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野性（1）
肃穆。
三人沿着街道前行，钢铁蜘蛛不知所踪，变种蜥蜴不见踪影，空留满面疮痍的街道，再无更恰当的词语形容这一切了。
天空不过是一道狭窄的苍蓝色缝隙，整条街道在阴暗中沉陷，随着渐渐的深入，最后连那道缝隙也被无数层叠的空港遮掩。六号线路的都市传说，在远隔多年后终于得到重演，第三代“野槌蛇”号列车横冲直撞，不顾一切地驰向前方，拥堵着的机械怪物彷若浪潮，无数蜘蛛高举锋利的前肢，螳臂当车，任巨大的冲击将其撕裂。
列车脱轨，一路爆裂出耀眼的火光，抑或腾空而起，气流冲刷起铁板高声咆哮，由尾部向前高高翻倒。地面仍旧湿漉漉的，没过脚踝的雨水消散了，流动的空气浸透着阴冷的水分，在千米高度层叠的建筑中回转呼啸。碎纸混合着尘埃打着旋，一枚塑料袋拍打着薄翼，在地面附近折腾着，不时飞出一段距离。
脚步摩擦着覆盖地面的沙砾，枪支同镶嵌衣物间的饰物相撞，气流鼓动扭折剥离的铁板吱吱作响......这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协奏曲，细碎的声响，无限放大了死亡般的寂静。
很远处传来阵阵枪鸣。
枪口爆发的轰鸣，持续了几秒钟，爆鸣尖锐的声调渐渐降低，经碰撞建筑引发的回声融在一处，彷若垂死鲸鱼悲恸的长啸，竟然久久无法散去。
霏微萧瑟。
“我们继续。”王健宇回过头来，向左稍稍摆了下脖子。
王坤志仰头观望着新城的上空，看着大厦遥远的顶端，映射着金色的朝阳，散发着簇簇仿佛幻觉般温柔而微弱的光芒。
在现实世界中，他低沉地“嗯”了一声。
简短的交流至此宣告了结。
地下通道，大约七米高度蓝色穹顶的圆弧笼罩其上，色泽谈不上明艳，很破旧，整体来讲可以描述为陈旧粗糙了。“邹氏”，两个巨大的汉字，它们本应嵌于穹顶之间，二十四小时燃起霓虹的色彩，瞩目于四周建筑的阴影。如今，灯光熄了，“氏”字甚至直坠而下，将一辆敞篷汽车砸得粉碎。
“如果碰巧撞见一辆重型运输车的话，”王坤志抬眼望向那破损的名头，“那就是真的太幸运了，这种地方是为它们建设的吧？在新城建立初期？”
“不，”王健宇传达出些许惋惜的口吻，“这可不是，重型运输车会相当引人注目，引来糟糕的东西，就他妈的麻烦了。”
穹顶下，隧道隐约透露出暗黄的幽光，微不足道，倾斜着向下延伸，宛如巨兽昏暗的肠腔。
“都小心点，地铁还有些隧道还没有改造，有通风管道同地铁通道相连，从古到今，那地方都塞满了流浪汉和人的尿味。”王健宇解除了人行通路的封锁，率先踏入第一步。
迄今为止，张智宇没有撞见任何一只金属蜘蛛。
隐隐约约的不安渐渐水涨船高。
隧道内部高约五米，车行道大约宽十米，人行通路如堤坝般在柏油车道两侧拔起。随着渐渐深入，看似熹微的黄光变得足以照明，自墙壁两侧的线条凹槽内温柔地溢出，使途径的影子投射于堤坝下方，身体在微弱的光芒中显露出惨淡的剪影，在昏黄暗淡的柏油路面歪曲摇晃。张智宇停住脚步，凝视着它愈发变得修长，扭曲。
他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打了个寒噤。
自己居然会被自己的影子吓到。张智宇想着，整理整理衣领，尽量无视这些扭曲的影子，快步上前，跟上另外两人，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同伴停住了脚步。
又前行了十多米的距离，张智宇瞥见了两米下方车道处的封锁线。黄黑交接的折叠围栏背后亮起细弱的红光，据说纵使车辆突破了封锁线，当接触那线红光的刹那，系统便会强行接管汽车，强迫停止。
不过谁会入侵一座停车场呢？
步下堤坝，通道向右侧展开，停车场一目了然。高耸的立柱，撑起至少五米高度宽敞的大厅，作为鼎鼎大名的老牌公司也算说得过去了。每一个车位都设有专门设备可供保养，维修，清洁，如今它们却化作一堆堆断裂，闪着火花的金属破烂。灯光本应荣光焕发，如今却萎靡不振。天花板中央，是一整块巨大的不透明的椭圆玻璃，玻璃护罩已经破损了，碎屑散落于地面，遍布火焰焦痕与碳化尸体的地面。那扇玻璃窗口已然裂痕满布，摇摇欲坠。零零落落的汽车或被掀翻在地，或是拦腰截断，再不就是完全破损为难以辨认的废铁。
“看来找到汽车希望渺茫啊。”王健宇在语音系统内干笑两声，“亏我还想搞辆漂亮东西玩玩呢！”
“会找到的。”王坤志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他倒是没太介意。
“看这个。”张智宇感叹道，他指了指三人右后方途径形同焦炭的汽车。
烈火灼烤之下，数不清的蜥蜴同它融为一体。隐约识别得出变种怪物们的手臂，面容，甚至裸露于外的肋骨，彷若一尊诡异的抽象派艺术雕像，由熔岩雕刻而成。几乎每一头怪物的神情都被清清楚楚地保存下来，一幅幅痛苦至极绝望的神情。张智宇探出枪口，轻轻敲击一只远远探出的手臂，它却与整尊雕像一同崩散成尘埃，如倒塌的沙堡，黑色的粉末泻落而下。
那些怪物的焦尸，尽管还倔强地保持一部分原态，其实早已腐朽，化作烟灰，随着轻微的外力而分崩离析。
“这是什么鬼东西！”王坤志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在现实中骂出了声。
“嘘，”王健宇竖起食指，紧贴嘴唇。
三人继续搜寻着车辆，抵达了停车场中心处，四周挤满了相撞侧翻的报废车辆，却刚好留出了一块空地，除了金属碎碴的小堆，以及错杂在地面的黑色焦痕和红色血迹。
头顶，恰好是那块椭圆形状玻璃的中央位置。
屋顶忽明忽暗的柔和光芒间，似乎闪耀着丝丝不和谐的影子。
张智宇眯起双眼，不自觉地握紧枪支。
“找掩护！”王健宇在现实中毫无预兆地嘶声吼了起来，怒吼声划破了凝结了的死寂。
影子！
整座停车场明暗交替的刹那，张智宇分明察觉到椭圆玻璃的侧方，伫立着一道影子，下一秒却再度被光芒吞噬。
屋顶的玻璃进一步碎裂，破碎的残片如雨般坠落而下，张智宇慌忙护住头颅寻找掩体。最近的掩体是一辆轻型运输机，其下横卧一辆侧翻的卡车，卡车砸向一辆廉价轿车，承重支架轻而易举地断折开来。他俯下头颅，发疯般冲向连环相撞促成的完美掩体。
沉重的落地声。
剧烈摇晃的视线前方，猩红的色彩乍然亮起，一部机器塑成的人形稳稳地落到了地面。简洁的机械骨架坚硬有力，支撑起整个机械身躯，银黑交杂的冰冷金属构建了它的骨骼，复杂的机械结构暴露于外，清晰可见。
人形机器唯有头颅脱离了人类的特征，仿佛数个矩形金属堆叠而成，由下至上逐渐叠加，颧骨的位置，是一道弧状外露的感受器，爆裂出血一般猩红的色彩。
张智宇的大脑猛地抽痛起来，头痛欲裂。
一步之遥的机器怪物僵硬地直起身躯，金属骨骼吱嘎作响。
机器怪物的右小臂厚重的甲胄深处，枪管曝露而出，以肘关节为轴，弹鼓则暴露在外。
三人沿着街道前行，钢铁蜘蛛不知所踪，变种蜥蜴不见踪影，空留满面疮痍的街道，再无更恰当的词语形容这一切了。
天空不过是一道狭窄的苍蓝色缝隙，整条街道在阴暗中沉陷，随着渐渐的深入，最后连那道缝隙也被无数层叠的空港遮掩。六号线路的都市传说，在远隔多年后终于得到重演，第三代“野槌蛇”号列车横冲直撞，不顾一切地驰向前方，拥堵着的机械怪物彷若浪潮，无数蜘蛛高举锋利的前肢，螳臂当车，任巨大的冲击将其撕裂。
列车脱轨，一路爆裂出耀眼的火光，抑或腾空而起，气流冲刷起铁板高声咆哮，由尾部向前高高翻倒。地面仍旧湿漉漉的，没过脚踝的雨水消散了，流动的空气浸透着阴冷的水分，在千米高度层叠的建筑中回转呼啸。碎纸混合着尘埃打着旋，一枚塑料袋拍打着薄翼，在地面附近折腾着，不时飞出一段距离。
脚步摩擦着覆盖地面的沙砾，枪支同镶嵌衣物间的饰物相撞，气流鼓动扭折剥离的铁板吱吱作响......这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协奏曲，细碎的声响，无限放大了死亡般的寂静。
很远处传来阵阵枪鸣。
枪口爆发的轰鸣，持续了几秒钟，爆鸣尖锐的声调渐渐降低，经碰撞建筑引发的回声融在一处，彷若垂死鲸鱼悲恸的长啸，竟然久久无法散去。
霏微萧瑟。
“我们继续。”王健宇回过头来，向左稍稍摆了下脖子。
王坤志仰头观望着新城的上空，看着大厦遥远的顶端，映射着金色的朝阳，散发着簇簇仿佛幻觉般温柔而微弱的光芒。
在现实世界中，他低沉地“嗯”了一声。
简短的交流至此宣告了结。
地下通道，大约七米高度蓝色穹顶的圆弧笼罩其上，色泽谈不上明艳，很破旧，整体来讲可以描述为陈旧粗糙了。“邹氏”，两个巨大的汉字，它们本应嵌于穹顶之间，二十四小时燃起霓虹的色彩，瞩目于四周建筑的阴影。如今，灯光熄了，“氏”字甚至直坠而下，将一辆敞篷汽车砸得粉碎。
“如果碰巧撞见一辆重型运输车的话，”王坤志抬眼望向那破损的名头，“那就是真的太幸运了，这种地方是为它们建设的吧？在新城建立初期？”
“不，”王健宇传达出些许惋惜的口吻，“这可不是，重型运输车会相当引人注目，引来糟糕的东西，就他妈的麻烦了。”
穹顶下，隧道隐约透露出暗黄的幽光，微不足道，倾斜着向下延伸，宛如巨兽昏暗的肠腔。
“都小心点，地铁还有些隧道还没有改造，有通风管道同地铁通道相连，从古到今，那地方都塞满了流浪汉和人的尿味。”王健宇解除了人行通路的封锁，率先踏入第一步。
迄今为止，张智宇没有撞见任何一只金属蜘蛛。
隐隐约约的不安渐渐水涨船高。
隧道内部高约五米，车行道大约宽十米，人行通路如堤坝般在柏油车道两侧拔起。随着渐渐深入，看似熹微的黄光变得足以照明，自墙壁两侧的线条凹槽内温柔地溢出，使途径的影子投射于堤坝下方，身体在微弱的光芒中显露出惨淡的剪影，在昏黄暗淡的柏油路面歪曲摇晃。张智宇停住脚步，凝视着它愈发变得修长，扭曲。
他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打了个寒噤。
自己居然会被自己的影子吓到。张智宇想着，整理整理衣领，尽量无视这些扭曲的影子，快步上前，跟上另外两人，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同伴停住了脚步。
又前行了十多米的距离，张智宇瞥见了两米下方车道处的封锁线。黄黑交接的折叠围栏背后亮起细弱的红光，据说纵使车辆突破了封锁线，当接触那线红光的刹那，系统便会强行接管汽车，强迫停止。
不过谁会入侵一座停车场呢？
步下堤坝，通道向右侧展开，停车场一目了然。高耸的立柱，撑起至少五米高度宽敞的大厅，作为鼎鼎大名的老牌公司也算说得过去了。每一个车位都设有专门设备可供保养，维修，清洁，如今它们却化作一堆堆断裂，闪着火花的金属破烂。灯光本应荣光焕发，如今却萎靡不振。天花板中央，是一整块巨大的不透明的椭圆玻璃，玻璃护罩已经破损了，碎屑散落于地面，遍布火焰焦痕与碳化尸体的地面。那扇玻璃窗口已然裂痕满布，摇摇欲坠。零零落落的汽车或被掀翻在地，或是拦腰截断，再不就是完全破损为难以辨认的废铁。
“看来找到汽车希望渺茫啊。”王健宇在语音系统内干笑两声，“亏我还想搞辆漂亮东西玩玩呢！”
“会找到的。”王坤志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他倒是没太介意。
“看这个。”张智宇感叹道，他指了指三人右后方途径形同焦炭的汽车。
烈火灼烤之下，数不清的蜥蜴同它融为一体。隐约识别得出变种怪物们的手臂，面容，甚至裸露于外的肋骨，彷若一尊诡异的抽象派艺术雕像，由熔岩雕刻而成。几乎每一头怪物的神情都被清清楚楚地保存下来，一幅幅痛苦至极绝望的神情。张智宇探出枪口，轻轻敲击一只远远探出的手臂，它却与整尊雕像一同崩散成尘埃，如倒塌的沙堡，黑色的粉末泻落而下。
那些怪物的焦尸，尽管还倔强地保持一部分原态，其实早已腐朽，化作烟灰，随着轻微的外力而分崩离析。
“这是什么鬼东西！”王坤志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在现实中骂出了声。
“嘘，”王健宇竖起食指，紧贴嘴唇。
三人继续搜寻着车辆，抵达了停车场中心处，四周挤满了相撞侧翻的报废车辆，却刚好留出了一块空地，除了金属碎碴的小堆，以及错杂在地面的黑色焦痕和红色血迹。
头顶，恰好是那块椭圆形状玻璃的中央位置。
屋顶忽明忽暗的柔和光芒间，似乎闪耀着丝丝不和谐的影子。
张智宇眯起双眼，不自觉地握紧枪支。
“找掩护！”王健宇在现实中毫无预兆地嘶声吼了起来，怒吼声划破了凝结了的死寂。
影子！
整座停车场明暗交替的刹那，张智宇分明察觉到椭圆玻璃的侧方，伫立着一道影子，下一秒却再度被光芒吞噬。
屋顶的玻璃进一步碎裂，破碎的残片如雨般坠落而下，张智宇慌忙护住头颅寻找掩体。最近的掩体是一辆轻型运输机，其下横卧一辆侧翻的卡车，卡车砸向一辆廉价轿车，承重支架轻而易举地断折开来。他俯下头颅，发疯般冲向连环相撞促成的完美掩体。
沉重的落地声。
剧烈摇晃的视线前方，猩红的色彩乍然亮起，一部机器塑成的人形稳稳地落到了地面。简洁的机械骨架坚硬有力，支撑起整个机械身躯，银黑交杂的冰冷金属构建了它的骨骼，复杂的机械结构暴露于外，清晰可见。
人形机器唯有头颅脱离了人类的特征，仿佛数个矩形金属堆叠而成，由下至上逐渐叠加，颧骨的位置，是一道弧状外露的感受器，爆裂出血一般猩红的色彩。
张智宇的大脑猛地抽痛起来，头痛欲裂。
一步之遥的机器怪物僵硬地直起身躯，金属骨骼吱嘎作响。
机器怪物的右小臂厚重的甲胄深处，枪管曝露而出，以肘关节为轴，弹鼓则暴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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