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铸金人，以问天
北魏拓跋嗣即位，为北魏第二位皇帝，追封其生母独孤部刘氏为宣穆皇后，改元永兴。而皇后慕容氏，史载无子。
柴壁之战结束后的第十二年，即公元414年，北魏的第二任皇帝拓跋嗣又派使者前去后秦，向国主姚兴提亲，依然要迎娶西平公主姚氏。
时年姚兴已病，和这时期的很多雄主一样，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他们征战一生，到这时已经想明白，就像蜀汉刘备白帝城托孤。
话说，刘备在与东吴的大战失败后，在白帝城病危，将诸葛亮招到白帝城，将儿子也就是后主刘禅托付给诸葛亮的历史典故。
先主泣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值此乱世，群雄并起，若无此等胸襟气魄便起不来。时年，南朝东晋靠着击溃前秦皇帝苻坚，强势崛起。
公元399年，统一关陇地区的后秦姚兴，一度再现后秦、北魏、东晋的三足鼎立。占据关中的后秦，便也腹背受敌，而北魏离得更近，遂许婚。
公元415年，拓跋嗣以皇后之礼迎娶西平公主姚氏。
姚氏铸造金人不成，改封一品夫人，甚得帝宠。史载：“后以铸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宠幸之，出入居处，礼秩如后焉。是后犹欲正位，而后谦让不当。”
也就是说，西平公主姚氏虽然没能成功当上皇后，但有拓跋嗣的宠爱，她的出入居处和皇后之仪一样。
后来，拓跋嗣想要破除祖宗规矩，力排众议立姚氏为皇后，姚氏却体谅拓跋嗣的难处，婉言谢绝。
泰常五年（公元420年），姚氏病逝。拓跋嗣后悔没能立她为后，遂追赠昭哀皇后，葬于云中金陵，此后也没有再立后。
公元410年，拓跋嗣北伐大破柔然。公元423年，亲征刘宋，辟地三百里。
拓跋嗣在亲征过程中，积劳成疾，于泰常八年(公元423年)十一月，在西宫驾崩，时年三十二岁。是为北魏太宗明元皇帝。
泰常八年（公元423年），拓跋嗣长子拓跋焘登基，年号始光。
公元428年，拓跋焘西征夏国，攻占夏国都城统万。建立夏国的烈祖赫连勃勃已经于公元425年去世，继任的夏国皇帝赫连昌不敌，逃至上邽。
其妹赫连氏与其他夏国宗室被北魏俘虏，之后，她与两个妹妹成为拓跋焘的嫔妃。
公元432年正月，赫连氏手铸金人，被立为皇后。
正平二年（公元452年）二月，太武帝拓跋焘遇弑，身亡。时年四十五岁，葬于云中金陵，是为世祖太武皇帝。
长子拓跋晃在拓跋焘遇弑前，已经病死，谥曰景慕太子。
同年三月，内臣中常侍宗爱以赫连皇后的名义，拥立太武帝拓跋焘年幼的儿子南安王拓跋余即位。
拓跋余尊赫连皇后为皇太后。同年十月，拓跋余又遇弑，身亡。
拥立景穆太子拓跋晃长子拓跋濬，即位为帝，年号兴安。
继位后，追封其父拓跋晃为景慕皇帝，母为恭皇后郁久闾氏。赫连皇后被尊为太皇太后。
公元453年三月，赫连太皇太后卒，葬于云中金陵，谥号太武皇后。
公元456年，拓跋濬的贵人冯氏手铸金人，被立为皇后。
她的父亲冯朗是北燕王族，内徙长安，坐罪诛，因年幼与她姐姐进了魏宫。拓跋焘的左昭仪冯氏是北燕和亲公主，有母德，照顾她们。后来，成为拓跋濬的贵人。
和平六年（公元465年），拓跋濬病逝，年二十六岁，是为高宗文成皇帝，葬于云中金陵。
同年五月，皇太子拓跋弘登基为帝，年十一岁。尊皇后冯氏为皇太后。夫人冯氏是文成皇帝的皇后冯氏，即皇太后，娘家内侄女。
拓跋弘登国初年，冯氏被选入后宫，起初立为夫人。而魏宫，子贵母死的制度，也为人所知。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去母留子。后来，这种去母留子的规定就代代在北魏宫廷里流传。后宫中的女人，无不闻之色变。
本来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应该是一件喜事。然而，对于北魏后妃来说却意味着她们的死期，想来也是悲哀。
“我的兄弟们，还太小了。最年长的，也不过比我的宏儿大了几岁光景，一团稚气。”夫人冯氏目光幽邃，声音却坚定起来，“所以，我得替他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夫人冯氏的儿子已经赐名宏，拓跋宏，作为魏天子的长子，即将被册立为皇太子。屋子里便又陷入了沉默。
长长的缄默。
而魏天子拓跋弘的夫人冯氏，昌黎王冯熙的二女儿，生于长安，生母常氏只是长安平民出身。
也就是，时年所说的寒门庶民。冯熙，字晋国，长乐信都人，太后冯氏之兄也。祖弘，追封北燕王。
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平辽海，熙父朗内徙，官做到秦、雍二州刺史、辽西郡公，坐罪诛。
中国古代有罪，名连坐。连坐，出自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史记·商君列传》，“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
这里就赐死了冯朗。其家，也就散了，戍边的戍边，回燕地的回燕地。两个年幼的女儿，进了魏宫，由姑母太武帝左昭仪冯氏抚养。
其兄熙，生于长安，为姚氏魏母所养。以叔父乐陵公邈因战入蠕蠕，魏母携熙，逃避至氐羌中抚育。
年十二，好弓马，有勇干，氐羌皆归附之。魏母恶其如此，将还长安，始就博士学问。从师受《孝经》、《论语》，好阴阳兵法事。
及长，游华阴、河东二郡间。性泛爱，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也是在那时，娶妻常氏。
熙姑先入掖庭，为太武左昭仪。妹为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访，知熙所在，征赴京师。
初封冠军将军，赐爵肥如侯；后尚文成皇帝拓跋濬姐妹博陵公主，拜驸马都尉。
出为定州刺史，进爵昌黎王。
冯熙使人自长安接姚氏魏母来京都，原配常氏侍奉婆母，携儿女同来平城，亦传为京城一时佳话。
冯熙奉魏母如生母，虽已迎娶文成皇帝的姊妹博陵公主，却在家中最好的位置修建小院，供养魏母。
因魏母仁慈，礼佛，而修佛堂。原配常氏常年侍奉魏母，也居小院，又因冯熙奉母至孝，博陵公主也不愿总向魏母行家礼。
常氏遂与博陵公主，各自为重，一个屋檐下也甚少见面。而博陵公主也非首婚，在常氏来了家中之后，便也接来了前面的儿女。
冯熙的长女，便是博陵公主带来的。以昌黎王长女身份嫁南平王拓跋纂为王妃。
拓跋纂，北魏宗室大臣，景穆皇帝拓跋晃曾孙，中山王拓跋英之子。门荫入仕，起家司徒祭酒，出继南平康王拓跋浑。
现在的魏天子拓跋弘即位，冯熙为太傅。某种程度上，夫人冯氏也像了冯熙的原配常氏，她的生母。
诞下天子长子。而当年，赐死文成帝诞下长子弘的夫人李氏，魏宫已经是以太后的名义。
北魏太安二年（公元456年），年仅两岁的皇长子拓跋弘被立为皇太子，随后，贵人冯氏铸以金人，终成皇后。
如今，轮到她了。
正想着，屋子里太安静了，居中上年纪的中宫女吏再一次开口打断道：“娘娘，我们必须按时辰回去复命，也请你抓紧时间。”
屋子里太安静了，能够清晰听到屋子外面刮过的风声。
停了一停，又道，“娘娘，你的母亲兄弟都在这里，等着和你诀别。名单是你呈上去的，他们可一直在等着你。”
“听上去，是让人遗憾的。”夫人冯氏道，“我的宏儿即将被册立为太子。而我也想见他最后一面。”
“娘娘。”中宫女吏面露难色，“这并不合适。”
停了一会儿，又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是啊。”夫人冯氏道，“想见的，见不到。就像是，妾，错在了哪里。”她看着案上那一碗黑漆漆的默药，带着死亡的苦涩气息。
“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她低下头。
“‘故事’，或者说，天，会不会出错了。”
至于出路，怎么可能没有呢。
在她死后，能够被册封为皇后的人，只可能是她的妹妹。同样流着拓跋氏的血的北魏公主之次女。
是汉宫飞燕么。
《汉书．孝成赵皇后传》载：“汉成帝后赵飞燕，本赵临女，体轻善歌舞。帝微行，见而悦之，并其妹皆召入宫，为婕妤，宠冠后宫。许后废，立飞燕为后，封其妹为昭仪。”
后戏称赵飞燕为“汉宫飞燕”，作为得宠后妃之典。
而这，夫人冯氏清楚地知道。她的妹妹，手铸金人，也必然能够成功。
“我想知道。”
夫人冯氏的声音低了下去，“作为已经赐名的皇长子的母亲，等得起的。”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默药一饮而尽，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是真的苦。
道出最后诀别的话来。
“请转告太后娘娘，我终将是皇后，因天子之母而来的皇后。还有，我希望由我的三妹泽来抚养我的儿子宏。”
推过去的诀别书，是一早写下的。她的宏儿三岁了。
这三年，北魏和前秦苻坚时期仿佛，已近一统北方。而南朝的宋，也差不多一统南方，布衣素族。
皇后出身，比她的母族也高不了多少，说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有德者居之。接下来的皇后……然而，夫人冯氏的念头还没有转完，便咳了起来。
中宫女吏低头，收起的时候，瞥见了几个字。
温润而……她微微出神，夫人冯氏名讳润。她想，是温润而泽，仁也。
《礼记·聘义》：“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意思是比喻人的态度、言语温和柔顺。
确实是夫人冯氏，和她的妹妹，同为三夫人的冯氏。
也是魏宫最得魏天子看重的。中宫女吏与身后的人低声说着话，然后，一人走了出去。
不多久，夫人冯氏的亲生母亲常氏走了进来。
她显然被夫人冯氏的模样吓到了，口吐鲜血。
摇摇欲坠。下一刻，常氏上前抱住了夫人冯氏。
“润，润儿。”常氏搂着她的长女，语无伦次地大放悲声。
“这是，不是说，还要诀别，叩谢天恩……”
北魏皇兴三年六月辛未日（公元469年6月27日），年仅三岁的皇长子拓跋宏被册立为皇太子，赐下太师府邸。
柴壁之战结束后的第十二年，即公元414年，北魏的第二任皇帝拓跋嗣又派使者前去后秦，向国主姚兴提亲，依然要迎娶西平公主姚氏。
时年姚兴已病，和这时期的很多雄主一样，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他们征战一生，到这时已经想明白，就像蜀汉刘备白帝城托孤。
话说，刘备在与东吴的大战失败后，在白帝城病危，将诸葛亮招到白帝城，将儿子也就是后主刘禅托付给诸葛亮的历史典故。
先主泣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值此乱世，群雄并起，若无此等胸襟气魄便起不来。时年，南朝东晋靠着击溃前秦皇帝苻坚，强势崛起。
公元399年，统一关陇地区的后秦姚兴，一度再现后秦、北魏、东晋的三足鼎立。占据关中的后秦，便也腹背受敌，而北魏离得更近，遂许婚。
公元415年，拓跋嗣以皇后之礼迎娶西平公主姚氏。
姚氏铸造金人不成，改封一品夫人，甚得帝宠。史载：“后以铸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宠幸之，出入居处，礼秩如后焉。是后犹欲正位，而后谦让不当。”
也就是说，西平公主姚氏虽然没能成功当上皇后，但有拓跋嗣的宠爱，她的出入居处和皇后之仪一样。
后来，拓跋嗣想要破除祖宗规矩，力排众议立姚氏为皇后，姚氏却体谅拓跋嗣的难处，婉言谢绝。
泰常五年（公元420年），姚氏病逝。拓跋嗣后悔没能立她为后，遂追赠昭哀皇后，葬于云中金陵，此后也没有再立后。
公元410年，拓跋嗣北伐大破柔然。公元423年，亲征刘宋，辟地三百里。
拓跋嗣在亲征过程中，积劳成疾，于泰常八年(公元423年)十一月，在西宫驾崩，时年三十二岁。是为北魏太宗明元皇帝。
泰常八年（公元423年），拓跋嗣长子拓跋焘登基，年号始光。
公元428年，拓跋焘西征夏国，攻占夏国都城统万。建立夏国的烈祖赫连勃勃已经于公元425年去世，继任的夏国皇帝赫连昌不敌，逃至上邽。
其妹赫连氏与其他夏国宗室被北魏俘虏，之后，她与两个妹妹成为拓跋焘的嫔妃。
公元432年正月，赫连氏手铸金人，被立为皇后。
正平二年（公元452年）二月，太武帝拓跋焘遇弑，身亡。时年四十五岁，葬于云中金陵，是为世祖太武皇帝。
长子拓跋晃在拓跋焘遇弑前，已经病死，谥曰景慕太子。
同年三月，内臣中常侍宗爱以赫连皇后的名义，拥立太武帝拓跋焘年幼的儿子南安王拓跋余即位。
拓跋余尊赫连皇后为皇太后。同年十月，拓跋余又遇弑，身亡。
拥立景穆太子拓跋晃长子拓跋濬，即位为帝，年号兴安。
继位后，追封其父拓跋晃为景慕皇帝，母为恭皇后郁久闾氏。赫连皇后被尊为太皇太后。
公元453年三月，赫连太皇太后卒，葬于云中金陵，谥号太武皇后。
公元456年，拓跋濬的贵人冯氏手铸金人，被立为皇后。
她的父亲冯朗是北燕王族，内徙长安，坐罪诛，因年幼与她姐姐进了魏宫。拓跋焘的左昭仪冯氏是北燕和亲公主，有母德，照顾她们。后来，成为拓跋濬的贵人。
和平六年（公元465年），拓跋濬病逝，年二十六岁，是为高宗文成皇帝，葬于云中金陵。
同年五月，皇太子拓跋弘登基为帝，年十一岁。尊皇后冯氏为皇太后。夫人冯氏是文成皇帝的皇后冯氏，即皇太后，娘家内侄女。
拓跋弘登国初年，冯氏被选入后宫，起初立为夫人。而魏宫，子贵母死的制度，也为人所知。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去母留子。后来，这种去母留子的规定就代代在北魏宫廷里流传。后宫中的女人，无不闻之色变。
本来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应该是一件喜事。然而，对于北魏后妃来说却意味着她们的死期，想来也是悲哀。
“我的兄弟们，还太小了。最年长的，也不过比我的宏儿大了几岁光景，一团稚气。”夫人冯氏目光幽邃，声音却坚定起来，“所以，我得替他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夫人冯氏的儿子已经赐名宏，拓跋宏，作为魏天子的长子，即将被册立为皇太子。屋子里便又陷入了沉默。
长长的缄默。
而魏天子拓跋弘的夫人冯氏，昌黎王冯熙的二女儿，生于长安，生母常氏只是长安平民出身。
也就是，时年所说的寒门庶民。冯熙，字晋国，长乐信都人，太后冯氏之兄也。祖弘，追封北燕王。
北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平辽海，熙父朗内徙，官做到秦、雍二州刺史、辽西郡公，坐罪诛。
中国古代有罪，名连坐。连坐，出自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史记·商君列传》，“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
这里就赐死了冯朗。其家，也就散了，戍边的戍边，回燕地的回燕地。两个年幼的女儿，进了魏宫，由姑母太武帝左昭仪冯氏抚养。
其兄熙，生于长安，为姚氏魏母所养。以叔父乐陵公邈因战入蠕蠕，魏母携熙，逃避至氐羌中抚育。
年十二，好弓马，有勇干，氐羌皆归附之。魏母恶其如此，将还长安，始就博士学问。从师受《孝经》、《论语》，好阴阳兵法事。
及长，游华阴、河东二郡间。性泛爱，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也是在那时，娶妻常氏。
熙姑先入掖庭，为太武左昭仪。妹为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访，知熙所在，征赴京师。
初封冠军将军，赐爵肥如侯；后尚文成皇帝拓跋濬姐妹博陵公主，拜驸马都尉。
出为定州刺史，进爵昌黎王。
冯熙使人自长安接姚氏魏母来京都，原配常氏侍奉婆母，携儿女同来平城，亦传为京城一时佳话。
冯熙奉魏母如生母，虽已迎娶文成皇帝的姊妹博陵公主，却在家中最好的位置修建小院，供养魏母。
因魏母仁慈，礼佛，而修佛堂。原配常氏常年侍奉魏母，也居小院，又因冯熙奉母至孝，博陵公主也不愿总向魏母行家礼。
常氏遂与博陵公主，各自为重，一个屋檐下也甚少见面。而博陵公主也非首婚，在常氏来了家中之后，便也接来了前面的儿女。
冯熙的长女，便是博陵公主带来的。以昌黎王长女身份嫁南平王拓跋纂为王妃。
拓跋纂，北魏宗室大臣，景穆皇帝拓跋晃曾孙，中山王拓跋英之子。门荫入仕，起家司徒祭酒，出继南平康王拓跋浑。
现在的魏天子拓跋弘即位，冯熙为太傅。某种程度上，夫人冯氏也像了冯熙的原配常氏，她的生母。
诞下天子长子。而当年，赐死文成帝诞下长子弘的夫人李氏，魏宫已经是以太后的名义。
北魏太安二年（公元456年），年仅两岁的皇长子拓跋弘被立为皇太子，随后，贵人冯氏铸以金人，终成皇后。
如今，轮到她了。
正想着，屋子里太安静了，居中上年纪的中宫女吏再一次开口打断道：“娘娘，我们必须按时辰回去复命，也请你抓紧时间。”
屋子里太安静了，能够清晰听到屋子外面刮过的风声。
停了一停，又道，“娘娘，你的母亲兄弟都在这里，等着和你诀别。名单是你呈上去的，他们可一直在等着你。”
“听上去，是让人遗憾的。”夫人冯氏道，“我的宏儿即将被册立为太子。而我也想见他最后一面。”
“娘娘。”中宫女吏面露难色，“这并不合适。”
停了一会儿，又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是啊。”夫人冯氏道，“想见的，见不到。就像是，妾，错在了哪里。”她看着案上那一碗黑漆漆的默药，带着死亡的苦涩气息。
“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她低下头。
“‘故事’，或者说，天，会不会出错了。”
至于出路，怎么可能没有呢。
在她死后，能够被册封为皇后的人，只可能是她的妹妹。同样流着拓跋氏的血的北魏公主之次女。
是汉宫飞燕么。
《汉书．孝成赵皇后传》载：“汉成帝后赵飞燕，本赵临女，体轻善歌舞。帝微行，见而悦之，并其妹皆召入宫，为婕妤，宠冠后宫。许后废，立飞燕为后，封其妹为昭仪。”
后戏称赵飞燕为“汉宫飞燕”，作为得宠后妃之典。
而这，夫人冯氏清楚地知道。她的妹妹，手铸金人，也必然能够成功。
“我想知道。”
夫人冯氏的声音低了下去，“作为已经赐名的皇长子的母亲，等得起的。”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默药一饮而尽，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是真的苦。
道出最后诀别的话来。
“请转告太后娘娘，我终将是皇后，因天子之母而来的皇后。还有，我希望由我的三妹泽来抚养我的儿子宏。”
推过去的诀别书，是一早写下的。她的宏儿三岁了。
这三年，北魏和前秦苻坚时期仿佛，已近一统北方。而南朝的宋，也差不多一统南方，布衣素族。
皇后出身，比她的母族也高不了多少，说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有德者居之。接下来的皇后……然而，夫人冯氏的念头还没有转完，便咳了起来。
中宫女吏低头，收起的时候，瞥见了几个字。
温润而……她微微出神，夫人冯氏名讳润。她想，是温润而泽，仁也。
《礼记·聘义》：“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意思是比喻人的态度、言语温和柔顺。
确实是夫人冯氏，和她的妹妹，同为三夫人的冯氏。
也是魏宫最得魏天子看重的。中宫女吏与身后的人低声说着话，然后，一人走了出去。
不多久，夫人冯氏的亲生母亲常氏走了进来。
她显然被夫人冯氏的模样吓到了，口吐鲜血。
摇摇欲坠。下一刻，常氏上前抱住了夫人冯氏。
“润，润儿。”常氏搂着她的长女，语无伦次地大放悲声。
“这是，不是说，还要诀别，叩谢天恩……”
北魏皇兴三年六月辛未日（公元469年6月27日），年仅三岁的皇长子拓跋宏被册立为皇太子，赐下太师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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