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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所以你羡慕

    李二竹提着半篮子厕筹,一路磕磕绊绊返回了家中,他家不大,是个中规中矩的标准农家小院。

    他进门便哭丧着脸道:“阿娘,我回来了。”

    屋内的妇人正蹲在地上择菜,见儿子这么迟才回来,便问道:“买个厕筹这么久,是不是又出去贪玩了?”

    “没有。”

    “哎呦,你咋个哭丧着脸,难道被人欺负了?”

    小男孩眼眶湿润,“阿娘……”

    “有娘替你撑腰,莫怕莫怕,快告诉娘,是谁欺负你。”

    小男孩哭得鼻涕眼泪噼里啪啦地,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妇人抢过厕筹,随手便丢在地上。然后紧紧抱住小男孩,“哎呦,你这瓜娃子,跟娘说说嘛,究竟咋个回事?!”

    哪家父母健在的娃儿懂事之前会有不跟娘亲打小报告的道理?更何况李二竹见娘亲如此心疼自己,于是差点就要将陈渔的嘱咐全盘吐出:“陈渔哥哥他……”

    但好在这时门外适时响起一道的声音:“春姐在里头不?”

    “在哩。”

    妇人朝外头回应道,随后摸着小男孩的头,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除了在娘面前,你都不许哭鼻子,不然传到外头,哪家女娃以后愿意嫁给你?”

    妇人将小男孩拉到里屋,随后才快步走出屋外,他看着的夫妻俩,打趣道:“哎呦……你两夫妻今儿来这,是又吵架了?老规矩,一人十文钱,我就事论事,谁也不偏帮。”

    “好姐姐,你可得给妹妹评评理。”

    门外那位身材丰腴的女人掐着他男人的耳朵,喝道:“你跟春姐说。”

    “哎呦,娘子轻点。”男人嚎啕了一句,丰腴女人这才松开手。

    见娘们松开手,男人立马跟她拉开了几步距离,气势也水涨船高起来,他如实道:“春姐你也晓得,我俩都是孤儿,能在一起全靠老天爷给的福分。这不,婆娘最近有喜了嘛。可她偏要孩子跟她姓……你说说看,这要是传了出去,我王铁刀脸上能挂的住吗?”

    “放你王铁刀的狗屁,”丰腴女子双手抱胸,怒斥道:“我嫁给你之前便说好了,养父对我有恩,以后孩子出生,一定要随我的姓,否则老娘绝不嫁你。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你这带把的老爷们倒是翻脸不认旧账了?”

    夫妻俩一时间势如水火。

    “咋的,就你养父对你有恩呐?我养父对我就不好了?”

    “好你个王铁刀……”

    ……

    妇人这下搞明白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她看着互相拌嘴的夫妻俩就说了一句话:“简单啊,这点小事夫妻俩都不能谦让,那以后日子可还长着哩。长痛不如短痛,离了呗。”

    “那可不行。”夫妻俩异口同声道。

    妇人见状,嘴角翘起,“那你俩就说说看,咋个不行?”

    王铁刀神神叨叨地先道,“我听说天上的月老最近撂挑子不干了,如今掌管姻缘的是财神爷……”

    丰腴女子附和道:“我家汉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自打我嫁给他,倒没受过什么委屈……”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年纪大了,好不容易讨到个媳妇……”

    “难得我家汉子不嫌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对方的好,妇人适时问道:“那孩子跟谁姓好呢?”

    “跟他(她)吧……”夫妻俩再次异口同声。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悻悻一笑。

    妇人复又跟着一笑。

    此事结了。

    就在两人准备答谢妇人之时,屋内的李二竹跑了出来,他往地上扑通一跪。

    “铁刀叔叔,我娘说您年轻时闯荡过几年江湖,您肯定有些真本事的,快去救救陈渔哥哥吧……”

    ……

    …………

    ——

    却说陈渔百货,屋内陈渔伏案而坐,提笔挥毫。

    不放心陈渔包扎的黑衣人自顾自地包扎着伤口,她瞥了一眼边上的陈渔,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字画,问道:“墙上的诗是你写的?”

    自幼在泗水亭中制毒药、携杀戮成长起来的她难得会觉得墙上的诗画都很有意思。

    画上画的是一个少女荡秋千时慌乱蹴罢的模样。

    “字是我写的,画也是我画的。”陈渔头也不抬道,“但诗不是。”

    “不管诗是谁作的,”黑衣女子嘲笑道,“不过既然你承认这画是你画的,那么一个男子房中挂着这样的一副画,想来是思春了。”

    陈渔顿时觉得身旁的这位黑衣女子还是有些少女感的,他笑道:“很早之前画的,是今天特地挂了出来。”

    黑衣女子无言,对于他什么时候挂出来的,又为什么要挂出来,她都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画上的内容。

    半晌。

    陈渔案上画作已成,他忽然对黑衣人说道:“你应该很羡慕吧?”

    “羡慕?我为什么会羡慕?”

    “不谈庙堂江湖纷争,不议世间勾心斗角。这样平淡却有趣的日子,你难道不羡慕吗?”

    黑衣女子已经包扎好了,对于陈渔的话,她并没有反驳,而是站起身复又问道:“你又画了什么?”

    陈渔将画作彻底摊开:

    是一幅少女乘舟游玩,日暮回返之时,误入藕花池深处,慌乱发出的尖叫声,伴随着划船声,将四周白鹭惊吓而起的场景。

    “又是少女,”黑衣女子再次嘲弄道,“我瞧你生得倒算俊朗,既然如此思春,又为何不找个姑娘家娶了?何必藏在这深林乡野之中?”

    陈渔没有回答这茬,而是起身一笑,道:“你笑我作画思春,我却笑你是个可怜人。”

    黑衣女子眉眼带笑,对于七日之后即将化作一滩脓水的陈渔说道:“可怜人?说说看,如果说的对,那么我可以考虑事成之后赏你些银两。”

    陈渔神色轻松,他走到货架前拿起一个拨浪鼓,摇晃道:“你玩过拨浪鼓吗?”

    黑衣女子不置可否。

    “你当然没玩过。”

    陈渔又拿起一串糖葫芦放在嘴里,“世间万物相辅相成,就好比一串糖葫芦,制作起来也是极为不易,譬如需要洗净山楂、熬煮糖水。方才那个拨浪鼓自然更难制作。”

    大口地吃完糖葫芦,他又伸手拿过一个茶杯一口将其饮尽,他豪放道:“不管你们习武之人因何习武?可一旦踏入习武一途,即便之前未曾奢想,可最终都会想做那天下第一。古今中外,各行各业,即便是街边一个乞丐,都是如此。”

    “可是……”陈渔看向黑衣人,“可是一旦踏入其途,走地越深,陷地也越深。等到你彻底踏入深渊,突然就会发现其实你离终点更远了,当你这时醒悟过来、想要回头之时,却发现你似乎已经回不了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呢?”

    黑衣人翘起一边眉毛,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跟其他读书人有些不一样。

    陈渔学着黑衣人先前嘲笑自己时的语气道,“所以你羡慕,你羡慕画中的少女,羡慕她们能无拘无束。哪怕在你眼里,她们还有我,只不过是一个随时都能掐死的小蚂蚁罢了。可就是这样蚍蜉般的日子,你永远都不敢奢求!”

    意想不到的是,黑衣人并没有发怒,而是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不过一介布衣,看了几本书就真以为自己了却天地大道了吗?笑话!”

    陈渔谦谦一笑,正打算将另一幅从盒子中得到的古画拿出来。

    却听黑衣女子转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没空陪你玩,该进山办正事了。你我道义不同,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解药。从此天涯两边,再不相见。”

    陈渔迈步跟上,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折羽扇,他叹息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