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体训
洛阳，地处东大陆中央，因为世界平衡阴阳的缘故，常年气候湿凉，即便是在三伏，也如曾经秋分一般凉爽。这一变化带来的影响有好有坏，夏天是不用受那炎炎烈日蒸烤，可也更容易受凉染上风寒。
不过对于灵气复苏之后普遍达到人境一境塑皮境以上的人们来说，风寒只是小打小闹，完全可以不当回事。
当然，就算天气如何阴凉，该热到满头大汗的时候，身上的衣裳也是决计逃不过被汗浸湿的下场的。
这一点，在学府内一片空旷草地上苦兮兮扎马步的阿火深有体会。
尤其是在算是认识的家伙眼前，就更让人烦躁了。
“姚火兄，你怎么到刚武院来了？”
后方同样站桩的刚武院学子之中，风钧赫然在列，即便一旁的先生沈非业在行列间巡视，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悄声问道。
阿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天知道为什么画个符还得掺上自身气血，更不知道这该死的气血外放是人境二境自带的技能，以及最无法理解的，为什么自家先生把他丢给武道院刚武院的先生操练……
“这事儿交给沈先生，我放心。”
王永阳满脸笑意，像是交割仔猪一样把阿火推给了武道院的先生沈非业。
我觉得我还可以争取一下……
像是听到了阿火心声一样，沈非业满脸为难神情，十分不乐意。
“这不好吧，助人修养肉这种事，虽说我也有些经验，可眼下还有学子要教，实在爱莫……”
“一张上品玄符。”
“这不是好处的问题，实在是爱莫……”
“两张。”
“成交！”
沈非业瞬间摆出笑容，搭上少年肩膀，用力抱紧，显得双方很是亲密，表示自己接下了这门肥差……啊不，专门指导。
然后，阿火就一脸懵逼地被塞到这一届刚武院新生之中，和他们一同接受日常课业，或者说，体能训练。
……
“你们两个，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沈非业忽然形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阿火与风钧身侧，眯眼而笑，貌似不在意这种小事一般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阿火暗道一声不妙。
“嗯……你俩给我绕着草地跑五十圈。”
一圈约一里，五十圈便是五十里路，若是靠走，倒也不算什么，可全程快跑就是另一回事，要不是炼武修身，体质大大异于常人，这一趟跑下来……啧啧。
少年脸庞一黑，说实话他一个一境凡人站了这么久的桩已经很不好受了，这下还得跑上五十里……他很怀疑今天之后这双腿还属不属于自己。
“先生，过错在我，不关姚火的事。”
面对师长责罚，风钧倒是仗义，独自担下所有，只可惜沈非业本就持着故意磨练阿火直至升境的心思，这一番话毫无作用，沈非业甚至来了个加倍，五十变一百。
绕是阿火这种自闭的性子，这时候也很想骂人。
不，骂的不是人，是某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一旁幸灾乐祸、捧腹大笑的混蛋。
……
自天地灵气复苏之后，从前的什么道教佛家功法——般若心经、道德经云云已经被人们证实效率太过低下，事倍功半，花上十数年时间才能初窥门径，平静心神，花甲年纪才算学有所成，心境豁达，目有神光，而且即便到了这个境界，也不过是相当于练武体系中人境二境的水准。
要知道，在灵气充盈如烟的当下，人体无时无刻不受到灵气锤炼，即便是平民百姓，也普遍达到了一境，也就是说，花上半个人生，才堪堪进了一境而已，还是最简单的，从一进二，从塑皮到养肉。
可笑吗？
这还是有相应资质的“幸运儿”，更遑论那些没有达到这些功法要求的普通人。
而对比劳什子道法佛经大海捞针，炼武的资质要求可谓是低得多，十个人中的一人，只要对灵气有一定亲和，便可踏上炼武道路。
前途如此狭窄艰涩，而隔壁的炼体修武只需简单地打熬身体、提升气血便可不断变强，完善自己的身体结构，待到“完美”之后，便可超越人的极限，一窥古代神仙才能走入的道路。
如何选择，自不必多说。
当然，也有人不在意，说着炼武乃是陷阱，是妖魔鬼怪传播的霍乱谣言，铁了心修炼道家功法，立志修成大神仙震惊世人。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这位仁兄的坟头，不，应该说是遗骨上方连根草都没，整片地面都光秃秃的，极为平整。
马蹄踏的。
倒不是他有什么异趣，只是他在清修之时，恰好所在山头有两拨军队交锋，兵卒冲锋的喊声震天动地，而道家功法对于清静的要求又颇高，这一喊直接令他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奔至两军中间，于是毫无意外地被践踏致死，尸骨与大地完美的融为一体。
说回炼武，顾名思义，乃是锤炼体魄、修习武道的道路，要求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甚至路边练拳健身的老人都可以说是在炼武。
只因炼武破境的关键，一在体魄，二在气血，二者缺了哪一样都是极其严重的状态，强大的武者必然拥有强健的体魄，斗牛冲天的气血，对应日积月累的练拳，日常生活中摄入营养充足的食物，这样的武者，一拳一脚，才可震天动地，直面鬼神。否则，不过是空壳与肉太岁罢了。
是以当下诸国官府置办的学府，其实大多相较于“理”，更倾向于“体”的传授，江湖、战场之上，多一分气血境界，可比多一分道理有用的的多。这也是为何洛阳学府之中，武道院能拥有如此地位，一个分院不够，整出了三个院分院，其中刚武院与柔武院，在经过分化之后，势头仍要超出其他院系一截。
剩下的天武院，感应天道之武，据说是和符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晦涩难懂，非天分上佳之人无法进入。
而作为三武之中最为勇烈直猛的刚武，日常课业是进行站桩走桩、疾行卧虎这些锻炼体魄的练法，可太正常不过了。
而阿火之所以和这些学子一同受练，估摸着是沈先生观他气血方面火候已到，料是体魄有缺，才迟迟不能破入二境，故而先练上一练，晚上再辅以药膳药浴，齐头并进。
最笨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可惜，遇上了个特例。
三天下来，阿火确实感觉体魄强上不少，连带着血肉间蕴含的气血也有不小的增长，按沈先生的说法，他这模样完全可以算作是合格的二境武者水准了，可这该死的境界还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锤炼第二个人体结构的迹象。
沈非业也有些头疼，虽说并没有真正必然有效的帮人破入二境的方法，可他多年见识总结出的野路子成效斐然，否则王永阳也不会专门找他来帮阿火提上一提。
眼下，只有最后一招了……
……
“小姚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天散学，沈非业像前几天一样单独留下阿火，语重心长地问道。
阿火有些奇怪，但也没去多想，只是老老实实凭心回答。
“负责、耐心、专注，就是有点贪财。”
“咳，最后那句可以不说，总之我应该算是好的师长对吧。”
沈非业尴尬地轻咳两声，随即表情唏嘘地看向一脸懵逼，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少年。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但这不是体罚，是正经课业！你可别忘记了！”
嗯？
少年顿感不妙，紧接着就见一记谆谆教诲拳直冲脸庞……
嘭！
挥拳到肉之声。
但那力道，并没有到他的身体完全无法接受的程度，硬要说明具体强度，也就三百公斤的拳重，这是有所练习的普通人能达到的两倍之多，也是一境塑皮巅峰的正常水准。
绕是如此，这一拳打到脸上，还是让少年眼前一黑，头脑昏晕，耳畔嗡鸣，几乎无法站稳。
而沈非业的攻势并未就此结束，先凭一拳印至阿火眉心，以物理手段震其心神，后者反应自然相较正常弱上一拍，待到阿火举起手臂挡在脸前之时，沈非业已经以神速捶打完他的身体各处，手按血海，脚踢三阴，指捏合谷，攻势连绵不绝，一拳一脚大开大合又精准到位，打的少年咬紧牙关，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苦苦支撑。
这是因为太过咱顽劣不堪，朽木不可雕而恼羞成怒到直接下手教训了么……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只要脑袋正常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说沈先生先前的提醒，单就此时阿火明显的体内变化便可得知。
若将人体比做一方天地，那其中流淌的大江河川，必是汩汩流淌的殷红血河，只是和正常江河有泥沙阻塞一样，血脉之中亦有瘀结难通之处，虽不是隔断生机之大碍，但日积月累，聚沙成塔，也成顽疾。
但是，此刻，在阿火体内，往昔有所阻塞的血液脉流，竟随着沈非业的不断殴打，有了些许异样活力，流动在加速，冲破诸多瘀堵不畅，并将其带动奔腾，周经全身，引至喉间。
少年脸色一变，跪伏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顿感全身轻松自如，枷锁全无，从未如此好过。可沈非业却皱着眉头，失望之情难掩于表。
“连活血化瘀之法也没用吗，之前我当是看错了，只是逆炼破境难，没想到你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单炼。”
“先生，什么是单炼？”
阿火一边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忍不住问道，眼睛却怔怔地盯着草地上那一滩污血。
“嗯？你自己炼的法子，自己不知道？”
沈非业有些惊奇，以他的性子，对天资不够、顽劣难教的学子不会再多关注，可眼下这孩子的情况完全是被修行的炼武之法坑了，他倒也不吝啬为其解惑。
炼武一道，究其根本，即是引动天地灵气洗炼肉身以生气血，进而超凡。人境五境皮肉筋骨血，也是人体五大结构，代表了锤炼的进度。
但是在最开始，五境并无先后之分，一境可以是塑皮，亦可是养肉、拓筋等境，往后亦无规定。当下的皮肉筋骨血先后之分，只是人们对于先贤总结出的最优路线习以为常，以至于忘记了这一顺序也不过是诸多炼武道路中的一条而已。
也即是，顺炼之法。
有顺则有逆，与之对应的逆炼之法，血骨筋肉皮，看起来只是倒了个序，然而里面的说道却很多。
顺炼之法以皮为首，以血为末，并非出于内外之分，而是感知难易，相比另外四大结构，皮肤无疑是人本身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在锤炼之中，也能单靠肉眼察觉情况，进而对应情况做出修正。同理，血液则是人体中最难感觉到的，你知道它就那里，就在皮肤之下，每一寸骨肉筋膜之中，可要说详细的感应与控制，尚不如骨骼。
逆炼以血为首，以皮为末，纯粹是传承了古时内家拳的理念，自内而外，气遍全身，敛而入骨，贯顶为神。
但是，入门，或者说，先至炼血境如同盲人过滩涂，入掌皆是水，却不得其流动走向，不知彼岸何处，难于登天。
诚然，炼武有成之后拥有内视身体的本事，可那也得是“有成之后”，连基础的一境都修不了，谈何“有成”。
所以，逆炼的理念虽然听上去很美好，实际练成之后，逆炼三境也能打杀顺炼四境，越境杀敌如吃饭喝水，这个中难度，也不是寻常天才能够克服得了的。
逆炼，非大天分，大气运无法修成。
然而，遇上单炼，顺炼逆炼都得抱拳喊上一声“恐怖如斯”，倒也不是修成之后强弱问题，而是修单炼的人实在太过稀少……
逆炼虽难，头铁好运的愣头青不少，真正的天之骄子也并非没有，据沈非业所知，洛阳学府中任教的先生们当中就有三个逆炼武者，还都修到了人境五境巅峰，遇上立于俗世之巅的先天境高人也有一战之力。
而单炼……要不是眼前少年活生生的例子在这，沈非业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前辈瞎编出来的道路。
记载只有零星一点，除了单炼在人境只修一境、只有一境之外，再无其他信息，所以招新那天，沈非业只是设想过单炼这一可能，可现在连活血化瘀法都没法让阿火破境，由不得他不信。
虽然连阿火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出单炼的，但绘制符箓所需的前置条件——人境二境，对他来说，已是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说完这些，沈非业低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忍继续打击他的信心，转身离开。
留下少年一人，低着头，站在空旷无人的草地之上，默不作声。
他并没有绝望。
他只是在想。
沈先生当初认为他是逆炼而非单炼，所以，他单炼的那一境，是炼血境。
炼武乃是引动天地灵气洗炼肉身以生气血之法，他是炼血境，血液之中便蕴含了超凡气血。
符箓的绘制，需要将气血融入通灵之物制成的笔墨，以连通天地灵气施伟力。
二者之间，并无本质差距。
那么……如果……
用血绘符呢……
少年面无表情，凝视地上近乎凝固的黑血，黑瞳之中的虚假情感一点点消逝。
直至，大渊显现。
不过对于灵气复苏之后普遍达到人境一境塑皮境以上的人们来说，风寒只是小打小闹，完全可以不当回事。
当然，就算天气如何阴凉，该热到满头大汗的时候，身上的衣裳也是决计逃不过被汗浸湿的下场的。
这一点，在学府内一片空旷草地上苦兮兮扎马步的阿火深有体会。
尤其是在算是认识的家伙眼前，就更让人烦躁了。
“姚火兄，你怎么到刚武院来了？”
后方同样站桩的刚武院学子之中，风钧赫然在列，即便一旁的先生沈非业在行列间巡视，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悄声问道。
阿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天知道为什么画个符还得掺上自身气血，更不知道这该死的气血外放是人境二境自带的技能，以及最无法理解的，为什么自家先生把他丢给武道院刚武院的先生操练……
“这事儿交给沈先生，我放心。”
王永阳满脸笑意，像是交割仔猪一样把阿火推给了武道院的先生沈非业。
我觉得我还可以争取一下……
像是听到了阿火心声一样，沈非业满脸为难神情，十分不乐意。
“这不好吧，助人修养肉这种事，虽说我也有些经验，可眼下还有学子要教，实在爱莫……”
“一张上品玄符。”
“这不是好处的问题，实在是爱莫……”
“两张。”
“成交！”
沈非业瞬间摆出笑容，搭上少年肩膀，用力抱紧，显得双方很是亲密，表示自己接下了这门肥差……啊不，专门指导。
然后，阿火就一脸懵逼地被塞到这一届刚武院新生之中，和他们一同接受日常课业，或者说，体能训练。
……
“你们两个，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沈非业忽然形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阿火与风钧身侧，眯眼而笑，貌似不在意这种小事一般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阿火暗道一声不妙。
“嗯……你俩给我绕着草地跑五十圈。”
一圈约一里，五十圈便是五十里路，若是靠走，倒也不算什么，可全程快跑就是另一回事，要不是炼武修身，体质大大异于常人，这一趟跑下来……啧啧。
少年脸庞一黑，说实话他一个一境凡人站了这么久的桩已经很不好受了，这下还得跑上五十里……他很怀疑今天之后这双腿还属不属于自己。
“先生，过错在我，不关姚火的事。”
面对师长责罚，风钧倒是仗义，独自担下所有，只可惜沈非业本就持着故意磨练阿火直至升境的心思，这一番话毫无作用，沈非业甚至来了个加倍，五十变一百。
绕是阿火这种自闭的性子，这时候也很想骂人。
不，骂的不是人，是某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一旁幸灾乐祸、捧腹大笑的混蛋。
……
自天地灵气复苏之后，从前的什么道教佛家功法——般若心经、道德经云云已经被人们证实效率太过低下，事倍功半，花上十数年时间才能初窥门径，平静心神，花甲年纪才算学有所成，心境豁达，目有神光，而且即便到了这个境界，也不过是相当于练武体系中人境二境的水准。
要知道，在灵气充盈如烟的当下，人体无时无刻不受到灵气锤炼，即便是平民百姓，也普遍达到了一境，也就是说，花上半个人生，才堪堪进了一境而已，还是最简单的，从一进二，从塑皮到养肉。
可笑吗？
这还是有相应资质的“幸运儿”，更遑论那些没有达到这些功法要求的普通人。
而对比劳什子道法佛经大海捞针，炼武的资质要求可谓是低得多，十个人中的一人，只要对灵气有一定亲和，便可踏上炼武道路。
前途如此狭窄艰涩，而隔壁的炼体修武只需简单地打熬身体、提升气血便可不断变强，完善自己的身体结构，待到“完美”之后，便可超越人的极限，一窥古代神仙才能走入的道路。
如何选择，自不必多说。
当然，也有人不在意，说着炼武乃是陷阱，是妖魔鬼怪传播的霍乱谣言，铁了心修炼道家功法，立志修成大神仙震惊世人。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这位仁兄的坟头，不，应该说是遗骨上方连根草都没，整片地面都光秃秃的，极为平整。
马蹄踏的。
倒不是他有什么异趣，只是他在清修之时，恰好所在山头有两拨军队交锋，兵卒冲锋的喊声震天动地，而道家功法对于清静的要求又颇高，这一喊直接令他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奔至两军中间，于是毫无意外地被践踏致死，尸骨与大地完美的融为一体。
说回炼武，顾名思义，乃是锤炼体魄、修习武道的道路，要求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甚至路边练拳健身的老人都可以说是在炼武。
只因炼武破境的关键，一在体魄，二在气血，二者缺了哪一样都是极其严重的状态，强大的武者必然拥有强健的体魄，斗牛冲天的气血，对应日积月累的练拳，日常生活中摄入营养充足的食物，这样的武者，一拳一脚，才可震天动地，直面鬼神。否则，不过是空壳与肉太岁罢了。
是以当下诸国官府置办的学府，其实大多相较于“理”，更倾向于“体”的传授，江湖、战场之上，多一分气血境界，可比多一分道理有用的的多。这也是为何洛阳学府之中，武道院能拥有如此地位，一个分院不够，整出了三个院分院，其中刚武院与柔武院，在经过分化之后，势头仍要超出其他院系一截。
剩下的天武院，感应天道之武，据说是和符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晦涩难懂，非天分上佳之人无法进入。
而作为三武之中最为勇烈直猛的刚武，日常课业是进行站桩走桩、疾行卧虎这些锻炼体魄的练法，可太正常不过了。
而阿火之所以和这些学子一同受练，估摸着是沈先生观他气血方面火候已到，料是体魄有缺，才迟迟不能破入二境，故而先练上一练，晚上再辅以药膳药浴，齐头并进。
最笨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可惜，遇上了个特例。
三天下来，阿火确实感觉体魄强上不少，连带着血肉间蕴含的气血也有不小的增长，按沈先生的说法，他这模样完全可以算作是合格的二境武者水准了，可这该死的境界还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锤炼第二个人体结构的迹象。
沈非业也有些头疼，虽说并没有真正必然有效的帮人破入二境的方法，可他多年见识总结出的野路子成效斐然，否则王永阳也不会专门找他来帮阿火提上一提。
眼下，只有最后一招了……
……
“小姚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天散学，沈非业像前几天一样单独留下阿火，语重心长地问道。
阿火有些奇怪，但也没去多想，只是老老实实凭心回答。
“负责、耐心、专注，就是有点贪财。”
“咳，最后那句可以不说，总之我应该算是好的师长对吧。”
沈非业尴尬地轻咳两声，随即表情唏嘘地看向一脸懵逼，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少年。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但这不是体罚，是正经课业！你可别忘记了！”
嗯？
少年顿感不妙，紧接着就见一记谆谆教诲拳直冲脸庞……
嘭！
挥拳到肉之声。
但那力道，并没有到他的身体完全无法接受的程度，硬要说明具体强度，也就三百公斤的拳重，这是有所练习的普通人能达到的两倍之多，也是一境塑皮巅峰的正常水准。
绕是如此，这一拳打到脸上，还是让少年眼前一黑，头脑昏晕，耳畔嗡鸣，几乎无法站稳。
而沈非业的攻势并未就此结束，先凭一拳印至阿火眉心，以物理手段震其心神，后者反应自然相较正常弱上一拍，待到阿火举起手臂挡在脸前之时，沈非业已经以神速捶打完他的身体各处，手按血海，脚踢三阴，指捏合谷，攻势连绵不绝，一拳一脚大开大合又精准到位，打的少年咬紧牙关，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苦苦支撑。
这是因为太过咱顽劣不堪，朽木不可雕而恼羞成怒到直接下手教训了么……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只要脑袋正常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说沈先生先前的提醒，单就此时阿火明显的体内变化便可得知。
若将人体比做一方天地，那其中流淌的大江河川，必是汩汩流淌的殷红血河，只是和正常江河有泥沙阻塞一样，血脉之中亦有瘀结难通之处，虽不是隔断生机之大碍，但日积月累，聚沙成塔，也成顽疾。
但是，此刻，在阿火体内，往昔有所阻塞的血液脉流，竟随着沈非业的不断殴打，有了些许异样活力，流动在加速，冲破诸多瘀堵不畅，并将其带动奔腾，周经全身，引至喉间。
少年脸色一变，跪伏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顿感全身轻松自如，枷锁全无，从未如此好过。可沈非业却皱着眉头，失望之情难掩于表。
“连活血化瘀之法也没用吗，之前我当是看错了，只是逆炼破境难，没想到你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单炼。”
“先生，什么是单炼？”
阿火一边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忍不住问道，眼睛却怔怔地盯着草地上那一滩污血。
“嗯？你自己炼的法子，自己不知道？”
沈非业有些惊奇，以他的性子，对天资不够、顽劣难教的学子不会再多关注，可眼下这孩子的情况完全是被修行的炼武之法坑了，他倒也不吝啬为其解惑。
炼武一道，究其根本，即是引动天地灵气洗炼肉身以生气血，进而超凡。人境五境皮肉筋骨血，也是人体五大结构，代表了锤炼的进度。
但是在最开始，五境并无先后之分，一境可以是塑皮，亦可是养肉、拓筋等境，往后亦无规定。当下的皮肉筋骨血先后之分，只是人们对于先贤总结出的最优路线习以为常，以至于忘记了这一顺序也不过是诸多炼武道路中的一条而已。
也即是，顺炼之法。
有顺则有逆，与之对应的逆炼之法，血骨筋肉皮，看起来只是倒了个序，然而里面的说道却很多。
顺炼之法以皮为首，以血为末，并非出于内外之分，而是感知难易，相比另外四大结构，皮肤无疑是人本身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在锤炼之中，也能单靠肉眼察觉情况，进而对应情况做出修正。同理，血液则是人体中最难感觉到的，你知道它就那里，就在皮肤之下，每一寸骨肉筋膜之中，可要说详细的感应与控制，尚不如骨骼。
逆炼以血为首，以皮为末，纯粹是传承了古时内家拳的理念，自内而外，气遍全身，敛而入骨，贯顶为神。
但是，入门，或者说，先至炼血境如同盲人过滩涂，入掌皆是水，却不得其流动走向，不知彼岸何处，难于登天。
诚然，炼武有成之后拥有内视身体的本事，可那也得是“有成之后”，连基础的一境都修不了，谈何“有成”。
所以，逆炼的理念虽然听上去很美好，实际练成之后，逆炼三境也能打杀顺炼四境，越境杀敌如吃饭喝水，这个中难度，也不是寻常天才能够克服得了的。
逆炼，非大天分，大气运无法修成。
然而，遇上单炼，顺炼逆炼都得抱拳喊上一声“恐怖如斯”，倒也不是修成之后强弱问题，而是修单炼的人实在太过稀少……
逆炼虽难，头铁好运的愣头青不少，真正的天之骄子也并非没有，据沈非业所知，洛阳学府中任教的先生们当中就有三个逆炼武者，还都修到了人境五境巅峰，遇上立于俗世之巅的先天境高人也有一战之力。
而单炼……要不是眼前少年活生生的例子在这，沈非业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前辈瞎编出来的道路。
记载只有零星一点，除了单炼在人境只修一境、只有一境之外，再无其他信息，所以招新那天，沈非业只是设想过单炼这一可能，可现在连活血化瘀法都没法让阿火破境，由不得他不信。
虽然连阿火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出单炼的，但绘制符箓所需的前置条件——人境二境，对他来说，已是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说完这些，沈非业低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忍继续打击他的信心，转身离开。
留下少年一人，低着头，站在空旷无人的草地之上，默不作声。
他并没有绝望。
他只是在想。
沈先生当初认为他是逆炼而非单炼，所以，他单炼的那一境，是炼血境。
炼武乃是引动天地灵气洗炼肉身以生气血之法，他是炼血境，血液之中便蕴含了超凡气血。
符箓的绘制，需要将气血融入通灵之物制成的笔墨，以连通天地灵气施伟力。
二者之间，并无本质差距。
那么……如果……
用血绘符呢……
少年面无表情，凝视地上近乎凝固的黑血，黑瞳之中的虚假情感一点点消逝。
直至，大渊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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