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晴空
09：00
闹钟，他在震动的时刻醒来，关闭闹钟。
从躺椅上站起，身旁的好友仍专注在屏幕上，窗外，纯澈的清朗在天穹间流荡。
推开厕所的门，解决生理问题，在售货机前犹豫片刻，挑拣出充当早餐的食物。
接着专注在面前的屏幕上。
01：30
张智宇松懈开紧绷的身体，瘫软在这张躺椅上，将罐装咖啡一饮而尽。他瞥了瞥身旁堪称疯狂的好友，再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异常晴朗的蓝色天空。
09：00
闹钟。
推开隔间的门，要命的恶臭扑鼻而来，逼得他后退半步，尽管他并不记得自己毁掉了这间厕所。他试着去按冲水按键，冲水系统却对此全然无能为力。
01：30
他试着将紧绷的身体放松，已经很久了，持续疯狂的工作，无比沉重的压力活活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努力闭上胀痛的双眼，已经没有咖啡了，整个办公间，沉溺在灿烂的阳光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睡着，就连工作也处处不顺，举步维艰。
王健宇仍在玩着那款游戏，身旁堆放着多天来的包装袋，空掉的瓶子和罐子。所幸他乖乖丢掉了泡满面汤的杯面盒子，泡饭盒子，自热套餐盒子等等异味严重的垃圾，否则张智宇就真的会彻底大发雷霆，失去理智。
张智宇没有盯着时间看的习惯，意识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虚无的梦幻。
09：00
洗手间彻底无法使用了，售货机里的矿泉水也耗尽了。他在龙头前痛饮着自来水，泡上了售货机内的最后一杯泡面。
09：00
他准时醒来，无论是洗手间，还是售货机，都更换了一层楼层。他在镜面前盯着满面憔悴的胡茬，尤为严重的黑眼圈，聆听着水流哗哗地流入那黑色的，满是污秽的深孔，他思索良久。
重复闹钟的mp3文件，他不知道自己注视着手机屏幕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手机已经变得冰冷了。
他删除了那段闹钟。
张智宇从躺椅上摇摇晃晃地站起。
张智宇跌跌撞撞地栽倒在躺椅上。
梦在愈发变得真实，新的梦境会吞噬旧的梦境，梦的碎片深深植根于颅内，像是撞入脑髓的碎弹片。张智宇渐渐混淆了时间，而世界上那唯一的好友，又在一旁疯狂地专注于屏幕。空掉的瓶子和包装越堆越高，只是偶然才会有几句闲谈。连工作都愈发不顺利起来，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创作些什么，总是沉沦在痛苦和自责中很久，持续很久，在要命的烦躁中用长指甲撕扯起面颊。
在梦中，他回忆起耳语，少女在耳畔鬼魅般萦绕，轻诉着他全然无法捉摸的言语。他无从触碰，更无法理解，它有如初夏清凉的微风，拂过含苞待放的万千枝条，携着青草的芳香，但他举目所见的，唯独如洗的青空。
张智宇总是在走廊间游荡，在现实与虚幻中游离。偶尔迎来短暂清醒的片刻，男子便会大惊失色地寻找那间办公间，那几台存放着永远尚未完成工作的混蛋的电脑，和那空旷世间唯一残存的牵盼，那位他憧憬的，素来势不可挡的天才。
09：00
新的一天开始了。
张智宇留意到咔哒作响的时钟，它或许再也无法运作了，时针，分针，秒针，三者滞留在那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他试着从裤兜里摸出那块微微发热的金属，但那里空无一物。
他不再匍匐于电脑前方，没有去洗手间，更没有在远在两层楼外的售货机寻觅食物。他直愣愣地睁开了无生气的双瞳，望向那扇剔透的窗子，一尘不染，蓄积着一潭永恒清朗的死水。
许久。
他从躺椅上艰难地站起，王健宇似乎嚷叫着什么，但张智宇根本无从在意。他仿佛遥远地凝望着自己的背影，世界似乎终于变得昏暗了，他觉得自己看到王健宇追出几步，无可奈何般扬起了双臂，他觉得看到了自己失魂落魄的面庞，在无一丝尘埃沾染的走廊中行走，僵硬得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到自己挥拳击碎了玻璃柜子，他看到了自己的双手，紧紧攥住赤红的消防斧头。
王健宇并没有躲避，他站起身体，并没有远远躲避开，
张智宇高高举起利斧，竭尽全力地劈向三台屏幕，黑亮的银幕应声折断，他疯了一般死力挥砍，直到那几台机器所有残存的一切，全然支离破碎作不可辨识的一团废铁。
“厌倦了？”王健宇接过了消防斧，张智宇的手指瘫软下来，斧头稳稳落入对方的手中。
“我累了。”张智宇叹了口气，他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
“够蠢的，你才刚刚觉得累吗？”王健宇抬了抬眉毛，他把斧头随意地摆放在接近自己的一侧，张智宇只有绕过他才能够得到那柄武器，“工作本身就是傻逼的行为。”
张智宇露出一丝微笑，渐渐咧开嘴角，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手掌掩住面颊，全身随着无声的大笑颤抖不止。
……
几小时后，王健宇强硬地拨弄神志不清的张智宇，直到他清醒过来。只见消防斧端在王健宇壮硕的臂膀间，男子开始效仿刽子手的姿势，斧刃的尖端闪烁出凛冽的寒光。
张智宇努力使涣散的目光聚集在屏幕的一刻，三面屏幕同时熄灭，最后一瞬残存的光如雷电般一闪而过。
王健宇愣了一秒，未耽误手中斧刃的劈砍，破碎的液晶转瞬间隐蔽了液晶的黑色，像极了两簇堆叠而起的冰晶，或是雪白的火箭尾焰，他利落地将自己的电脑一折两断。
“还没完呢。”王健宇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斧头，沉重的斧子在那副强壮的身躯操纵下，简直轻如一柄球杆。他疯了一般将主机，屏幕，甚至鼠标，统统砸得稀烂。末了，轻轻地剁下斧头，刀锋贯穿了办公桌，腾起一股飞扬的灰色木屑。
“停电了。”张智宇咳了咳，他抬起半只手臂，指了指天花板上全部熄灭的灯光。
“幸亏我玩腻了，”王健宇似乎不以为意，“妈的，玩了这么久，真他妈的有趣啊。可惜，我这辈子不会再去碰它了。“
“事情比你想象得严重得多。“张智宇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气在被酝酿，他强压愤怒咬出字来，”没有电，那些食物会很快腐坏，但愿只是公司里的毛病，而不是电网耗尽了。“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王健宇苦笑出声，”你以为我不懂？但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又想做些什么？“
他一屁股坐上椅子，滚动椅子下的滚轮，瞬间靠得很近。
“我实话实说，这就是电网的问题。这么久了，电网早就该耗尽了，妈的，我们又能做他妈的什么？“
“我不知道。“张智宇抿了抿嘴，他感觉疲倦再一次缠上了他，“我不想亲口说出来，这里，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天啊。”王健宇重新挥起斧子，他猛地砍断了身下的座椅，“我宁愿跟一个漂亮女郎困在一起，妈了个逼的。但又有什么办法？”
“及时行乐，”他转过头来，表情居然显得乐不可支，“及时行乐！兄弟！”
一场狂欢，张智宇由衷地露出笑容，及时行乐，没错，何不及时行乐呢？电力的丧失，距离文明社会的又一次决裂。他不愿去面对任何现实，他不愿去面对任何该死的事实，不愿去观察，不愿去推测，不愿去思考，因而，一切恐惧和空虚也消散无踪了。
笑容开始驻留在面容，张智宇也时不时放声大笑。在记忆中，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放肆地大笑了，随着王健宇的笑声，他也重新学会了放开声音快乐地大笑。可能在内心深处，某一部分的他已认知到事实，因此，他也将那一部分认知埋得更深，就像一场梦，仿佛一切仅仅是一场长梦而已。
青空，没日没夜，他也许忘记了睡眠，也许忘记了饮食，也许忘记了小腹的胀痛。张智宇在恍惚中与那名最后的同伴一起狂欢。
他们玩弄着大厦内所能找到的一切，每一位职员留存的东西，每一件装饰物。王健宇甚至撬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步入那穷奢极侈的偌大空间，各手持一柄消防斧头，放了一把漂亮的火。在庞大落地窗外碧蓝的青空下，在烈焰翻滚间，二人癫狂般挥砍向目之所见。偶然回眸，张智宇留意到一幅木雕，是维纳斯，自海洋深处冉冉升起，遭受着火焰的腐蚀。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滴泪，一滴浑浊的泪，缓缓从美神疮痍的面颊流下。
“AV光碟，没想到这小子玩得这么有趣，”王健宇大口吸着总裁的雪茄，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这臭小子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
“叫什么来着？“张智宇从书架上扯下一本本满是专业术语的书籍，毫不犹豫地丢到毫无瑕疵的地板上，”姓迟吧，我早忘了。“
“还有蓝光碟，收藏颇丰嘛，“王健宇摘下烟蒂，使劲杵向木质办公桌，最后一丝火光随着”嘶嘶“声熄灭，”这么多片子，还有张《搏击俱乐部》呢，都旧了，小混蛋水挺深啊。“
“妈的。“张智宇呼哧喘起气来，他后退几步，狠狠掀翻了书架。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庞大的书架在地面上摔得支离破碎。
“嗨！“王健宇很不满意地大声责骂，他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你妈他妈的没教过你！别他妈侮辱书籍吗？“
“抱歉，我出生时带走了我妈，我爸在我五岁就滚蛋了，都离这该死的地方远远的了。妈了个逼的。“张智宇顺手拾起一颗浑圆的珍珠装饰，牟足全力摔向地面。出人意料的，那颗珍珠并没有碎开，只是磕出了几个小坑，随后又滚下了书架的残骸。
“那你真的很倒霉了，“王健宇将怒气统统收敛起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兄弟，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讲啊，就是以后别突然搞这么一下，差点吓死我。“
……
“我有多久没有睡觉了？我们有多久了？“
“睡吧，兄弟，已经很久了。“王健宇稳稳扶住了在几十秒前，差一点跌倒，一头栽下悬空回廊的护板，栽下数十米的高度，在地面摔得粉身碎骨的同伴，”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那你呢？“张智宇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如此遥远，仿佛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个如此虚弱的人。
“我还好，“王健宇搀扶着同伴，慢慢拖动着他的身体，沿着光洁的走廊向前行走。他的声音的如此温柔，”睡吧，如果你很累，就睡一觉吧，我会给你找个舒服的地方。“
张智宇觉得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在安谧中随同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浮沉。他仿佛看得到自己，正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倚靠在王健宇那副魁梧的身躯旁，缓步前行。不远外，在一扇扇无比光洁的窗玻璃外，是那旁若永恒的青空，流荡着醉人心脾的清朗。
闹钟，他在震动的时刻醒来，关闭闹钟。
从躺椅上站起，身旁的好友仍专注在屏幕上，窗外，纯澈的清朗在天穹间流荡。
推开厕所的门，解决生理问题，在售货机前犹豫片刻，挑拣出充当早餐的食物。
接着专注在面前的屏幕上。
01：30
张智宇松懈开紧绷的身体，瘫软在这张躺椅上，将罐装咖啡一饮而尽。他瞥了瞥身旁堪称疯狂的好友，再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异常晴朗的蓝色天空。
09：00
闹钟。
推开隔间的门，要命的恶臭扑鼻而来，逼得他后退半步，尽管他并不记得自己毁掉了这间厕所。他试着去按冲水按键，冲水系统却对此全然无能为力。
01：30
他试着将紧绷的身体放松，已经很久了，持续疯狂的工作，无比沉重的压力活活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努力闭上胀痛的双眼，已经没有咖啡了，整个办公间，沉溺在灿烂的阳光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睡着，就连工作也处处不顺，举步维艰。
王健宇仍在玩着那款游戏，身旁堆放着多天来的包装袋，空掉的瓶子和罐子。所幸他乖乖丢掉了泡满面汤的杯面盒子，泡饭盒子，自热套餐盒子等等异味严重的垃圾，否则张智宇就真的会彻底大发雷霆，失去理智。
张智宇没有盯着时间看的习惯，意识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虚无的梦幻。
09：00
洗手间彻底无法使用了，售货机里的矿泉水也耗尽了。他在龙头前痛饮着自来水，泡上了售货机内的最后一杯泡面。
09：00
他准时醒来，无论是洗手间，还是售货机，都更换了一层楼层。他在镜面前盯着满面憔悴的胡茬，尤为严重的黑眼圈，聆听着水流哗哗地流入那黑色的，满是污秽的深孔，他思索良久。
重复闹钟的mp3文件，他不知道自己注视着手机屏幕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手机已经变得冰冷了。
他删除了那段闹钟。
张智宇从躺椅上摇摇晃晃地站起。
张智宇跌跌撞撞地栽倒在躺椅上。
梦在愈发变得真实，新的梦境会吞噬旧的梦境，梦的碎片深深植根于颅内，像是撞入脑髓的碎弹片。张智宇渐渐混淆了时间，而世界上那唯一的好友，又在一旁疯狂地专注于屏幕。空掉的瓶子和包装越堆越高，只是偶然才会有几句闲谈。连工作都愈发不顺利起来，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创作些什么，总是沉沦在痛苦和自责中很久，持续很久，在要命的烦躁中用长指甲撕扯起面颊。
在梦中，他回忆起耳语，少女在耳畔鬼魅般萦绕，轻诉着他全然无法捉摸的言语。他无从触碰，更无法理解，它有如初夏清凉的微风，拂过含苞待放的万千枝条，携着青草的芳香，但他举目所见的，唯独如洗的青空。
张智宇总是在走廊间游荡，在现实与虚幻中游离。偶尔迎来短暂清醒的片刻，男子便会大惊失色地寻找那间办公间，那几台存放着永远尚未完成工作的混蛋的电脑，和那空旷世间唯一残存的牵盼，那位他憧憬的，素来势不可挡的天才。
09：00
新的一天开始了。
张智宇留意到咔哒作响的时钟，它或许再也无法运作了，时针，分针，秒针，三者滞留在那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他试着从裤兜里摸出那块微微发热的金属，但那里空无一物。
他不再匍匐于电脑前方，没有去洗手间，更没有在远在两层楼外的售货机寻觅食物。他直愣愣地睁开了无生气的双瞳，望向那扇剔透的窗子，一尘不染，蓄积着一潭永恒清朗的死水。
许久。
他从躺椅上艰难地站起，王健宇似乎嚷叫着什么，但张智宇根本无从在意。他仿佛遥远地凝望着自己的背影，世界似乎终于变得昏暗了，他觉得自己看到王健宇追出几步，无可奈何般扬起了双臂，他觉得看到了自己失魂落魄的面庞，在无一丝尘埃沾染的走廊中行走，僵硬得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到自己挥拳击碎了玻璃柜子，他看到了自己的双手，紧紧攥住赤红的消防斧头。
王健宇并没有躲避，他站起身体，并没有远远躲避开，
张智宇高高举起利斧，竭尽全力地劈向三台屏幕，黑亮的银幕应声折断，他疯了一般死力挥砍，直到那几台机器所有残存的一切，全然支离破碎作不可辨识的一团废铁。
“厌倦了？”王健宇接过了消防斧，张智宇的手指瘫软下来，斧头稳稳落入对方的手中。
“我累了。”张智宇叹了口气，他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
“够蠢的，你才刚刚觉得累吗？”王健宇抬了抬眉毛，他把斧头随意地摆放在接近自己的一侧，张智宇只有绕过他才能够得到那柄武器，“工作本身就是傻逼的行为。”
张智宇露出一丝微笑，渐渐咧开嘴角，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手掌掩住面颊，全身随着无声的大笑颤抖不止。
……
几小时后，王健宇强硬地拨弄神志不清的张智宇，直到他清醒过来。只见消防斧端在王健宇壮硕的臂膀间，男子开始效仿刽子手的姿势，斧刃的尖端闪烁出凛冽的寒光。
张智宇努力使涣散的目光聚集在屏幕的一刻，三面屏幕同时熄灭，最后一瞬残存的光如雷电般一闪而过。
王健宇愣了一秒，未耽误手中斧刃的劈砍，破碎的液晶转瞬间隐蔽了液晶的黑色，像极了两簇堆叠而起的冰晶，或是雪白的火箭尾焰，他利落地将自己的电脑一折两断。
“还没完呢。”王健宇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斧头，沉重的斧子在那副强壮的身躯操纵下，简直轻如一柄球杆。他疯了一般将主机，屏幕，甚至鼠标，统统砸得稀烂。末了，轻轻地剁下斧头，刀锋贯穿了办公桌，腾起一股飞扬的灰色木屑。
“停电了。”张智宇咳了咳，他抬起半只手臂，指了指天花板上全部熄灭的灯光。
“幸亏我玩腻了，”王健宇似乎不以为意，“妈的，玩了这么久，真他妈的有趣啊。可惜，我这辈子不会再去碰它了。“
“事情比你想象得严重得多。“张智宇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气在被酝酿，他强压愤怒咬出字来，”没有电，那些食物会很快腐坏，但愿只是公司里的毛病，而不是电网耗尽了。“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王健宇苦笑出声，”你以为我不懂？但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又想做些什么？“
他一屁股坐上椅子，滚动椅子下的滚轮，瞬间靠得很近。
“我实话实说，这就是电网的问题。这么久了，电网早就该耗尽了，妈的，我们又能做他妈的什么？“
“我不知道。“张智宇抿了抿嘴，他感觉疲倦再一次缠上了他，“我不想亲口说出来，这里，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天啊。”王健宇重新挥起斧子，他猛地砍断了身下的座椅，“我宁愿跟一个漂亮女郎困在一起，妈了个逼的。但又有什么办法？”
“及时行乐，”他转过头来，表情居然显得乐不可支，“及时行乐！兄弟！”
一场狂欢，张智宇由衷地露出笑容，及时行乐，没错，何不及时行乐呢？电力的丧失，距离文明社会的又一次决裂。他不愿去面对任何现实，他不愿去面对任何该死的事实，不愿去观察，不愿去推测，不愿去思考，因而，一切恐惧和空虚也消散无踪了。
笑容开始驻留在面容，张智宇也时不时放声大笑。在记忆中，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放肆地大笑了，随着王健宇的笑声，他也重新学会了放开声音快乐地大笑。可能在内心深处，某一部分的他已认知到事实，因此，他也将那一部分认知埋得更深，就像一场梦，仿佛一切仅仅是一场长梦而已。
青空，没日没夜，他也许忘记了睡眠，也许忘记了饮食，也许忘记了小腹的胀痛。张智宇在恍惚中与那名最后的同伴一起狂欢。
他们玩弄着大厦内所能找到的一切，每一位职员留存的东西，每一件装饰物。王健宇甚至撬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步入那穷奢极侈的偌大空间，各手持一柄消防斧头，放了一把漂亮的火。在庞大落地窗外碧蓝的青空下，在烈焰翻滚间，二人癫狂般挥砍向目之所见。偶然回眸，张智宇留意到一幅木雕，是维纳斯，自海洋深处冉冉升起，遭受着火焰的腐蚀。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滴泪，一滴浑浊的泪，缓缓从美神疮痍的面颊流下。
“AV光碟，没想到这小子玩得这么有趣，”王健宇大口吸着总裁的雪茄，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这臭小子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
“叫什么来着？“张智宇从书架上扯下一本本满是专业术语的书籍，毫不犹豫地丢到毫无瑕疵的地板上，”姓迟吧，我早忘了。“
“还有蓝光碟，收藏颇丰嘛，“王健宇摘下烟蒂，使劲杵向木质办公桌，最后一丝火光随着”嘶嘶“声熄灭，”这么多片子，还有张《搏击俱乐部》呢，都旧了，小混蛋水挺深啊。“
“妈的。“张智宇呼哧喘起气来，他后退几步，狠狠掀翻了书架。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庞大的书架在地面上摔得支离破碎。
“嗨！“王健宇很不满意地大声责骂，他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你妈他妈的没教过你！别他妈侮辱书籍吗？“
“抱歉，我出生时带走了我妈，我爸在我五岁就滚蛋了，都离这该死的地方远远的了。妈了个逼的。“张智宇顺手拾起一颗浑圆的珍珠装饰，牟足全力摔向地面。出人意料的，那颗珍珠并没有碎开，只是磕出了几个小坑，随后又滚下了书架的残骸。
“那你真的很倒霉了，“王健宇将怒气统统收敛起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兄弟，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讲啊，就是以后别突然搞这么一下，差点吓死我。“
……
“我有多久没有睡觉了？我们有多久了？“
“睡吧，兄弟，已经很久了。“王健宇稳稳扶住了在几十秒前，差一点跌倒，一头栽下悬空回廊的护板，栽下数十米的高度，在地面摔得粉身碎骨的同伴，”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那你呢？“张智宇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如此遥远，仿佛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个如此虚弱的人。
“我还好，“王健宇搀扶着同伴，慢慢拖动着他的身体，沿着光洁的走廊向前行走。他的声音的如此温柔，”睡吧，如果你很累，就睡一觉吧，我会给你找个舒服的地方。“
张智宇觉得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在安谧中随同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浮沉。他仿佛看得到自己，正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倚靠在王健宇那副魁梧的身躯旁，缓步前行。不远外，在一扇扇无比光洁的窗玻璃外，是那旁若永恒的青空，流荡着醉人心脾的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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