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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瞒天过海

    路长亭和凌慕诗、唐嫣之间的感情纠葛,让孙烨陷入了沉思。他和路长亭素不相识,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让他出面去找唐家索要解药,这是不可能的事了。何况听摩崖老人讲,路长亭对各路诸侯本无好感,认为他们才是天下的祸乱之源。如果知道了他南越太子的身份,别说帮他,可能还会驱赶。

    他觉得继续在这等待无异于自取灭亡,也不愿再为自己这残躯浪费时间。他必须在死之前弄清楚幸帝和顾罡钦的下落,还有南越王朝当前的局势。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南越,死在自己的国土上。那片土地上埋莽着他的母后,有他的兄弟姐妹和万千臣民。

    他不想死在异乡,沦为一个孤魂野鬼,永远游荡在陌生环境中,面对无边的黑暗和孤独。他似乎对于路长亭爱情故事已经没有了兴致,默默地计算着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南越。

    令他深深不安和愧疚的是梅九和梅姑,害的他父女两白白的辛苦一趟,途中还险遭不测。想到这里,他不禁眼泛泪花,心痛不已。梅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把自己右手悄悄地按在了他的左手背上,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悄悄地瞟了一眼梅姑,刚好与她的目光相对。只见梅姑坚毅的眼神里透着几许温柔,还有鼓励和期待,他突然间像获得了什么力量。让他有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笑迎一切风浪的坦然,以及一种争分夺秒的紧迫、舍我其谁的使命。

    孙烨知道,回到南越,他将举步维艰,朝廷风雨飘摇,各州拥兵自立。如果幸帝遭遇了不测,不但没人能够掌控大局不说,就连萧氏一族也会趁机而起,独揽朝政,那时朝野将会更加混乱。再加上北有大燕虎视眈眈,南有南闽蠢蠢欲动,南越夹在中间,随时有灭国之险。

    他不能一味地逃避,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递出去,也会让南越的臣民保留一线希望。他心一横,反正活不了几天了,不如死在前进的路上,也不负幸帝的期待和顾罡钦的教诲。

    想到这里,他起身朝方行之行了一个礼道:“叨扰方兄了,感谢方兄的接见。我的这个毒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我还想要趁着这口气在回到南越,告诉诸位臣民发生了什么。或许于事无补什么都不能改变,或许我会毒发死在路上,但是我不想逃避,不想畏缩!九叔,咱们明天就回南越吧,”

    方行之见他说的如此悲壮,倒有几分动容和怜悯。想到他们不远千里来到竹海求助,结果无功而返,于心不忍。加之孙烨是顾罡钦的学生,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袖手旁观,纵然路长亭怪罪下来,他也当义无反顾帮助他解除身上的剧毒。

    他一拍茶几站了起来,走到孙烨的身边,看了他几眼,然后一拍他的肩膀说:“我明天就去一趟益州,找唐家索要解药,你们就安心在这住上两天吧。”

    梅九和梅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环,孙烨也呆立原地。方行之见他们都一动不动,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安抚道:“放心吧,这忙我帮定了,为了顾兄,再难我也要试一下。”

    梅九回过神来,拱手向方行之深深的行了一个礼。梅姑用手拉了拉孙烨的衣襟,示意他赶紧谢过方行之。孙烨喜极而泣,长跪不起,让方行之一时手足无措。

    方行之也有许多事向梅九打听,他的二师公宇文嵩失踪多年,他和路长亭也找了许多年,始终没有消息,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怎么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越地?既然还活着,又怎么不回竹海呢?许多迷团笼罩在他的心头,他需要梅九把与宇文嵩相识的过程详细地告诉他。

    梅九对宇文嵩的了解也十分有限,相识不过才两天,没有过多的交流,所以能提供的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不过,他把梅谷一直盛传有位神仙的故事告诉了方行之,并和方行之对比了一下宇文嵩失踪的时间,大致推算出应该是就是宇文嵩。

    方行之打算等忙完后去一趟梅谷,如有可能,就将他接回竹海。他不明白,蜀地也有许多名川大山,不泛清幽之地,他为什么非要去千里之外的梅谷归隐呢?

    提起这个二师公,方行之也是感慨万分。听师父路长亭讲,宇文嵩是个武痴,天赋异禀,剑术卓绝。为了追求天下第一,就遍访天下名家,要跟人切磋,不是在比武,就是在去比武的路上,乐此不疲。

    前半生他年青气盛,挫败了无数高手,让他十分得意。就在他以为快要天下无敌时候,气宗的兴起颠覆了武者的认知,武学的发展也一日千里。随后几年,江湖上英雄辈出,涌现了一批青年才俊。

    其中的代表,就是颜圣卿。他融剑、气之长,摒弃派别之争,打破门户之别,自创了一套武学体系,一跃成为了武者不可愈越来高峰。当然,剑仙钟尽欢、剑圣王太远、剑魔元恒、鹤庄袁功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新生代的翘楚,个个都称的上是宗师级的人物。

    至那以后,宇文嵩的江湖地位就大不如前,排名也逐年靠后。他最后一次参加泰山问雄大会,还未进入前十,这让他十分沮丧。

    回到竹海后,他就闭门不出,天天研习高深武学,尤其是内家真气。他修练的《三阳海》,是师祖尹颂临终留下来的一本气宗秘笈。此书争议颇大,不少人初时均如获至宝,功力确实精进不少。可是到了后段聚三花时,容易误入歧途,轻者半身不遂,重则癫狂发作难以控制。

    宇文嵩属于后者,在他修练《三阳海》走火入魔后,癫狂大作。不但砸坏了紫竹轩里所有的东西,还撞进凌慕诗的房间里欲杀掉她。凌慕诗后来出走,据说与此有关,这或许也是宇文嵩无颜回竹海面对路长亭的主要原因。

    想不到现在他正常了,字里行间丝毫看不出他曾经是个疯癫的人。方行之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奇迹,能让宇文嵩恢复了神志。

    是夜,梅九三人感慨万千,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许多。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跋山涉水,总算是看到了希望。虽然还存在一丝的不确定,但都在摩崖老人宇文嵩的意料之中。

    第二天一早,方行之便匆匆地去了益州,他要赶在路长亭回来之前,去益州唐家取回解药。临行前,他吩咐路平好好招待梅九和孙烨等三人,带他们四处逛逛。

    益州地处蜀西,来回需要四天,若用快马,两天时间就足够了。方行之怕误了时间,就在戎州军马司借了匹脚力不凡的军马,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自从上次从竹海回来,唐嫣的心情就没有好过。路长亭对她冷冷的态度、闪烁的目光,数度让她心生寒意。她不明白,快十年了,她和路长亭的距离还是这么遥远,遥远的有如天上的繁星,可见而不可及。

    她自忖天资聪颖貌美如花,对路长亭也是一往情深千依百顺,丝毫不比他的前妻凌慕诗差。可是,路长亭总是对不冷不热,处处刻意在拉开距离。她往前小进一步,路长亭就退后两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他如此生分。就是一块石头,在怀里捂了三年,也早该捂热了,何况她捂了近十年。她那颗炽热的心正逐浙在冷却,想去竹海看看的欲望也在减退。

    她和姑姑唐静芝,已经活成了唐家的笑话。一个追求顾罡钦无果,耗费了大把美好的青春,如今已经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一个追求路长亭,还是个二婚男人,热脸去贴冷屁股,至今都没有结果。唐家的这两个女人,让唐家这几年都抬不起头来,背后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做为唐嫣的父亲和唐静芝哥哥,唐丹阳倍觉脸上无光,这几年都不愿出门了。他在益州大小也算个人物,哪个袍哥敢不给他面子?就是刺史大人也得高看他一眼。其因固然是唐家的毒天下无双,论毒的种类之多、用途之广、毒性之强,无出其右者,江湖中人无不胆寒。

    就是论其家产之丰,门徒之广,在益州也是首屈一指。唯一的遗憾就是出了这两个唐家的另类,婚事一直不如人意。尤其是唐嫣,当年刺史大人亲自来提亲,想要唐嫣嫁给他家的二公子为妻。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不仅可以提升他在益州的地位和声望,还能让唐嫣锦衣玉食享乐不尽。虽然二公子略显痴呆,但起码也是相貌堂堂身世显贵,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呢?

    想起这些烦心事,唐丹阳就一肚子气。他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紫砂壶在院子瞎逛,突然看到自己十分钟爱的一棵金弹子盆景竟然快要枯死,叶子都没剩下几片了,不由得勃然大怒。

    园丁唐欢刚好啍着小曲进来,他一茶壶就扔了过去大骂:“先人板板,你个砍脑壳的,看你干的好事,把老子的金弹子都快弄球死了。”

    唐欢一听大惊失色,赶紧跳开一闪,躲过飞来的茶壶。悔当初该连盆一起给扔掉,省得被唐丹阳发现。

    他跑过去赶紧跪下,紧紧抱着唐丹阳的双膝不放,脑袋埋在他的两个大腿中间,让他既打不着脸又动弹不得。然后拼命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人一定能将它救活,求老爷给我几天时间。如果它活不过来,我也不活了。”

    唐丹阳挣扎了半天,就是挣脱不了唐欢的环抱,累的气喘吁吁。可气的是,想打他两个耳光吧,两只手还被唐欢连膝盖一起抱住。

    这时管家唐昕跑来禀报:“老爷老爷,有人来找小姐!”

    唐丹阳没有好气的吼了一声:“谁呀?”

    管家奏到他耳边悄悄地说:“好像是戎州路长亭的大弟子方行之!”

    唐丹阳一听火冒三丈:“什么?是他?他跑来干啥子?他师父还嫌害的我女儿不够惨吗?先人板板,欺负人到家了!在哪里?带老子去!”

    “在客厅。”唐昕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小心翼翼地说。

    唐欢还紧紧地抱住他不撒手,唐丹阳急得哭丧着央求:“砍脑壳的,你放开老子行吗?现在不空理你,等我忙过了才来收拾你。”

    唐昕帮忙把唐欢拉开,这两人本就是堂兄弟。他连推带攘地把唐欢往外面赶,拼命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快走,嘴上狠狠地说:“看你干的这些破事,还不快滚!”

    唐丹阳撩起衣襟就奔客厅,边走边叨叨不止:“先人板板,太欺负人了,把唐家当猴耍,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断!”

    唐昕跟在身后小跑,提醒说:“主公息怒,尚不知道他的来意,先不要急着发火。这是小姐的客人,好歹得给她留点面子!”

    “啥?还要给她留面子?她这么些年给我留面子了吗?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了,怕背后有人戳脊梁骨啊。丢人呐,一个大家闺秀去倒追一个二手货,真的丢脸啊!”唐丹阳一路发泄的不满,叨唠个不停。唐府的下人见他怒气冲冲骂骂咧咧的,哪敢给他行礼,都躲的远远的。

    春妮是唐嫣的丫鬟,提着茶水正要去客厅,远远的就听到唐丹阳的骂声,知大事不妙,便小跑着抢先去了客厅。

    唐家的客厅本就气派,一色的紫檀桌椅古色古香,唐嫣和方行之正相谈甚欢。

    几个月不见,唐嫣憔悴了许多。往昔双瞳剪水、顾盼生辉的目光,如今略有几分呆滞和黯淡;以前欢快炽热的表情,如今透露岀几许莫落和郁抑。

    方行之心头一沉,对唐嫣多了几分怜悯和惋惜,索要解药的话快到嘴边又被他咽下。

    唐嫣见方行之又壮实了不少,很是开心。她一面端出了各色水果和点心,不断吩咐方行之品尝。又一面嘱咐丫鬟秋叶去通知厨房,张罗饭菜。她本来要亲自下厨的,为方行之做一道他们师兄弟都爱吃的辣子鸡丁,被方行之拦住了,硬生生的把她按回椅子上。

    她浅呷了一口茶,装着漫不经心地问:“他还好吗?”

    方行之知道她问的这个“他”指的是路长亭,心里犹豫不决。他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索要解药的理由:就是慌称路长亭想破解“百花散”之毒,结果不小心中毒了。他爱面子,张不开口向唐家求助,所以死撑着,如今愈发沉重。他是瞒着路长亭来求解药的,准备回去悄悄地给他放进茶水中,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解除身上的余毒。

    方行之觉得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因为这符合路长亭倔犟的性格,不轻易求人。同时唐嫣深爱路长亭,必然会把解药给她,说不定还会急匆匆的亲自去竹海探望。

    可是见到唐嫣还是如此深情,怕她又重新燃起了爱的火焰,陷入这场渺不可知的感情沼泽而无法自拔,深感不忍,就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