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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被狩猎之人(5)

    平台编码,A6002。

    橙色的序列浮现于视线角落,又是一座于世隔绝的孤岛,几百平方米的面积,平整,光洁,流溢着熠熠白光。

    鬼知道这地方是怎么回事,用不着管那个0028,他纯粹是个拖后腿的臭婊子。

    枪弹的爆鸣很遥远,却于此处无时无刻不嗡鸣着的噪声间如此刺耳,王坤志狠狠甩了甩脑袋,试图摆脱萦绕耳畔的声音,温文尔雅,娓娓道来,却幽灵般缠绕着令人生恶,而不可挣脱。

    28号!赶紧跳下去!不!尽量向上跳!我在A6002平台,或者随便跳到哪!这地方重力不太对劲,咱们不可能摔下去!

    寂静无声,白茫茫的浓雾弥漫天际,“星环”隐隐约约透露出轮廓,圆弧状的边缘,彷若悬浮云端的重型运输舰,厚重的装甲拨开惨淡的浓云。

    枪声丝毫没有停歇,宛如核能风暴中央警笛的轰鸣。

    几十分钟前,看到那些东西不还是挺轻松?现在他妈的怎么回事?

    王坤志努力眯起眼睛,焦急地等待着回应,先前规划的路径一无是处了。

    世事无常哈?

    猩红色卷轴仿佛浸透了鲜血,背影,王坤志怔怔地瞪着自己的脊背,昏暗辐射状扩散在惨白的色彩间,连续的冲撞,背包已经皱巴巴了,中央密封卷轴如鲜血般殷红,色彩缓缓蔓延,彷若滴落的鲜血。

    他妈的什么?

    “我艹你妈的什么狗屎!”

    肩膀的剧痛和压力猛地冲来,王坤志不由自主破口大骂,武器甩出很远,无数利刃同一时刻撕扯起他的脖颈,肩头,后脑,黏潮滚烫的气息拍打着耳后。

    他尖叫着上蹿下跳,发疯般试图挣脱悬挂于背后的生物,它体积很小,非常灵敏,喘息的频率极高,灼热的气息摩擦着气管,发出奸笑一般的骇人叫声。

    手指终于触到了怪物,仿佛刀搅似的剧痛施以应答。

    王坤志慌忙挣开血肉模糊的双手,左耳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他惊声尖叫,感受着整个耳廓被硬生生地撕裂,鲜血飞溅。

    他终于甩开了怪物,借机狠狠补了一脚,直击突变畸形婴儿银光闪闪的肋骨,瘦小的人形滚出很远,蜷缩成一团,抽搐着缩水似的变得干瘪,哭泣声无比刺耳。

    “我的天啊。”

    王坤志喃喃道,手指的血肉残破不堪,白花花的骨头显露而出,左耳破烂血流如注,湿黏的滚烫血水甚至沾湿了衣袖。

    0638的杰作,很他妈符合那混蛋的恶俗风格,人工生物武器,什么样的傻逼能做这他妈日狗的烂事?

    他几乎忽视了头顶闪耀着逼近的红色亮点。

    怪物翻了个身,随着凄厉的嘶鸣声,被鞋尖折断的头颅螺丝似的旋转着恢复原位,银色包裹着的瘦小身躯再次鼓起,泛着金属的光泽,却彷若蛞蝓般柔软。

    剧痛一次次涌上额头,短短几秒钟,手指完好如初,左耳仍在流淌着血水,痛苦卷携着要命的眩晕感,他觉得自己已经站不稳了。

    也许直接跳下去生还的几率更高。

    词语在耳边悄然提醒道。

    如果在这里死去是命中注定,那么如何抗衡终归都是毫无意义,如果我的天命不会再次断绝,就算历经一场核爆也会得以生还。

    王坤志无可奈何地抽搐起嘴唇,一步步向后退却,活动起刚刚复原的手指,指节咔吱作响,酥麻感依旧徘徊不去。

    婴儿怪物石蜡般僵硬的面孔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嘴角的裂缝逐渐裂向耳朵位置的杏仁状孔洞。

    王坤志借机抓起横卧脚旁的武器,伴随着刺耳的哭泣声,怪物完全展露出同体态完全不匹配的庞然大口,密密麻麻的利齿闪着寒光,手脚并用,每根手指都是纤长的银色钢钉,它尖叫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

    回到“横梁”,找到0028,随便滚去哪,离这狗屎地方能滚多远有多远。

    头顶盘旋着的怪物直坠而下。

    不可估测的深渊,事到如今,地图还是没能完全载入禁区内部,哪怕是简单的缩略图,空荡荡的一座框架,它没能做到。

    向后退上小半步,十几厘米的距离。

    他试着舒了口气,放松每一根紧绷的肌肉,平台的边缘毫无阻拦。

    海水宛如静谧的长镜,鲜艳而明朗的碧蓝流溢于汪洋之上,海王纵身飞跃,棕榈树林,大理石建筑,悬浮的云团,明晃晃的日光,乍然隐入幽冥般荡漾着的深蓝,愈发昏暗,灰白的泡沫凝聚作狭长的尾迹,直升云天。

    装甲包裹的利刃擦肩而过,虚无的重力再次调转。金属蜘蛛刺出的钢爪摩擦着发丝掠向上方,灰白装甲紧缚蜘蛛的身躯,装饰的铆钉紧扣住金属条纹的交汇处,腹部线条分明,棕黄色鳞甲包裹肌肤,厚重装甲遮掩住了胸膛和肩膀,却无法遮掩维生装置盘旋着的输送管道。王坤志凝视着这一切,受着古怪重力的拉扯,朝向洁白的天际升腾远去。

    悄然滑向苍穹,四目相对,一个伤痕累累的头颅,一只尚存的漆黑眸子,乌珠乍然扩散开来,饱浸着疑惑,水分浸泡着的黑色瞳孔间,一道阴影构建的人形直坠而下。

    王坤志任由强大的浮力左右身躯,变种人犹豫了片刻,镶嵌金属的双臂凝固于半空,隐藏的膛道依稀可见。

    “嗯?”引擎突然的震颤惊醒了孙一萌,她似乎很疲倦了,沉重的疲倦终究压垮了她,但女子还是睡得很浅,以直挺挺的坐姿入睡了。

    “不是说好等她休息够再继续吗?”迟宇阳贴近主驾驶位,他努力压低声音,朝着张智宇的耳朵质问。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虽然少女凌厉的声音多了一丝疲软,孙一萌还是清醒过来,她摆了摆手,“我猜你们的时间是很紧迫的。”

    “倒是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或许更快才好,”张智宇加紧油门,车子轰鸣,卷起滚滚浓烟,朝着另一条愈发狭窄的街道飞驰而去。

    “那总该吃饭吧,你有带着水吗?”迟宇阳试探地问道。

    “你们不会不知道我们无需进食和饮水了?”张智宇抬了抬眉毛,短暂的分神,汽车的左翼撞上了一台不知为何卧在街道旁侧的不知名机械上,整个汽车为之一振。

    “进食是一种享受,不是流程......”尚未完全清醒的缘故,少女的声音有些低靡,含糊不清。

    “的确,但我想弄清楚,你真的是想摧毁那处坐标吗?还是只是完成我们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任务呢?”迟宇阳抬高声量,掩抑住孙一萌柔软的声音,右手五指悄悄握紧一枚短小的左轮手枪,仅仅保存着最后一颗子弹,那是他那已不复存在的家庭中的遗物之一。

    “这是什么关注点!”张智宇佯装轻松地干笑两声,视而不见终究是件非常艰难的事,车内压抑的气氛愈发浓厚,他不得不佯装没有注意到车内气氛微妙的变化,“实话实说算了,我的确了解一部分事实,但是很有限,我只能告诉你,那坐标也许不是发送给所有幸存者,它是为了发送给特定的某个人,那是不属于我们这种小角色所能触碰到的领域。”

    “那么,你为何对那里如此执着?”迟宇阳不依不饶,“那坐标里有着谁,或是什么呢?是你迫切需要消灭的吗?探员?”

    “我可不是什么探员!”张智宇慌忙否定,他紧攥方向盘的双手开始泌出层层冷汗,他开始觉得刚刚临场发挥的内容很不合时宜。

    “那么你在为谁工作?联邦政府?还是中权政府?”迟宇阳暗自攥紧了手中的枪械,直到一只带着半指手套的温热而白皙的手掌轻轻覆盖其上,他抬起头来,同身旁少女琥珀色的眸子四目相对。

    他攥紧枪械的手指渐渐放松了,将手枪轻轻收回到袖口内的固定夹层中。

    “我哪也不属于!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曾经触及了一些真相!我只能说,那些混蛋,害我们沦落至此的混蛋才是该去见鬼的人!”

    “当你承认你生活在新区,你就不可能是普通人了。”末了,迟宇阳忿忿不平地低吼出最后一句话。

    至此“自由人”内再无言语的交流,汽车缄默地行驶在缄默的残破城市中。

    两侧歪斜破败的建筑满目疮痍,残砖碎瓦几乎堵塞了狭窄的街道。午后的阳光泻落而下,洋洋洒洒,蛰伏的黑暗纷纷燃烧作灿黄色的火苗,尘埃的微粒肉眼可见,漂浮,沉荡。静谧,甚至听不到风声,城镇的废墟间徜徉着死一般的宁寂,阳光倒是很温暖,悄然漫过车窗,张智宇闻得到皮革引人眩晕的臭味。

    车内不再有任何一句对话了,“自由人”宛如一道赤色的雷霆,刺透浓浓烟尘,驶离街区纷乱的中心。缄默,马达咆哮却无比刺耳,后视镜内,孙一萌戴上了迟宇阳的那副眼镜,男性青年若无其事地悄悄捧住少女栗色发丝的末梢。她真的很美,纤柔的长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我似乎搞砸了,张智宇自嘲起来,只剩下两个选择,起码,针对当下的困境他只考虑到两个选择。

    张智宇选择了隐瞒,他希望留住那两人,自己需要足够的人手来应付这杀机四伏的世界。

    我该怎么说?鬼知道那辆车追赶自己多久了?对街区监控系统做点手脚可能暂时争取些时间,但那无法改变事实,大难临头,他们难道不会抛弃自己一走了之?

    信号发射后传输得到的全息地图,下一个街区,似乎是爆炸的核心区域,几乎被彻底夷为满是辐射的焦土。假如那辆车的确来者不善,足以做到依靠地形优势狙击它们,前提是时间,假如这个小把戏争取得到足够多的时间。

    也许我该暂且构建出足够多的信任?

    艹,或许将实情讲出部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就这样把武器递交给他们真的合适吗?真的是时候吗?

    该死。

    建筑阶梯式地逐渐升腾而起,大厦的阴影将阳光遮掩,建筑的前端,热浪灼烤后的焦痕若隐若,肌肤已然裂痕满布。

    灰白的烟尘冉冉而升,张智宇贪婪地大口吮吸着烟尾,焦灼的黑色颗粒梭梭坠落,香烟又空掉了大半盒,但又存在什么挑剔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