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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狩魂术

    青棠、震云和震阳,三人并排,手持兵刃,神色严肃,带着细微的怒意。

    适才发生的总总,不可避免的让在场众人为之动容,他们三人自也如此。苍慕的飞扑,青黛的自尽,帛华的告别,三人接连的死亡,深深触动他们的内心。这段往事随着当事人的相继离去,就此落幕,可怨与恨却没有完结,至少目前没有。

    人间的悲欢离别,青棠早就深有体会,青黛与帛华的故事让她早已死寂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青黛的遭遇更是让她愤愤不平。深情却为人所利用,这是痴情人所不能容忍的。

    看着青黛最后的转头,她更加怨恨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无故把他人卷进这场长达数十年纷争中的人渣。直到帛华注视青黛的眼神,随她而去的陪伴,才让青棠的内心能稍稍平复一点。

    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若两人深处彼此的爱中,又怎会有苦与难?一切都明了,她能静下心来,亦也知晓自己要做的事!

    而初次下山的两个小沙弥就只是单纯的震撼。

    于他们而言,情与爱,是完全模糊的东西。而生与死,往往是人生中最早也是最直接的冲击。江湖,那个自己想象中逍遥自在、仗剑行天下的形象开始崩塌,卸掉憧憬的粉饰,真正的江湖是那样的不堪。

    复仇能让人放弃一切,一辈子都被囚困起来。能把平白无故之人生生囚禁六年,万般歹恶的折磨,只为复仇。三十多年的布局,套上冰冷的铁面具,藏在阴影中,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

    他们俩不大懂其中的恨,但代价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不懂,但深受震撼。

    成熟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间。

    二人面上稚气不再,一举一动,一个表情,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散发出沉着稳重的气息。

    三人面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的尽头,那个罪魁祸首——昌许翰却一脸悠闲地坐在地上。他手里拿着从姝彦身上取下的匕首在巨剑上凿刻着什么。他表情平静、毫无波澜,动作有序、不紧不慢,仿佛刚刚发生的惨剧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反差,让三人的怒意渐浓,但三人都知晓,眼下不能莽撞行事,他们还不清楚昌许翰的底细。

    到目前为止,除了偷袭那个冒牌昌许翰和昌昭翰之外,他并未真正出手。从仅有的两次出手来看,此人招式古怪,速度极快,最为瞩目的莫过于他的兵刃——那柄巨剑。如此巨大的兵刃,在他手上好似寻常刀剑那般轻松、随意。

    还有被他斩落的物体都会莫名的旋转。

    三人站定,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的昌许翰,身后的断语和尚正未死去的三人超度念咒,阅川长老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只见昌许翰依旧淡定坐在地上,一手扶着那柄巨剑,一手拿着匕首在那巨剑上这里凿凿,那里刻刻。

    他盯着巨剑,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深吸一口气,从剑柄吹到剑尖,扬起一阵尘埃。他转动一圈脑袋,把匕首别在自己腰间,慢慢站起来。远看巨剑并无变化,不知他这般举动是为何。

    昌许翰单手提起巨剑,望向他们,开口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三人没有搭话。

    昌许翰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吱吱吱吱”地笑出声来。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就不再多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摆出架势。

    三人见状,也不多言,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先后奔向前方,与昌许翰缠斗到一起。

    很快!这是三人与昌许翰交手之后的第一感受。

    无论是剑招还是身形,都快到几乎看不清。

    很重!这是三人与昌许翰交手之后的第二感受。

    看着昌许翰手里握着的那把巨剑,兵刃相交之时的重量自然不言而喻。

    震阳深深吐纳,集中精神,调度内力,武僧棍幻化出残影,招式频出,勉力跟上对方的速度。

    与先前完全不同,震阳心中暗道。

    自己与青黛交手之时,并未感到如此压迫感。即使青黛招式极快,幅度恐怖,但没有那股气,那种人的气息。与青黛激斗,更像是与瀑布、大海或狂风相斗。浩浩荡荡而来,却少了那股生者气息,彼此搏杀的较量。

    招式、眼神和声音,一个完整的人散发出来的要素。

    这些要素集聚,压迫感便如空气一般把人层层包裹束缚。眼下此人招式不亚于青黛,并且压迫感却更甚。招式之间,夹杂着细小的变招,藏的很深,很巧,却也很致命。

    这是他的短板。

    纵使震阳天资卓越,但在寺庙中与师兄弟比武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曾以命相搏。即使下山之时就为此做好了觉悟,可真正打斗起来,未能如预期那般适应。

    相较于震阳的生疏,震云此刻却显得得心应手。

    虽然他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左脚伤口隐隐作痛,却还能与昌许翰斗得有来有回,全靠那微弱的“气”。模模糊糊,武僧棍“出”与“收”之间,他能感受到武僧棍的感受。

    触感有限,新颖且生疏,他在努力驾驭它。当然,还有这一路来的经验,震云已经完全适应这样拼命的搏杀。

    三人中当属青棠的修为最低。

    她也试着跟上大家的速度,奈何她习武时日尚浅,基本功未稳,纵使勉强,也跟不上,只好把把黑羽索挥舞起来,黑色屏障保护住自己,间隙中用金羽索适时反击。

    昌许翰却不以为然,他招招迅猛,不留三人片刻喘息,一招未尽,下一招已至。如此,他依旧怡然自得,泰然处之。巨剑在他手中就如寻常利剑那般,丝毫没有因为此剑的庞大而有丝毫的不便。

    巨剑挥舞,带动阵阵疾风,风声呼呼,似有曲调。

    三人听闻这不成曲调的调调,心中都微微一紧,昌许翰乐理控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可数招下来,未有异状,悬起的心,也慢慢放下。

    从现有的线索可知,这乐理控人,该是一人吹奏,一人受控制。当下昌许翰孤身一人,有那想法和能力,也没有条件让他使出。再说,从刚刚他控制青黛看来,那些个符纸,才是关键之物。

    三人心里这么盘算着,昌许翰的招式却突然急转陡变。

    一改先前单手持剑的潇洒随意,转而变成双手握剑,巨剑的威力此刻才展现出来。双手握剑,剑招虽慢了几分,可剑势却成倍增长,还出奇的稳,招与招之间几乎没有破绽。

    巨剑袭来,如千钧之势,一眼既知,不可硬接。三人只得闪躲,没有任何可以反制的机会。

    昌许翰还不满足,他似乎要一举击溃三人。

    他双手握剑,急退三步,剑招横扫,巨剑的剑风又钝又厚,直扑三人,三人兵刃护身,同时往后退去半步。

    剑招未尽,手势即变,双手变单手,左手伸进右手衣袖中拽出一幅卷轴。三人见此一时不知昌许翰于意何为,下意识以为昌许翰又要控制他人,目光刷地望向倒在一旁的青黛。只见青黛安稳如故,方才稍稍安下心来。

    但见这卷轴红黄相间,若展开来应与一幅水墨画无异。

    正疑惑,昌许翰一扬,把卷轴往前抛去,刷地一下卷轴完全打开。

    “灵旗!”后方阅川长老惊骇喝道。

    “长老所言……是‘招魂幡’?”断语和尚问道。

    阅川长老没有答话,默默点头,目光直直盯着前方。

    三人听闻阅川长老与断语和尚的对话,心中难免不安。却见昌昭翰手腕一转,巨剑一挽向前,直突一刺,巨剑刺穿招魂幡,兀自转动,招魂幡如灵蛇一般缠绕到巨剑剑身上。他大吼一声,身子微蹲,巨剑剑尖点地一通走,画出一个诡异的法阵。

    三人一时不敢轻易进攻,不知这法阵的虚实。

    顷刻间,法阵完毕,一股黑气升腾起来。

    只见昌许翰站在黑气中,巨剑一颠,剑尖向上,一手扶剑,一手托住剑柄,大喝一声,倏地巨剑破空而去,刺破天际。巨剑划破空气的响声尚未传进耳朵,昌许翰双手伸进怀里,“哗哗”丢出一堆黄纸。

    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黄纸,这分明是一个个小人。这是被裁成人形的黄纸,黄纸上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与五行属性。

    小小人形黄纸在空中飘落,昌许翰咬破手指,左手雷指,右手剑指,凌空疾点。

    小纸人落地,掉落在法阵之上,竟如人一般开始四散逃跑。这一幕看得三人目瞪口呆,而身后的阅川长老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昌许翰嘴里念叨着咒语,脚下慢慢踱步,迈起“五鬼步”,绕着法阵一圈,法阵黑气更甚。小纸人十分惧怕这黑气,不敢靠近,一圈黑气把人形符纸围困起来。

    小纸人在法阵中哭喊,慌乱,乱窜。

    步法毕,咒语尽,巨剑落。

    昌许翰接住巨剑,剑尖急刺,把法阵中的小纸人全都贯穿叠到巨剑之上,只是每刺穿一个纸人,便有一声惨叫声,符纸也如人一般喷溅出阵阵血迹。

    如此,小纸人全被贯穿叠加在巨剑上,昌许翰手势一转,上下一颠,剑尖向上,大喝一声:“狩魂!”

    整个积尸坡都开始颤抖,无数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融合,附着到昌许翰的巨剑之上。

    黑压压的黑气笼罩在巨剑之上。

    三人见此,不免微微后退半步。

    这场面,怎让人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