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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庙堂高江湖远

    刘大夏怒不可遏,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住秦烈头发,另一只手去掐他脖子,秦烈也打红了眼,膝盖狠顶刘大夏后腰,张口咬住刘大夏的手指,围观众人七手八脚要把俩人拉开,但两人都打出了真火,搂抱在一起不死不休,竟是谁也不肯先撒手……

    火爆场面使得殿内闹哄哄乱成一片,很快惊动了陈帝和崔老太公及一众耆老,待陈帝命令站殿的金瓜武士拼命将两人拉开,崔老太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两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白胡子老头,一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朝服撕扯的破烂不堪,一个蓬头肿着半张脸,一只手鲜血淋漓地托着两颗牙齿,嘴里鼻子里也是血迹斑斑……

    崔老太公看的心惊肉跳,崔家其他耆老哪见过这种阵仗,有两个体弱多病的耆老顿时吓的晕了过去,旁边众人又是揉胸又是掐人中,殿内又闹哄哄乱成一片。

    陈帝心中恚怒,脸颊肌肉抽搐几下,沉声道:“御医……快传御医!”

    等到御医满头大汗大汉把两名昏厥的耆老救治好,大殿内逐渐安静下来,陈帝望着站在人群正中还在气喘吁吁的刘大夏和秦烈,抓起龙案上的镇山河重重一摔,大喝道:“你二人可知罪?!”

    “噗通!”御医刚救治过来的一个耆老又吓晕了过去。

    御医又上前满头大汗开始救治,崔老太公颤巍巍的拄着龙头拐杖站起身,咧开嘴露着豁牙对陈帝报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陛下处理国事要紧,老朽等人就……先行告退……”。说完小心翼翼的后退,一众耆老又互相搀扶着慢慢向殿外走。

    陈帝脸色阴沉,以手据案俯身瞪着刘大夏与秦烈道:“你二人屡次三番,咆哮朝堂,公然斗殴,置皇家体面于不顾,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么?”他说完又抓起镇山河一摔道:“来人!将这两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话音未落,刚走到殿门口的一众崔家耆老队伍中,“噗通”一声,又是刚才那位再次晕倒……

    秦烈撩起被撕烂的朝服,指着自己肿的老高的面颊辩解道:“陛下……是他先打我的,老臣手无缚鸡之力……险些被他活活打死啊!陛下要给老臣做主啊!”

    刘大夏脖子一梗,抹了一把脸,顿时满脸血污,指着秦烈道:“皇上,这老小子不地道啊,背地里玩阴的,皇上,你看看老臣被他打的……皇上……你看看……这是老臣的牙,老臣的牙啊!”

    陈帝脸色铁青道:“住口,都给朕拖下去,重打三十!”四个金瓜武士上殿摁住刘大夏与秦烈。

    “陛下……陛下饶命啊……老臣知错啦!……陛下……”秦烈被两个高大武士拖着走向殿外顿时羞愤交加,忙不迭求饶道。

    刘大夏甚是硬气,挣脱两个武士,吹胡子瞪眼道:“老子有腿有脚,不需你们动手,自去领罚!”说完自顾走向殿外。

    百官一看,皇帝这下是真怒了,纷纷跪下为两人求情……

    最终陈帝念在二人年迈又劳苦功高,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大陈帝国今日的朝会就在这样的闹腾中,终于结束了……

    散朝后,宗正少卿谭子文走出宫门,车夫早已等候多时,谭子文上了马车却不走远,停在不远处树下,透过车帘的缝隙偷偷打量着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官员,待到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谭子文眉头紧蹙满腹心事地让车夫载着到定鼎大街。

    定鼎大街是皇城最热闹的地方,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茶楼、酒肆、当铺、脚店、肉铺、作坊、公廨等等。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挑担赶路的、沿街叫卖的、驾车出行的,还有一些女眷在几家脂粉铺子流连忘返,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或楼阁飞檐之上,给面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增加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谭子文在车内换了便服,在一家叫醉仙楼的酒馆胡乱吃了点酒饭,出门又到采芳斋买了几匣点心,坐上马车沿着定鼎大街转到了朱雀大街一个小胡同里,胡同幽深且清静,几丛修竹,房舍俨然,谭子文抱着点心匣子轻轻叩响一扇黑漆大门,过了半晌,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脑袋。谭子文对他说着什么,那人摇摇头,接过他的礼物,又咣铛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是御史中丞王书同大人的府邸,就在上个月,中丞大人托人带话给谭子文,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欣赏,很快,谭子文拜在中丞大人门下,王书同出自知行院,今天朝堂上皇上支持范阳郡崔家建龙门书院,谭子文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特来拜会中丞大人,却被管家告知中丞大人不在家……

    傍晚,定鼎相府。宰相丁奉元年岁已高,半年来常气喘咳血,皇上特许在家修养不用上朝,并派御医华仲居家照顾调理身体。

    丁奉元原是前朝成都郡刺史,先帝赵贞成立义军之初,就率部投奔,他积极招降前朝官员,训练士卒筹措粮草,掌管军机,事必躬亲,他为人刚正不阿又任劳任怨,深得先帝赏识信赖,后来大陈帝国建国,先帝任命他为宰相也是众望所归。

    此时丁奉元躺坐在会客厅罗汉椅上,他下首围坐着诸卫将军庞天德,谏仪大夫黄九郎,翊麾校尉苏瓒,给事中潘常在,亲卫大夫许盼山,中书舍人梁道明,翰林学士郭怀仁,驸马都尉蒋茂,御史中丞王书同,礼部尚书余画竹等人,御史大夫秦烈也赫然在座,他一边脸颊高高隆起,尚未消肿,今日朝中大臣竟是来了个七七八八。

    只听谏仪大夫黄九郎捻着胡须道:“我大陈建国之初,先帝就令国师建立知行院广揽天下贤才,不拘一格的选拔人才,不只是官宦子弟,民间优秀学子占大多数,这十几年来从知行院走出的俊杰许多已是我朝廷的中流砥柱。这次皇上成立龙门书院……怕是……不太好啊”!

    翊麾校尉苏瓒咧嘴嘿嘿一笑,大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道:“不好,不好,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这是厌恶我们这些老臣了吗?”诸卫将军庞天德瞪他一眼道:“老苏,你胡说些什么,祸从口出,不可乱讲!”苏瓒讪讪笑笑,不再言语。

    亲卫大夫许盼山笑道:“我们只是闲聊,这里不似朝堂,在座又都是丁相极相熟的,大家畅所欲言,不打紧,不打紧!”说完他接着道:“范阳郡崔家财大气粗,皇上金口一开就给了八百亩土地……龙门书院,龙门,书院,呵呵,这名字分明就是皇家别院!也不知国师那边作何打算,有些事需早做绸缪……!”

    翰林学士郭怀仁道:“先生许多年已不理朝政,即使知行院弟子平时也难得一见,有人传言,不久前先生曾只身去过西凉……”

    哦……座中众人群情振奋,先帝赵贞当年一直称呼李行知为先生,从不直呼其名,先帝说以李行知通晓古今,神鬼莫测之能,只有称呼先生,先天地而生,才能表达自己的崇敬。先帝推翻暴梁,建立大陈帝国,敕封李行知为国师,两位皇子见到国师也是执弟子礼,称其为先生。知行院弟子称呼李行知多是院长或者先生,郭怀仁此时一说,大家登时明白,原来国师多年来远离朝堂,影踪少现,但身体康健一如往昔,最近还只身去过西凉,江湖路远道阻且险,国师一定有什么大事情……

    驸马都尉蒋茂道:“国师如果在京,定会知晓今日朝会消息,以他老人家的威望,直谏皇上……也许,皇上能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黄九郎又眯着眼睛道:“皇上已多久未曾召过国师入宫?宫里太监传言说皇上与国师不睦……陛下金口一开,再难收回,此事隐隐透着不妥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御史大夫秦烈道:“哼哼……我今日在朝就觉察不妥,范阳郡崔家那个老货对皇上好一通吹捧,书院就建在南郊,距离知行院不过数十里之遥,如此一来,将置国师于何地?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竟然不等我们商议,那么快就做了决定,这事先……一定是有人串通好的,尤其那个国子监祭酒崔应台,极尽谄媚,居心叵测,哼哼……要不是当时我和刘大夏那个老货打起来,这事我必要问个明白,哎呦……这一说话怎么又疼上啦!”他说完皱眉捧着红肿的脸颊,嘴里丝丝吸着凉气。

    宰相丁奉元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完一阵后,用手帕掩着嘴擦拭了一下,声音略带沙哑道:“我等尽心辅佐皇上,不应该计较个人得失,俯仰无愧于天地,褒贬自有春秋,似这种非议同僚的话语,诸位不可不戒,以正朝堂视听……”他话还没说完,又用手帕掩住嘴咳嗽起来……

    御史大夫秦烈脸皮微赧,低着头不再言语,御史中丞王书同开口道:“皇上自从御极以来,精励图志,一直念念不忘的是收复秦州郡,上次为了出兵西凉筹措粮草,朝中诸臣对此事争论不休,据说派人请示了国师,国师也不太赞同……后来,皇上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持反对意见的都是那些人,其中又有多少出自知行院,也许……从那时起,皇上就动了心思……”。

    给事中潘常在接口道:“不错,今年秋闱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往年主考官都是我与礼部侍郎董择驹,就在几天前,皇帝突然下旨此事交给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崔应台为秋闱主考……”。

    丁奉元躺坐在罗汉椅上,他身上披着棉褥,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相府的一个下人悄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丁奉元身旁的暖炉再加大一些,随着碳火炙烤,室内渐渐灼热起来,丁奉元听着下面一众官员分析今天皇上的种种举动,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心中暗道:“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子,始终被先帝压制,又总屈居于大皇子之下,这十几年来一直隐忍……皇上……这是终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