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朱果酿肉
“这里就是爱卿之前工作的酒楼？”
乾隆下了龙辇，特意让张东官越过了一众巡抚、府台和京官跟在自己身旁方便说话。
“回万岁，微臣自十四岁便在这‘魁星楼’打杂学艺，十八岁上灶，掐指算来，大概快四十年了。”
“这么说来爱卿也是五十多了，与朕年岁相仿啊。四十年，那就是大半辈子了，人这辈子可没有第二个四十年。”
“万岁爷万寿无疆，自然不是凡人，千年万年也是等闲。”马国用在一旁插话道。
乾隆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万岁，万岁，朕难道不知道都是些虚话么？千年的王八，万年成了什么？”
这下马国用不敢说话了。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脾气哪怕是常年伺候在君侧的他也常常捉摸不透。
好在乾隆也只是这么一说，大约只是对马国用随便插话表示不满，待他闭嘴后没再苛责。
抬脚跨进酒楼，楼里自然是没有任何其他的食客，一众等在其中的卫兵见了皇帝跪下扣首。
“免礼，都起身吧。”
“陛下，您是要在大堂还是包间用餐？”
“嗯。”乾隆看了看这大堂的布置，虽然官兵事先已经清理了一遍，却依然觉着有些嘈杂，“便去包间吧，这魁星楼最大的包间是何处？”
因为掌柜、伙计都被赶走了，他这话问的是张东官，张大厨也算是这魁星楼的老人了。
“回万岁，魁星楼最大的包间是虎泉厅，也是魁星楼最上等的雅间。”张东官当即回道。
“好，那就听张爱卿的，去虎泉厅用膳。”
这话音刚落，听得后面伺候着的范瑶一惊。
虎泉厅是他请了画师作画的地方，绢画在完成之前必须绷着架子，近二十米的长度根本撤不走。所以此时定然还留在包间里。
画本身当然没什么违禁的，可那是本该完成后在陛下回京时上贡给陛下的礼物，如今才完成了一半，提前被看去了，这番准备或许就大打折扣。但又轮不着他插话，只在心里着急也没用。他望了一眼授命他献画的庄巡抚，不过两人隔着有些远，这里也不方便说话，虽然庄巡抚与他视线接触了，却也只是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根本捕捉不到他的意思。
范瑶只能看着皇帝移步虎泉厅，以他的身份，甚至还没资格跟进去。
魁星楼入了接客的门影，走过大厅是一处中庭。中庭虽不大，荷叶池塘、奇石造山在这方寸之间却五脏俱全，格外显得玲珑别致。几尾小鱼在这透可见底的池塘中嬉戏，也看不清是鲫是鲤，倒有几条大鲶鱼，或有花瓣落在水面时就从水面露出头，将花瓣一口吞下。
虎泉厅在中庭的东间，先一步的御前宫丁就已打开了大门，将包间里里外外的又查了几遍，用拂尘、巾帕仔仔细细擦了桌椅，同时有侍卫把守了窗、门各处。
比起大堂，这里幽静多了。果然是最佳的包间，乾隆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进了包间，乾隆第一眼就看到了墙角排成一排的长桌。长长一列将近二十米就在那搁着，实在太过显眼。
不等落座，他就踱步到了长桌前。绢画上为了防尘遮着纱布，一眼也看不出是什么。
“张爱卿，这是何物？”
被皇帝问话，张东官也答不上来，范瑶包下了这虎泉厅也只是这十来天的事情，他自然无从得知。
“许是谁在此地作画吧？”
“朕当然知道是画。”乾隆呛了他一句，简直是废话，他当然知道绢画，宫里更是藏了不少历代名家的画。不过对于张东官答不上来他也没有苛责。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相比其他官员，乾隆对张东官总是宽容的多。
“万岁，菜肴已准备妥当，可要上菜？”
马国用近前来问。
本想拉开防尘纱看一眼，不过腹中饥饿的乾隆暂且搁下了好奇，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回到了桌前坐下。
“上菜吧。”
不多时，三个中年人端着餐碟进了包厢。
两荤两素，一道羹汤，共是五个餐碟。那三人进屋后也不敢走近，远远跪下了，几位宫人上前从他们手里端过，小心的摆在乾隆面前。
“魁星楼进贡：松鼠鳜鱼一品、朱果酿肉一品、早春鹅肠草一品、紫藤马兰一品、莼鲈羹一品。”马国用用太监特有的嗓音，一一报了菜名。
乾隆听了暗自点头。
‘松鼠鳜鱼’他见过，前几年南巡时就在苏州城里的松鹤楼尝过。鳜鱼烹制妥当后，出菜时的酱汁淋在其上，发出‘吱吱’声如同松鼠的叫声，味道鲜美，口感甜润，很得他心仪。这‘松鼠鳜鱼’的名字还是他赐的。
至于这‘朱果酿肉’，看着是五花大肉所制，倒是没印象吃过。肉皮透着晶莹的嫣红色，就如胭脂一般，那质感又如奶冻。整块大肉被均匀切开呈开花状，内里润白如玉。透着浓厚的香甜，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张爱卿，这‘朱果酿肉’是什么来历？朕来江南也是第四回了，怎的从未见过？”
“回陛下，臣也未曾见过，看样式倒是有些像苏菜中的‘果子肉’，可观这色、香又有些许不同，怕是孙掌厨自己琢磨的菜谱。”
果子肉，就是将肉做成各种果子的样式。有名的如‘樱桃肉’，将肉做成红果状，下面铺一层绿叶菜，就如樱桃挂在枝头。也有做成其他果子的样式，李子肉、杏子肉，只是看着不同，做法大同小异，但和这道‘朱果酿肉’又有些不同。
“自创的？”乾隆暗念道，更有了些兴趣，他扫了一眼进来贡菜的人，“孙若涵呢，他怎不在？”
看下面跪着的都是中年人，年轻的也要四十多，和张东官之前说的不符，乾隆知道孙若涵应当不在其中。
“启禀万岁，孙掌厨还有一品点心正在烹制，尚在后厨。”马国用回答道。
“嗯。”乾隆也不等点心了。用宫人捧来的茶盏中的山泉水漱了漱口，吐在伺候身侧的漱盂中，随后便拿起了筷子。
菜自然事先都安排人试过了，无毒。
松鼠鳜鱼他是吃过的，所以他先挑了一筷子‘朱果酿肉’。
肉看着很大的一盘，原本伺候在一旁的马国用还犹豫着是否要用刀去切，方便皇帝取用。没想到乾隆用筷子轻轻一夹，便夹起了大小适中的一块。这当然不是皇帝的本事大，而是这肉早就酥烂入味。
一口，嚼！
乾隆轻呼一声，只觉得自己咬碎了一口浆果。迸溅的并不是油腻，而是新鲜爽口果汁的口感。但那确实是肉，有着肉类油脂带给人特有的满足感。乾隆注重养生，不太喜欢肥肉，但那脂肪丝毫没有腻人的荤油味，肥瘦相间，甚至有弹牙的感觉。
它是如此恰到好处，不肥不柴，不甜不淡，充实饱满的馨香，仿佛最平衡的度尺所刻画，又带着高于其上的另一层次的美味。
菜还能做成这样？他深切的怀疑自己这三十年的皇帝是不是白当了，都说金銮殿上锦衣玉食，为何从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的菜肴？他的御膳房里没有，走遍大江南北也从没尝过。
张东官说的没错，这样的厨艺，再多的盛赞去夸耀都不为过。
这是第一次，身为皇帝的他多久没有如此迫切的心情。乾隆深吸口气，将一切藏于平静之下。在场官员，包括身侧最近的御前总管都没能看出皇帝此时的想法。
“那孙若涵，孙掌厨还没来吗？”
“奴婢再去催一下。”马国用不清楚皇帝的心思，不过等他走到门前，就看中庭拐角处，皇帝惦记着的人已经走来了。
马国用快步踱了过去，“快些，陛下都等急了。”
“是吗？看来陛下对这菜挺满意啊。”
“你小子！”马国用瞪了一眼，这人吃了豹子胆的，还敢打趣万岁爷？口无遮拦的。
孙若涵却不在意，在他眼里，只是又一名食客对自己菜肴的认同。至于这个食客的身份是不是皇帝无关紧要。
马国用骂了一句也没了下文，只是嫌弃孙若涵步子慢，从他手里夺过盘子先一步走向虎泉厅。
“对了，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
给皇帝上菜是要报菜名的。
“名字？就叫春日偶得吧。看着这春光，一时有感随意做的。”
“你！”马国用是真说不出话了，随意做的就端给陛下，这人不怕死的吗？但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声‘哼’，他赶紧端着盘子走了。
孙若涵挠了挠脸，太监的一声‘哼’可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魁星楼进贡，点心‘春日偶得’一品！御膳备齐，向陛下告差!”
“嗯。”乾隆点点头，看了一眼最后上桌的点心，但很快移开视线，向着马国用身后看去，却没见到人，“孙掌厨呢？”
“啊?”马国用回过头，他站的离门口近，视角能看到门外，以他的角度见孙若涵还慢悠悠的在走廊里走着，不紧不慢的，甚至还停下池塘边看鱼。心中不禁觉得荒唐，这祖宗诶！
乾隆下了龙辇，特意让张东官越过了一众巡抚、府台和京官跟在自己身旁方便说话。
“回万岁，微臣自十四岁便在这‘魁星楼’打杂学艺，十八岁上灶，掐指算来，大概快四十年了。”
“这么说来爱卿也是五十多了，与朕年岁相仿啊。四十年，那就是大半辈子了，人这辈子可没有第二个四十年。”
“万岁爷万寿无疆，自然不是凡人，千年万年也是等闲。”马国用在一旁插话道。
乾隆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万岁，万岁，朕难道不知道都是些虚话么？千年的王八，万年成了什么？”
这下马国用不敢说话了。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脾气哪怕是常年伺候在君侧的他也常常捉摸不透。
好在乾隆也只是这么一说，大约只是对马国用随便插话表示不满，待他闭嘴后没再苛责。
抬脚跨进酒楼，楼里自然是没有任何其他的食客，一众等在其中的卫兵见了皇帝跪下扣首。
“免礼，都起身吧。”
“陛下，您是要在大堂还是包间用餐？”
“嗯。”乾隆看了看这大堂的布置，虽然官兵事先已经清理了一遍，却依然觉着有些嘈杂，“便去包间吧，这魁星楼最大的包间是何处？”
因为掌柜、伙计都被赶走了，他这话问的是张东官，张大厨也算是这魁星楼的老人了。
“回万岁，魁星楼最大的包间是虎泉厅，也是魁星楼最上等的雅间。”张东官当即回道。
“好，那就听张爱卿的，去虎泉厅用膳。”
这话音刚落，听得后面伺候着的范瑶一惊。
虎泉厅是他请了画师作画的地方，绢画在完成之前必须绷着架子，近二十米的长度根本撤不走。所以此时定然还留在包间里。
画本身当然没什么违禁的，可那是本该完成后在陛下回京时上贡给陛下的礼物，如今才完成了一半，提前被看去了，这番准备或许就大打折扣。但又轮不着他插话，只在心里着急也没用。他望了一眼授命他献画的庄巡抚，不过两人隔着有些远，这里也不方便说话，虽然庄巡抚与他视线接触了，却也只是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根本捕捉不到他的意思。
范瑶只能看着皇帝移步虎泉厅，以他的身份，甚至还没资格跟进去。
魁星楼入了接客的门影，走过大厅是一处中庭。中庭虽不大，荷叶池塘、奇石造山在这方寸之间却五脏俱全，格外显得玲珑别致。几尾小鱼在这透可见底的池塘中嬉戏，也看不清是鲫是鲤，倒有几条大鲶鱼，或有花瓣落在水面时就从水面露出头，将花瓣一口吞下。
虎泉厅在中庭的东间，先一步的御前宫丁就已打开了大门，将包间里里外外的又查了几遍，用拂尘、巾帕仔仔细细擦了桌椅，同时有侍卫把守了窗、门各处。
比起大堂，这里幽静多了。果然是最佳的包间，乾隆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进了包间，乾隆第一眼就看到了墙角排成一排的长桌。长长一列将近二十米就在那搁着，实在太过显眼。
不等落座，他就踱步到了长桌前。绢画上为了防尘遮着纱布，一眼也看不出是什么。
“张爱卿，这是何物？”
被皇帝问话，张东官也答不上来，范瑶包下了这虎泉厅也只是这十来天的事情，他自然无从得知。
“许是谁在此地作画吧？”
“朕当然知道是画。”乾隆呛了他一句，简直是废话，他当然知道绢画，宫里更是藏了不少历代名家的画。不过对于张东官答不上来他也没有苛责。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相比其他官员，乾隆对张东官总是宽容的多。
“万岁，菜肴已准备妥当，可要上菜？”
马国用近前来问。
本想拉开防尘纱看一眼，不过腹中饥饿的乾隆暂且搁下了好奇，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回到了桌前坐下。
“上菜吧。”
不多时，三个中年人端着餐碟进了包厢。
两荤两素，一道羹汤，共是五个餐碟。那三人进屋后也不敢走近，远远跪下了，几位宫人上前从他们手里端过，小心的摆在乾隆面前。
“魁星楼进贡：松鼠鳜鱼一品、朱果酿肉一品、早春鹅肠草一品、紫藤马兰一品、莼鲈羹一品。”马国用用太监特有的嗓音，一一报了菜名。
乾隆听了暗自点头。
‘松鼠鳜鱼’他见过，前几年南巡时就在苏州城里的松鹤楼尝过。鳜鱼烹制妥当后，出菜时的酱汁淋在其上，发出‘吱吱’声如同松鼠的叫声，味道鲜美，口感甜润，很得他心仪。这‘松鼠鳜鱼’的名字还是他赐的。
至于这‘朱果酿肉’，看着是五花大肉所制，倒是没印象吃过。肉皮透着晶莹的嫣红色，就如胭脂一般，那质感又如奶冻。整块大肉被均匀切开呈开花状，内里润白如玉。透着浓厚的香甜，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张爱卿，这‘朱果酿肉’是什么来历？朕来江南也是第四回了，怎的从未见过？”
“回陛下，臣也未曾见过，看样式倒是有些像苏菜中的‘果子肉’，可观这色、香又有些许不同，怕是孙掌厨自己琢磨的菜谱。”
果子肉，就是将肉做成各种果子的样式。有名的如‘樱桃肉’，将肉做成红果状，下面铺一层绿叶菜，就如樱桃挂在枝头。也有做成其他果子的样式，李子肉、杏子肉，只是看着不同，做法大同小异，但和这道‘朱果酿肉’又有些不同。
“自创的？”乾隆暗念道，更有了些兴趣，他扫了一眼进来贡菜的人，“孙若涵呢，他怎不在？”
看下面跪着的都是中年人，年轻的也要四十多，和张东官之前说的不符，乾隆知道孙若涵应当不在其中。
“启禀万岁，孙掌厨还有一品点心正在烹制，尚在后厨。”马国用回答道。
“嗯。”乾隆也不等点心了。用宫人捧来的茶盏中的山泉水漱了漱口，吐在伺候身侧的漱盂中，随后便拿起了筷子。
菜自然事先都安排人试过了，无毒。
松鼠鳜鱼他是吃过的，所以他先挑了一筷子‘朱果酿肉’。
肉看着很大的一盘，原本伺候在一旁的马国用还犹豫着是否要用刀去切，方便皇帝取用。没想到乾隆用筷子轻轻一夹，便夹起了大小适中的一块。这当然不是皇帝的本事大，而是这肉早就酥烂入味。
一口，嚼！
乾隆轻呼一声，只觉得自己咬碎了一口浆果。迸溅的并不是油腻，而是新鲜爽口果汁的口感。但那确实是肉，有着肉类油脂带给人特有的满足感。乾隆注重养生，不太喜欢肥肉，但那脂肪丝毫没有腻人的荤油味，肥瘦相间，甚至有弹牙的感觉。
它是如此恰到好处，不肥不柴，不甜不淡，充实饱满的馨香，仿佛最平衡的度尺所刻画，又带着高于其上的另一层次的美味。
菜还能做成这样？他深切的怀疑自己这三十年的皇帝是不是白当了，都说金銮殿上锦衣玉食，为何从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的菜肴？他的御膳房里没有，走遍大江南北也从没尝过。
张东官说的没错，这样的厨艺，再多的盛赞去夸耀都不为过。
这是第一次，身为皇帝的他多久没有如此迫切的心情。乾隆深吸口气，将一切藏于平静之下。在场官员，包括身侧最近的御前总管都没能看出皇帝此时的想法。
“那孙若涵，孙掌厨还没来吗？”
“奴婢再去催一下。”马国用不清楚皇帝的心思，不过等他走到门前，就看中庭拐角处，皇帝惦记着的人已经走来了。
马国用快步踱了过去，“快些，陛下都等急了。”
“是吗？看来陛下对这菜挺满意啊。”
“你小子！”马国用瞪了一眼，这人吃了豹子胆的，还敢打趣万岁爷？口无遮拦的。
孙若涵却不在意，在他眼里，只是又一名食客对自己菜肴的认同。至于这个食客的身份是不是皇帝无关紧要。
马国用骂了一句也没了下文，只是嫌弃孙若涵步子慢，从他手里夺过盘子先一步走向虎泉厅。
“对了，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
给皇帝上菜是要报菜名的。
“名字？就叫春日偶得吧。看着这春光，一时有感随意做的。”
“你！”马国用是真说不出话了，随意做的就端给陛下，这人不怕死的吗？但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声‘哼’，他赶紧端着盘子走了。
孙若涵挠了挠脸，太监的一声‘哼’可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魁星楼进贡，点心‘春日偶得’一品！御膳备齐，向陛下告差!”
“嗯。”乾隆点点头，看了一眼最后上桌的点心，但很快移开视线，向着马国用身后看去，却没见到人，“孙掌厨呢？”
“啊?”马国用回过头，他站的离门口近，视角能看到门外，以他的角度见孙若涵还慢悠悠的在走廊里走着，不紧不慢的，甚至还停下池塘边看鱼。心中不禁觉得荒唐，这祖宗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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