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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快雪时晴

    “你也是为了那劳什子宝物去的?”

    小书生自称来自荒远的云州,义正言辞的推拒继续与和尚同行的好意,他眼神清澈,举止文雅,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初出茅庐的学子,生的一副冤大头很好骗的模样。

    在和尚颇为怜悯的语气里,小书生反驳道:“非也,我要去寻书,那是一本史书,记录泷夏王朝的古书。”

    “十文一本,童叟无欺。”

    “什么?”

    “若你信得过我,我给你编。”

    小书生气道:“你若不信,便,便罢了。神话传说绝非空穴来风,即便是开辟疆土一统大荒的言隐王,也曾说过悠悠万载春秋,虚实难辨千古风流的话。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有缘再会。”

    听着小书生在雪地中越走越远,温瑜奇道:“你说他是真的深藏不露还是被哪个黑心教书先生给骗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没听见么,道不同。”

    温瑜咧嘴,眉下弯弯一双月牙:“总说不同路,我们走的哪条路,他们又是哪条路,真的就遇不上吗?”

    善听者耳中总会充斥着絮絮的热闹声音。这些声音讨论着天南海北的话题内容,大部分情况下没有波澜起伏,宛如一条韵律鲜明的溪流,适合在夜深人静的伴着做个好梦。但是当他捂住耳朵的时候,又不可避免的听到许多令人在意的秘密。

    流波城中飘荡着许多争论和流言。

    金银财宝,长生不老,还有天山寒铁,玉书金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轻轻摇头,又能让这些一路听来的冗杂信息随耳旁冬风一并消散。

    韩错去秘雪域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单纯为了他的眼睛,但他并没有从严丝合缝的韩错嘴里撬出半点线索。

    世事反常,有因有果,不知他们是去趟一个既定的因,还是渡一个未知的果。

    隔天一大早,韩错在客栈楼下瞅见拿着包子朝他挥舞的白衣光头,比萧瑟北风中哗哗飘舞的酒旗还要热情和瞩目。

    察觉到韩错在对面坐下,和尚抬头一笑:“早啊,今儿个去给唐姑娘送礼,见面礼。”

    黑伞横放在桌边,小殊语带调侃:“和尚动了春心,对唐姑娘那么上心。”

    “唐姑娘生的如花似玉,哪个男人不动心。”

    “正经姑娘可不喜欢你这种轻浮浪荡的登徒子。唐姑娘喜欢的是她师兄,身手不凡翩翩如玉的白衣君子。”

    “她师兄心有所属,我也是白衣,也是风流倜傥,唐姑娘就好这一口。”

    “臭不要脸。”

    ……

    快雪初晴,集市上多是叫卖吆喝的小贩,在朗朗冬日里蒸腾起一股股的热气。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早起来到集市,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不乏劲衣短装的女子,停驻摊前细心挑拣胭脂水粉,宛如春朝花开的赏心悦目。

    三人脚底生风,拐进城中胡同闹市,期望能在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中找到女子喜欢的小玩意。

    “帮我看看这老妪在卖些什么?”

    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是一个坐在草席上的老婆婆。毡帽下露出几绺灰草似得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为了御寒身上胡乱套了很多层五颜六色的衣服,最后都破旧成了邋遢的陈色。若非她面前摆了许多整齐的小偶,很容易错认成行乞的老妇。

    能从呼吸间认出这是个妇人,是温瑜的本事。

    铺面上叠放了许多人面小偶,有鼻子有眼,套上红绿花布的裙子,就是一个长发的小姑娘。那青衫长褂戴帽子的就是书生,和昨天见过的背书篓又好酒的小书生有几分神似。

    “人偶。”这些娃娃称不上精致,更谈不上漂亮,只能说是个手脚俱全的普通娃娃,一律的圆眼睛,红嘴巴笑脸,不像是时下讨喜的款式,韩错补充道:“模样一般。”

    “买两个。”温瑜伸出两根手指,分毫不差的指向其中一对人偶。

    两个娃娃做的是两个龙凤童子的模样,此刻一手一个躺在温瑜的手里。“不知道唐姑娘喜不喜欢。”温瑜手指抵住娃娃的脑袋,娃娃也就点头,他学童子的声音奶声奶气接道,“当然喜欢。”

    韩错拿过温瑜手里的另一个双髫人偶,平平无奇,人偶内部是普通的稻草支架,没有内扩。他一用力,人偶身首分离,露出内部硬邦邦的草团。分成两半的人偶看上去渗人,韩错索性拆了草根和线团,里面自然也是在正常不过,此时的人偶已经七零八落看不出原先的面貌,他揉成一团扔回给温瑜手里。

    温瑜没接住,草线洒落一地,他无言以对。

    “你闻出些什么。”

    “虽然都是些死物,但沾了很弱的香气。”温瑜晃晃手里的人偶,香气便又浓上几分,带着魅惑心神的味道,“那老妪身上也有,比人偶更淡,应该是意外沾上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流波城没有,城外也没有,万一是出自雪域呢。”

    “哪里知道这东西韩公子也不认识,买就买了。”温瑜摊手,“说不定唐姑娘就喜欢。”

    唐姑娘不在白沙客栈,他们经过时未作停留,倒还是有一干人马从窗口门前盯着他们看,像看什么有名气的人一样。

    长竹有如盲杖,与其说温瑜需要一根盲杖,不如说这根长竹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盲人。

    两人在一间铁匠铺前停下,炭火从炼炉中带着灼烧味扑打在脸上,在晴朗的天气里翻起热浪。他们原地站了片刻,一个利落的红色身影从帘后闪出。

    唐绵绵依旧携着长短双刀,容姿秀丽,除了沾上些碳烟灰与之前别无两样,她错愕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温瑜不急不慢的举起手中的人偶摆在面前:“哇,这是谁家的漂亮姐姐。”

    ……

    唐绵绵一把拍掉做作的温瑜:“干嘛来了?”

    “我们……”

    “对了,先跟我进里屋,有个人你得见见。”唐绵绵风风火火的打断温瑜,撩起帘子又回去,“跟上。”

    温瑜和韩错跟在唐绵绵身后,铁匠铺不算小,里面竟也是个四合院,院内摆了口大缸,温瑜柱杖一甩就撞了个叮当响。

    “就拿这个作赔礼。”唐绵绵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她不缺稀奇古怪的珍奇,但也不是三岁孩子用一个便宜娃娃就能打发,话虽如此,她还是随手将娃娃揣进兜里。

    温瑜变戏法般的又掏出一个酒葫芦呈上:“我们要见谁啊?”

    葫芦里不是什么琼浆玉露,是最普通的烧刀子。唐绵绵摇一摇,还是满满当当,她露出笑容:“不是说了要请个神医给你看看眼睛吗,这回赶巧神医就在这里。”

    铁匠铺的主人是个铸剑师,唐绵绵叫人家二伯。河州的唐家人向来以铸刀闻名,却还有个叛门在外的唐二伯醉心铸剑,远远躲在流波城的北境雪地里,要不是唐绵绵跑来还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