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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秦衍难死

    公孙巨厉声道:“你杀我太初山外门弟子崔泰,死罪一条,杀我太初山执事,魂魄当诛,杀我太初山徒众数十人,株连九族!”

    “你还受过灌顶?是偷学了我太初正法吧?如此便罪加一等。”

    “数罪并罚,这世上一刻也不能容你。”

    秦衍的剑越来越近。

    “你为何不问,我为何杀崔泰?”

    公孙巨冷笑一声:“崔泰就是干了天大的坏事,也轮不到你处置。”

    说话间,秦衍已冲到公孙巨不远处。

    公孙巨身为太初山甘州分舵的舵主,因天门大开发生在甘州境内,故率领舵下众弟子早早在天门附近戒备起来,为太初山的先辈们冲天门护一条后路。

    今日又收到季化清的调令,说在此地发现了一个叫谪仙谷的秘境,灵气异常充裕,于是便率领弟子们火速赶来,而在前来的路上又碰巧遇到了崔文龙派来的军卒,号称是来捉拿秦衍的。

    但公孙巨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崔家拿秦衍是假,夺谪仙谷是真。

    公孙巨的本事远在季化清之上,但季化清身为太初山执事,完全有权利调动整个甘州分舵,而且公孙巨也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太初山占下这么一个好地方,自己也能离开甘州这苦寒之地,回到太初山,继续增进修为……

    杀秦衍自然也算大功一件,公孙巨很是胸有成竹。

    秦衍手中的剑只离公孙巨一指之距时,公孙巨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秦衍手中即将刺刀公孙巨的剑竟然慢慢缩了回来,秦衍整个身子也猛然停住。

    剑一寸寸的收回,转而秦衍双手紧紧握住了剑柄,将剑锋回转,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当剑刺破皮肉,瞬息间便能穿心而过时,秦衍化境之中的另一个自己突然用低沉却又平静的嗓门说道:“虚幻迷离,安能辨别真假对错?你!尚不能死。”

    秦衍瞬间清醒,当看到自己的剑插正一点点没入自己的心口时,赶忙停住手,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方才那公孙巨轻轻一笑,自己便失去了神智。

    倘若没有化境中那另一个自己的提醒,自己恐怕就要死在自己剑下,秦衍长呼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秦衍剑锋一转,一道剑气骤然向公孙巨斩去。

    而公孙巨在同一时间发觉到了不对,赶紧避闪,这才保下了性命,但双眼却已血肉模糊,剧痛无比。

    公孙巨捂着双眼,愤怒的咆哮着,但在他心底,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油然而生,自己方才的符雨禁身被秦衍轻松破开,已算离奇,而现今自己最拿手的摄魂术也在这少年面前不起作用了……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在我甘州数来也算顶尖,难怪他能杀死已修出顶上三花的崔泰!

    公孙巨心中暗暗感慨。

    生死存亡之际,尽管自己双眼失明,公孙巨还是在口中念起咒语,手中凭空画出一个符咒,符咒画成,一道金光化成一面巨盾,当秦衍凌厉的第二剑袭来时,却被这举盾挡下。

    秦衍整个人被这举盾震飞到百米开外。

    不待秦衍稳住身形,那盾牌上无数灵符飞散出去。

    一道道灵符纷纷如雪花般飘荡而来,秦衍不敢大意,赶忙挥剑阻拦,但还是有不少灵符溅落在自己身上。

    这些符咒就像毒药一般,一触碰到秦衍,便腐蚀掉衣物,而后渗入肉体,秦衍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那些灵符吃掉,露出森森白骨。

    秦衍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忍着剧痛,手指着公孙巨问到:“方才那支弩箭,是你射的?”

    秦衍注意到,这些灵符和方才射进宁白萍心脏那支箭上缠绕的灵符一模一样。

    公孙巨双眼之中只有鲜血和碎掉的眼球,听到秦衍的发问,公孙巨还是笑了。

    “是我!我倒有些后悔,方才没多射你几箭。”

    秦衍鼓动气海,让真气暂时护住被灵符腐蚀掉血肉的伤口,握剑的手又紧了三分。

    “你该后悔的,是你射了那一箭!”

    “呀!”秦衍咆哮着,一道剑气荡出,重重的碰在那举盾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那巨盾之上多出了一条裂纹,与此同时,公孙巨怒喝一声:“去!”

    陡然之间,万道灵符密密麻麻地飞向秦衍,秦衍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一套神秘的剑招。

    那些招式行云流水般在秦衍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秦衍按着脑海中的指示,运剑,聚势,将气海之气退到剑身之上,挥剑竖劈。

    这剑气在巧妙的剑招加持下,顷刻间,便竟将村子旁的一条小河中的河水全部吸来,凝成一柄巨大的水刃,剑气所过之处,灵符悉数化作灰烬。

    灵符尽数被毁,公孙巨恼羞成怒,手臂上血管凸起,一道道真气顺着那手臂灌入手中的巨盾。

    公孙巨全力一掷,那巨盾便呼呼地朝着秦衍砸来。

    秦衍眼角一跳,直接横剑去挡,巨盾撞上剑的一刹那,剑刃直接断成湮粉,秦衍当即双拳轰出,那还在往前推进的巨盾被挡停。

    公孙巨感受到巨盾停了下来,便又画了一道符箓打向那巨盾。

    轰隆!那巨盾在和秦衍双拳摩擦中发出巨响,秦衍额头之上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行行地淌,双脚已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但秦衍还是拼尽全力,不敢松手。

    那巨盾之上汇聚着万钧的力量,只要自己一松手,不待自己躲闪,那巨盾便会将自己撞成肉沫……

    一旁观战的另一个太初山穿着的人见状,嘴角笑出了弧度:“公孙舵主好神通。”

    一旁崔家的三个高手也呆呆看着,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他们几人倒是希望秦衍和公孙巨两败俱伤,到时候,崔家不仅能杀了秦衍以报家仇,也能从太初山手中夺下这谪仙谷。

    见秦衍浑身是伤,命若悬丝,岑七看向面前身子已经冰凉的宁白萍,一脸痛苦道:“你这个蠢狐狸,干嘛要替他挡箭?他比你可命硬。”

    “现在好了,他不跟这帮人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蠢狐狸啊,蠢狐狸,你倒是醒醒啊,只要你醒来,你要什么情报我都给你,你要多少金条子,我都给你送到牯牛降。”

    一阵冷风吹过来,除了她那长长的睫毛随风动了动外,她还是那么静静的躺着,她在痛苦中死去,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了一副安详的表情……

    看着秦衍用那单薄的身躯硬抗巨盾,岑七心眼中火热:他当真不凡……

    巨盾不断推进,秦衍手腕骨折,右腿腿骨炸裂,终因那巨盾的蛮力招架不住,喋血一地,随即浑身瘫软,整个人被巨盾撞飞出去。

    见秦衍必死无疑,公孙巨长出一口气,心中暗暗祈祷,方才这巨盾若是再杀不了这少年,自己必定是要陨落在此了。

    不过公孙巨很快又担忧起不远处站着的三个崔家高手,自己身负重伤,与自己同来的副舵主实力远在那三人之下……

    公孙巨考量一番,赶忙招手叫来一旁的副舵主贾满:“速速寄出太初信符,联系长老,让其速令附近的太初山弟子赶来此处,事关重大,不得有闪失。”

    那贾满点点头,手中一张黄表取出,折成一个纸鹤,随即贾满便对那纸叠的鹤念念有词,再咬破指尖,一滴血珠滴到纸鹤上,那纸鹤便化作一只白羽灵动血肉丰满的白鹤,长鸣一声,振翅飞去。

    可就在那仙鹤飞出去没多远时,一旁崔家高手中的那个女人手中一簇火团飞出,径直打在了那仙鹤身上。

    那仙鹤身上瞬间燃起火来,烧成了一抹灰烬,被吹散在了风里。

    贾满见状,一脸愤怒地瞪着那个女人,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女人哈哈大笑起来:“秦衍被你们杀了,那你们太初山的脸面就讨回来,可我崔家呢?”

    “两位道长不至于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公孙巨哈哈大笑:“三位若是真想讨个面子,那今日秦衍之死,完全可以算在你崔家名下,我太初山不要也罢。”

    女人矫揉造作地扬了扬手,冷哼一声:“面子能当饭吃吗?老娘就想要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倒是你们太初山,作为天下宗门之首,而今怎么连面子都不要了。”

    公孙巨明白,这女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这谪仙谷归她崔家不可。

    此刻他的内伤十分严重,整个化境即将碎裂,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崔家蒙恩于我太初山,你崔家多少子弟受传我太初山正法,怎么,就为了这一个谪仙谷,就要翻脸不认人?”

    女人的薄唇笑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进而从细柳腰上取下一把大红色的铁扇。

    啪的一声,那扇面打开,大红色的扇布上用金线绣着两朵水仙花,扇骨尖端,明晃晃的一排白刃,杀气十足。

    女人从黑色的罗裙下故意露出一条白净的大腿,冲着一旁的贾满魅惑一笑:“臭道士,老娘今天就明说了,你太初山仗着自己是家大业大,视朝廷如玩物,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南边新朝造反,你太初山的罪过大了去了。”

    “不仅我家家主看不下去,就连当今圣上也忍你们很久了,此番来谪仙谷,我是奉了皇帝的圣旨。”

    公孙巨双眼失明,看不到女人那白皙如玉的大腿,倒是贾满皱着眉头,大骂道:“好你个不正经的婆娘,敢乱我道心!”

    女人听见这话,笑得更放肆了:“心有邪火,道心不稳,反倒怪起我来了?”

    公孙巨面色阴沉,一把将身旁的贾满拉到身后,向那女人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动手了?”

    女人脾气瞬间就上来了:“老娘可没说要和你打,再说了,你对我一个弱女子动手,传出去,还要脸吗?”

    “我只是想公孙舵主识相一些,赶紧退出谪仙谷,今后我们崔家还是尊你太初山为万法之宗。”

    “要是公孙舵主真想为太初山牺牲性命,成就一段宗门佳话,那老娘手里的铁扇子可就不客气了。”

    贾满一脸不服,看向公孙瓒,一脸急切:“舵主,他们这是要反啊,不杀了这骚婆娘,天下门阀指不定怎么说咱。”

    公孙瓒脸色阴沉,对贾满怒斥道:“反?谁反?崔家是崔家,太初山是太初山,谁都不隶属谁。”

    女人扭了扭腰肢,笑道:“不愧为甘州舵主,公孙道长明事理,识大局。”

    贾满满脸愤恨,指着女人道:“舵主,我们如此狼狈回去,肯定会被山门责难的!”

    公孙巨捏紧拳头,头上青筋暴起,咆哮道:“住口。”

    “带上众弟子,先出去。”

    公孙巨也觉得这是天大的侮辱,但此刻自己身负重伤,难以再战,到时候不仅这谪仙谷没占下来,还让舵下众弟子丢了性命,那便是满盘皆输。

    贾满被公孙巨的呵斥吓到,便打算去赶紧组织地上的众弟子。

    但等到他转过身,便听到身后传来血液从肉体中极速喷涌而出的簌簌声。

    他缓缓转过头,便看见自家舵主的脑袋飞向了自己怀中,而且恰好被自己接住。

    而自家舵主那无头的身躯上,一柱鲜血从脖颈处如喷泉一般激出……

    贾满吓得一把抛掉了手中的脑袋,随即公孙巨的那无头之身便坠到了地上。

    贾满这才看清,在公孙巨的身后站着的,是秦衍。

    贾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神色惊恐,眼珠凸出,像是见了鬼一般:“你……你怎么没死?”

    此刻的秦衍身后跟着一道如日背光,那光七彩绚丽,十分耀眼,贾满在秦衍身上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气息。

    他能看到秦衍才结出了金丹,但此刻秦衍的气息和气场,根本不像一个才结出金丹的修炼者,这种强大的感觉,他只在太初山上,那些神像上面感觉到过。

    此刻,贾满被秦衍盯着,双腿便开始打颤。

    “你……你是人是鬼?”

    秦衍轻轻一笑:“你猜啊!”

    说罢,一道剑光袭来,贾满的身子一分为二,裂成两半,掉到地上,摔成了残肢。

    一旁的女人眼中更是诧异和恐惧,见到秦衍看向自己,女人赶忙将袒露的大腿缩回裙底,咧嘴一笑。

    “少侠好剑法!好剑!”

    说着,手中的铁扇也悄悄收了起来,重新别到了腰间,而后忙指着身后两个崔家高手,摆手道:“我们不是太初山的,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正说着,秦衍瞪了一眼女人,随即身后那七彩背光瞬间消失不见,口中一大股鲜血吐出,身体自然下坠,重重摔在了地上。

    方才秦衍被巨盾撞到浑身骨头错乱,内脏破损,显然是必死无疑了,但一刹那间,自己心头的先天灵光极速地涌入化境,稳固住已经破裂的气海,以及密藏,随后那先天灵光又涌向秦衍周身各处的伤口。

    这才保住秦衍一命,但秦衍为了能杀死公孙巨,又强行让自己的先天灵光中断疗伤,进而将全部的先天灵光汇聚到气海,手中凝出一把气剑。

    随后透支全身气血,冲向空中一剑结果了公孙巨,但这一剑已经到了秦衍千疮百孔的身躯的极限,杀了贾满之后,秦衍连说话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见秦衍坠了下去,那女人一时之间有些发蒙,但很快她便搞清楚了状况,方才秦衍能够有那么强大的气场,完全是拿命做燃料,强行拔高了自己的修为。

    因此这种恐怖的战斗力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女人笑出了声,从腰间掏出铁扇,落在地上,走到了奄奄一息的秦衍跟前。

    远处的岑七刚想跑过来救走秦衍,却被女人一掌掀飞出去,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见女人伤到岑七,秦衍想强行支撑起身体,但秦衍只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此刻他心头那先天灵光都被透支到没了光彩,如风中孤灯,恍惚将灭。

    女人狠狠一脚踩在了秦衍头上:“臭小子,命硬到这种程度?”

    “知道老娘是谁吗?”女人躬下身,狠狠捏住秦衍的下巴,见秦衍不言语,便娇笑道:“我叫崔铁花,崔泰是我亲弟弟!”

    说罢,崔铁花笑到花枝乱颤,到忘形之际,她脸上的笑容猛然不见。

    接着便将几个巴掌狠狠地甩在秦衍的脸上,同时,崔铁花眼角挤出几颗泪珠:“我们的娘死得早,崔泰从小就被我捧在手上,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他死了本就让我心如刀绞,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死在了一个贱民的剑下。”

    “他死得窝囊,死得很不体面!”

    “本来老娘以为你的命让公孙巨拿去了,没想到啊,苍天饶过谁,你最后还是落在了老娘的手里。”

    秦衍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癫狂的大娘,心中倒没有临死的畏惧,甚至想笑。

    这崔铁花身材虽好,相貌也极佳,但脸上浓妆艳抹,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味,这味道进到秦衍嘴里,秦衍差点把中午吃的兔肉吐到崔铁花像抹了面粉的脸上。

    崔铁花临起身,又狠狠一脚踹在了秦衍鼻梁上,能听见很干脆的响声,秦衍的鼻梁骨被踢折了……

    崔铁花将铁扇扇骨之上的利刃对着秦衍,就在那铁扇划过秦衍脖颈的一刹那。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位漂亮姐姐,你在干什么啊?”

    崔铁花手中的扇子停下,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孩正向自己挥舞着肥肥胖胖的小手。

    但想到方才小孩叫自己漂亮姐姐,崔铁花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哪里来的小娃娃啊,长得粉粉嫩嫩的,来,过来看姐姐杀人。”

    说着,崔铁花冲着那小孩招了招手。

    秦衍瞥眼一看,发现正站在不远处的那小孩,正是之前在村口烤鸟吃得孩童……

    那孩童神秘一笑,冲着崔铁花做了个鬼脸:“你杀人没我杀人有意思,我不看。”

    崔铁花听到这话,呆愣住,他觉得自己没听清……

    突然,那孩童打了一个响指。

    哒!

    崔铁花脸上惊恐的表情凝固住了,她身后两个崔家高手脸上的神态也定住了。

    就连远处痛到满地打滚的岑七,也以一只脚朝天,一只脚蹬地的奇异姿势静止了。

    风也静止了,远处一直在伴风摇晃的大树也没了沙沙的响声。

    秦衍猛然发现,周围的时间静止了。

    但自己还能动,而不远处的那孩童正紧盯着自己,朝自己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