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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丹

    一日之内,褚嬴连递两次拜帖,正在兴庆殿急得团团转的张月娘一下子就会过意来,他这是要赶着在梁武帝发现之前,把萧令姿送回来了。于是,她连忙接了帖子,又急急领了两个內侍到宫门口候着,以便到时候好打掩护。

    褚嬴有梁武帝的圣旨和钦赐的御尺在手,只要内廷接了他的拜帖,宫门口的侍卫自然不敢随意盘查。只是兴庆殿之前已经拒了他一个多月的帖子,这回突然又接了,且还是张月娘亲自去迎的,难免要惹起某些人的猜测。这不,萧令姿前脚才刚刚踏进兴庆殿的大门,披香殿后脚就赶着派人过来送“温暖”了。

    依着萧令姿的脾气,对付这些上门来找打的从来都是千万别客气的。不过,褚嬴觉得她这样的扬汤止沸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给她另出了个辙。他让已经代替萧令姿装病好多天,此刻正想脱了萧令姿的衣服全身松快的银铃先别忙着卸磨,再让张月娘故意卖个破绽给披香殿的人。她们无意中得了内殿里装病的其实是银铃这个“实锤”,自然是喜闻乐见忙着回去告状。

    转头贞妃到皇极殿一通声泪俱下的即兴表演,成功就帮着褚嬴把埋她自己的这个坑给挖好了。

    梁武帝本来是一向不爱理她这些告萧令姿状的闲话的。然而在这之前,陈青之和杨玄宝入宫来见,说同泰寺出了事,迦罗延死了,手下的人去追刺客也不见了踪影,且刺客是个用腰带剑的孤身女子。梁武帝这头就有些怀疑,是兴庆殿那个把自己一关一个多月的丫头搞出来的事情。

    除了她,没有人会在这个档口上去找同泰寺的晦气。除了她,也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和能耐。可惜,这都是梁武帝自己的猜测,谁也没有证据。别说当场擒获,就连追出去抓人的那些陈青之的手下也失踪了。

    如果真是她做的。她明明是孤身一人去的,一向在宫外能帮他的韦家又已经搬走了,凭她那点功夫,又是怎么做到把陈青之那几十个手下反杀的呢?自梁朝建立,萧令姿十岁上被他接进宫里以来,就一直是以宗室贵女身份被关在内廷,甚少与外面的人接触。再加上她那个任性胡为的女魔头性子,别说在宫外,就是在宫里也应该极少有人肯跟她搭边儿。

    除了自小寄养她的韦家之外,大概就只有那个至今为止还没让她作弄死,不过看起来也快了的教棋师傅了。可她的这个新师傅,任是在谁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嗜棋如命的棋痴而已。就算有天下第一的名头,那也只限于在棋盘上。离了棋盘,他就是一个如内侍总管所说,见了尸体都怕到发抖的文弱书生而已。

    偏巧的是,就在梁武帝思虑再三,想着要不要借贞妃的由头去兴庆殿一探究竟时,已经拒了一个多月拜帖的兴庆殿居然接帖让褚嬴入宫拜见了。这下梁武帝更是心里打鼓,再加上贞妃又来告状兴庆殿里其实一直是宫女在装病,萧令姿并不在殿内。梁武帝当时便扔下了手里的奏章,与贞妃直奔兴庆殿而来。

    不过,这些事情,褚嬴这里已经料到了。

    门前的小树苗已经长到半人多高,看起来枝繁叶茂,再不用架子扶着了。今日趁着兴庆殿正门大开,里外一通气,有穿堂的秋风吹过来,这小树苗便摇曳着枝条像是更加欢快。褚嬴将棋盘设在了正殿前面的院子里,光明正大地与萧令姿一边下棋,一边不时给她讲解路数。张月娘领着几个宫女,像寻常一样端着茶水糕点站在一旁静候。

    所以,当梁武帝和贞妃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兴庆殿这样一派和谐的景象。

    “皇兄今日怎的有空过来?!”在场众人向梁武帝叙过大礼之后,萧令姿便一脸堆笑地故意凑到了梁武帝身旁,像寻常人家妹妹般乖巧地挽起了哥哥的手臂,顺便暗中瞥了一眼另一边脸都气绿了的贞妃。

    “呃……孤还不是看你这一个多月总是称病,今日听闻你好些了,才过来看看!”幸好梁武帝果真是帝王之才,这一向的反应还算快,稍一迟疑便又给兜了回来,顺带还能像往常一样拐着弯调侃她两句,“……看你如今这模样,这病该算是好透了吧?!”

    不过,萧令姿可不受他这套,眼珠子一转又开始用手扶着额头,故作病态撒娇道:“哎呀,皇兄你一说到这个病,臣妹这里就又有些头晕了……哎呀,看来还是没有大好的!要再多歇息几天才行……”

    “不如再多歇个一年半载可好?!”梁武帝没探到自己猜想的实锤,又让贞妃的假消息摆了一道,心头刚刚还窝着一股火儿。可见到自己这个幼妹还如往常那样幼稚任性,忽然又无奈地让她气笑了。随后,他又宠溺地伸手轻轻往她脑门上一拍,道:“孤看你就是装病,一门心思偷懒逃学!”

    “哪有?”萧令姿假作疼痛地捂着自己头上被他拍到的地方,继续任性道,“臣妹今日这不是稍一见好,便让褚大人来授课了嘛!”

    话提到了褚嬴,梁武帝转头便把目光投在了那个正恭恭敬敬低头站在一旁的书生身上。梁武帝仔细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到了也没能看出来他这种书呆子,能有什么三头六臂的能耐把陈青之手下的几十个随从都给吃了。

    不过,对于褚嬴这个人,梁武帝心头的疑问,还不止是他与夜袭同泰寺之事是否有关。他和萧令姿在永嘉居出的那些破事儿,到现在也还没个定论出来。之前碍于天子威严和萧令姿的声名,中宫让他作壁上观,他思来想去也忍下来了。但这两人上午的拜帖还在推,中午就接了拜帖在院子里一团和气地下棋了,总归让梁武帝觉着有些离奇。

    “思玄先生,今日连递了两次拜帖,想是这一个月下来,也觉着敏则顽劣,是在故意躲懒的吧?!”这话问得可巧,表面上和梁武帝此刻的表情一样在谦和地笑,内里的敲打和试探之意却一点也不见得少。

    褚嬴照旧朝他恭敬欠身下拜,并不敢抬头,只暗下里早有准备,道:“至尊明鉴,长公主少不更事,任性一些也是有的。微臣年长,又蒙至尊抬爱,今为长公主授棋,自当竭尽全力督导长公主课业,不负至尊圣恩。”

    “呵,平日里任性倒也罢了,可堂堂长公主女扮男装私自出宫,还独自冒雨狼狈回来,这也太过任性了吧……”褚嬴的话音刚落,梁武帝还没来得及继续跟他“客套”,旁边那位从刚才进来看见萧令姿本人在兴庆殿就没什么好脸色的贞妃,已经抢着张嘴了,“栎瑶是个少不更事的,可褚大人这样大的人了,也不见得更事!堂堂大梁第一国手,竟在酒肆堂而皇之与个优伶戏子纠葛不清,还险些连累了至尊声名!”

    “……”大概连梁武帝都不曾料到,她一个后宫妇人居然能出口这番明刀明枪的话来。于是,她很快就不止收获了来自萧令姿的坏笑,还有身旁梁武帝的鄙夷和厌烦。不过,事既然被她挑明了,梁武帝也就省得费心敲打和试探了,干脆就一言不发看着褚嬴接下去该有什么说辞。

    然而作为贞妃本次的攻击对象,褚嬴倒是一点没有生气或者慌张的表现。他仍然那样毕恭毕敬正身站着朝梁武帝欠身行礼,表情完全就像这事儿压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道:“市井流言,区区小事,竟也传入宫中搅扰圣听,偏劳贞妃娘娘挂心,实乃微臣处置失当之过,还请至尊恕罪!”

    “哦?!”戏台搭好了,前奏也有人弹起来了,那梁武帝就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演起来了。于是,他慢步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往褚嬴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假装一边看着桌上的棋局,一边不经意道,“是什么样的市井流言?!孤在宫中政事繁忙,倒不曾听说。贞妃既提起,那你们便说来听听。”

    “陛下勿怪!妾身虽出身微贱,好歹也是得世家大族闺中教养的。于此种事情,妾身可说不出口!”贞妃刚得了梁武帝的鄙夷眼色,自然心头不快,这就也找个由头往梁武帝旁边一站,索性也不再多讲了。

    恰好,褚嬴想的就是她能好好在坑里躺着,别再瞎特么诈尸。褚嬴正身走到梁武帝面前,再度谦谦行礼道:“前些时日,微臣奉至尊之命护送长公主出宫为韦老将军送行,只因长公主实在不舍韦老将军,忧思难过之下……微臣一时糊涂,便将长公主带去了酒肆解忧。不想长公主根本不胜酒力,只饮了一杯便醉了,其后更是醉酒胡言乱语。微臣惊慌之下,但怕有损长公主和至尊威仪,才在酒肆有如此狂悖之言。之后,长公主又出了酒肆四处胡为,微臣一介书生,实在无法将长公主强行制住,故而一时失察失去了长公主的行踪。过后微臣虽遍寻城中,却仍找不到长公主踪迹。原以为此番必定罪责难逃,回到家中便草拟了请罪书,正欲次日呈上向至尊请罪。不想长公主淋了雨,竟已自行回宫了。至于之后长公主一直称病,拒不相见,或也是果真酒后淋雨受了风寒之故。今日长公主病情见好,微臣亲眼见到便也安心了。此事有错,也确是微臣之过,微臣不敢推脱。至尊若是怪罪,微臣自当甘心领受!”

    一件事一段话,九分真一分假。那头听得贞妃目瞪狗呆,这头就连梁武帝这个本来心知肚明的人也一下子糊涂起来了。萧令姿这次必须给褚嬴写个服字。这书呆子平时看起来是有些呆头呆脑还胆小怕事,可真到了无人支援要背水一战的时候,他倒还算是个挺靠谱的。怪不得人家说,得罪谁也别得罪读书人,这么看书读得多了,确实是有点好处的。

    “敏则……跑去喝酒了?!”梁武帝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还在那里低头请罪的褚嬴,脸上完全就是一副你居然还能活着的表情,而后又默默转过眼去看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妹妹。看来萧令姿的一杯倒和酒后会发疯,才是梁武帝真正知道并亲自确定过的事情。

    “嗯,就尝了那么一杯!”亏得萧令姿自己还在那里回味无穷,拿手比着觞那么大的圈口道,“不过,那个永嘉居的酒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臣妹刚开始尝那一丁点儿明明是甜的,跟皇兄御赐给臣妹的那些果酒差不多。可当臣妹真一口喝下去时,却是辣的,且是又呛又辣……”

    “这一大杯你还是一口喝的?!”梁武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教这傻孩子喝酒,尤其是喝白酒,是不能当水那么喝的。于是他只能转向对着褚嬴,无奈道,“唉,先生实在辛苦,孤又岂能怪罪!只是敏则实在过于顽劣,今后还劳先生多费心思,严加管教!切不可再让她沾酒失态!”

    “啊?!”萧令姿听梁武帝着话的意思,骨子里本能地就想反对,“就这事情还要严加管教?!我……”

    “不止如此!”没想到梁武帝这头还有后招,“兴庆殿上下都听了,长公主若再有醉酒失态闯出祸来,所有人不再发配苦役,一律问斩!”

    一旁的张月娘她们听得圣旨突然下来,立时吓得齐齐跪下领旨谢恩,心里却都默默念着萧令姿可千万别再乱出什么幺蛾子了。梁武帝这回可不像是在开玩笑,贞妃本来还想继续给他提一提那天萧令姿私自跟着运水车出宫的事情,却让梁武帝回头一瞪眼又给瞪回去了。她再转念仔细一想,那天毕竟还是月桂帮着萧令姿打掩护出去的,有宫门口那么多侍卫见证。梁武帝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真追究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只好气鼓鼓地咽下这口气不提了。

    回去之后,梁武帝这头在皇极殿又找了暗卫过来,询问萧令姿是否真在永嘉居醉酒之事。两个调查永嘉居事件的暗卫不明所以,照实讲了萧令姿确曾在永嘉居喝醉,便让气头上的梁武帝不由分说就拖下去好一顿打。披香殿那头更是闷声吃了亏,再度把自己殿里那些花瓶古董尽数都砸了个遍。然后,她又不小心被碎瓷片扎破了自己的脚,急匆匆着人请了太医过去。

    消息传回兴庆殿,褚嬴正得意地摇着手里的扇子,接受来自萧令姿的顶礼膜拜。今天棋盘上的那局棋,他已经如约让了萧令姿十个子,然后依然像上次杀谢晫那样,把她也杀得片甲不留。好在萧令姿自己原本也并没有对他让的这十个子寄予什么能赢天下第一棋手的厚望,也就懒得跟他计较胜负了。

    复盘的时候,褚嬴还在那里谆谆教诲,萧令姿却单手托腮,魂已经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等到褚嬴讲到对胜负起决定性作用的那几步时,乍一抬头发现她压根没在听的,整个人就立刻心态崩了。

    “……你这一路孤军深入,就要认真细看清楚敌我态势,不可急躁莽撞,更不可贪胜冒进!治孤需胆大心细,不拘一格,这两者你都具备,本是好事。可你一向急于求成,狂妄自大,便是最大的缺点。我这几步棋,不过稍加示弱诱你入局,你就立刻入套,你……”趁着萧令姿没注意,他轻轻抬手又用折扇往萧令姿脑袋上敲了一下,口里讲解的声音也严肃抬高了八调,怒道,“我教了你这些日子,这些话讲过多少遍,你但凡有一个字听进去,那日就不会伤成这样!”

    “啊!”萧令姿受他这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被他敲到的头,“你干嘛又打我?!”

    “我今日讲的这些话,你可有在听?!”褚嬴认真地冲她道,“你要真能记住一两句,别一个月不到又全还了给我,就算对得起我这番苦口婆心了!”

    “好啦!我听你的就是了!”萧令姿不耐烦地撅了撅嘴,很快又一本正经朝褚嬴轻声道:“哎,思玄,我问你,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妖僧迦罗延在同泰寺找人试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呵,一点都不想!”褚嬴听她这话里就又有闯祸的盘算,于是赶快一口拒绝道,“此事复杂,又与你皇兄有所牵连,只怕入局之后再难脱身。下臣不过一介棋士,上有寡母在堂,不想涉入太深,以免受到牵连!另奉劝长公主,永嘉居之事虽已平,但长公主在迦罗延遇害当日出宫之事可不是什么神鬼不知的机密。若是冒然惹起至尊怀疑,细查下去,你我与韦家只怕都脱不了干系!还请长公主今后遇事,三思而后行!”

    萧令姿蓦地一副没劲的样子,直冲他翻了个白眼。可到了最后,萧令姿思来想去还是少不得要他相助,遂再次冲他卖乖道:“哎,思玄!要不这样,你这回再帮我出去一次……”

    “免谈!”褚嬴坚定不移地别过头去,闭上了双眼。

    “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的!”萧令姿见赔笑不成,又撒起娇来,“以后我要出宫便只找你帮手!”

    “可你这次出去不是玩乐,而是意图带着余威等人再去同泰寺探秘!”褚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那点小心思,“你可知道,迦罗延之事正在风口上。你是真凶,又命余威他们杀了陈青之的一众手下。他们如今可正等着你现身呢!这种时候,我是绝不会帮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怎么这样!!”萧令姿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耳听得正殿门外像是有人走动,她才又紧张兮兮地起身走到褚嬴身旁,乖巧地挨着他,尽力压低了声音道,“思玄,你想想,你已经在皇极殿见过两次,每次死两个人。我呢,在同泰寺见过一次,就死了三个!光我们两个见到的就已经死了七个了!迦罗延自去年被弹劾之后,至今没有一年也有半载了。若是他们一直在试,那死的人岂止七十,七百?!如今迦罗延虽是死了,我皇兄或是不再受蛊惑。可难保杨玄宝他们不会继续拿他留下的东西作怪!到那时,整个建康城大批的人都有难,你还能独善其身?!”

    褚嬴原本还意志坚定闭着眼睛,自有十分信心任凭她在那里撒娇耍赖,就是不动摇的。可她突然不按套路出牌,来了个乖巧的摆事实讲道理,这下褚嬴还真就没法直接无视了。他认真把这个事情来回想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不过,他可没那么傻让萧令姿再出去查探,而是只让余威他们到同泰寺暗中抓个相干的和尚回来审问,再由他把消息带进兴庆殿来。

    萧令姿没想到褚嬴会来这手,但这已经是他肯做出的最大让步,她不好再得寸进尺,只得点头同意在兴庆殿等他的消息。紧接着一连好几日,褚嬴都只是照常上班讲课,并没有带来什么同泰寺的八卦实锤。萧令姿几乎等到脖子都长了,他也只是推说余威他们还在查。

    直至再近中秋,连最火热的秋老虎都跑得没了影,褚嬴才在萧令姿等得发霉之前,把她一心想知道的消息给带过来了。

    这天,褚嬴一大早就行色匆匆赶到兴庆殿,连张月娘惯例地朝他行的礼都赶不及回,就急着一把拉过萧令姿进了正殿里去。张月娘看这情形又有些不大对头,暗下里正也想跟进去,却不防褚嬴在里面已经把门栓上了。

    梁武帝已经下过圣旨,萧令姿再闯祸就要杀掉兴庆殿所有人。事关生死,张月娘不敢怠慢,于是悄悄往旁边按着殿内的桌椅摆设,把其中那扇正对着里面的小榻,恰好能大致看清楚殿内情形的窗子开了一条缝。

    殿内,褚嬴一关上了门,便焦急地把一脸懵逼的萧令姿拉到靠近最里面的角落,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砒霜……是砒霜,他们在试砒霜!”

    “什么?!”萧令姿听得一时还回不过神,“什么砒霜?!”

    “余威他们回来了!”褚嬴默默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和呼吸一起安定下来,“他们在同泰寺暗伏了数日,才捉了一个同泰寺的管事和尚来审问。据他所言,迦罗延自西域寻得了一种奇药,服之可使人长生不死。但此药特殊,须以砒霜为引,故而他们一直在试!”

    “以砒霜为引?!”萧令姿听他说完,惊得一下子就脱口喊出声来。褚嬴连连拿手捂住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萧令姿瞪大了双眼望着褚嬴半天,随后才平复下来,默默地冲他点了点头。褚嬴同时也会意地点了点头,才慢慢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萧令姿缓过一口气,再次压低了声音,道:“砒霜怎么为引?!那什么神药再厉害,再能长生不死,人一旦吃了砒霜就会马上被毒死,他还怎么长生不死?!是要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这都有人信?!”

    “所以他们才先拿别人的命来试嘛!”褚嬴顺势接道,“不是,其实应该是这样。砒霜虽毒,但毒与药本是不分家的!任何药,用对了就是良药,用错了就是毒药。原本那些行医之人也是有用砒霜入药的方子,只是砒霜剧毒,用量拿捏须得十分小心,故而甚少有人敢用。”

    “你怎么知道?!”萧令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啧……先父原先是药商,我自然知道!”褚嬴解释了一句,转头又道,“可是现在出事了!你把迦罗延杀了!长公主!!”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为民除害!没了这个混账贼秃驴在那里借故迷惑我皇兄,这些什么吃了就成仙成佛的药就不用再弄了!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褚嬴无奈地叹了口气,挥着手里的扇子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杨玄宝他们不肯罢手,要继续用剩下的药来研制这种不死丹呢?!”

    “啊?!”

    “现在迦罗延死了!之前他所研制的那些砒霜用量就都无人知晓了!杨玄宝他……或者应该说是你皇兄才对,他们已经决意以剩下的那些药为本,要再行试验!直至制出不死丹为止!”

    萧令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那样疼爱她的梁武帝会做出这个可怕的计划。可看着褚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样子,她却又分明知道自己是不得不信的。一瞬间,萧令姿甚至是有些后悔那日非要缠着褚嬴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