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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栖风宿雨

    试刀大会的最后一日。

    天色阴沉,有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风却静止在原地耽搁不前,连往日盘旋的群鸟都拣了树枝檐头栖息。

    千录阁前的演武场成了最佳的擂台,有两人跃向中心,又互相后撤一步,抱拳为礼。

    以武会友,点到即止。

    ……

    “有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成天晒太阳睡懒觉,醒了就拿起手边的酒坛子灌两口黄汤,醉了就唱几句不成调的歌稀里糊涂继续睡觉。”

    “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花容月貌,白花点俏,就爱坐在天涯海角的礁石上流眼泪,别人问她为什么哭,她说迎风吹的眼睛疼。”

    “再一个是原本宰牛的屠夫,带着自己的三十斤的宽刃大刀也到了千录阁的门口,刀从来也不擦,带腥气,有血渍,还有一条暗不见底的血槽。”

    楚九一问:“后来呢?”

    和尚打着一把开花的伞在太阳底下故作高深。

    “酒鬼是鼎鼎有名的醉拳燕大侠,步步踏北斗,拳拳打风流,醉酒醉人不醉心。他喜欢喝酒,可谁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只知道给他一壶酒,打遍天下无敌手。”

    “哭哭啼啼的是帝师教坊司的白娘子,一手绣花针出神入化,人称天女散花花不落,全种在了死人身上。她千里迢迢来到左海三壁就是为了瞧一瞧‘天涯海角’,这一瞧就是一个月,一对杏眼硬是被海风吹成了红核桃,顺便给凑过来看热闹的登徒子脸上个个绣了只王八。”

    “屠夫貌不惊人,生性憨直,祖上出过状元郎,却不知为何传到他这一代竟然成了一个屠夫。他的大刀又钝又沉,整场大会期间都无人高看过他,可就是凭借这么一把刀,他先是进了千录阁的大门,后又连闯三试,最后拔得了大会头筹。”

    “他叫屠右。”温瑜朝着满脸惊诧的楚小侯爷道,“屠右屠右,无人出其右。他的刀后来也成了有名的龙图刀。”

    “怎么样,现在听说过没?”

    楚九一恍然,又摇摇头。

    温瑜满脸的笑意也跟着一僵:“上一届试刀大会的第一,武林第一,天下第一你都没听说过!”

    楚九一犹豫了会儿,还是朝着暴躁的和尚诚恳坦白:“也不算完全不知道。前两天还听到驿站里有说书的在讲这些故事,他的故事和你方才说的好像一模一样……”

    温瑜脸不红心不跳:“那又如何,他有我讲的精彩吗。”

    楚九一看了看和尚手里的花伞,没说话。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要脸。”韩错拿过伞丢回了小侯爷的手里,顺手又把跟着过去的和尚拽回来:“你别碰。”

    “为啥?”

    “有毒。”

    “韩大爷莫想诓我。”

    “我说的是你有毒。”

    “小僧……”

    小殊学起和尚的口吻打趣道:“小僧口吐莲花,胡言乱语,头头是道,蛮不讲理,羞不羞。”

    “大丈夫孑然一身顶天立地,不羞不羞。”

    这方的太阳很暖和,楚九一的伞也终于开了花,白里透红,红中带粉,形状和杜鹃极其相似。他宝贝似得抱着伞,给花朵晒一晒今日最后的余光。

    花种是一位沉迷农艺的朋友所赠。韩错至今仍旧不相信他成天挂在嘴边“国士无双”的技艺,就跟对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世上有鬼一样。韩错仔细思索,与其归功于花种的奇妙,不如称赞这位小侯爷养花的用心。

    “今天是不是大会的最后一天?”

    “谁知道呢。”

    三人站在了仞壁的山脚下,崖上就是九层楼千录阁。

    “是不是要下雨了?”

    “可别吧。”

    空气闷热,头顶乌云。他们看了看天,一大片阴云不偏不倚就只遮住左海三壁这一处巴掌大的地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左海三壁的山光水色,徒步走了半个月,最后看到的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壮阔。海是海,浪是浪,所谓的天涯海角也只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礁石。

    “还没那天路过的菜花田好看。”

    ……

    楚九一不走了,他不想去千录阁,也不想知道最后获胜的是谁。

    “我想去看看杜鹃花海。”

    他说的斩钉截铁,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副英勇赴义的模样。

    温瑜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去就去呗,说得这么豪迈做什么,我也去,一起去。”

    “你别去!”

    楚九一脸红了。

    温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千山万水跋涉大半月来到左海三壁,如今江湖盛会他不感兴趣,天涯海角也说没意思,独独对姑娘家最喜爱的花海一定是非去不可。少年郎的心思不难猜,就凭他抱着一把伞却一点也舍不得拿出来风吹雨淋的紧张劲,和尚他也不能搅了人家的姻缘。

    “年轻人要经得起开玩笑。”他勾上小侯爷的肩膀笑容灿烂无比,“就要下雨了,快滚。”

    “回见。”

    小侯爷潇洒挥手,在和尚再一次的年轻就是有精力的感叹中没了影。

    “那我们也去见见朋友,不知道唐姑娘还在不在。”

    “见到之后呢?”

    温瑜眨眨眼。这种问题大概只有韩错才问的出来,两人同行将近一年,他也算是多少领会韩错的想法,莫非他觉得两人见面只能是字面上的大眼瞪小眼,相看各无言吗。

    “和一个有银子有性格的漂亮姑娘在一起,你还愁什么以后。”

    韩错沉默,忍不住回想第一次见着这个和尚的情景,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说要渡人,而自己又是哪根筋搭错觉得如此不要脸的和尚会造成威胁。

    温瑜停下脚步,轻飘飘的回头。

    一人一伞认命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