爵顿住脚,回过头,茫然的看着梁与肖。

    梁与肖皱着眉,视线锁在小龙虾的右手上,他起身走过去,抓起小龙虾的手腕,不快的看着眼前的人。

    侯爵凑过来,一把抢过小龙虾的手腕,瞪着眼睛,“肚子裂完爪子裂,你是重旱区啊?给你缝个针得废人家医院多少线?”

    小龙虾抽回手腕,低着头,睫毛不安的抖着。

    “你去哪了?”梁与肖低沉的声音,像一道厉风贴着人的头皮横削了过去。

    这道“阴风”吹得侯爵也是莫名的一个寒颤,他看了眼梁与肖,清了清嗓子,“那个……小与,我,我去管明月要点线,你们聊。”

    走前还拍拍梁与肖,附耳叮嘱了一句,“下手轻点,这家医院收费不便宜……”

    侯爵走后,梁与肖刚想继续发问,电话忽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摩羯,心里顿时一悬。

    梁与肖接起电话,摩羯说道,“小与哥,那家餐厅的位子帮你订到了,明天这个时间可以给你预留一个包间,你要不要去?”

    梁与肖的眉头轻压了一下,问道,“几人包间?”

    “一人间,啊不是,三人间。”摩羯不知道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小与哥,那家很难订的,我把关系都求遍了才给你插到队的,反正你现在休假,去呗?”

    梁与肖回道,“看情况。”

    “遇到这种好事还看什么情况啊?七天时间才帮你加塞儿上去的!行不行你快点订下来啦!”摩羯又吸溜一口奶茶,自言自语道,“有没有搞错啊,珍珠奶茶不给我放珍珠!郁闷!”

    梁与肖短暂的震惊后,脸色一沉,良久,平静道,“帮我取消预订吧,明天刚好有事,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梁与肖放下电话,不言不语的半垂着眼睛,面前像笼罩了一层森冷的黑雾,眼神也是寒得吓人。

    小龙虾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刚才梁与肖说的几句话,似乎只是推了一家很难订到的包间。

    摩羯其实是在跟梁与肖汇报,他让自己查的人——小龙虾。

    摩羯的第一句话翻译过来是——你要查的那个人,今天下午有异常举动。

    第二句话翻译过来是——目标人物去找了一个人,然后又去找了两个人。

    这句话是摩羯故意说错,她先说一人间,后又改成三人间,意思是小龙虾先去找了一个人,后来又去找了两个人,今天一共见了三个人。

    因为小龙虾现在跟自己在一起,所以可以确定的是,他后来见到的那两个人,是指自己和大圣,也就是说,小龙虾今天下午只见了一个人。

    摩羯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说小龙虾和那个人的见面地点,这是以藏头诗的形式告诉他的——摩羯一共说了五句话,分别取五句话的首字——遇,七,行,有,郁。

    正确解读是——玉器行,有玉。

    换言之,小龙虾今天下午去见的人,是吴不知。

    梁与肖一时间气到牙齿打颤,心中恶气烧的上头。

    身边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没想到第九杆子竟然打得如此结实,这一杆子拍下去,余响着实把自己震得够呛。

    梁与肖冷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没必要,人活着谁还没个秘密,他梁与肖不也是个没法坦荡的人?

    小龙虾虽不明所以,却隐隐的感觉梁与肖情绪的骤然转变与自己有关。他轻轻拉了下梁与肖的衣袖,比划着,“你怎么了?”

    梁与肖瞥了眼小龙虾手上渗血的纱布,冷着脸与小龙虾错开,一声不吭的侧身出了病房。

    大圣手里捧着一个不锈钢托盘,倚着医生办公室的门框,对着里面眉开眼笑,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随着他的声情并茂,极其卖命的为主子演绎着——活力,体力,等各个方面的充沛。

    梁与肖走过去,沉默的看着他。

    大概是两兄弟之间,难以解释的那种微妙感应,大圣并没有看到梁与肖,只是忽然觉得左半边身体,倏地一下从头麻到脚后跟,一回身,吓得一哆嗦——梁与肖戴着一张死人脸,正怨气冲天的盯着他。

    “我,我正要去呢……”大圣颤颤巍巍地端着的托盘,里面的东西,发出一阵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

    明月从办公室走出来,接过托盘,“我去吧。”

    “别啊,说好了我去的嘛……”大圣用胳膊肘在明月的背上悄悄地磨蹭了两下,腻歪歪的在明月耳边说,“要不,咱俩一块儿去。”

    明月脸颊微微泛红,低着头往病房走了,大圣立马像只苍蝇一样跟了过去。

    梁与肖走进电梯,按了顶楼,而后从楼梯上了天台。

    晚风吹卷了他的衣边,表情平静淡然,内心沉重不安。

    他站在围栏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梁与肖熟练的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瞬间肺部剧痛,很快这种不适的感觉上升到了头部,头晕伴着咳嗽,没一会儿功夫,竟然犯起了恶心,这根烟抽的也不知道是在遭什么罪。

    他以前是会抽烟的,后来没有缘由的戒了,就像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大圣学抽烟一样。

    这次安浮广场事件后,梁与肖本来已经不想再去调查小龙虾了,对摩羯那边也没有再追问进展。

    最开始让她查这个人时,还是刚遇到小龙虾那会儿,过了这么久,梁与肖险些忘了自己曾经还给摩羯布置过这么个作业。

    那天,当他站在ICU门外看着满身管子的小龙虾时,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从前没有留意过这个人,而是太信任这个人,以至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防备他。

    也许是不想知道,也许是不敢知道,总之摩羯今天这个电话,实在是有惊无喜。

    从小龙虾坚持要去寒峰媒介那次,梁与肖就觉得他的行为很古怪,导致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梁与肖都会联想到他身上。

    至于花岸这个人……这个人跟小龙虾性格截然不同,行事作风也是大相径庭,所处空间更是两个世界,但他总是觉得这两个人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关联。

    虽然花岸杀人无数,但却让人恨不起来,甚至会觉得他很可悲,可悲到可怜。

    从千丈深渊爬出来的人,会在活下去后,在众人面前竖起万丈凶戾,这份狠绝背后,总有着其它情愫。

    如果小龙虾不是花岸,他与什么人接触,有什么秘密,都属于他的个人隐私范畴,他要是不想说,梁与肖也实在没有理由刨根问底,不管他们是朋友,还是室友,都要给对方最基本的尊重。

    如果小龙虾是花岸……那就更不好多问什么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过往,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一场无处安放、一碰即焚的噩梦。

    既然做梦的人已经醒了,又何必再把人推回到梦魇中?明知道对方的伤疤在哪,还硬要去撕开,末了,还要在人家的旧伤上再添几刀,梁与肖实在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