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亡灵地
亡灵地
除了捕鲸，弓头村平时恐怕没有这么热闹过。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所有人集结在旅馆门前，乌压压一片。
“十个人一组，仔细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大屁股站在台阶上，扯着嗓子喊。闪电则在安排人手，也只有他能够让这帮乱糟糟的尤皮特人秩序井然。
“警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刚分完组，甘比诺出现了。飓风和疯熊跟在他身后，旁边站着那个叫白鲸的孩子。
“自然是找莫妮卡。”大屁股看了看甘比诺说，“发动全村人，扩大搜索范围。”
“我之前跟闪电说去海上搜索。”甘比诺说。
“这事儿得听我的，我是警长。你们几个也得加入。”随后他把甘比诺扯了过来，看着飓风和疯熊，低声笑道，“你这家伙胆子倒挺大，竟然去找飓风，你不怕疯熊弄死你？”
甘比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还能怎么办？开始他不同意，直到我开出了两万美元的价码。”
“果然出手阔绰。”大屁股干笑两声。
“我在哪一组？”甘比诺道。
“你到闪电那里去。”大屁股指了指不远处的闪电说，“你得离飓风和疯熊远点儿，我可不想莫妮卡还没找到，你就被他们砍了脑袋。”
队伍很快分好，疯熊和闪电分别领了一队，大屁股和飓风站在了一起。十组人从弓头村蜂拥而出，沿着不同方向浩浩荡荡地去了。
天气晴朗，云杉的枝丫交织在一起，树影斑驳。
行进的过程中要不断绕过结了冻的泥坑和灌木丛，当然，还有不少隐蔽的捕猎陷阱，里头通常放置着不少巨大的铁质捕猎器。大屁股毫不怀疑，如果不小心踩上就会丢掉自己的脚。
这种搜索很费力气，不光要当心脚下，更要聚精会神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五个小时后，大屁股坐在一棵倒下来的树上，大口喘着气。
这里是一个小山丘的凹角，应该是尤皮特人捕猎时的休息地之一，一个简陋的小木屋矗立在眼前，旁边有三棵挨在一起的黑云杉，上面被人用木板钉出一个平台，放置着一头死去的驯鹿。尤皮特人在远处打到猎物之后，常常把带不走的放在高处。北地天气寒冷，猎物不会腐烂。
“还要继续吗？”飓风把水壶递给大屁股问。
老头年纪虽大，但身体极好，始终扛着猎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当然了。”大屁股喝了两口水，拍了拍旁边，示意飓风坐下。
飓风挨着他坐下后，看着林地道：“过了前面的山丘，就是林地的边缘，再往北就是冰原了。”
“那也得搜索干净。”大屁股把水壶还给飓风，看着前方的白鲸。
那孩子敏捷地爬到树上的平台，将驯鹿扔了下来。
“他似乎很少说话。”大屁股说。
“你见过郊狼没事儿就号叫吗？倒是乌鸦，一天到晚聒噪。”飓风笑道。
“你似乎对他很钟爱。”大屁股对着脸比画了一下，“北地尤皮特人众多，比他健壮、聪明的多得是。这孩子又瘦又矮，连村里的孩子都打不过，做一般的巫师似乎还可以，但接你的班……你可是首席大巫师呀。”
“巫师并不是身体健壮或聪明就行了的。”飓风看着白鲸说，那孩子熟练地剥去驯鹿的毛皮、掏出内脏。
“难道不是吗？”大屁股问。
飓风摇头：“成为巫师的人，要正直善良，懂得奉献甚至牺牲，更重要的，是巨鲸的认定。”
“巨鲸的认定？你是说神灵的认定？”
“当然了！”飓风郑重点头，“巫师是守护尤皮特人与巨鲸之间神圣契约的人，必须取得巨鲸的认可！”
“怎么认可？难道请神灵现身？”
“可以这么说吧。”飓风懒得解释。大屁股咧咧嘴，显然认为飓风是在胡扯。
“即便像你说的，这个孩子很特别，神灵很喜欢他，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大屁股摊着手问。
“着急？”
“他现在多大了？”
“再过几天，就十五岁了。”
“是呀，十五岁，还是个雏儿。”大屁股看着飓风，“你完全可以等他长大成年再选定他当接班人。”
飓风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满是慈爱：“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怎么可能呢？几年的时间而已。”
“我很快就要死了，连下一个捕鲸季都等不到。”飓风平静地说。
“老伙计，不要这么悲观嘛，我看你的身体比我都要健壮！”大屁股笑道。
飓风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今年就要死了。”
大屁股一惊：“你生病了？”
“没有，我比你健康。”飓风拍拍胸膛道。
“那为什么……”
“巨鲸告诉我的，我今年就要死。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在空中悬挂舞蹈。”
大屁股想笑，但又必须忍住，他垂下头捂着脸，双肩抽动。
“你尽可以笑出来，你觉得我说的都是鬼话，对吧？”飓风并没有生气。
“我看你应该是吸了太多那种神秘药草的烟雾。”大屁股说。
“你永远不会懂得尤皮特人的传统，不会了解巨鲸是多么伟大。”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和你争论。”大屁股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尊重你们的文化传统。”
“见鬼去吧，你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飓风摇头，“你和你的祖先没有半点区别，当年他们闯进来，也认为我们的传统是瞎扯，认为我们是野蛮人。”
大屁股不语。
一只羽毛鲜艳的鸟落在头顶的枝头上，婉转地叫着，飓风闭眼聆听。
“这世界远不止你们看到的那样。”飓风说，“你们乘坐飞机、开着汽车享受着世间繁华；你们从大地中抽取石油、开采矿层；你们发动战争，为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你们工厂的烟囱高高耸立于世界各地，整日排放着滚滚浓烟；你们制造了足以让这世界毁灭几十次的超级武器；你们的飞船飞入宇宙，你们的潜艇抵达海底深渊；你们可以在人的心脏上动手术，可以克隆出另一个生命……”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大屁股笑道。
“你们真的就懂得这个世界吗？”飓风摇了摇头说，在林地间的阳光下起身，转脸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他会是一个伟大的巫师，像我以及祖上的巫师一样。唯一让我牵挂的，是他的成年礼。”
“成年礼？”
“是呀。”飓风指了指大海的方向，“按照尤皮特人的传统，每一个尤皮特男人在十五岁的时候都要捕杀一头鲸，那样才能真正算得上成年。这个传统延续了无数年，在你们白人闯进来之后，就逐渐断绝了。我十五岁时，曾经单独捕过一头鲸。”
“你们的捕鲸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大屁股说。
“是的，但白鲸过些天才十五岁。所以，我一直在准备为他……”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过些天要捕鲸？”大屁股站起来问。
“是的。”
“别扯了！”大屁股叫起来，“按照法律，你们弓头村一年的捕鲸限额是13头，已经用完了！飓风，再进行捕鲸可是违法的！”
“不要跟我说你们的狗屁法律！”飓风愤怒道，“这是巨鲸的指示！”
“我才不管谁跟你说的！”大屁股双目圆睁，“13头就是13头！多一头都不行！你们要是敢捕，我就有权力逮捕你们！”
飓风一脸蔑视道：“在尤皮特人的土地上，巨鲸的授意高于一切！”
大屁股刚想说什么，一个尤皮特人惊慌失措地从林地中跑出来，趴在飓风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看清楚了？”飓风一惊。
“怎么了？”大屁股问。
飓风皱眉看着灌木丛：“我想，我们发现了那东西。”
小溪已经结冻，冰层下的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肥硕的鱼群在游动。周围异常安静，小溪对岸的树丛没有任何声响，旁边低矮的灌木丛里，也没什么动静。
飓风和大屁股站在溪边，看着脚下的地面。一串大脚印深陷在松软的土壤之中，能看出尖锐的爪趾。
“是熊吗？”大屁股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熊的脚印没这么大。”飓风蹲下身凑近脚印闻了闻，然后以半蹲的姿势搜索周围的地面。
脚印从这里一直延伸到草丛中，经过的草径留下深深的凹槽，在幽暗的丛林深处失去影踪。
“是什么东西？”大屁股问。
飓风的脸色很不好：“你应该搜索的东西，带走莫妮卡的东西。”
“别跟我说是水獭怪……”
“接下来我们要小心点。再往北，就是最适合它居住的地方了。”飓风背起枪。一小队人鸦雀无声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往北走，没有了之前的懒散，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林地很安静，令人毛骨悚然。在黑云杉、矮桦树以及其他杂木纠缠交错的暗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伺机而动，每一根树枝的断裂声，每一只动物经过的微小声响，都会让他们惊慌失措地停下来。
“你们的传说真的存在？”大屁股有点战战兢兢了。
“早就告诉你了，尤皮特人从来不说谎。”
“可我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大屁股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一帮人沿小溪穿过沼泽，拐过溪流环绕的山口，上了一片坡地，眼前是最后一片林子，往北几英里就是冰原了。
“到尽头了，所幸没碰到那东西。”飓风长出一口气，“我们回吧。”
“还是去最边缘看看吧。”大屁股指着北方说。
“已经离村子太远了，莫妮卡不可能在这里。”
“万一呢。”大屁股点了一根烟，坚持道。
飓风摇了摇头，但还是同意了大屁股的请求。
众人下了山丘，进了林地，又往前搜索了一段路程。为了节省时间，大屁股提议将十个人分成三组，扩大搜索范围，飓风同意了。
大屁股带着白鲸和病狼一路向北，最后来到一片开阔地带。这里位于林地的最边缘，虽然周围也长着树木，但地面非常平坦。大屁股看了看，觉得这片空地应该是人工砍伐出来的。
“加把劲儿，搜完这里，就可以回去了。”天气寒冷，大屁股的脸几近冻僵。
“这地方你不能进去！”白鲸走到前面，拦住了他。
“为什么？”
“警长，这是我们尤皮特人的禁地。”
“什么禁地？”
病狼看了看白鲸，笑道：“就是坟地。”
“我第一次听说你们还有坟地，别扯了。”大屁股踮起脚尖看了看，没发现任何类似墓碑的东西。
“我说的是实话。”病狼说，“你知道尤皮特人是怎么举行葬礼的吗？”
大屁股摇头。
“我们的葬礼，分为两种。”病狼看着遥远的北方，“第一种针对的是在平静中死去的人，比如自然死亡或者因为各种疾病死亡的人。在还有呼吸的时候，巫师会为他们举行法事，向巨鲸召唤，请求巨鲸来迎接他们的灵魂。他们会被放置在木架上，由族人抬着进入冰原。”
“冰原？”
“是的。纯净、圣洁、其上有极光其下有大海的冰原。”病狼的嘴里哈出白雾，“我们会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出一个长方形的深孔，里面铺上毯子，把将死之人放入，用冰板覆盖坑面，在上面开一个小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等！那人还没有死呀！”
“是的，做完这些，他还没有死。”病狼点头，“这是尤皮特人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他独自躺在圣洁之地，在大海和星空之下独自和世界告别，等待巨鲸的迎接，等待着进入祖先的光辉神殿！这是每一个尤皮特人都渴望的时刻！”
大屁股表示不可理解，他问道：“第二种呢？”
“另外一种呀……”病狼指了指前方的空旷地带，“第二种，就是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比如因战争、狩猎或其他原因，还没来得及进行仪式就死去的人，将会被带到这里。”
“为什么不是冰原呢？”
“因为他们失去了和世界对话、告别的机会。”病狼认真地说，“他们无法安心地枕着冰层，看着星光，聆听身下大海的声音。他们的尸体被带到这里，埋入土壤之中，重新归于大地。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守护这里，或再次转生，成为伟大的尤皮特人。”
说完这些，病狼恭敬地看着眼前的开阔地：“没人能说得清楚这里躺了多少尤皮特人，有些或许已经转生，有些或许还在沉睡，不得被打扰。所以，这里是禁地。”
大屁股笑起来，病狼知道他不相信。白鲸瞪着大屁股，目光里带着愤怒。
“我承认，你们这些说法听起来很美好。但人死了就是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哪有什么灵魂。”大屁股背起枪，“就差这里了，搜吧，干完了我们就赶紧回去。这该死的鬼天气。”言罢便迈开脚走了进去。
“你不能进去！”白鲸跑过去，伸出双手拦住他。
“别闹了。”大屁股微微一笑，一把将白鲸推开。病狼扶起白鲸，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快速走进去。
在外面只能看到一片平地，可一旦走近，便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地面上的白色石子摆出了一个个规整的长方形，证明那里躺着死去的尤皮特人。下方则有一块大一点的条石，上面刻着字。
这些字也不一样。
禁地边缘的坟墓，条石上刻着的都是英文，表明年代很近，越往里走，条石越沧桑，上面刻着的则是图画一般的符号。
“这一排应该是最近死去的吧。”大屁股在一片坟墓跟前大声道。
那里并排着十几座坟墓，条石十分干净，上面不仅写着人名，还写着逝世的日期。
“好像都死在同一天。”大屁股看得十分仔细。
“是的。”病狼点着头，随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警长，我们出去吧！”
“还没搜完呢。”大屁股对眼前的这排坟墓似乎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呐喊从身后传来：“该死的白人佬！我要杀了你！”
大屁股转身，只见飓风从林地中蹿了出来。他大步如飞，身上的海豹皮衣高高扬起，因为愤怒，五官扭曲变形，远远看去像一只被惹恼了的熊。
“糟糕！”病狼低声道。
“你来得正好，飓风，这片地方……”大屁股笑着走过去，话还没说完，飓风已经来到跟前。
“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飓风拳头扬起，结结实实打在了大屁股的下颚上！
啪！
大屁股惨叫一声，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横飞出去，摔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飓风拿起猎枪，枪口对准大屁股的脑袋吼道。
他的愤怒如同席卷而来的风暴。病狼吓得够呛，赶紧上前抱住他。
“你袭警！”大屁股爬起来，吐了口唾沫，里面还混着血水和一颗牙齿。
“混蛋！你闯入了我们神圣的禁地！你打扰了安息的灵魂！”飓风甩手将病狼扔出去，用力扣下扳机。
一道身影扑过来，将飓风的枪压了一把。
轰！子弹打在大屁股的双腿之间，再往上一点，他裤裆里那团东西就要血肉模糊。
“妈的！飓风，你……你竟然敢开枪！”大屁股终于害怕了，狼狈地爬起来，抱着脑袋向后面的树丛钻去。
“我要杀了你！混蛋！”飓风咆哮着，端着猎枪在后面追赶。
一只健壮的驯鹿露出脑袋，美丽的长角在灌木丛中闪现，突然惊慌地掉头逃跑。灌木丛下方的空地上，坐着一队人。
“我道歉！诚恳地向你道歉。”大屁股仰面朝天地躺着，鼻青脸肿，“我真不知道后果那么严重。”
“你打扰了安息的灵魂，干扰了他们的转生之路。因为你的闯入，茫茫黑暗中的他们有可能找不到重回世界的路，灵魂永远彷徨在虚无之中！你这该死的混蛋！”大屁股对面的飓风咆哮着。
“我已经道歉了，事已至此，你杀了我也没用。”大屁股苦笑道。
“我们劝阻了，他非要进去。不过他就待了一会儿，说不定不会打扰呢。”病狼走过来，他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眼眶青紫。
“你还有脸说！”飓风睁着眼，似乎要吃了病狼。
“他已经道歉了。算了，你刚才如果射死他，会因为谋杀进监狱。别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病狼小声道。
飓风冷哼一声，白了大屁股一眼，站起身大步离开。其他人默默跟在他身后。
“该死的尤皮特人！”大屁股走在最后，捂着脸嘟囔道。因为这件事，他成了队伍中最不受欢迎的人，回弓头村的路上没人搭理他。
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星光显现，照耀着这片纯净之地。
弓头村出现在眼前时，大屁股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累得跟死狗一样，挨了一顿揍，还一无所获，这让大屁股垂头丧气。在村口的巨鲸头骨下，大屁股看到了乔的身影。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屁股很惊讶。
“事情紧急。”乔神情复杂，“我让梅尔文开着他那辆破车送我过来的。”
“那家伙肯定是酒后驾车！他人呢？”
“村口路断了，我让他回去了，自己徒步走进来的。”
“也用不着连夜赶回来吧？”
“我发现了重要线索。”乔激动道。
“一边走一边说。”大屁股揉着脸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可恶的尤皮特人！”大屁股看着走在前头的飓风骂道。
“没找到莫妮卡？”
“至少我们这一组一无所获。”大屁股搂着乔，“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乔的脸色沉凝：“首先，莫妮卡吃的药……”
“化验结果如何？”
“根本就不是用于治疗癌症的药！”乔冷哼，“那是一种能够影响人神经系统的特殊用药，主要用于治疗癫痫。正常人吃了，特别是长时间服用，会呕吐、身体虚弱甚至患上抑郁症！”
“啊？！”大屁股大吃一惊，“这么说……”
乔点了点头：“我通过关系找到了莫妮卡的私人医生，询问了她的病情，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差不多半年前，莫妮卡找过这位医生，她的身体并没什么大问题，根本就没得癌症。”
大屁股目瞪口呆。
“根据莫妮卡登记的地址，我让当地同行搜查了她的房子，找到了医院的单据，上面写着她得了癌症。经过调查，单据是伪造的。”乔皱着眉头，“据莫妮卡的私人医生说，陪她进医院检查身体的是甘比诺，单据交给了他。”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甘比诺造的假，莫妮卡并不知情，以为自己真的患上了癌症？！”
“证据确凿。”
“这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我调查了莫妮卡和甘比诺的关系。”乔冷笑一声，“有了更大的发现！”
除了捕鲸，弓头村平时恐怕没有这么热闹过。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所有人集结在旅馆门前，乌压压一片。
“十个人一组，仔细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大屁股站在台阶上，扯着嗓子喊。闪电则在安排人手，也只有他能够让这帮乱糟糟的尤皮特人秩序井然。
“警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刚分完组，甘比诺出现了。飓风和疯熊跟在他身后，旁边站着那个叫白鲸的孩子。
“自然是找莫妮卡。”大屁股看了看甘比诺说，“发动全村人，扩大搜索范围。”
“我之前跟闪电说去海上搜索。”甘比诺说。
“这事儿得听我的，我是警长。你们几个也得加入。”随后他把甘比诺扯了过来，看着飓风和疯熊，低声笑道，“你这家伙胆子倒挺大，竟然去找飓风，你不怕疯熊弄死你？”
甘比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还能怎么办？开始他不同意，直到我开出了两万美元的价码。”
“果然出手阔绰。”大屁股干笑两声。
“我在哪一组？”甘比诺道。
“你到闪电那里去。”大屁股指了指不远处的闪电说，“你得离飓风和疯熊远点儿，我可不想莫妮卡还没找到，你就被他们砍了脑袋。”
队伍很快分好，疯熊和闪电分别领了一队，大屁股和飓风站在了一起。十组人从弓头村蜂拥而出，沿着不同方向浩浩荡荡地去了。
天气晴朗，云杉的枝丫交织在一起，树影斑驳。
行进的过程中要不断绕过结了冻的泥坑和灌木丛，当然，还有不少隐蔽的捕猎陷阱，里头通常放置着不少巨大的铁质捕猎器。大屁股毫不怀疑，如果不小心踩上就会丢掉自己的脚。
这种搜索很费力气，不光要当心脚下，更要聚精会神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五个小时后，大屁股坐在一棵倒下来的树上，大口喘着气。
这里是一个小山丘的凹角，应该是尤皮特人捕猎时的休息地之一，一个简陋的小木屋矗立在眼前，旁边有三棵挨在一起的黑云杉，上面被人用木板钉出一个平台，放置着一头死去的驯鹿。尤皮特人在远处打到猎物之后，常常把带不走的放在高处。北地天气寒冷，猎物不会腐烂。
“还要继续吗？”飓风把水壶递给大屁股问。
老头年纪虽大，但身体极好，始终扛着猎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当然了。”大屁股喝了两口水，拍了拍旁边，示意飓风坐下。
飓风挨着他坐下后，看着林地道：“过了前面的山丘，就是林地的边缘，再往北就是冰原了。”
“那也得搜索干净。”大屁股把水壶还给飓风，看着前方的白鲸。
那孩子敏捷地爬到树上的平台，将驯鹿扔了下来。
“他似乎很少说话。”大屁股说。
“你见过郊狼没事儿就号叫吗？倒是乌鸦，一天到晚聒噪。”飓风笑道。
“你似乎对他很钟爱。”大屁股对着脸比画了一下，“北地尤皮特人众多，比他健壮、聪明的多得是。这孩子又瘦又矮，连村里的孩子都打不过，做一般的巫师似乎还可以，但接你的班……你可是首席大巫师呀。”
“巫师并不是身体健壮或聪明就行了的。”飓风看着白鲸说，那孩子熟练地剥去驯鹿的毛皮、掏出内脏。
“难道不是吗？”大屁股问。
飓风摇头：“成为巫师的人，要正直善良，懂得奉献甚至牺牲，更重要的，是巨鲸的认定。”
“巨鲸的认定？你是说神灵的认定？”
“当然了！”飓风郑重点头，“巫师是守护尤皮特人与巨鲸之间神圣契约的人，必须取得巨鲸的认可！”
“怎么认可？难道请神灵现身？”
“可以这么说吧。”飓风懒得解释。大屁股咧咧嘴，显然认为飓风是在胡扯。
“即便像你说的，这个孩子很特别，神灵很喜欢他，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大屁股摊着手问。
“着急？”
“他现在多大了？”
“再过几天，就十五岁了。”
“是呀，十五岁，还是个雏儿。”大屁股看着飓风，“你完全可以等他长大成年再选定他当接班人。”
飓风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满是慈爱：“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怎么可能呢？几年的时间而已。”
“我很快就要死了，连下一个捕鲸季都等不到。”飓风平静地说。
“老伙计，不要这么悲观嘛，我看你的身体比我都要健壮！”大屁股笑道。
飓风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今年就要死了。”
大屁股一惊：“你生病了？”
“没有，我比你健康。”飓风拍拍胸膛道。
“那为什么……”
“巨鲸告诉我的，我今年就要死。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在空中悬挂舞蹈。”
大屁股想笑，但又必须忍住，他垂下头捂着脸，双肩抽动。
“你尽可以笑出来，你觉得我说的都是鬼话，对吧？”飓风并没有生气。
“我看你应该是吸了太多那种神秘药草的烟雾。”大屁股说。
“你永远不会懂得尤皮特人的传统，不会了解巨鲸是多么伟大。”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和你争论。”大屁股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尊重你们的文化传统。”
“见鬼去吧，你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飓风摇头，“你和你的祖先没有半点区别，当年他们闯进来，也认为我们的传统是瞎扯，认为我们是野蛮人。”
大屁股不语。
一只羽毛鲜艳的鸟落在头顶的枝头上，婉转地叫着，飓风闭眼聆听。
“这世界远不止你们看到的那样。”飓风说，“你们乘坐飞机、开着汽车享受着世间繁华；你们从大地中抽取石油、开采矿层；你们发动战争，为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你们工厂的烟囱高高耸立于世界各地，整日排放着滚滚浓烟；你们制造了足以让这世界毁灭几十次的超级武器；你们的飞船飞入宇宙，你们的潜艇抵达海底深渊；你们可以在人的心脏上动手术，可以克隆出另一个生命……”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大屁股笑道。
“你们真的就懂得这个世界吗？”飓风摇了摇头说，在林地间的阳光下起身，转脸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他会是一个伟大的巫师，像我以及祖上的巫师一样。唯一让我牵挂的，是他的成年礼。”
“成年礼？”
“是呀。”飓风指了指大海的方向，“按照尤皮特人的传统，每一个尤皮特男人在十五岁的时候都要捕杀一头鲸，那样才能真正算得上成年。这个传统延续了无数年，在你们白人闯进来之后，就逐渐断绝了。我十五岁时，曾经单独捕过一头鲸。”
“你们的捕鲸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大屁股说。
“是的，但白鲸过些天才十五岁。所以，我一直在准备为他……”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过些天要捕鲸？”大屁股站起来问。
“是的。”
“别扯了！”大屁股叫起来，“按照法律，你们弓头村一年的捕鲸限额是13头，已经用完了！飓风，再进行捕鲸可是违法的！”
“不要跟我说你们的狗屁法律！”飓风愤怒道，“这是巨鲸的指示！”
“我才不管谁跟你说的！”大屁股双目圆睁，“13头就是13头！多一头都不行！你们要是敢捕，我就有权力逮捕你们！”
飓风一脸蔑视道：“在尤皮特人的土地上，巨鲸的授意高于一切！”
大屁股刚想说什么，一个尤皮特人惊慌失措地从林地中跑出来，趴在飓风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看清楚了？”飓风一惊。
“怎么了？”大屁股问。
飓风皱眉看着灌木丛：“我想，我们发现了那东西。”
小溪已经结冻，冰层下的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肥硕的鱼群在游动。周围异常安静，小溪对岸的树丛没有任何声响，旁边低矮的灌木丛里，也没什么动静。
飓风和大屁股站在溪边，看着脚下的地面。一串大脚印深陷在松软的土壤之中，能看出尖锐的爪趾。
“是熊吗？”大屁股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熊的脚印没这么大。”飓风蹲下身凑近脚印闻了闻，然后以半蹲的姿势搜索周围的地面。
脚印从这里一直延伸到草丛中，经过的草径留下深深的凹槽，在幽暗的丛林深处失去影踪。
“是什么东西？”大屁股问。
飓风的脸色很不好：“你应该搜索的东西，带走莫妮卡的东西。”
“别跟我说是水獭怪……”
“接下来我们要小心点。再往北，就是最适合它居住的地方了。”飓风背起枪。一小队人鸦雀无声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往北走，没有了之前的懒散，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林地很安静，令人毛骨悚然。在黑云杉、矮桦树以及其他杂木纠缠交错的暗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伺机而动，每一根树枝的断裂声，每一只动物经过的微小声响，都会让他们惊慌失措地停下来。
“你们的传说真的存在？”大屁股有点战战兢兢了。
“早就告诉你了，尤皮特人从来不说谎。”
“可我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大屁股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一帮人沿小溪穿过沼泽，拐过溪流环绕的山口，上了一片坡地，眼前是最后一片林子，往北几英里就是冰原了。
“到尽头了，所幸没碰到那东西。”飓风长出一口气，“我们回吧。”
“还是去最边缘看看吧。”大屁股指着北方说。
“已经离村子太远了，莫妮卡不可能在这里。”
“万一呢。”大屁股点了一根烟，坚持道。
飓风摇了摇头，但还是同意了大屁股的请求。
众人下了山丘，进了林地，又往前搜索了一段路程。为了节省时间，大屁股提议将十个人分成三组，扩大搜索范围，飓风同意了。
大屁股带着白鲸和病狼一路向北，最后来到一片开阔地带。这里位于林地的最边缘，虽然周围也长着树木，但地面非常平坦。大屁股看了看，觉得这片空地应该是人工砍伐出来的。
“加把劲儿，搜完这里，就可以回去了。”天气寒冷，大屁股的脸几近冻僵。
“这地方你不能进去！”白鲸走到前面，拦住了他。
“为什么？”
“警长，这是我们尤皮特人的禁地。”
“什么禁地？”
病狼看了看白鲸，笑道：“就是坟地。”
“我第一次听说你们还有坟地，别扯了。”大屁股踮起脚尖看了看，没发现任何类似墓碑的东西。
“我说的是实话。”病狼说，“你知道尤皮特人是怎么举行葬礼的吗？”
大屁股摇头。
“我们的葬礼，分为两种。”病狼看着遥远的北方，“第一种针对的是在平静中死去的人，比如自然死亡或者因为各种疾病死亡的人。在还有呼吸的时候，巫师会为他们举行法事，向巨鲸召唤，请求巨鲸来迎接他们的灵魂。他们会被放置在木架上，由族人抬着进入冰原。”
“冰原？”
“是的。纯净、圣洁、其上有极光其下有大海的冰原。”病狼的嘴里哈出白雾，“我们会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出一个长方形的深孔，里面铺上毯子，把将死之人放入，用冰板覆盖坑面，在上面开一个小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等！那人还没有死呀！”
“是的，做完这些，他还没有死。”病狼点头，“这是尤皮特人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他独自躺在圣洁之地，在大海和星空之下独自和世界告别，等待巨鲸的迎接，等待着进入祖先的光辉神殿！这是每一个尤皮特人都渴望的时刻！”
大屁股表示不可理解，他问道：“第二种呢？”
“另外一种呀……”病狼指了指前方的空旷地带，“第二种，就是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比如因战争、狩猎或其他原因，还没来得及进行仪式就死去的人，将会被带到这里。”
“为什么不是冰原呢？”
“因为他们失去了和世界对话、告别的机会。”病狼认真地说，“他们无法安心地枕着冰层，看着星光，聆听身下大海的声音。他们的尸体被带到这里，埋入土壤之中，重新归于大地。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守护这里，或再次转生，成为伟大的尤皮特人。”
说完这些，病狼恭敬地看着眼前的开阔地：“没人能说得清楚这里躺了多少尤皮特人，有些或许已经转生，有些或许还在沉睡，不得被打扰。所以，这里是禁地。”
大屁股笑起来，病狼知道他不相信。白鲸瞪着大屁股，目光里带着愤怒。
“我承认，你们这些说法听起来很美好。但人死了就是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哪有什么灵魂。”大屁股背起枪，“就差这里了，搜吧，干完了我们就赶紧回去。这该死的鬼天气。”言罢便迈开脚走了进去。
“你不能进去！”白鲸跑过去，伸出双手拦住他。
“别闹了。”大屁股微微一笑，一把将白鲸推开。病狼扶起白鲸，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快速走进去。
在外面只能看到一片平地，可一旦走近，便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地面上的白色石子摆出了一个个规整的长方形，证明那里躺着死去的尤皮特人。下方则有一块大一点的条石，上面刻着字。
这些字也不一样。
禁地边缘的坟墓，条石上刻着的都是英文，表明年代很近，越往里走，条石越沧桑，上面刻着的则是图画一般的符号。
“这一排应该是最近死去的吧。”大屁股在一片坟墓跟前大声道。
那里并排着十几座坟墓，条石十分干净，上面不仅写着人名，还写着逝世的日期。
“好像都死在同一天。”大屁股看得十分仔细。
“是的。”病狼点着头，随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警长，我们出去吧！”
“还没搜完呢。”大屁股对眼前的这排坟墓似乎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呐喊从身后传来：“该死的白人佬！我要杀了你！”
大屁股转身，只见飓风从林地中蹿了出来。他大步如飞，身上的海豹皮衣高高扬起，因为愤怒，五官扭曲变形，远远看去像一只被惹恼了的熊。
“糟糕！”病狼低声道。
“你来得正好，飓风，这片地方……”大屁股笑着走过去，话还没说完，飓风已经来到跟前。
“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飓风拳头扬起，结结实实打在了大屁股的下颚上！
啪！
大屁股惨叫一声，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横飞出去，摔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飓风拿起猎枪，枪口对准大屁股的脑袋吼道。
他的愤怒如同席卷而来的风暴。病狼吓得够呛，赶紧上前抱住他。
“你袭警！”大屁股爬起来，吐了口唾沫，里面还混着血水和一颗牙齿。
“混蛋！你闯入了我们神圣的禁地！你打扰了安息的灵魂！”飓风甩手将病狼扔出去，用力扣下扳机。
一道身影扑过来，将飓风的枪压了一把。
轰！子弹打在大屁股的双腿之间，再往上一点，他裤裆里那团东西就要血肉模糊。
“妈的！飓风，你……你竟然敢开枪！”大屁股终于害怕了，狼狈地爬起来，抱着脑袋向后面的树丛钻去。
“我要杀了你！混蛋！”飓风咆哮着，端着猎枪在后面追赶。
一只健壮的驯鹿露出脑袋，美丽的长角在灌木丛中闪现，突然惊慌地掉头逃跑。灌木丛下方的空地上，坐着一队人。
“我道歉！诚恳地向你道歉。”大屁股仰面朝天地躺着，鼻青脸肿，“我真不知道后果那么严重。”
“你打扰了安息的灵魂，干扰了他们的转生之路。因为你的闯入，茫茫黑暗中的他们有可能找不到重回世界的路，灵魂永远彷徨在虚无之中！你这该死的混蛋！”大屁股对面的飓风咆哮着。
“我已经道歉了，事已至此，你杀了我也没用。”大屁股苦笑道。
“我们劝阻了，他非要进去。不过他就待了一会儿，说不定不会打扰呢。”病狼走过来，他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眼眶青紫。
“你还有脸说！”飓风睁着眼，似乎要吃了病狼。
“他已经道歉了。算了，你刚才如果射死他，会因为谋杀进监狱。别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病狼小声道。
飓风冷哼一声，白了大屁股一眼，站起身大步离开。其他人默默跟在他身后。
“该死的尤皮特人！”大屁股走在最后，捂着脸嘟囔道。因为这件事，他成了队伍中最不受欢迎的人，回弓头村的路上没人搭理他。
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星光显现，照耀着这片纯净之地。
弓头村出现在眼前时，大屁股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累得跟死狗一样，挨了一顿揍，还一无所获，这让大屁股垂头丧气。在村口的巨鲸头骨下，大屁股看到了乔的身影。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屁股很惊讶。
“事情紧急。”乔神情复杂，“我让梅尔文开着他那辆破车送我过来的。”
“那家伙肯定是酒后驾车！他人呢？”
“村口路断了，我让他回去了，自己徒步走进来的。”
“也用不着连夜赶回来吧？”
“我发现了重要线索。”乔激动道。
“一边走一边说。”大屁股揉着脸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可恶的尤皮特人！”大屁股看着走在前头的飓风骂道。
“没找到莫妮卡？”
“至少我们这一组一无所获。”大屁股搂着乔，“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乔的脸色沉凝：“首先，莫妮卡吃的药……”
“化验结果如何？”
“根本就不是用于治疗癌症的药！”乔冷哼，“那是一种能够影响人神经系统的特殊用药，主要用于治疗癫痫。正常人吃了，特别是长时间服用，会呕吐、身体虚弱甚至患上抑郁症！”
“啊？！”大屁股大吃一惊，“这么说……”
乔点了点头：“我通过关系找到了莫妮卡的私人医生，询问了她的病情，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差不多半年前，莫妮卡找过这位医生，她的身体并没什么大问题，根本就没得癌症。”
大屁股目瞪口呆。
“根据莫妮卡登记的地址，我让当地同行搜查了她的房子，找到了医院的单据，上面写着她得了癌症。经过调查，单据是伪造的。”乔皱着眉头，“据莫妮卡的私人医生说，陪她进医院检查身体的是甘比诺，单据交给了他。”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甘比诺造的假，莫妮卡并不知情，以为自己真的患上了癌症？！”
“证据确凿。”
“这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我调查了莫妮卡和甘比诺的关系。”乔冷笑一声，“有了更大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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