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六章魔族的攻势
“说！为何你会认为叶彤祖上有仙人！”
光头地痞和高个儿地痞知道自己就要死定了，没人答话。
安童嗤笑一声，带着对人命的漠然，“你们不想说，就当真以为我没办法了？我是真不懂你们，受尽苦头再开口和一开始就开口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其他同样是“天道的清理者”组织的人没有两位地痞的意志力，立刻急急说道，“叶彤长得貌美！我们早就肖想她许久！但是每次要动手，总会受到阻碍！就好像有仙人插手一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彤十五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在那年长开的！”
“所以说你们见到那个家伙了？”
说话的人就支吾起来，“这……”他偷偷摸摸看两位地痞，“具体我们就不清楚了……”
光头地痞道，“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让我们别招惹叶彤，除了是他们祖宗，还能是谁多管闲事。”
就算是再疯狂的地痞，也不得不受限于眼界和身份的局限，并不能知道太多。
安童气愤的走在路上，踢倒一棵树，“岂有此理！”
所以在师弟带来木蒙么和陈星并且说明来意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师弟很是崇拜，“我从来不知道师姐你竟然有这样一面！竟如此为凡人着想，拯救凡人，实在是太让人敬佩了！”
安童翻了个白眼，“谁愿意管凡人这些破事！但是可以我耍别人，不能别人耍我！敢当着我眼皮底下抢人，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安童从来不是信男善女。
木蒙么和陈星互看一眼。
百晓生在这一点上又让人敬佩了，它连安童的心思与性格都猜得很准。
“谁抢走人了？”
“时间要紧，我们要先前往一个地方。”
安童看过来，“哪儿？”
“问灵派！”一个小门派罢了，被打听的人却害怕不已，战战兢兢。
“问灵派是在此处吗？”
“问灵派是在此处，可是……可是……”
“怎么吞吞吐吐的，你快点说！”安童甩过去一把灵石。
那人方才壮着胆子，苦着一张脸说道，“各位前辈，实在不是小人卖关子，而是那问灵派……问灵派……”
安童愤怒了，骄横道，“你再吞吞吐吐试试！大老爷们怎么这样温吞！”
那人紧闭着眼睛，“那是幽灵门派啊！”
幽灵门派？
几人都是一愣。
木蒙么道，“为何这么说？”
“就在三年前，坐落在西城的问灵派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那人带他们来到问灵派的旧址，他们总算知道为何自己找不到问灵派了。
此时面前只有一片荒地，上面只有三两坟墓。
“问灵派虽然是小门派，但是也成立几百年了！可是一夜之间，此地似乎回到几百年之前，西城古籍就曾写过这里曾经就是一片坟地！你看坟墓上都是凡人的姓名，那是因为几百年前，这里还是福安国的地盘！”
这次这人再吞吞吐吐，几人都不觉得奇怪了。
在此地几百年的门派竟然被抹去了世间痕迹一般，怪不得他讳莫如深。
“如果不是三年时间不久，再加上问灵派各种门派的比试从来都不落下，做事张扬，恐怕我们也要怀疑问灵派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试着想想看，三年不长，那么一百年，三百年呢？
若是记得这些的人都陨落了，谁能相信望知大陆上曾经存在过一个问灵派。
“还有！”修士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雷，“每逢一段时间的夜晚，问灵派又重新取代了这片坟地，里面的修士毫无异样的走来走去，却发现不了我们，看不见我们。就像幽灵一样持续了一盏茶时间，然后又彻底消失了！就像幻觉一样！”
种种诸如此类的异常，给问灵派蒙上一层层奇幻色彩。
纵使是在修仙的世界里，他们还是难以解释。
“没有旁人相信吗？”
“他们不知道问灵派曾经存在过，又怎么会关心这里的事情呢？”
木蒙么又问了一些问题，安童看他没有要问的了，就给了很多灵石，随意挥挥手让那修士走了。
安童摩拳擦掌，眼睛在放光，“这件事情有意思啊！这就是我们来此处的目的吗！”
木蒙么也迷茫了。
他起先还以为，百晓生让他们来问灵派，是直接查到异样带走叶彤的，毕竟听百晓生的语气，这件事似乎不难做到。
可是竟然不是吗？
木蒙么想到启明城，不由不明觉厉。
这样奇特的事情，放在百晓生的眼里是不是不算什么？它高估了他们，所以他们也要像启明城那样查找线索？
却不知道与此同时，木盎然跳上启明城的客栈屋顶，百思不得其解。
“消失了？”
问灵派能消失到哪里去？
木盎然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落实。如果是那样的话，叶彤岂不是就真正步入危险之中了？
毕竟在《修仙杂闻录》里，问灵派就只是问灵派，就坐落在西城里，发生的故事也是在问灵派中，并没有问灵派消失的事情。
接下来木盎然通过木蒙么的视角里一起蹲守，也没有让她们等多久，两日后的夜晚喧嚣声忽然在坟地上响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坟地里的人们活了过来，但是很快就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了。
月光笼罩之下，坟地渐渐消失了，一幕景象从模糊，再到就像实际出现在这里的一样。
没有那么巍峨的宗门大门，但是也是青石所做，花纹考究，上面是青石所写的三个字——
“问灵派。”
木盎然透过木蒙么的视角，看进大门之内。
就像之前那个修士说的一样，问灵派里有弟子走来走去，形态正常，最逼真的是，这些人神态各异，长相外貌皆不相同，看上去连骨龄修为都不一样。
如果这是幻觉或者假象，那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不如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却像被现实和另一个世界割裂成两部分一样。
问灵派的人们丝毫感觉不到真正属于外来世界的目光，自顾自的干活，却让三人开始不寒而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安童这么说着，然而眼睛里已经充满兴致勃勃，毫不犹豫就往坟地里跑。
可就在那一刹那，问灵派消失了，坟地又出现了。
安童无语极了，“我想玩啊！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不见？吊人胃口！”
“……”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木蒙么道，“除了那些避而远之的住户，光是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有哪里是非常违和的？”
到底是什么违和呢？
木蒙么苦思不得其解。
然而木盎然却已经又一次爬上屋顶，焦灼不安。
“问灵派内的修士脚步匆匆，但是神情闲适，落叶像风卷下来一样快速飘下，这分明是……时间加快了！”
“从目前的趋势来看，比起问灵派像幽灵一样失踪，不如说是被人有心藏了起来。”
“藏了，但是不知道某些原因还会出现，并且时间流速和外面的完全不一样，快了两倍甚至更多！”
木盎然彻底坐不住了，她从来不怀疑那不是真正的问灵派。
如果藏起来的问灵派时间流逝这么快，那么叶彤可还有生路能走？
在《修仙杂闻录》里可没有这些幺蛾子，显然又是因为各个小说世界融合在一起发生的变故。
到底会容纳进哪个世界呢？
虞兰的副本，陆燕灵的副本，还是苏明月或者是谁的副本？
木盎然想遍所有可能，最后只剩下几个怀疑的，却一个比一个不利。
“不行，若是消失的问灵派时间加快，那就更得抓紧时间救出叶彤才行。”
这下她可没时间把这件事情交给陈星他们来负责了。
若是最后的可能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必须尽快出马才行。
木盎然想到就做到，立即就去找了虞兰。
当然，虞兰闭关到现在还没出房间，木盎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是虞兰醒了，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等她到福安城的时候，我会和她在那里见面！”木盎然匆匆交代完应算子，然后身影划过天空，顿时消失不见。
应算子伸出的手还在一半呢，见木盎然这样，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掐指算了算，“咦”了一声，困惑又郁闷，“怎么每次关于这位的事情我都算不到？”
能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只有虞兰。
可是虞兰可是天命之人啊。
“或许是人家出身木灵岛，木清栀帮她遮掩的？”应算子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彻底把木盎然抛开了。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虞兰重要。
木盎然赶到西城的时候，那三人还在西城打听问灵派的事情。
木蒙么果真聪慧，既然一时找不到办法，他就打听关于叶彤的蛛丝马迹。
比如如果问灵派失踪，那么为何百晓生会说叶彤在问灵派里呢？
叶彤到底是被致使问灵派的幕后之人带到问灵派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结果大出所料。
“你是说三年前问灵派忽然更加张扬了？”
“是啊，问灵派的掌门儿子，痴肥又天赋不好，这辈子本来筑基顶天了，和掌门之位无缘。可是三年前张水儿突然就张扬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说他父亲已经把他寻得灵丹妙药，他一定能够坐上掌门之位，问灵派更是会比肩大宗门！”
说话的人有些不屑，“原本啊，我们都当笑话听的，可是问灵派消失之后，我才把这些话记起来。也许张水儿说的话，和这件事情有关呢？”
“又是三年前……”安童道，“叶彤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为何会和问灵派有关？总不会是问灵派派出一个幽灵，把叶彤劫持走的吧！”
“叶彤当真没有什么特殊的吗？”木蒙么喃喃，“其实说起来，这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时叶彤测灵根的时候，她的灵根纯度似乎非常高。”
“那又怎样？她离极品水灵根还是有差距，而且就算是极品水灵根，也要有相应的体质，才会惹人觊觎。”
在修真界，水灵根很容易和一个神奇又让人垂涎的体质联系到一起，安童又是出身名门，所以很快就能明了木蒙么的意思。
木蒙么反问，“三年前就有神秘人来到叶彤身边，或许那时候他就在叶彤身上动手脚了呢？”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叶彤会被牵扯进这个事情里。”
陈星有些茫然，他们说的话他都听不懂，可他对体质极为敏感，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特殊体质，并且为此深恶痛绝。
所以他敏锐的察觉到，叶彤的体质可能和他极为相似，这让他紧握双拳极为愤怒，也或许是因为这股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对叶彤再也不只是对待一样任务，而是真切要救叶彤于水火之中。
“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木蒙么和安童对视一眼。
“这还需要从长计议。”
木盎然收回神识，身子轻盈的跳跃，很快无声出现在西城的坟地之中。
她打量面前的坟地，有些嘲讽的道，“消失的问灵派……这还真是有些熟悉啊。”
木盎然对此并不陌生。
她想了想，喃喃道，“如果真是那个家伙的话，那目前的我还真是难以对付……”
想了一会儿，木盎然找到体内的念珠，传递过去一样信号。
“青山镇……福安皇宫……”
仅仅是这两个地名，但是她翻开念珠道旭的视角，就见一直被抛之身后的迷雾忽然停止。
那是道旭在虚空岛中停止了。
你会有兴趣吗？
木盎然垂下眼眸。
不。
她否认这个想法，重新想道：你会有兴趣的。
果然下一刻，视角变幻，木盎然从念珠中看到天都仙城，然后是逐渐靠近的望知大陆，她赶紧抽出意念，
她不能长时间接触念珠，否则可能会被道旭发现她能通过念珠窥伺他。
同时的，道旭以为的靠念珠能够监视她，她也可以通过念珠给他“不经意”间输送一点什么消息。
木盎然睁开眼睛。
西城还是如同平时一样，木盎然却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座西城迎来了强者。
一个一转念就能从天都仙城的虚空岛来到望知大陆的最西边的强者。
道旭已经来到了这座城池。
也许此时就在暗处，用他那双灰眸窥伺着她，就像野兽在权衡着什么一样，静静的，沉默的注视着她。
木盎然全力忽略这些，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法发现，让自己的全身都放松下来，开始在坟地周围行走起来。
既然道旭在，她不信道旭不会进入问灵派。
既然如此，有道旭这样的强者吸引注意力，她就能放心去找叶彤了。
叶彤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是她书写下的悲剧人物，她来到这片真实的世界里，也就不希望由她书写的悲剧人物变成了真。
望知大陆上越发冷了，又是一年冬季，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天边没有晚霞。在彻底入夜之时，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鹅毛大雪彻底倾盆落下。
也就在这样的雪景中，问灵派再一次出现了。
同时木蒙么三人也没有缺席这次景象。
木盎然没有现身和他们见面，而是步入问灵派的幻象中。
明明方才还能见到的问灵派，步入其中却只能看到坟地。
木盎然却知道问灵派的“假象”还存在着。
半盏茶功夫而已，他们还会存在半盏茶时间。
木盎然记得方才记忆里，她走到的这一处是一个修士在炼丹。她凭着记忆再往西边走了一会儿，估算着自己到了偏僻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半盏茶时间不到。
木盎然闭上眼，切断自己和空气的接触，也杜绝了自从升入元婴之后，空中源源不断为她输送的灵力和法则力量。
没了这些感知，她变得迟钝了不少，没有了那种明悟，但是也多了一点什么，她试图去触摸那层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消失的问灵派……不应该是她的死神主角的那片地盘，他不敢的，这里是洛河西岸，净山也在洛河西岸，甚至道容学院离这里就隔着一天洛河。
他不敢的。
那导致问灵派失踪的还有什么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那就是……
迷鲟。
更高阶的迷鲟。
迷鲟啊迷鲟，你不是毕生都在寻找能够帮助你的信徒吗？为此你吞噬了整座问灵派，那么再加上一个我呢？
迷鲟啊迷鲟，把我也纳入你的地盘范围内吧，万一我也成为你的信徒了呢？
周边的一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木盎然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是峭壁，不再是坟地。
成了。
她毫不犹豫的在身体上立下屏障，过河拆桥。
什么信徒？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彻底隐藏了自己。
然后伸出手，木盎然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动作似乎有点……快？
木盎然透过峭壁看出去，那些炼丹的弟子刚刚放入材料，就收获了丹药。
要知道，一炉丹药，十天半个月成型都是少的。
时间竟然加快这么多！
同时，木盎然看着一个正往峭壁这走来的修士，心中警钟在不断敲响。
因为她知道，她第一个危机来了。
若是所有人的时间流速都这么快，唯独她还停留在原地。
那么……
元婴修士的速度优势在哪里？
忽然木盎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若是一来就被发现踪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各种想法蜂拥而至，时间已经容不得耽误，到底是秘密打死还是怎样解决……木盎然当机立断，撤下身体的其中一层屏障，并且让自己融入这个空间的法则。
顿时，她的速度仿佛也快了起来，又很快的，她速度如常，往旁边一躲。
而那原本健步如飞的修士此时却是正常的步态，目不斜视的路过了此地。
木盎然再往那些炼丹的弟子看去的时候，他们放下材料，开始静坐，再也没有快速开炉的说法了。
这不是说他们变慢了，而是木盎然变快了。
她融入了他们的时间和世界，融入这片空间的法则。
可是也是因为这样，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越融入这里的法则，暴露的时间就会越快，若是被迷鲟发觉，又或者迷鲟还未发觉，她可能就会不知不觉中招，被迷鲟的信念同化。
这也正是迷鲟的阴谋吧。
木盎然心内喃喃：这是更高阶的迷鲟啊。
和往常遇到的不一样，这是更有实力的迷鲟。
他不会真的把迷鲟一族一网打尽了吧，让整个迷鲟一族为他打工……
这就是各种小说世界融合之后，带给他的改变吗？
本来就不好对付了。
木盎然磨了磨牙，很快抛开这些想法。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叶彤！
木盎然隐蔽自己，转身开始下山。
叶彤会在哪儿呢？
如果是刚入问灵派，那就是在掌门那里，可是现在……
时间加速成这样，那就很难说了。
木盎然闭了闭眼，小心放出神识。
其实这还涉及一个问题……这次还是问灵派掌门带走叶彤的吗？
屋里。
虞兰睁开眼睛，丹田终于好了十之七八，她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凤眸有些不自然。
“又欠了好多灵石……”
可是解决了身体里的隐患，那绝对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虞兰起身，既然顿了顿，发觉了什么。
她神识探入，同时响起无月的声音。
“主人！空间开了！”无月欣喜无比。
虞兰的神识到达之时，无月已经在空间的灵泉里沐浴玩水。
此时的空间和从前大不相同，灵气更浓郁了，而且大了两倍，远处原本看不清的地方也多了几座山。
如此广阔的空间，顿时让虞兰明白了。
原先自称“器灵”的老爷爷，偶然来到空间，号称保护者的他其实是在倚仗空间而活，消耗空间的力量。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老爷爷被解决之后，空间终于有时间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想到这里，虞兰就恨不得再将老爷爷拉出来挫骨扬灰罢了。
一个满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他吃空间吃得是有多狠，才会让灵气这样多的空间都没有喘息之地恢复。
“无月，阔别许久，你在空间里好好玩耍。”检查空间的每一处，虞兰确认空间没有任何一丝问题后，才终于抽出神识，睁开眼睛。
她此时忽然想起百晓生。
一个得知她所有秘密，让人非常不安的家伙，是虞兰最不能忍受的存在，却也是这样的家伙，帮她解决了老爷爷……
可是世上有谁能容忍这样了解自己的人存在？
虞兰打开房门，对上应算子惊喜的面孔，“你终于没事了！”
虞兰看着应算子，良久她不得不承认应算子是真心感到高兴，而不是因为她们只见订下了契约。
难以想象，应算子这样的高阶修士，会单方面的订下和她同生共死的契约，就为了留在她身边。
应算子对此的说法是，“反正如果没有天命之人，我的道心就是笑话，也会死掉，还会在街边做乞丐的死掉。”
虞兰抽离这些情绪，“嗯”了一声。
对于这样的应算子，她没有办法不对此付出一点在意。
不过这点在意，这份应算子再真挚不过的“同生共死”契约，却还是比不过……
“她呢？”
神识扫过，虞兰已经知道木盎然不在启明城。
“噢！她有急事忙去了！”应算子没想到她一出关就是问木盎然的事情。
“急事？她可有说是什么事？”虞兰都没发现自己有所担忧。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我看她虽然飞得很快，但是神情没什么异样，应该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虞兰静默良久，半响凤眸抬起，“她往何处飞了？”
……
不在这里……
掌门山峰的青石小路上，木盎然躲进药草圃之中。
一排问灵派弟子只敢以双脚上山，并不知道暗中的药草圃内有人在用一双沉静双眸注视着他们。
弟子们在窃窃私语，“什么时候那位珍宝也能让我们享用享用呢？都十年过去了，她早该有金丹修为了吧？”
“十年金丹？”有人惊呼，“有那么夸张吗！”
“在这个仙境，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再加上那可是珍宝，本身就天赋异禀，只是作为肉修罢了，一个容纳灵气的工具，空有金丹灵气，又没有旁的，怎么就不能金丹呢？”
弟子向往极了，“若是能与她双修一场，那我也得突破金丹了吧？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滋味……”
这小小的问灵派，面前这一排人竟然都有筑基修为。
木盎然只觉得一下子自己仿佛被冷水浸泡一样，通体生寒。
在这片空间里，叶彤进来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些筑基弟子……
木盎然捏了捏拳头，目露冷光，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们，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不让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
她现在心里有一团火，不知道何处宣泄。
不行，不是现在，对着这些小喽啰撒气一点用都没有。
她告诫着自己。
却见那群筑基弟子中，有一个遗世独立的人，被别的弟子屡次奸笑着问询，方才开口，“我们此次为掌门盖宫殿，还是不要说别的话为好。”
“成城，你瞧瞧你，总是杞人忧天，掌门又不在意……”
虽然如此，但是他们也都噤声了。
成城……
木盎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俊俏的筑基男修。
光从外表看，他就已经是这些人的佼佼者了，就连修为，也是筑基巅峰，距离金丹一步之遥。
是他。
木盎然总算拳头一松。
跟着他，就能找到叶彤。
这些弟子们建筑的才能非常出众，不过一日时间就在峰头上建起高耸的宫殿。
宫殿的格局很是奇怪，前方用屏风遮挡，然后就都是空旷，只有一室，却不像平常见到的大殿，更像是大一点的寝居。
难道是迷鲟会前来这里住下？
还是别的用处？
比如……给叶彤住下？
木盎然暂且按捺下诸多猜测，跟着这些弟子们下山。
下山后的弟子逐渐分流，木盎然始终不改其步伐，跟在成城身后。
渐渐的，周围开始变得熟悉，她跟着成城竟然又来到炼丹的地方。
成城在角落里坐下，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跟他问好，似乎人缘极好，而他也带着笑，一一真诚的回应。
木盎然站在暗处里，再次打量这处炼丹之所，却只觉得凉意久久不散。
肉眼可见的这群人，全都是筑基以上的修为，起先她以为是因为迷鲟，如今却只觉得愤怒。
如果这些人都是依靠叶彤，那么……那么……
木盎然很快冷静下来，若是从前的她，可能就会出手杀掉他们，然后再劫持成城去找叶彤。
但是她没忘记这里是谁的地盘，她果真是有所改变的，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为了一己之情去肆意行事，她得为更多旁的事情考虑。
这到底是好是坏？
木盎然不知，也没别的精力去思考，而是盯着成城的地方若有所思。
她都没发现，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若无其事的运转着记忆。
那里起先没人。
她在迷鲟幻象外那么久，在这里就是数倍以上的时间，那里始终没人。
而她进入迷鲟幻象，早已把此处的人和物全都记下来，也从来没有一个有关于成城的面孔。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成城去了哪里？
是什么事情让他直到掌门传唤，才从别的地方若无其事的上去掌门峰？
木盎然很快明白了一件事。
——她很快能通过成城找到叶彤。
果然，成城趁着所有人都在专心炼丹的时候，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他丝毫不知道，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跟在他身后，那双眸子无波无澜的盯着他的后背瞧。
成城七拐八弯，在这不算特别大的问灵派走来走去，步伐可以看见非常熟稔，因为他总是恰到好处的避开人，直到他来到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高山，高山上有很多个小鼓包，就像是蜂巢一样，有一个小小的洞。
这座高山很显眼，按理来说木盎然应该有印象才是，可奇怪的就是这点。
若非亲自来到高山前，她没有任何高山的印象。
很显然。
木盎然抬起头来。
叶彤就被藏在这里。
“彤儿。”
成城温柔开口，只是轻轻声音，却通过翁鸣来到高山上。
高山顶上垂下来一缕轻纱，成城轻车熟路的握紧轻纱，被拉到最顶上。
木盎然来到高山前，往上看了一眼，选择破开最底下的蜂巢。
时间有限，此处这么偏僻，不如暴力行事。
或许是因为心中早就积着一股火，蜂巢直接破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刚进入，里面空无一人，却能容纳两人大小，除此之外，此地只有一张床，还有一间浴室，空气中隐隐有一股腥气。
木盎然皱了皱眉，往上破开一个洞，依然是相同的格局，同样是没有人。
腥气却更加重了一些。
木盎然深呼吸一口气，从空中获取了一丝水灵气。
此处的水灵气极为驳杂，隐隐有许多道别的气息融汇在一起，并没有任何清除，大摇大摆的仿佛当这是自己家。
木盎然越发绷紧了一张脸，不断往上破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粗暴。
忽然，她再一次破开蜂巢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叫。
此处有人！
木盎然看过去。
顿时，她的心中杀意翻腾，暴虐几乎掩盖不住。
高山下，高大的身影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看着那些蜂巢破洞，他灰眸微垂。
她倒是嫉恶如仇，他还以为……
道旭侧首，似乎感觉到什么，身影消失在原地。
此间罪魁祸首来了。
他直面而上。
蜂巢内，躺着两个筑基修士，已经气绝身亡。
而床上躺着一个赤裸女子，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人偶一样。床上只剩她一个人，她就自发站起来去浴室洗完，然后继续到床上躺好。
木盎然握着拳，上前查看女子。
“只是普通的水灵根而已，却被硬生生改造成炉鼎……”
木盎然勾鸿弓出现，单手勾弦，无箭。一张脸冷漠无比，身后两具尸体却已经被她挫骨扬灰。
木盎然深深的望了一眼床上的人，拿出衣衫给她换上，让她陷入睡眠之中，然后猛的抬头，望着头顶的目光冷厉无比。
她继续往上而去。
每一个蜂巢都是一样的格局，越往上越密集，也越有人，她将每一个行凶的人都杀了，给那些拥有水灵根的男男女女穿上衣服，然后行动时越发透露出一股狠气。
这样一座高山，她每座蜂巢都走过，最后竟然只用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来到最高处。
此处空旷，中心有一个眼熟的宫殿，和掌门山峰那座刚被建起来的宫殿一模一样。
木盎然动了动脖子，持着勾鸿弓一步一步的走上高高的台阶，绕过屏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在短时间杀了这么多人，身上的杀气却全然看不到了。然而这不代表着她没有杀心，有时候没有表明出来反而更是来势汹汹。
木盎然站在屏风旁，却与屏风融合在一起，半点不叫人察觉。
她的面容冷肃，宫殿内却是温情满满。
偌大的床上，叶彤充满依赖的仰起头，三千青丝遮住身体，仅仅在背后有一缕轻纱遮盖长腿，若隐若现，却比什么都不穿还要美丽。
“成郎，你不要怪我方才……我知道你不想要逼迫我，可是这是我自愿的。你我心心相印，你总是说要带我离开，却不愿意碰我，那你修为若是不提上去，你又怎能带我离开呢？”
成城红着一张脸穿衣服，穿完握住叶彤的手，“都怪我太无能，我多想你我之间哪怕只是遥遥相望，都能各自安好。彤儿你放心，我一定趁着掌门他们不注意，带着你逃出门派！”
两人痴情相望，叶彤哀泣一声，“我只有你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成城，眼神却极为空洞。“我从小受的教导就是自尊自爱，如今却是大不相同。如果不是有成郎你为我着想，你能带我逃出此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想我爹，我想自由……”
叶彤垂头哭泣，“成郎，你不嫌弃我，就是我的福分了！我知你敬我爱我，可是你若是不金丹，如何才能使你我逃出地狱？”
成城哽咽道，“可惜我资质受限，从来都是门派里被责骂的人，如果不是我这么无用，我早应该带你脱离苦海！”
“仅凭我一个人晋升金丹……”成城懊恼道，“我多希望可以马上达成愿望，这样也就不用看着你被送入掌门山峰，被……”
他忽然住嘴，仿佛自觉失言。
叶彤慌了，“怎么了？是那些长老们还是掌门父子又想出什么花招了吗？”
成城被再三逼问，终于忍不住道，“谁能依靠掌门给出的丹方练出足量的丹药，就都能一上掌门山峰！我方才找机会去看了，发现……发现山峰上不知何处已经建起与这如出一辙的宫殿！”
话音落下，叶彤瘫倒下来，面色苍白如纸，“什……什么……”
她忽然紧紧抓着成城，不住哀求，“成郎！成郎！你赶紧带我走，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地狱！我不想人尽可夫！”叶彤声音凄厉，似能泣出血来。
成城紧紧抱住叶彤，“我不会看着你落到那样的下场的！为了全宗提升修为，掌门行出如此倒行逆施之事，只要我带你逃出问灵派，去寻大宗门将真相大白，你必定得到庇护！只要我们逃出问灵派！”
最后一句慷锵有力，几乎要成为叶彤的执念，她忽然挣脱开成城的怀抱，眼里带着光，“我把修为给你，你就有能力带我离开这里了！成郎！我把修为给你！”
成城面露难色，“可是这对你……”
叶彤咬牙，“哪怕我们逃不出去，我也不要留着这永远不会下降的修为任他们提升修为，任他们糟蹋！与其如此，不如玉石俱焚！成郎！成郎！我求求你！我把修为给你好不好！”叶彤不住哀求。
明明是她的修为赠予别人，却被成城的三言两语，变成他对她的施舍。
眼见成城要忍痛答应，屏风旁的木盎然忽的冷笑一声。
“什么人！”
成城面色大变，满是慌张的看来。
“掌门！”
只见屏风旁不是掌门又是谁！
掌门抬起手，把成城击倒在地。
“嘭！”
“成郎！不！”
叶彤要去成城身边，被掌门禁锢住。
掌门缓缓行至床前，脸色愤怒无比，挥手之间，床帘纷纷落落的落下，有些正好盖住叶彤的身体。
“真是好样的！本掌门竟不知道有只老鼠爬到这里来了！你找死！”
掌门又要攻击，叶彤凄厉道，“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成郎！要杀你就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成城还在吐着血，一言不发，似乎因为伤痛无法做出反应，这让叶彤更加心痛。
这得是多重的伤，才会让一贯珍爱她的成城变成如今的样子。
“杀你？”掌门挥手，“我怎么可能杀你！说！你是怎么来到此处的！又是怎么迷惑叶彤的！”
成城痛苦不已，“掌门……我……”他又吐出一口血，话语戛然而止。
“掌门！掌门！”叶彤哀求，“不是成郎的错！是我！是我！”她一咬牙，愤然说道，“是我勾引的成郎！掌门！能给你们门派弟子提升修为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也打算这么做了不是吗！是我勾引他的！这样不行吗！”
“掌门”缓缓望向叶彤，见她如此说着，面上却已经面如死灰，似乎也明白自己说出什么话来了。
“掌门”五指蜷缩了一下，毫不犹豫又是一道攻击过去。
这下成城是真的重伤了，不用像刚才那样装了。
她不顾叶彤哀求，一团灵气缓缓靠近成城，“不经本掌门允许就是最大的错！问灵派不缺你一个弟子！既然你偷偷沾染叶彤，那你的修为还是别要了！本掌门这就废了你！”
成城这下终于慌了，吐着血也要跪着磕头，“掌门！是这贱女人勾引的我啊！跟我没关系！您千万别废了我！我很快就要晋升金丹了！我对问灵派很有用的！很有用的！”
叶彤哀求的动作瞬间僵住，她不敢置信的望去，动作僵硬。
这是权宜之计！
叶彤告诉自己，却看着成城狼狈的样子有些愣神。
从成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就是光鲜亮丽的。因为从来没有正面遇到威胁，所以在叶彤眼里，成城一直都是救世主，能够带她逃出地狱，是她心里唯一的慰藉。
可是……
如今的成城……
他是在假意妥协……还是真的在撇清关系呢？
叶彤突然分不清了。
于是她沉默了。
“掌门”看了一眼床上，叶彤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修仙杂闻录》里的本来面容。
木盎然从小就喜欢记录生活，那时候她年岁尚小，还不够成熟，看到社会中不公平的待遇自己让人讽刺的人性，就以为那是全部。
尚且中二期的她在看到女大学生被男友骗入大山的时候满心愤怒，写下这篇短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记下这段讽刺无比的爱情。
所以不管是问灵派，还是叶彤的上好炉鼎体质，全部都是为了引出成城。
叶彤在问灵派里，在掌门父子和长老们之间碾转，痛苦不已，仿佛坠入阿鼻地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口口声声要带她离开的成城，成城真挚无比，又是唯一为她着想的。
于是叶彤紧紧抓住这道光，也是唯一的一道希望。她爱上成城，希翼成城能带着她脱离苦海。
直到她的入墓之兵越来越多，直到她的炉鼎体质被稀释得越来越弱，直到满宗门的人只要想都能进入她的屋子。
叶彤明白了。
什么救世主，什么希望，全都是妄想。
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灵派弟子苦于资质天赋受限，于是选择剑走偏锋。
他不能让掌门他们发现，于是他哄得叶彤给出了真心，叶彤一边被他哄骗，一边帮他遮掩……
直到叶彤即将陨落的时候，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成城了，恍惚间她听到一个恩客说成城成了长老，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的生命彻底走到了尽头……
没有任何反转，也没有任何报仇，结局就是如此致郁。本意是木盎然宣泄愤怒的作品，也是警告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作品……
这就是《修仙杂闻录》中的一篇小故事，一篇修仙界中发生的一件小小杂闻异录。
如果不是木盎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可能早就不会想起这篇故事。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思想的成熟，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把一切情绪在小说面前收敛起来。
可偏偏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可偏偏事情就在她面前真实的上演着。
木盎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成城的丹田和心脏。
“不！”叶彤凄厉道。
木盎然在转回身的时候，已经变幻成真容了，叶彤绝望得无法顾及，却听木盎然轻声说道，“我带你出去。”
“……”
叶彤缓慢看向木盎然，木然的眨了眨眼，似乎已经迟钝到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你带我……出去？”
“嗯。我带你出去。”
木盎然怜惜的弯下腰，拿出一件衣服给叶彤，“有我带你出去，你就不用再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他是真的爱你。”
“……”
木盎然直起身，看到叶彤愣愣看了一眼成城，又抬起头道，“他不是真的爱我吗？”
木盎然温柔的看着她。
在那充满三教九流的启明城中长大的叶彤，不是那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她什么都明白。
可是身处地狱中，就算明白也要逼自己不明白，因为那是唯一让自己坚持活下去的谎言。
叶彤用尽所有办法深爱着成城，因为她总是能想到记忆中的父亲，她想回到那不算温馨的启明城中，回到她那温馨的家。
“可是……”叶彤滑下眼泪，“我曾经幻想那是真的。”
于是她就当那是真的。
成城的死去，使她心如刀绞。
木盎然无声背过身去，听着身后细细碎碎的穿衣声。
“……能帮帮我吗？”
木盎然转回身，叶彤轻轻笑了笑，“很久没穿过了……”
木盎然走过去，弯腰给叶彤细心的穿衣服。
“……你真的能带我出去？”叶彤紧紧盯着木盎然。
“当然。”
叶彤彻底释然了，如实说道，“我刚才在想，与其等着有人再骗我一次，不如趁着现在和你同归于尽。”
“你杀不了我。”木盎然一点都不惊讶，继续说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
叶彤笑着摇摇头，“可是我刚才又觉得……哪怕你真的骗我，我也得谢谢你骗我。”
有人愿意来骗她，支撑着她活下去，有什么不好呢？
木盎然喉咙动了动，扶着叶彤起来，“走吧，我带你出去。”
叶彤回味了这几个字，却又侧过头去不解道，“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难受的样子，你在可怜我吗？”
“我不是在可怜你。”木盎然只是这么说。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感受。
然后木盎然抱住叶彤，叶彤抬头，有些迷茫，却觉得木盎然的怀抱很温暖，于是她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紧接着，叶彤忽然睁大眼睛。
因为她忽然瞳孔而起，然后她见到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风景。
她正在被木盎然抱着，飞出高山。
一切景象皆在脚下，周围全是代表着自由的空气，微微的风。
恍惚间，叶彤转头看去。
那座蜂巢一样的高山没有记忆中那样密不透风，而是密密麻麻的千疮百孔，却一点都不让她感到害怕。
高山在渐渐远去，叶彤终于后知后觉的想道：她真的要带自己离开。
自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落地之后，问灵派杂乱一片，几乎是空无一人。
这让叶彤更加放松一些，依赖的看向木盎然。
木盎然轻声解释了她们目前身处的地方，然后目光放远，说道，“他们永远脱离不了这个幻境。而如今有人前来，他们便连在这里当土皇帝的妄想都拥有不了。”
叶彤笑了，“活该。”
她心中觉得快意十分。
“碰！”
不远处掌门峰炸开，期间有宫殿的碎片插入眼前。
叶彤盯着，然后说道，“原来他也有不骗我的地方。”
木盎然抱紧叶彤，“时间还早，我带你去看看掌门是怎么死的。”
叶彤闻言，紧张又有些慌张，被木盎然握了握手，又平静下来了。
“好。”
叶彤被木盎然带到断裂的掌门峰上，远远就看见有两人缠斗在一起，却是压着打的。
“那是掌门吗？”
木盎然摇头，“他连被压着打都不配。”
叶彤认真看过去，在木盎然的帮助下，她看到一方是穿着道袍的男人，另一方是牛头人身，无比高大的怪物。
“那就是你说的迷鲟？”
“聪明，那就是迷鲟，很快就会成为一杯黄土。”
迷鲟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
道旭仰头看了一眼这边，得到木盎然的挥手示意。
道旭低下头，灰眸看着迷鲟，“就算这样，你背后的存在也不来吗？”
叶彤看得有些入迷，却被木盎然带离，“你等等。”
她在掌门峰飞来飞去，然后在一处壁石的角落里找到掌门父子和一串长老。
难以置信，在道旭和迷鲟的双重攻击余波里，他们竟然没死。
木盎然看了看他们周围的地符，既是困着他们，也是护着他们，并未阻拦她和叶彤前进。
“是你！”掌门儿子率先发现叶彤，顿时跳脚不已，“我知道了！都是你这贱妇！勾引那可怕的外人来的！你这祸水……”
木盎然勾鸿弓出现，顿时击倒一地的人，毫无反抗机会。
掌门不住摇头，“前辈！前辈！你可知此处是何处！你别杀我们！这里有宝藏！想要什么都有！你身边的人也是宝藏！只要双修……”
“闭嘴！”木盎然踩扁掌门胸口，“我只问你一遍，是你把叶彤带到这里来的吗？”
掌门哀痛不已，断断续续道，“每逢迷鲟大人前来，我总有一次外出机会……”
什么都明白了。
叶彤确实是他发现并且带回来的，之所以在启明城没杀了那些欺负叶彤的地痞流氓，只是警告，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掌门一介金丹修为能从安童手下带走叶彤，凭的也是迷鲟的空间。
木盎然没再动手，让掌门他们庆幸不已。
却见木盎然给叶彤一把刀，“你要亲手杀了他们吗？”
叶彤愣愣，有些迟疑。
木盎然不勉强，“不愿意的话，你背过身去，我替你解决了他们。”
叶彤举起了那把刀，再抬头时，眼眶里全是泪水，“不……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叶彤！”掌门儿子愤怒，“你敢！你这个……”
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叶彤闭了闭眼，通过这些污言秽语，她又想起过去十年的绝望。
“噗呲！”
她第一刀，动的是掌门儿子的下半身。
“啊！”
第二刀，动的是掌门儿子的手……第三刀……第四刀……
不知道多少刀了，掌门儿子空旷的眼眶内流出脑浆，他终于没了最后一丝意识。
木盎然给的武器，锋利无比，金丹修士的骨头都不在话下。
叶彤一点也不嫌累，哪怕气喘吁吁了，满脸满身都是鲜血，血将地板都染红了，她也不改凌迟死他们的意思。
直到最后，就剩下掌门一个人了。
掌门瞪大双眼，哪怕他见多大风大浪，也被此时的叶彤震惊到了。
叶彤猛的看向掌门，然后缓缓走向掌门，“我原本最恨你。”
“可是现在……”
叶彤举起刀来，“你再也不配被我恨了……”
一刀……两刀……三刀……前面人的心得，让叶彤学会了如何让人不致死。
等到无数刀之后斩断金丹，光芒迸发，叶彤直起身的时候，浑身浴血，宛若修罗。
她转过身去，从此之后，再也无泪水。
此时的她，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人作呕，就如同她厌憎的这幅身躯一样。
木盎然走近她，递给她一身干净又带着花香的粉色衣裳，柔声道，“别让那些人的血沾到你身上。”
叶彤愣了愣，缓慢点头，要去拿那身衣裳，又被木盎然细致的洗了手和皮肤，然后才拿到纤尘不染的衣服。
叶彤忽而热泪盈眶，无法止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谢谢……谢谢……”
除了说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好像她是什么珍宝一样……
可是……她分明不是。
“他们什么也不是，这个世界上，什么也禁锢不住任何一个人。只是十年时间而已，换在外面，不过几月时间，你损失了几月时间，但是你将来还有漫长一生，对吗？”
木盎然道。
换好衣服，叶彤的眉眼已经同之前很不相同，身上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内敛。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战斗到了尾声，其实早就到了尾声了。
那名道士一样的男人垂着眼眸，听到迷鲟说道，“大人会为我报仇！神圣的迷鲟一族定会卷土重来……”的时候，道士彻底结束了迷鲟的生命。
一刹那间，空间开始虚幻，隐隐看到一片坟地，木盎然抱住叶彤，眼眸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道旭的灰眸。
坟地消失，道旭也消失不见。
原本是坟地的地方，忽然出现了问灵派。
只不过……是千疮百孔的问灵派。
“什么东西！”安童夸张的惊叫声传了过来，“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起来！”
安童那样，可是木蒙么却是悄悄离开了安童和陈星，来到木盎然面前，是木盎然早就悄悄通知了木蒙么。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盎然看了看他，指向问灵派中的那座高山，“里面有很多女子，你帮忙妥善安置了，回头想要什么跟我说。”
木蒙么看到叶彤了，跟以前相比，叶彤对他冷漠无比。
木蒙么惊讶，“大小姐你这是已经……”
他们还在坟地外打转，大小姐的效率已经高到解决一切了！
木盎然打了声招呼，带着叶彤离开了。
正好安童和陈星走了过来，“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去瞧一瞧！”
木蒙么动作缓慢的看向她们。
哪里还需要瞧什么呢。
这次百晓生给出的任务，再一次宣布失败。
木蒙么看向陈星，陈星还一无所知。
所以，是安童变笨了，还是她和他们待在一起，被他们同化了？
以木蒙么的能力，很快就能将问灵派里的女子们妥善安置。
这些木盎然都通过木蒙么的视角看到了。
她喃喃自语，“他还真像一块璞玉啊。”
“女儿！你怎么就回来了？仙人让你回来吗？你可别给仙人们添麻烦！好好修仙啊！”
馄饨摊摊主红光满面，为女儿骄傲不已。
似乎过去的时间并没有对馄饨摊摊主造成任何影响。
叶彤看着看着，又流下泪来，紧紧抱住馄饨摊摊主，“爹！我会好好修仙的！我一定会好好修仙的！”
她如此坚定道。
相拥的父亲并不知道，对他来说的一年时间，对于女儿来说却是充满折磨的十数年时间。
父女两个相错的时间，在这一刻她们相拥之时，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
叶彤这样想着。
离开父亲，叶彤对木盎然道，“我这样的体质，如何能不引人觊觎呢？”
木盎然道，“你去木灵岛吧。”她说道，“那是一座充满珍宝，却永远不会引人觊觎的岛屿。”
叶彤茫然，“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木盎然看向那遥远的天空群岛，心里更加明悟了木灵岛存在的意义。
良久，她笃定道，“是的，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她已经明白木绵和木清栀等人的坚持了。
这世代传承的木灵岛，有着她们存在的意义。
木灵岛上，木清栀从寝居来到大殿，“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侍女疑惑问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木清栀笑了，“木灵岛上的空气是活的，它们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的。我们木灵岛，后继有人。”
侍女还是不明白，木清栀却是笑着坐到高座上，“我等我的女儿归来。”
木盎然已经许久不曾入睡过了，在她带着叶彤回到木灵岛，安置好叶彤之后，她躺在她的小树屋里，在满是粉嫩的房子中渐渐沉入睡乡。
已经初具规模的问灵宗门在大量照收女弟子，特别看重水灵根弟子。
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接受弟子们的跪拜，充满憧憬，一点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问灵派深处，形同枯槁的女子望着窗户的一点光，喃喃自语，“我的人生，为何就变成如今的样子呢？”
“就仿佛有一双恶毒的手在操纵着我，让我半点都……挣脱不得。”
“我恨上天……我恨那操纵命运的所有人……”
女子死不瞑目。
木盎然有些茫然的来到女子床前，女子怎么都合不上眼睛，她只好先为她遮盖身体。
“我不是想这样的。我不知道这一切都会成真……”木盎然垂首，“对不起。”
她走出房间，走出问灵派，只觉得世界之大，她却茫然不已。
她该去哪儿呢？
这片真实的世界，既残酷无比，又让她心惊不已。
到处都是她书写过的痕迹，明明是无意，却确确实实是她导致的苦果。
木盎然从不想主动伤害任何人，可是自从小说成真，她便已经伤害许多人。
而她来到此处，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木盎然在大陆上团团转，怎么都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世界间一片虚幻，天旋地转。
木灵园的巨树下，隐机尊者匆匆赶到的时候，木清栀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他急急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她的道心不稳你感觉不到吗！”
木清栀仍是闭着一双美眸，“着急什么。”
隐机尊者恨恨，“你总是这样不管不顾！什么都没你在意的！那是木灵岛未来的继任者！你也丝毫不关心吗！”
“就是因为她是木灵岛未来的继任者，”木清栀睁开眼睛，“我才相信她。”
“她自己可以。”
隐机尊者冷哼一声，就要飞上去，被木清栀一道杀招制止，他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
木清栀美颜的五官此时恍若杀神，“我说了，谁也不许打扰她！她自己可以！”
“若是她不可以呢！”隐机尊者愤怒吼道，“那可是你唯一的继任者！唯一！”
木清栀道，“若是我的女儿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木灵岛哪里需要这样的继任者。”
“……”
巨树上，床上的木盎然不断摇头，身上的雷电涌现，彰显出主人此时并不平稳的内心。
本来不该如此的。
这个世界没有贞洁一说，带给叶彤的唯有十年的记忆。
她不过晚上一步，叶彤原本可以不用经历书中的那些。
是她太自大了，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木盎然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她的内心是为叶彤而内疚的。
因为她明了叶彤的人生是被谁操纵的，导致她十年痛苦的又是因为谁。
睡梦中，木盎然行至一片战争之地。
两名高阶修士战斗，另一人死去，后辈嚎啕大哭，闻者落泪。
木盎然却默默来到大战之地，许多低阶修士，乃至凡人成堆成堆的死去。
这并非是因为修士们故意针对，而是只要他们有争斗，那等待给这些弱者的结局就只有死亡。
这就是弱者们的命运。
她也经常这样书写，可是看着面前的惨剧，木盎然却抬起头望那灰蒙蒙的天空。
但是面前这些，是天道给他们的命运。
木盎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不太明白自己在不解什么，于是她席地而坐，在这片血色里，仰头望着天空。
世上有关于命运之事多于鸿毛，如今这些鸿毛有些是属于她的，天道连管都不管。
有人生着，有人死去，天道从来不过多干预。
木盎然还是想不明白。
有些人因为天道而死去，天道不会感到愧疚，有些人命运悲惨，天道也不会感到愧疚。
有些人从异世界而来，来到这个世界本不是她的意愿，见识这片真实的世界，也不是她的意愿，天道也不会感到愧疚。
倒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修炼不到家还是因为什么，时常会感到愧疚，总是多管许多事。
木盎然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
于是她在这片睡梦中久坐，仿佛雕塑一般。
木盎然忽然忆起自己的前世，这让她叹了口气。
有怜悯之心从来都不是错，但是为了怜悯之心自责而死，那就像前世的悖论一样可笑。
木盎然仰起头来看天空，终于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自己在想，有怜悯之心又书写这样的故事是自己的错，那么没怜悯之心，任书里的故事继续发生也是自己的错吗？
既然命运已经书写下了，那就从心而为。
从心而为什么呢？
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不重复的。
木盎然想。
叶彤之所以组成叶彤，就是因为她经历了那些独一无二，就是她那唯一不可复制的命运。
陈星之所以组成陈星，也是他那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命运。
她们怪命运不公，可是如果没有怪命运不公的她们，那她们又何曾是她们？
于是天道理所应当的继续放任许多人的命运滋长，做那被怪罪的天道。而怪罪天道的她们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她们。
这样想来似乎有些绕口？
木盎然站起来，看着天空。
这可是切切实实，有天道的世界啊。
支撑天道成为天道的原因，是不是就是以上的原因呢？
木盎然想不明白，这太深奥，可是她却没那样因为自己书写别人的命运而感到自责了。
命运之所以是命运，就是它们的不可复制性，每个人都一样，哪怕是早死，或者含冤而死，那也是属于命运的一部分，是命运为他这个人画下的句点。
而随着时间流逝，没人记得命运曾经书写过这样的人。
直到周而复始，屡屡不倦。
木盎然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眸中有些许紫光闪耀。
她自树中粉屋里睁开眼睛，坐起来之后愣神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
木盎然走出树屋，仍然有些恍惚。
她第一时间仰头望了眼天空，然后低头看了看树下。
木清栀站在树下，对她笑着招了招手。
她倒是难得见到她笑。
而隐机尊者面色难看的站在木清栀身边，木盎然对她这对父母的关系着实是难以捉摸，她们身上的命运线理所当然的是一点都看不见。
木盎然对她们笑了笑，目光放远，看到木灵园中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木天云。
木天云：衍芳仙子所生，久困于金丹修为，心魔成劫，在不久的将来有一场生死劫。
木盎然眨了眨眼，看向木天云身边的衍芳仙子。
衍芳仙子貌美美艳，身上的命运线却在告诉她：寿元将尽。
“木盎然。”树下的木清栀在对她招手。
木盎然跳下巨树，“母亲！”
木清栀看了看她，有些漫不经心，“怎么还没有元婴中期？”
“……”
木盎然汗颜，“母亲，你可饶了我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百岁元婴已经很优秀了，元婴中期急不得。”
“那又如何？我木清栀的女儿，合该遥遥领先于旁人。”
但是隐机尊者说，“这种事情是急不得……你的道心似乎更上一层了？”
木盎然此时给人的感觉和从前大不相同，看着似乎有怜悯之心，却是更多别的东西，气息圆润。
木盎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道，“算是吧。”
木清栀看了看她，难得道，“也罢，慢慢来就是。”她道，“木灵岛上还有一堆事情呢，你去清点一下宝物，火灵岛少岛主大婚，就给他们送点好东西去。”
木清栀走了，隐机尊者道，“不管是火灵岛什么喜事，你母亲从来没有送礼过。”他意味深长道，“她始终觉得，只要是自己人，就能弥补一切过错。”
隐机尊者走了，木盎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她挥去脑海里驳杂的想法。
“还是专注于眼前比较重要。”她嘀嘀咕咕着。
衍芳仙子看过去，正好看到木盎然匆匆路过，又急忙回转回来，“木天云！快过来帮我的忙！”
木天云敢怒不敢言，心里嘀咕，“真把我当仆人使唤了！”
然后带着笑脸迎过去，“盎然妹妹想要哥哥帮什么忙尽管说！”
衍芳仙子看着这一切，幽幽的叹了口气，眉眼里尽是忧愁。
光头地痞和高个儿地痞知道自己就要死定了，没人答话。
安童嗤笑一声，带着对人命的漠然，“你们不想说，就当真以为我没办法了？我是真不懂你们，受尽苦头再开口和一开始就开口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其他同样是“天道的清理者”组织的人没有两位地痞的意志力，立刻急急说道，“叶彤长得貌美！我们早就肖想她许久！但是每次要动手，总会受到阻碍！就好像有仙人插手一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彤十五岁那年！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在那年长开的！”
“所以说你们见到那个家伙了？”
说话的人就支吾起来，“这……”他偷偷摸摸看两位地痞，“具体我们就不清楚了……”
光头地痞道，“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让我们别招惹叶彤，除了是他们祖宗，还能是谁多管闲事。”
就算是再疯狂的地痞，也不得不受限于眼界和身份的局限，并不能知道太多。
安童气愤的走在路上，踢倒一棵树，“岂有此理！”
所以在师弟带来木蒙么和陈星并且说明来意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师弟很是崇拜，“我从来不知道师姐你竟然有这样一面！竟如此为凡人着想，拯救凡人，实在是太让人敬佩了！”
安童翻了个白眼，“谁愿意管凡人这些破事！但是可以我耍别人，不能别人耍我！敢当着我眼皮底下抢人，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安童从来不是信男善女。
木蒙么和陈星互看一眼。
百晓生在这一点上又让人敬佩了，它连安童的心思与性格都猜得很准。
“谁抢走人了？”
“时间要紧，我们要先前往一个地方。”
安童看过来，“哪儿？”
“问灵派！”一个小门派罢了，被打听的人却害怕不已，战战兢兢。
“问灵派是在此处吗？”
“问灵派是在此处，可是……可是……”
“怎么吞吞吐吐的，你快点说！”安童甩过去一把灵石。
那人方才壮着胆子，苦着一张脸说道，“各位前辈，实在不是小人卖关子，而是那问灵派……问灵派……”
安童愤怒了，骄横道，“你再吞吞吐吐试试！大老爷们怎么这样温吞！”
那人紧闭着眼睛，“那是幽灵门派啊！”
幽灵门派？
几人都是一愣。
木蒙么道，“为何这么说？”
“就在三年前，坐落在西城的问灵派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那人带他们来到问灵派的旧址，他们总算知道为何自己找不到问灵派了。
此时面前只有一片荒地，上面只有三两坟墓。
“问灵派虽然是小门派，但是也成立几百年了！可是一夜之间，此地似乎回到几百年之前，西城古籍就曾写过这里曾经就是一片坟地！你看坟墓上都是凡人的姓名，那是因为几百年前，这里还是福安国的地盘！”
这次这人再吞吞吐吐，几人都不觉得奇怪了。
在此地几百年的门派竟然被抹去了世间痕迹一般，怪不得他讳莫如深。
“如果不是三年时间不久，再加上问灵派各种门派的比试从来都不落下，做事张扬，恐怕我们也要怀疑问灵派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试着想想看，三年不长，那么一百年，三百年呢？
若是记得这些的人都陨落了，谁能相信望知大陆上曾经存在过一个问灵派。
“还有！”修士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雷，“每逢一段时间的夜晚，问灵派又重新取代了这片坟地，里面的修士毫无异样的走来走去，却发现不了我们，看不见我们。就像幽灵一样持续了一盏茶时间，然后又彻底消失了！就像幻觉一样！”
种种诸如此类的异常，给问灵派蒙上一层层奇幻色彩。
纵使是在修仙的世界里，他们还是难以解释。
“没有旁人相信吗？”
“他们不知道问灵派曾经存在过，又怎么会关心这里的事情呢？”
木蒙么又问了一些问题，安童看他没有要问的了，就给了很多灵石，随意挥挥手让那修士走了。
安童摩拳擦掌，眼睛在放光，“这件事情有意思啊！这就是我们来此处的目的吗！”
木蒙么也迷茫了。
他起先还以为，百晓生让他们来问灵派，是直接查到异样带走叶彤的，毕竟听百晓生的语气，这件事似乎不难做到。
可是竟然不是吗？
木蒙么想到启明城，不由不明觉厉。
这样奇特的事情，放在百晓生的眼里是不是不算什么？它高估了他们，所以他们也要像启明城那样查找线索？
却不知道与此同时，木盎然跳上启明城的客栈屋顶，百思不得其解。
“消失了？”
问灵派能消失到哪里去？
木盎然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落实。如果是那样的话，叶彤岂不是就真正步入危险之中了？
毕竟在《修仙杂闻录》里，问灵派就只是问灵派，就坐落在西城里，发生的故事也是在问灵派中，并没有问灵派消失的事情。
接下来木盎然通过木蒙么的视角里一起蹲守，也没有让她们等多久，两日后的夜晚喧嚣声忽然在坟地上响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坟地里的人们活了过来，但是很快就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了。
月光笼罩之下，坟地渐渐消失了，一幕景象从模糊，再到就像实际出现在这里的一样。
没有那么巍峨的宗门大门，但是也是青石所做，花纹考究，上面是青石所写的三个字——
“问灵派。”
木盎然透过木蒙么的视角，看进大门之内。
就像之前那个修士说的一样，问灵派里有弟子走来走去，形态正常，最逼真的是，这些人神态各异，长相外貌皆不相同，看上去连骨龄修为都不一样。
如果这是幻觉或者假象，那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不如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却像被现实和另一个世界割裂成两部分一样。
问灵派的人们丝毫感觉不到真正属于外来世界的目光，自顾自的干活，却让三人开始不寒而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安童这么说着，然而眼睛里已经充满兴致勃勃，毫不犹豫就往坟地里跑。
可就在那一刹那，问灵派消失了，坟地又出现了。
安童无语极了，“我想玩啊！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不见？吊人胃口！”
“……”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木蒙么道，“除了那些避而远之的住户，光是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有哪里是非常违和的？”
到底是什么违和呢？
木蒙么苦思不得其解。
然而木盎然却已经又一次爬上屋顶，焦灼不安。
“问灵派内的修士脚步匆匆，但是神情闲适，落叶像风卷下来一样快速飘下，这分明是……时间加快了！”
“从目前的趋势来看，比起问灵派像幽灵一样失踪，不如说是被人有心藏了起来。”
“藏了，但是不知道某些原因还会出现，并且时间流速和外面的完全不一样，快了两倍甚至更多！”
木盎然彻底坐不住了，她从来不怀疑那不是真正的问灵派。
如果藏起来的问灵派时间流逝这么快，那么叶彤可还有生路能走？
在《修仙杂闻录》里可没有这些幺蛾子，显然又是因为各个小说世界融合在一起发生的变故。
到底会容纳进哪个世界呢？
虞兰的副本，陆燕灵的副本，还是苏明月或者是谁的副本？
木盎然想遍所有可能，最后只剩下几个怀疑的，却一个比一个不利。
“不行，若是消失的问灵派时间加快，那就更得抓紧时间救出叶彤才行。”
这下她可没时间把这件事情交给陈星他们来负责了。
若是最后的可能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必须尽快出马才行。
木盎然想到就做到，立即就去找了虞兰。
当然，虞兰闭关到现在还没出房间，木盎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是虞兰醒了，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等她到福安城的时候，我会和她在那里见面！”木盎然匆匆交代完应算子，然后身影划过天空，顿时消失不见。
应算子伸出的手还在一半呢，见木盎然这样，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掐指算了算，“咦”了一声，困惑又郁闷，“怎么每次关于这位的事情我都算不到？”
能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只有虞兰。
可是虞兰可是天命之人啊。
“或许是人家出身木灵岛，木清栀帮她遮掩的？”应算子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彻底把木盎然抛开了。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虞兰重要。
木盎然赶到西城的时候，那三人还在西城打听问灵派的事情。
木蒙么果真聪慧，既然一时找不到办法，他就打听关于叶彤的蛛丝马迹。
比如如果问灵派失踪，那么为何百晓生会说叶彤在问灵派里呢？
叶彤到底是被致使问灵派的幕后之人带到问灵派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结果大出所料。
“你是说三年前问灵派忽然更加张扬了？”
“是啊，问灵派的掌门儿子，痴肥又天赋不好，这辈子本来筑基顶天了，和掌门之位无缘。可是三年前张水儿突然就张扬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说他父亲已经把他寻得灵丹妙药，他一定能够坐上掌门之位，问灵派更是会比肩大宗门！”
说话的人有些不屑，“原本啊，我们都当笑话听的，可是问灵派消失之后，我才把这些话记起来。也许张水儿说的话，和这件事情有关呢？”
“又是三年前……”安童道，“叶彤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为何会和问灵派有关？总不会是问灵派派出一个幽灵，把叶彤劫持走的吧！”
“叶彤当真没有什么特殊的吗？”木蒙么喃喃，“其实说起来，这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时叶彤测灵根的时候，她的灵根纯度似乎非常高。”
“那又怎样？她离极品水灵根还是有差距，而且就算是极品水灵根，也要有相应的体质，才会惹人觊觎。”
在修真界，水灵根很容易和一个神奇又让人垂涎的体质联系到一起，安童又是出身名门，所以很快就能明了木蒙么的意思。
木蒙么反问，“三年前就有神秘人来到叶彤身边，或许那时候他就在叶彤身上动手脚了呢？”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叶彤会被牵扯进这个事情里。”
陈星有些茫然，他们说的话他都听不懂，可他对体质极为敏感，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特殊体质，并且为此深恶痛绝。
所以他敏锐的察觉到，叶彤的体质可能和他极为相似，这让他紧握双拳极为愤怒，也或许是因为这股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对叶彤再也不只是对待一样任务，而是真切要救叶彤于水火之中。
“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木蒙么和安童对视一眼。
“这还需要从长计议。”
木盎然收回神识，身子轻盈的跳跃，很快无声出现在西城的坟地之中。
她打量面前的坟地，有些嘲讽的道，“消失的问灵派……这还真是有些熟悉啊。”
木盎然对此并不陌生。
她想了想，喃喃道，“如果真是那个家伙的话，那目前的我还真是难以对付……”
想了一会儿，木盎然找到体内的念珠，传递过去一样信号。
“青山镇……福安皇宫……”
仅仅是这两个地名，但是她翻开念珠道旭的视角，就见一直被抛之身后的迷雾忽然停止。
那是道旭在虚空岛中停止了。
你会有兴趣吗？
木盎然垂下眼眸。
不。
她否认这个想法，重新想道：你会有兴趣的。
果然下一刻，视角变幻，木盎然从念珠中看到天都仙城，然后是逐渐靠近的望知大陆，她赶紧抽出意念，
她不能长时间接触念珠，否则可能会被道旭发现她能通过念珠窥伺他。
同时的，道旭以为的靠念珠能够监视她，她也可以通过念珠给他“不经意”间输送一点什么消息。
木盎然睁开眼睛。
西城还是如同平时一样，木盎然却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座西城迎来了强者。
一个一转念就能从天都仙城的虚空岛来到望知大陆的最西边的强者。
道旭已经来到了这座城池。
也许此时就在暗处，用他那双灰眸窥伺着她，就像野兽在权衡着什么一样，静静的，沉默的注视着她。
木盎然全力忽略这些，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法发现，让自己的全身都放松下来，开始在坟地周围行走起来。
既然道旭在，她不信道旭不会进入问灵派。
既然如此，有道旭这样的强者吸引注意力，她就能放心去找叶彤了。
叶彤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是她书写下的悲剧人物，她来到这片真实的世界里，也就不希望由她书写的悲剧人物变成了真。
望知大陆上越发冷了，又是一年冬季，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天边没有晚霞。在彻底入夜之时，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鹅毛大雪彻底倾盆落下。
也就在这样的雪景中，问灵派再一次出现了。
同时木蒙么三人也没有缺席这次景象。
木盎然没有现身和他们见面，而是步入问灵派的幻象中。
明明方才还能见到的问灵派，步入其中却只能看到坟地。
木盎然却知道问灵派的“假象”还存在着。
半盏茶功夫而已，他们还会存在半盏茶时间。
木盎然记得方才记忆里，她走到的这一处是一个修士在炼丹。她凭着记忆再往西边走了一会儿，估算着自己到了偏僻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半盏茶时间不到。
木盎然闭上眼，切断自己和空气的接触，也杜绝了自从升入元婴之后，空中源源不断为她输送的灵力和法则力量。
没了这些感知，她变得迟钝了不少，没有了那种明悟，但是也多了一点什么，她试图去触摸那层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消失的问灵派……不应该是她的死神主角的那片地盘，他不敢的，这里是洛河西岸，净山也在洛河西岸，甚至道容学院离这里就隔着一天洛河。
他不敢的。
那导致问灵派失踪的还有什么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那就是……
迷鲟。
更高阶的迷鲟。
迷鲟啊迷鲟，你不是毕生都在寻找能够帮助你的信徒吗？为此你吞噬了整座问灵派，那么再加上一个我呢？
迷鲟啊迷鲟，把我也纳入你的地盘范围内吧，万一我也成为你的信徒了呢？
周边的一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木盎然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是峭壁，不再是坟地。
成了。
她毫不犹豫的在身体上立下屏障，过河拆桥。
什么信徒？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彻底隐藏了自己。
然后伸出手，木盎然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动作似乎有点……快？
木盎然透过峭壁看出去，那些炼丹的弟子刚刚放入材料，就收获了丹药。
要知道，一炉丹药，十天半个月成型都是少的。
时间竟然加快这么多！
同时，木盎然看着一个正往峭壁这走来的修士，心中警钟在不断敲响。
因为她知道，她第一个危机来了。
若是所有人的时间流速都这么快，唯独她还停留在原地。
那么……
元婴修士的速度优势在哪里？
忽然木盎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若是一来就被发现踪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各种想法蜂拥而至，时间已经容不得耽误，到底是秘密打死还是怎样解决……木盎然当机立断，撤下身体的其中一层屏障，并且让自己融入这个空间的法则。
顿时，她的速度仿佛也快了起来，又很快的，她速度如常，往旁边一躲。
而那原本健步如飞的修士此时却是正常的步态，目不斜视的路过了此地。
木盎然再往那些炼丹的弟子看去的时候，他们放下材料，开始静坐，再也没有快速开炉的说法了。
这不是说他们变慢了，而是木盎然变快了。
她融入了他们的时间和世界，融入这片空间的法则。
可是也是因为这样，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越融入这里的法则，暴露的时间就会越快，若是被迷鲟发觉，又或者迷鲟还未发觉，她可能就会不知不觉中招，被迷鲟的信念同化。
这也正是迷鲟的阴谋吧。
木盎然心内喃喃：这是更高阶的迷鲟啊。
和往常遇到的不一样，这是更有实力的迷鲟。
他不会真的把迷鲟一族一网打尽了吧，让整个迷鲟一族为他打工……
这就是各种小说世界融合之后，带给他的改变吗？
本来就不好对付了。
木盎然磨了磨牙，很快抛开这些想法。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叶彤！
木盎然隐蔽自己，转身开始下山。
叶彤会在哪儿呢？
如果是刚入问灵派，那就是在掌门那里，可是现在……
时间加速成这样，那就很难说了。
木盎然闭了闭眼，小心放出神识。
其实这还涉及一个问题……这次还是问灵派掌门带走叶彤的吗？
屋里。
虞兰睁开眼睛，丹田终于好了十之七八，她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凤眸有些不自然。
“又欠了好多灵石……”
可是解决了身体里的隐患，那绝对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虞兰起身，既然顿了顿，发觉了什么。
她神识探入，同时响起无月的声音。
“主人！空间开了！”无月欣喜无比。
虞兰的神识到达之时，无月已经在空间的灵泉里沐浴玩水。
此时的空间和从前大不相同，灵气更浓郁了，而且大了两倍，远处原本看不清的地方也多了几座山。
如此广阔的空间，顿时让虞兰明白了。
原先自称“器灵”的老爷爷，偶然来到空间，号称保护者的他其实是在倚仗空间而活，消耗空间的力量。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老爷爷被解决之后，空间终于有时间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想到这里，虞兰就恨不得再将老爷爷拉出来挫骨扬灰罢了。
一个满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他吃空间吃得是有多狠，才会让灵气这样多的空间都没有喘息之地恢复。
“无月，阔别许久，你在空间里好好玩耍。”检查空间的每一处，虞兰确认空间没有任何一丝问题后，才终于抽出神识，睁开眼睛。
她此时忽然想起百晓生。
一个得知她所有秘密，让人非常不安的家伙，是虞兰最不能忍受的存在，却也是这样的家伙，帮她解决了老爷爷……
可是世上有谁能容忍这样了解自己的人存在？
虞兰打开房门，对上应算子惊喜的面孔，“你终于没事了！”
虞兰看着应算子，良久她不得不承认应算子是真心感到高兴，而不是因为她们只见订下了契约。
难以想象，应算子这样的高阶修士，会单方面的订下和她同生共死的契约，就为了留在她身边。
应算子对此的说法是，“反正如果没有天命之人，我的道心就是笑话，也会死掉，还会在街边做乞丐的死掉。”
虞兰抽离这些情绪，“嗯”了一声。
对于这样的应算子，她没有办法不对此付出一点在意。
不过这点在意，这份应算子再真挚不过的“同生共死”契约，却还是比不过……
“她呢？”
神识扫过，虞兰已经知道木盎然不在启明城。
“噢！她有急事忙去了！”应算子没想到她一出关就是问木盎然的事情。
“急事？她可有说是什么事？”虞兰都没发现自己有所担忧。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我看她虽然飞得很快，但是神情没什么异样，应该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虞兰静默良久，半响凤眸抬起，“她往何处飞了？”
……
不在这里……
掌门山峰的青石小路上，木盎然躲进药草圃之中。
一排问灵派弟子只敢以双脚上山，并不知道暗中的药草圃内有人在用一双沉静双眸注视着他们。
弟子们在窃窃私语，“什么时候那位珍宝也能让我们享用享用呢？都十年过去了，她早该有金丹修为了吧？”
“十年金丹？”有人惊呼，“有那么夸张吗！”
“在这个仙境，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再加上那可是珍宝，本身就天赋异禀，只是作为肉修罢了，一个容纳灵气的工具，空有金丹灵气，又没有旁的，怎么就不能金丹呢？”
弟子向往极了，“若是能与她双修一场，那我也得突破金丹了吧？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滋味……”
这小小的问灵派，面前这一排人竟然都有筑基修为。
木盎然只觉得一下子自己仿佛被冷水浸泡一样，通体生寒。
在这片空间里，叶彤进来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些筑基弟子……
木盎然捏了捏拳头，目露冷光，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们，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不让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
她现在心里有一团火，不知道何处宣泄。
不行，不是现在，对着这些小喽啰撒气一点用都没有。
她告诫着自己。
却见那群筑基弟子中，有一个遗世独立的人，被别的弟子屡次奸笑着问询，方才开口，“我们此次为掌门盖宫殿，还是不要说别的话为好。”
“成城，你瞧瞧你，总是杞人忧天，掌门又不在意……”
虽然如此，但是他们也都噤声了。
成城……
木盎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俊俏的筑基男修。
光从外表看，他就已经是这些人的佼佼者了，就连修为，也是筑基巅峰，距离金丹一步之遥。
是他。
木盎然总算拳头一松。
跟着他，就能找到叶彤。
这些弟子们建筑的才能非常出众，不过一日时间就在峰头上建起高耸的宫殿。
宫殿的格局很是奇怪，前方用屏风遮挡，然后就都是空旷，只有一室，却不像平常见到的大殿，更像是大一点的寝居。
难道是迷鲟会前来这里住下？
还是别的用处？
比如……给叶彤住下？
木盎然暂且按捺下诸多猜测，跟着这些弟子们下山。
下山后的弟子逐渐分流，木盎然始终不改其步伐，跟在成城身后。
渐渐的，周围开始变得熟悉，她跟着成城竟然又来到炼丹的地方。
成城在角落里坐下，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跟他问好，似乎人缘极好，而他也带着笑，一一真诚的回应。
木盎然站在暗处里，再次打量这处炼丹之所，却只觉得凉意久久不散。
肉眼可见的这群人，全都是筑基以上的修为，起先她以为是因为迷鲟，如今却只觉得愤怒。
如果这些人都是依靠叶彤，那么……那么……
木盎然很快冷静下来，若是从前的她，可能就会出手杀掉他们，然后再劫持成城去找叶彤。
但是她没忘记这里是谁的地盘，她果真是有所改变的，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为了一己之情去肆意行事，她得为更多旁的事情考虑。
这到底是好是坏？
木盎然不知，也没别的精力去思考，而是盯着成城的地方若有所思。
她都没发现，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若无其事的运转着记忆。
那里起先没人。
她在迷鲟幻象外那么久，在这里就是数倍以上的时间，那里始终没人。
而她进入迷鲟幻象，早已把此处的人和物全都记下来，也从来没有一个有关于成城的面孔。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成城去了哪里？
是什么事情让他直到掌门传唤，才从别的地方若无其事的上去掌门峰？
木盎然很快明白了一件事。
——她很快能通过成城找到叶彤。
果然，成城趁着所有人都在专心炼丹的时候，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他丝毫不知道，有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跟在他身后，那双眸子无波无澜的盯着他的后背瞧。
成城七拐八弯，在这不算特别大的问灵派走来走去，步伐可以看见非常熟稔，因为他总是恰到好处的避开人，直到他来到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高山，高山上有很多个小鼓包，就像是蜂巢一样，有一个小小的洞。
这座高山很显眼，按理来说木盎然应该有印象才是，可奇怪的就是这点。
若非亲自来到高山前，她没有任何高山的印象。
很显然。
木盎然抬起头来。
叶彤就被藏在这里。
“彤儿。”
成城温柔开口，只是轻轻声音，却通过翁鸣来到高山上。
高山顶上垂下来一缕轻纱，成城轻车熟路的握紧轻纱，被拉到最顶上。
木盎然来到高山前，往上看了一眼，选择破开最底下的蜂巢。
时间有限，此处这么偏僻，不如暴力行事。
或许是因为心中早就积着一股火，蜂巢直接破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刚进入，里面空无一人，却能容纳两人大小，除此之外，此地只有一张床，还有一间浴室，空气中隐隐有一股腥气。
木盎然皱了皱眉，往上破开一个洞，依然是相同的格局，同样是没有人。
腥气却更加重了一些。
木盎然深呼吸一口气，从空中获取了一丝水灵气。
此处的水灵气极为驳杂，隐隐有许多道别的气息融汇在一起，并没有任何清除，大摇大摆的仿佛当这是自己家。
木盎然越发绷紧了一张脸，不断往上破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粗暴。
忽然，她再一次破开蜂巢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叫。
此处有人！
木盎然看过去。
顿时，她的心中杀意翻腾，暴虐几乎掩盖不住。
高山下，高大的身影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看着那些蜂巢破洞，他灰眸微垂。
她倒是嫉恶如仇，他还以为……
道旭侧首，似乎感觉到什么，身影消失在原地。
此间罪魁祸首来了。
他直面而上。
蜂巢内，躺着两个筑基修士，已经气绝身亡。
而床上躺着一个赤裸女子，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人偶一样。床上只剩她一个人，她就自发站起来去浴室洗完，然后继续到床上躺好。
木盎然握着拳，上前查看女子。
“只是普通的水灵根而已，却被硬生生改造成炉鼎……”
木盎然勾鸿弓出现，单手勾弦，无箭。一张脸冷漠无比，身后两具尸体却已经被她挫骨扬灰。
木盎然深深的望了一眼床上的人，拿出衣衫给她换上，让她陷入睡眠之中，然后猛的抬头，望着头顶的目光冷厉无比。
她继续往上而去。
每一个蜂巢都是一样的格局，越往上越密集，也越有人，她将每一个行凶的人都杀了，给那些拥有水灵根的男男女女穿上衣服，然后行动时越发透露出一股狠气。
这样一座高山，她每座蜂巢都走过，最后竟然只用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来到最高处。
此处空旷，中心有一个眼熟的宫殿，和掌门山峰那座刚被建起来的宫殿一模一样。
木盎然动了动脖子，持着勾鸿弓一步一步的走上高高的台阶，绕过屏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在短时间杀了这么多人，身上的杀气却全然看不到了。然而这不代表着她没有杀心，有时候没有表明出来反而更是来势汹汹。
木盎然站在屏风旁，却与屏风融合在一起，半点不叫人察觉。
她的面容冷肃，宫殿内却是温情满满。
偌大的床上，叶彤充满依赖的仰起头，三千青丝遮住身体，仅仅在背后有一缕轻纱遮盖长腿，若隐若现，却比什么都不穿还要美丽。
“成郎，你不要怪我方才……我知道你不想要逼迫我，可是这是我自愿的。你我心心相印，你总是说要带我离开，却不愿意碰我，那你修为若是不提上去，你又怎能带我离开呢？”
成城红着一张脸穿衣服，穿完握住叶彤的手，“都怪我太无能，我多想你我之间哪怕只是遥遥相望，都能各自安好。彤儿你放心，我一定趁着掌门他们不注意，带着你逃出门派！”
两人痴情相望，叶彤哀泣一声，“我只有你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成城，眼神却极为空洞。“我从小受的教导就是自尊自爱，如今却是大不相同。如果不是有成郎你为我着想，你能带我逃出此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想我爹，我想自由……”
叶彤垂头哭泣，“成郎，你不嫌弃我，就是我的福分了！我知你敬我爱我，可是你若是不金丹，如何才能使你我逃出地狱？”
成城哽咽道，“可惜我资质受限，从来都是门派里被责骂的人，如果不是我这么无用，我早应该带你脱离苦海！”
“仅凭我一个人晋升金丹……”成城懊恼道，“我多希望可以马上达成愿望，这样也就不用看着你被送入掌门山峰，被……”
他忽然住嘴，仿佛自觉失言。
叶彤慌了，“怎么了？是那些长老们还是掌门父子又想出什么花招了吗？”
成城被再三逼问，终于忍不住道，“谁能依靠掌门给出的丹方练出足量的丹药，就都能一上掌门山峰！我方才找机会去看了，发现……发现山峰上不知何处已经建起与这如出一辙的宫殿！”
话音落下，叶彤瘫倒下来，面色苍白如纸，“什……什么……”
她忽然紧紧抓着成城，不住哀求，“成郎！成郎！你赶紧带我走，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地狱！我不想人尽可夫！”叶彤声音凄厉，似能泣出血来。
成城紧紧抱住叶彤，“我不会看着你落到那样的下场的！为了全宗提升修为，掌门行出如此倒行逆施之事，只要我带你逃出问灵派，去寻大宗门将真相大白，你必定得到庇护！只要我们逃出问灵派！”
最后一句慷锵有力，几乎要成为叶彤的执念，她忽然挣脱开成城的怀抱，眼里带着光，“我把修为给你，你就有能力带我离开这里了！成郎！我把修为给你！”
成城面露难色，“可是这对你……”
叶彤咬牙，“哪怕我们逃不出去，我也不要留着这永远不会下降的修为任他们提升修为，任他们糟蹋！与其如此，不如玉石俱焚！成郎！成郎！我求求你！我把修为给你好不好！”叶彤不住哀求。
明明是她的修为赠予别人，却被成城的三言两语，变成他对她的施舍。
眼见成城要忍痛答应，屏风旁的木盎然忽的冷笑一声。
“什么人！”
成城面色大变，满是慌张的看来。
“掌门！”
只见屏风旁不是掌门又是谁！
掌门抬起手，把成城击倒在地。
“嘭！”
“成郎！不！”
叶彤要去成城身边，被掌门禁锢住。
掌门缓缓行至床前，脸色愤怒无比，挥手之间，床帘纷纷落落的落下，有些正好盖住叶彤的身体。
“真是好样的！本掌门竟不知道有只老鼠爬到这里来了！你找死！”
掌门又要攻击，叶彤凄厉道，“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成郎！要杀你就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成城还在吐着血，一言不发，似乎因为伤痛无法做出反应，这让叶彤更加心痛。
这得是多重的伤，才会让一贯珍爱她的成城变成如今的样子。
“杀你？”掌门挥手，“我怎么可能杀你！说！你是怎么来到此处的！又是怎么迷惑叶彤的！”
成城痛苦不已，“掌门……我……”他又吐出一口血，话语戛然而止。
“掌门！掌门！”叶彤哀求，“不是成郎的错！是我！是我！”她一咬牙，愤然说道，“是我勾引的成郎！掌门！能给你们门派弟子提升修为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也打算这么做了不是吗！是我勾引他的！这样不行吗！”
“掌门”缓缓望向叶彤，见她如此说着，面上却已经面如死灰，似乎也明白自己说出什么话来了。
“掌门”五指蜷缩了一下，毫不犹豫又是一道攻击过去。
这下成城是真的重伤了，不用像刚才那样装了。
她不顾叶彤哀求，一团灵气缓缓靠近成城，“不经本掌门允许就是最大的错！问灵派不缺你一个弟子！既然你偷偷沾染叶彤，那你的修为还是别要了！本掌门这就废了你！”
成城这下终于慌了，吐着血也要跪着磕头，“掌门！是这贱女人勾引的我啊！跟我没关系！您千万别废了我！我很快就要晋升金丹了！我对问灵派很有用的！很有用的！”
叶彤哀求的动作瞬间僵住，她不敢置信的望去，动作僵硬。
这是权宜之计！
叶彤告诉自己，却看着成城狼狈的样子有些愣神。
从成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就是光鲜亮丽的。因为从来没有正面遇到威胁，所以在叶彤眼里，成城一直都是救世主，能够带她逃出地狱，是她心里唯一的慰藉。
可是……
如今的成城……
他是在假意妥协……还是真的在撇清关系呢？
叶彤突然分不清了。
于是她沉默了。
“掌门”看了一眼床上，叶彤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想起《修仙杂闻录》里的本来面容。
木盎然从小就喜欢记录生活，那时候她年岁尚小，还不够成熟，看到社会中不公平的待遇自己让人讽刺的人性，就以为那是全部。
尚且中二期的她在看到女大学生被男友骗入大山的时候满心愤怒，写下这篇短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记下这段讽刺无比的爱情。
所以不管是问灵派，还是叶彤的上好炉鼎体质，全部都是为了引出成城。
叶彤在问灵派里，在掌门父子和长老们之间碾转，痛苦不已，仿佛坠入阿鼻地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口口声声要带她离开的成城，成城真挚无比，又是唯一为她着想的。
于是叶彤紧紧抓住这道光，也是唯一的一道希望。她爱上成城，希翼成城能带着她脱离苦海。
直到她的入墓之兵越来越多，直到她的炉鼎体质被稀释得越来越弱，直到满宗门的人只要想都能进入她的屋子。
叶彤明白了。
什么救世主，什么希望，全都是妄想。
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灵派弟子苦于资质天赋受限，于是选择剑走偏锋。
他不能让掌门他们发现，于是他哄得叶彤给出了真心，叶彤一边被他哄骗，一边帮他遮掩……
直到叶彤即将陨落的时候，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成城了，恍惚间她听到一个恩客说成城成了长老，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的生命彻底走到了尽头……
没有任何反转，也没有任何报仇，结局就是如此致郁。本意是木盎然宣泄愤怒的作品，也是警告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作品……
这就是《修仙杂闻录》中的一篇小故事，一篇修仙界中发生的一件小小杂闻异录。
如果不是木盎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可能早就不会想起这篇故事。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思想的成熟，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把一切情绪在小说面前收敛起来。
可偏偏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可偏偏事情就在她面前真实的上演着。
木盎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成城的丹田和心脏。
“不！”叶彤凄厉道。
木盎然在转回身的时候，已经变幻成真容了，叶彤绝望得无法顾及，却听木盎然轻声说道，“我带你出去。”
“……”
叶彤缓慢看向木盎然，木然的眨了眨眼，似乎已经迟钝到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你带我……出去？”
“嗯。我带你出去。”
木盎然怜惜的弯下腰，拿出一件衣服给叶彤，“有我带你出去，你就不用再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他是真的爱你。”
“……”
木盎然直起身，看到叶彤愣愣看了一眼成城，又抬起头道，“他不是真的爱我吗？”
木盎然温柔的看着她。
在那充满三教九流的启明城中长大的叶彤，不是那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她什么都明白。
可是身处地狱中，就算明白也要逼自己不明白，因为那是唯一让自己坚持活下去的谎言。
叶彤用尽所有办法深爱着成城，因为她总是能想到记忆中的父亲，她想回到那不算温馨的启明城中，回到她那温馨的家。
“可是……”叶彤滑下眼泪，“我曾经幻想那是真的。”
于是她就当那是真的。
成城的死去，使她心如刀绞。
木盎然无声背过身去，听着身后细细碎碎的穿衣声。
“……能帮帮我吗？”
木盎然转回身，叶彤轻轻笑了笑，“很久没穿过了……”
木盎然走过去，弯腰给叶彤细心的穿衣服。
“……你真的能带我出去？”叶彤紧紧盯着木盎然。
“当然。”
叶彤彻底释然了，如实说道，“我刚才在想，与其等着有人再骗我一次，不如趁着现在和你同归于尽。”
“你杀不了我。”木盎然一点都不惊讶，继续说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
叶彤笑着摇摇头，“可是我刚才又觉得……哪怕你真的骗我，我也得谢谢你骗我。”
有人愿意来骗她，支撑着她活下去，有什么不好呢？
木盎然喉咙动了动，扶着叶彤起来，“走吧，我带你出去。”
叶彤回味了这几个字，却又侧过头去不解道，“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难受的样子，你在可怜我吗？”
“我不是在可怜你。”木盎然只是这么说。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感受。
然后木盎然抱住叶彤，叶彤抬头，有些迷茫，却觉得木盎然的怀抱很温暖，于是她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紧接着，叶彤忽然睁大眼睛。
因为她忽然瞳孔而起，然后她见到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风景。
她正在被木盎然抱着，飞出高山。
一切景象皆在脚下，周围全是代表着自由的空气，微微的风。
恍惚间，叶彤转头看去。
那座蜂巢一样的高山没有记忆中那样密不透风，而是密密麻麻的千疮百孔，却一点都不让她感到害怕。
高山在渐渐远去，叶彤终于后知后觉的想道：她真的要带自己离开。
自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落地之后，问灵派杂乱一片，几乎是空无一人。
这让叶彤更加放松一些，依赖的看向木盎然。
木盎然轻声解释了她们目前身处的地方，然后目光放远，说道，“他们永远脱离不了这个幻境。而如今有人前来，他们便连在这里当土皇帝的妄想都拥有不了。”
叶彤笑了，“活该。”
她心中觉得快意十分。
“碰！”
不远处掌门峰炸开，期间有宫殿的碎片插入眼前。
叶彤盯着，然后说道，“原来他也有不骗我的地方。”
木盎然抱紧叶彤，“时间还早，我带你去看看掌门是怎么死的。”
叶彤闻言，紧张又有些慌张，被木盎然握了握手，又平静下来了。
“好。”
叶彤被木盎然带到断裂的掌门峰上，远远就看见有两人缠斗在一起，却是压着打的。
“那是掌门吗？”
木盎然摇头，“他连被压着打都不配。”
叶彤认真看过去，在木盎然的帮助下，她看到一方是穿着道袍的男人，另一方是牛头人身，无比高大的怪物。
“那就是你说的迷鲟？”
“聪明，那就是迷鲟，很快就会成为一杯黄土。”
迷鲟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
道旭仰头看了一眼这边，得到木盎然的挥手示意。
道旭低下头，灰眸看着迷鲟，“就算这样，你背后的存在也不来吗？”
叶彤看得有些入迷，却被木盎然带离，“你等等。”
她在掌门峰飞来飞去，然后在一处壁石的角落里找到掌门父子和一串长老。
难以置信，在道旭和迷鲟的双重攻击余波里，他们竟然没死。
木盎然看了看他们周围的地符，既是困着他们，也是护着他们，并未阻拦她和叶彤前进。
“是你！”掌门儿子率先发现叶彤，顿时跳脚不已，“我知道了！都是你这贱妇！勾引那可怕的外人来的！你这祸水……”
木盎然勾鸿弓出现，顿时击倒一地的人，毫无反抗机会。
掌门不住摇头，“前辈！前辈！你可知此处是何处！你别杀我们！这里有宝藏！想要什么都有！你身边的人也是宝藏！只要双修……”
“闭嘴！”木盎然踩扁掌门胸口，“我只问你一遍，是你把叶彤带到这里来的吗？”
掌门哀痛不已，断断续续道，“每逢迷鲟大人前来，我总有一次外出机会……”
什么都明白了。
叶彤确实是他发现并且带回来的，之所以在启明城没杀了那些欺负叶彤的地痞流氓，只是警告，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掌门一介金丹修为能从安童手下带走叶彤，凭的也是迷鲟的空间。
木盎然没再动手，让掌门他们庆幸不已。
却见木盎然给叶彤一把刀，“你要亲手杀了他们吗？”
叶彤愣愣，有些迟疑。
木盎然不勉强，“不愿意的话，你背过身去，我替你解决了他们。”
叶彤举起了那把刀，再抬头时，眼眶里全是泪水，“不……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叶彤！”掌门儿子愤怒，“你敢！你这个……”
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叶彤闭了闭眼，通过这些污言秽语，她又想起过去十年的绝望。
“噗呲！”
她第一刀，动的是掌门儿子的下半身。
“啊！”
第二刀，动的是掌门儿子的手……第三刀……第四刀……
不知道多少刀了，掌门儿子空旷的眼眶内流出脑浆，他终于没了最后一丝意识。
木盎然给的武器，锋利无比，金丹修士的骨头都不在话下。
叶彤一点也不嫌累，哪怕气喘吁吁了，满脸满身都是鲜血，血将地板都染红了，她也不改凌迟死他们的意思。
直到最后，就剩下掌门一个人了。
掌门瞪大双眼，哪怕他见多大风大浪，也被此时的叶彤震惊到了。
叶彤猛的看向掌门，然后缓缓走向掌门，“我原本最恨你。”
“可是现在……”
叶彤举起刀来，“你再也不配被我恨了……”
一刀……两刀……三刀……前面人的心得，让叶彤学会了如何让人不致死。
等到无数刀之后斩断金丹，光芒迸发，叶彤直起身的时候，浑身浴血，宛若修罗。
她转过身去，从此之后，再也无泪水。
此时的她，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人作呕，就如同她厌憎的这幅身躯一样。
木盎然走近她，递给她一身干净又带着花香的粉色衣裳，柔声道，“别让那些人的血沾到你身上。”
叶彤愣了愣，缓慢点头，要去拿那身衣裳，又被木盎然细致的洗了手和皮肤，然后才拿到纤尘不染的衣服。
叶彤忽而热泪盈眶，无法止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谢谢……谢谢……”
除了说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好像她是什么珍宝一样……
可是……她分明不是。
“他们什么也不是，这个世界上，什么也禁锢不住任何一个人。只是十年时间而已，换在外面，不过几月时间，你损失了几月时间，但是你将来还有漫长一生，对吗？”
木盎然道。
换好衣服，叶彤的眉眼已经同之前很不相同，身上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内敛。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战斗到了尾声，其实早就到了尾声了。
那名道士一样的男人垂着眼眸，听到迷鲟说道，“大人会为我报仇！神圣的迷鲟一族定会卷土重来……”的时候，道士彻底结束了迷鲟的生命。
一刹那间，空间开始虚幻，隐隐看到一片坟地，木盎然抱住叶彤，眼眸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道旭的灰眸。
坟地消失，道旭也消失不见。
原本是坟地的地方，忽然出现了问灵派。
只不过……是千疮百孔的问灵派。
“什么东西！”安童夸张的惊叫声传了过来，“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起来！”
安童那样，可是木蒙么却是悄悄离开了安童和陈星，来到木盎然面前，是木盎然早就悄悄通知了木蒙么。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盎然看了看他，指向问灵派中的那座高山，“里面有很多女子，你帮忙妥善安置了，回头想要什么跟我说。”
木蒙么看到叶彤了，跟以前相比，叶彤对他冷漠无比。
木蒙么惊讶，“大小姐你这是已经……”
他们还在坟地外打转，大小姐的效率已经高到解决一切了！
木盎然打了声招呼，带着叶彤离开了。
正好安童和陈星走了过来，“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去瞧一瞧！”
木蒙么动作缓慢的看向她们。
哪里还需要瞧什么呢。
这次百晓生给出的任务，再一次宣布失败。
木蒙么看向陈星，陈星还一无所知。
所以，是安童变笨了，还是她和他们待在一起，被他们同化了？
以木蒙么的能力，很快就能将问灵派里的女子们妥善安置。
这些木盎然都通过木蒙么的视角看到了。
她喃喃自语，“他还真像一块璞玉啊。”
“女儿！你怎么就回来了？仙人让你回来吗？你可别给仙人们添麻烦！好好修仙啊！”
馄饨摊摊主红光满面，为女儿骄傲不已。
似乎过去的时间并没有对馄饨摊摊主造成任何影响。
叶彤看着看着，又流下泪来，紧紧抱住馄饨摊摊主，“爹！我会好好修仙的！我一定会好好修仙的！”
她如此坚定道。
相拥的父亲并不知道，对他来说的一年时间，对于女儿来说却是充满折磨的十数年时间。
父女两个相错的时间，在这一刻她们相拥之时，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
叶彤这样想着。
离开父亲，叶彤对木盎然道，“我这样的体质，如何能不引人觊觎呢？”
木盎然道，“你去木灵岛吧。”她说道，“那是一座充满珍宝，却永远不会引人觊觎的岛屿。”
叶彤茫然，“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木盎然看向那遥远的天空群岛，心里更加明悟了木灵岛存在的意义。
良久，她笃定道，“是的，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她已经明白木绵和木清栀等人的坚持了。
这世代传承的木灵岛，有着她们存在的意义。
木灵岛上，木清栀从寝居来到大殿，“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侍女疑惑问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木清栀笑了，“木灵岛上的空气是活的，它们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的。我们木灵岛，后继有人。”
侍女还是不明白，木清栀却是笑着坐到高座上，“我等我的女儿归来。”
木盎然已经许久不曾入睡过了，在她带着叶彤回到木灵岛，安置好叶彤之后，她躺在她的小树屋里，在满是粉嫩的房子中渐渐沉入睡乡。
已经初具规模的问灵宗门在大量照收女弟子，特别看重水灵根弟子。
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接受弟子们的跪拜，充满憧憬，一点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问灵派深处，形同枯槁的女子望着窗户的一点光，喃喃自语，“我的人生，为何就变成如今的样子呢？”
“就仿佛有一双恶毒的手在操纵着我，让我半点都……挣脱不得。”
“我恨上天……我恨那操纵命运的所有人……”
女子死不瞑目。
木盎然有些茫然的来到女子床前，女子怎么都合不上眼睛，她只好先为她遮盖身体。
“我不是想这样的。我不知道这一切都会成真……”木盎然垂首，“对不起。”
她走出房间，走出问灵派，只觉得世界之大，她却茫然不已。
她该去哪儿呢？
这片真实的世界，既残酷无比，又让她心惊不已。
到处都是她书写过的痕迹，明明是无意，却确确实实是她导致的苦果。
木盎然从不想主动伤害任何人，可是自从小说成真，她便已经伤害许多人。
而她来到此处，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木盎然在大陆上团团转，怎么都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世界间一片虚幻，天旋地转。
木灵园的巨树下，隐机尊者匆匆赶到的时候，木清栀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他急急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她的道心不稳你感觉不到吗！”
木清栀仍是闭着一双美眸，“着急什么。”
隐机尊者恨恨，“你总是这样不管不顾！什么都没你在意的！那是木灵岛未来的继任者！你也丝毫不关心吗！”
“就是因为她是木灵岛未来的继任者，”木清栀睁开眼睛，“我才相信她。”
“她自己可以。”
隐机尊者冷哼一声，就要飞上去，被木清栀一道杀招制止，他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
木清栀美颜的五官此时恍若杀神，“我说了，谁也不许打扰她！她自己可以！”
“若是她不可以呢！”隐机尊者愤怒吼道，“那可是你唯一的继任者！唯一！”
木清栀道，“若是我的女儿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木灵岛哪里需要这样的继任者。”
“……”
巨树上，床上的木盎然不断摇头，身上的雷电涌现，彰显出主人此时并不平稳的内心。
本来不该如此的。
这个世界没有贞洁一说，带给叶彤的唯有十年的记忆。
她不过晚上一步，叶彤原本可以不用经历书中的那些。
是她太自大了，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木盎然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她的内心是为叶彤而内疚的。
因为她明了叶彤的人生是被谁操纵的，导致她十年痛苦的又是因为谁。
睡梦中，木盎然行至一片战争之地。
两名高阶修士战斗，另一人死去，后辈嚎啕大哭，闻者落泪。
木盎然却默默来到大战之地，许多低阶修士，乃至凡人成堆成堆的死去。
这并非是因为修士们故意针对，而是只要他们有争斗，那等待给这些弱者的结局就只有死亡。
这就是弱者们的命运。
她也经常这样书写，可是看着面前的惨剧，木盎然却抬起头望那灰蒙蒙的天空。
但是面前这些，是天道给他们的命运。
木盎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不太明白自己在不解什么，于是她席地而坐，在这片血色里，仰头望着天空。
世上有关于命运之事多于鸿毛，如今这些鸿毛有些是属于她的，天道连管都不管。
有人生着，有人死去，天道从来不过多干预。
木盎然还是想不明白。
有些人因为天道而死去，天道不会感到愧疚，有些人命运悲惨，天道也不会感到愧疚。
有些人从异世界而来，来到这个世界本不是她的意愿，见识这片真实的世界，也不是她的意愿，天道也不会感到愧疚。
倒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修炼不到家还是因为什么，时常会感到愧疚，总是多管许多事。
木盎然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
于是她在这片睡梦中久坐，仿佛雕塑一般。
木盎然忽然忆起自己的前世，这让她叹了口气。
有怜悯之心从来都不是错，但是为了怜悯之心自责而死，那就像前世的悖论一样可笑。
木盎然仰起头来看天空，终于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自己在想，有怜悯之心又书写这样的故事是自己的错，那么没怜悯之心，任书里的故事继续发生也是自己的错吗？
既然命运已经书写下了，那就从心而为。
从心而为什么呢？
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不重复的。
木盎然想。
叶彤之所以组成叶彤，就是因为她经历了那些独一无二，就是她那唯一不可复制的命运。
陈星之所以组成陈星，也是他那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命运。
她们怪命运不公，可是如果没有怪命运不公的她们，那她们又何曾是她们？
于是天道理所应当的继续放任许多人的命运滋长，做那被怪罪的天道。而怪罪天道的她们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她们。
这样想来似乎有些绕口？
木盎然站起来，看着天空。
这可是切切实实，有天道的世界啊。
支撑天道成为天道的原因，是不是就是以上的原因呢？
木盎然想不明白，这太深奥，可是她却没那样因为自己书写别人的命运而感到自责了。
命运之所以是命运，就是它们的不可复制性，每个人都一样，哪怕是早死，或者含冤而死，那也是属于命运的一部分，是命运为他这个人画下的句点。
而随着时间流逝，没人记得命运曾经书写过这样的人。
直到周而复始，屡屡不倦。
木盎然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眸中有些许紫光闪耀。
她自树中粉屋里睁开眼睛，坐起来之后愣神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
木盎然走出树屋，仍然有些恍惚。
她第一时间仰头望了眼天空，然后低头看了看树下。
木清栀站在树下，对她笑着招了招手。
她倒是难得见到她笑。
而隐机尊者面色难看的站在木清栀身边，木盎然对她这对父母的关系着实是难以捉摸，她们身上的命运线理所当然的是一点都看不见。
木盎然对她们笑了笑，目光放远，看到木灵园中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木天云。
木天云：衍芳仙子所生，久困于金丹修为，心魔成劫，在不久的将来有一场生死劫。
木盎然眨了眨眼，看向木天云身边的衍芳仙子。
衍芳仙子貌美美艳，身上的命运线却在告诉她：寿元将尽。
“木盎然。”树下的木清栀在对她招手。
木盎然跳下巨树，“母亲！”
木清栀看了看她，有些漫不经心，“怎么还没有元婴中期？”
“……”
木盎然汗颜，“母亲，你可饶了我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百岁元婴已经很优秀了，元婴中期急不得。”
“那又如何？我木清栀的女儿，合该遥遥领先于旁人。”
但是隐机尊者说，“这种事情是急不得……你的道心似乎更上一层了？”
木盎然此时给人的感觉和从前大不相同，看着似乎有怜悯之心，却是更多别的东西，气息圆润。
木盎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道，“算是吧。”
木清栀看了看她，难得道，“也罢，慢慢来就是。”她道，“木灵岛上还有一堆事情呢，你去清点一下宝物，火灵岛少岛主大婚，就给他们送点好东西去。”
木清栀走了，隐机尊者道，“不管是火灵岛什么喜事，你母亲从来没有送礼过。”他意味深长道，“她始终觉得，只要是自己人，就能弥补一切过错。”
隐机尊者走了，木盎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她挥去脑海里驳杂的想法。
“还是专注于眼前比较重要。”她嘀嘀咕咕着。
衍芳仙子看过去，正好看到木盎然匆匆路过，又急忙回转回来，“木天云！快过来帮我的忙！”
木天云敢怒不敢言，心里嘀咕，“真把我当仆人使唤了！”
然后带着笑脸迎过去，“盎然妹妹想要哥哥帮什么忙尽管说！”
衍芳仙子看着这一切，幽幽的叹了口气，眉眼里尽是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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