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仁与不仁
开元十八年，距离天下论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各方势力也来到了京城。
楚皇城内禁武，这是众所周知的，唯一能动兵器的只有山君卫和禁军。
即使是一品甚至上三境，也得老老实实的靠他的双腿，不能御风。
在这天下最大的城中，天南海北的人都汇聚于此，三国的文化于此交汇。
用一句诗形容那便是待到京城一片月，听取万户捣衣声。
如今在楚皇城地势最高的皇宫中，那位受天命而立，大楚共主的天子正在御花园的凉亭中与人闲谈。
一身华丽常服的李甯看着御花园中百花，语气有些愁然：
“我在书上曾看过一句话，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可仁义真能保住江山吗？帝位永固吗？”
对他没有自称“朕”，丘处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这位大楚国师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道：
“天子受命于天，陛下觉着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天子是否该仁？”
李甯那张略显老迈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天地不仁，天子受命于天，仁与不仁？”
他思索一番无果，只能说道：
“我不知，还望国师解惑。”
丘国师正色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因为道。”
李甯疑惑不解，
“道？”
丘国师点了点头，
“道，无悲无喜，无善无恶，对世间一切一视同仁，天子受命于天，与它来说，天子与百姓并无差别。天地不是不仁，而是无仁。”
李甯叹了口气问道：
“那我这天子当如何？”
丘国师温声道：
“陛下还不明白吗？天子不是受命于天，这天下也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察民心，施仁义，王天下。”
“这仁便可保住江山永固？”
丘国师摇了摇头，
“仁只是其一，重要的是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外仁内王，便可得江山永固。仁非常人之仁，王非霸王之王。”
这时李甯突然问道：
“朕可是外仁内王？”
丘国师倒也笑着摇了摇头。
李甯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这几个儿子中可有外仁内王者？”
丘国师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太子内王外霸，颇有先帝风范，二殿下唯仁，三殿下唯儒，四殿下唯道，五殿下唯霸。”
李甯看着他，似乎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丘国师则是笑着没有再开口。
李甯有些失望。
这时，一身绯红飞鱼服的赵贵走了过来，行礼说道：
“陛下，长公主请见。”
李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叫她进来吧。”
随后赵贵便带着李满雪走了过来。
她一身碧霞云纹缎裙，见到李甯便行了一礼：
“拜见父皇，丘国师。”
李甯笑道：
“不必多礼。”
他只要一看见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便心情大好。
李满雪的生母是云贵妃，也是他第二个爱上的女人。
云贵妃作为当年江南第一美人，李满雪自然继承了她的相貌，同时兼并了李甯的知性。
李甯问道：
“雪儿，最近在书院怎么样？”
李满雪回道：
“回父皇，女儿在书院挺好的。”
“哦？怎么看你有些不开心？”
李甯似乎想起什么冷哼一声，
“哼，又是那些人打扰你了？”
李满雪不可知否。
李甯向来对那些纨绔子弟不甚好感，
“今天又有人上奏，请求朕将你许配给他，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
丘国师笑着打趣道：
“这不也证明公主国色天香美貌？”
李甯大笑道：
“也是，雪儿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可否有中意之人？”
李满雪似乎想逃避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父皇，母后最近老是抱怨你已经很久没去善心殿了。”
李甯轻咳两声：
“最近奏折太多了，没空去陪你母后。还有别扯开话题，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
李满雪毫不在意，
“打不了女儿日后跟丘国上山去当道姑。”
李甯一拍桌子，
“这怎么能行，你说你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说完他便看了一眼丘国师，示意他来劝劝。
丘国师喝了一口茶，把头偏了过去，表示这不关他的事。
李甯无奈，
“龙虎山那小子朕就是看不顺眼。”
李满雪淡淡说道：
“当初外公第一次见父皇的时候也是如此。”
丘国师一愣，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甯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两声，
“雪儿又听你娘亲瞎说，当年朕和你娘亲那是情投意合。”
面对父皇的嘴硬，李满雪倒是没有继续接话，而是问道：
“今天我是来请教丘国师如何看待儒家？”
李甯同时也看向丘国师。
丘国师却摆了摆手，无奈道：
“又来？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今天就别论道了，我们不谈这些。”
李满雪本来就是来论道的，但看丘国师不想再大篇长谈便作罢。
“这天下论道快要开始了。”
李甯笑着说道。
丘国师打趣道，
“不如就在这天下论道上给公主召婿算了。”
李满雪低眸品茶，语气冷淡地说道：
“国师大人，还请自重。”
丘国师尴尬地笑了笑。
作为一国之君的李甯倒是大笑着：
“你就别难为雪儿了，这回龙虎山也会参加，我倒要看看那个龙虎山小天师有什么能耐？”
李满雪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这是两码事，还望父皇搞清楚。”
听到这话的丘国师端茶的手抖了一下，心道这对父女的嘴硬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见她已经有些不悦了，李甯便转移话题，
“这御花园的花开得真不错。”
李满雪毫不留情面的拆穿道：
“这花还没开呢，父皇。”
“噗”
丘国师有些忍不住了。
李甯清了下嗓子掩饰刚刚的尴尬，接着说道：
“雪儿，朕听说你与那女子剑仙相处的还不错？”
李满雪说道：
“我上次去龙虎山拜香的时候恰好她和她弟子也在山上做客。便结识了一番。”
李甯转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丘国师说道：
“朕还听说这单剑仙对你们一脉很不友好啊，丘国师有没有这回事？”
丘国师回道：
“都是我那师弟惹出来的桃花债，没想到单姑娘把我们都恨上了。这回啊惨咯。”
李甯听到如他所想的一样，便对李满雪语重心长地说道：
“看见没，那小子也是学道的，朕就怕你会成第二个单剑仙啊。”
丘国师扶额，陛下怎么以偏概全啊。
李满雪浅笑了一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
“父皇日理万机，就不必操心这些小事了。如果父皇没有别的事，女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李甯贵为天子，手握生杀大权，在大臣们看来他时常面如沉水，不苟言笑，而身为大楚地位最尊贵之人，他最怕就是自家这个掌上明珠对自己这样笑。
每次这样笑就代表着这一段时间他的小宝贝就不会理自己了。
对此，李甯只能叹息了一声，对丘国师说道：
“你可知我为何宠爱她？”
丘国师笑道：
“长公主有一颗玲珑心啊。”
李甯对此颇有些得意，毕竟漏风的小棉袄也是棉袄嘛。
他感慨道：
“大哥死了后，我初登帝位，国内国外皆不安宁，我还记得我那时刚刚遭遇刺杀，只有她不顾危险跑过来安慰我，你说那时她那么大点孩子，从养心殿一路跑过来，连宫中的太监都没追上，就为了到我面前抱着我说一句阿父不哭，有雪儿在。”
李甯笑的说道：
“她个屁大点孩子，哪懂什么刺杀啊，朕为大楚之君，一场小小刺杀怎会哭？她啊，什么都不懂。”
说完他便抹了抹眼角，
“今天这风有点大了。”
丘国师没有出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李甯接着说道：
“当年大哥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如今大楚不照样国泰民安。史书能否记载朕为一代明君？”
丘国师俯身作揖，
“陛下当是明君。”
李甯将丘处一虚扶起，笑道：
“丘国师，还请你助朕一臂之力。”
丘国师笑道：
“贫道求之不得。”
楚皇城内禁武，这是众所周知的，唯一能动兵器的只有山君卫和禁军。
即使是一品甚至上三境，也得老老实实的靠他的双腿，不能御风。
在这天下最大的城中，天南海北的人都汇聚于此，三国的文化于此交汇。
用一句诗形容那便是待到京城一片月，听取万户捣衣声。
如今在楚皇城地势最高的皇宫中，那位受天命而立，大楚共主的天子正在御花园的凉亭中与人闲谈。
一身华丽常服的李甯看着御花园中百花，语气有些愁然：
“我在书上曾看过一句话，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可仁义真能保住江山吗？帝位永固吗？”
对他没有自称“朕”，丘处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这位大楚国师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道：
“天子受命于天，陛下觉着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天子是否该仁？”
李甯那张略显老迈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天地不仁，天子受命于天，仁与不仁？”
他思索一番无果，只能说道：
“我不知，还望国师解惑。”
丘国师正色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因为道。”
李甯疑惑不解，
“道？”
丘国师点了点头，
“道，无悲无喜，无善无恶，对世间一切一视同仁，天子受命于天，与它来说，天子与百姓并无差别。天地不是不仁，而是无仁。”
李甯叹了口气问道：
“那我这天子当如何？”
丘国师温声道：
“陛下还不明白吗？天子不是受命于天，这天下也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察民心，施仁义，王天下。”
“这仁便可保住江山永固？”
丘国师摇了摇头，
“仁只是其一，重要的是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外仁内王，便可得江山永固。仁非常人之仁，王非霸王之王。”
这时李甯突然问道：
“朕可是外仁内王？”
丘国师倒也笑着摇了摇头。
李甯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这几个儿子中可有外仁内王者？”
丘国师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太子内王外霸，颇有先帝风范，二殿下唯仁，三殿下唯儒，四殿下唯道，五殿下唯霸。”
李甯看着他，似乎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丘国师则是笑着没有再开口。
李甯有些失望。
这时，一身绯红飞鱼服的赵贵走了过来，行礼说道：
“陛下，长公主请见。”
李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叫她进来吧。”
随后赵贵便带着李满雪走了过来。
她一身碧霞云纹缎裙，见到李甯便行了一礼：
“拜见父皇，丘国师。”
李甯笑道：
“不必多礼。”
他只要一看见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便心情大好。
李满雪的生母是云贵妃，也是他第二个爱上的女人。
云贵妃作为当年江南第一美人，李满雪自然继承了她的相貌，同时兼并了李甯的知性。
李甯问道：
“雪儿，最近在书院怎么样？”
李满雪回道：
“回父皇，女儿在书院挺好的。”
“哦？怎么看你有些不开心？”
李甯似乎想起什么冷哼一声，
“哼，又是那些人打扰你了？”
李满雪不可知否。
李甯向来对那些纨绔子弟不甚好感，
“今天又有人上奏，请求朕将你许配给他，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
丘国师笑着打趣道：
“这不也证明公主国色天香美貌？”
李甯大笑道：
“也是，雪儿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可否有中意之人？”
李满雪似乎想逃避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父皇，母后最近老是抱怨你已经很久没去善心殿了。”
李甯轻咳两声：
“最近奏折太多了，没空去陪你母后。还有别扯开话题，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
李满雪毫不在意，
“打不了女儿日后跟丘国上山去当道姑。”
李甯一拍桌子，
“这怎么能行，你说你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说完他便看了一眼丘国师，示意他来劝劝。
丘国师喝了一口茶，把头偏了过去，表示这不关他的事。
李甯无奈，
“龙虎山那小子朕就是看不顺眼。”
李满雪淡淡说道：
“当初外公第一次见父皇的时候也是如此。”
丘国师一愣，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甯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两声，
“雪儿又听你娘亲瞎说，当年朕和你娘亲那是情投意合。”
面对父皇的嘴硬，李满雪倒是没有继续接话，而是问道：
“今天我是来请教丘国师如何看待儒家？”
李甯同时也看向丘国师。
丘国师却摆了摆手，无奈道：
“又来？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今天就别论道了，我们不谈这些。”
李满雪本来就是来论道的，但看丘国师不想再大篇长谈便作罢。
“这天下论道快要开始了。”
李甯笑着说道。
丘国师打趣道，
“不如就在这天下论道上给公主召婿算了。”
李满雪低眸品茶，语气冷淡地说道：
“国师大人，还请自重。”
丘国师尴尬地笑了笑。
作为一国之君的李甯倒是大笑着：
“你就别难为雪儿了，这回龙虎山也会参加，我倒要看看那个龙虎山小天师有什么能耐？”
李满雪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这是两码事，还望父皇搞清楚。”
听到这话的丘国师端茶的手抖了一下，心道这对父女的嘴硬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见她已经有些不悦了，李甯便转移话题，
“这御花园的花开得真不错。”
李满雪毫不留情面的拆穿道：
“这花还没开呢，父皇。”
“噗”
丘国师有些忍不住了。
李甯清了下嗓子掩饰刚刚的尴尬，接着说道：
“雪儿，朕听说你与那女子剑仙相处的还不错？”
李满雪说道：
“我上次去龙虎山拜香的时候恰好她和她弟子也在山上做客。便结识了一番。”
李甯转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丘国师说道：
“朕还听说这单剑仙对你们一脉很不友好啊，丘国师有没有这回事？”
丘国师回道：
“都是我那师弟惹出来的桃花债，没想到单姑娘把我们都恨上了。这回啊惨咯。”
李甯听到如他所想的一样，便对李满雪语重心长地说道：
“看见没，那小子也是学道的，朕就怕你会成第二个单剑仙啊。”
丘国师扶额，陛下怎么以偏概全啊。
李满雪浅笑了一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
“父皇日理万机，就不必操心这些小事了。如果父皇没有别的事，女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李甯贵为天子，手握生杀大权，在大臣们看来他时常面如沉水，不苟言笑，而身为大楚地位最尊贵之人，他最怕就是自家这个掌上明珠对自己这样笑。
每次这样笑就代表着这一段时间他的小宝贝就不会理自己了。
对此，李甯只能叹息了一声，对丘国师说道：
“你可知我为何宠爱她？”
丘国师笑道：
“长公主有一颗玲珑心啊。”
李甯对此颇有些得意，毕竟漏风的小棉袄也是棉袄嘛。
他感慨道：
“大哥死了后，我初登帝位，国内国外皆不安宁，我还记得我那时刚刚遭遇刺杀，只有她不顾危险跑过来安慰我，你说那时她那么大点孩子，从养心殿一路跑过来，连宫中的太监都没追上，就为了到我面前抱着我说一句阿父不哭，有雪儿在。”
李甯笑的说道：
“她个屁大点孩子，哪懂什么刺杀啊，朕为大楚之君，一场小小刺杀怎会哭？她啊，什么都不懂。”
说完他便抹了抹眼角，
“今天这风有点大了。”
丘国师没有出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李甯接着说道：
“当年大哥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如今大楚不照样国泰民安。史书能否记载朕为一代明君？”
丘国师俯身作揖，
“陛下当是明君。”
李甯将丘处一虚扶起，笑道：
“丘国师，还请你助朕一臂之力。”
丘国师笑道：
“贫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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