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暴雨如群星坠落般砸落，脚下很快汇聚成寒潭，水雾迷眼，陈柳用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乌泱泱的人群。
他们已经杀了几十人？百余人？却还是有一层一层黑漆漆的凶狠敌人在雨中站起来，雨水冲刷长刀，再愤然砸落于地。
“师妹”，身后的萧明允低低地唤她。
陈柳觉得很冷很冷，大雨冲灭了所有热血和热血化成的火焰，冰凉的雨水砸在头顶、脊背、全身，她的心也越来越冷。
唯有萧明允与她交握的手中，传来一点点暖意。
“师妹，你别怕。”萧明允的手中腾起一片血雾，他扬手将一抹血色挥出，说：“你也要信我。”
长刀挥开雨帘，数不清多少愤恨如潮水的敌人冲了上来。
陈柳闭上眼睛，转身，抱住萧明允同样冰冷的身体。
他和她二人之间绽放出橙红色的法阵，在大雨泼墨的黑夜中散发出萤火般的辉光。
一点点氤氲的气流在他们周身散开。
而冲向他们的敌人们，在飞奔中突然停下，像是被什么定格一般，不是闪电也不是火焰，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天灵百会刺进脑髓、从脊骨之间刺进经脉、从肋骨的缝隙刺向心脏和肺叶。
最前排的人倒下，后面的人也接连倒地，砸落在地上凝结的一层寒冰上。
陈柳紧紧抱住萧明允冰冷的身体，她能感到这个青年并不宽广的胸膛里心脏不屈不挠地跳动着，继续牵动术法、燃烧气血，将雨水冷动成锋利细小的冰针。
周围的暴雨化作惨厉的兵器，最后一个逆贼拨开同伴的尸体、踩着冰、顶着寒芒冲到陈柳身前，长刀滑落，在她头顶一尺处被气流阻挡，然后颤动着茫然落下。
刀的主人不甘心地倒在地上，因为血脉被寒气侵蚀，肢体僵直，毛发染霜。
漫天细小的冰阵，只有在落在陈柳和萧明允身上寸余之前，就被一股蒸腾的热气融化，化作水幕，围绕这二人淅沥流下。
“师兄，已经可以了。”为了在最小的范围内施法改变空气流动和热度，陈柳只好抱住萧明允，尽量降低损耗。
“唔。”萧明允细微地答应着什么，身上的力气散去，跟着整个人痉挛起来，冰火两种相逆的术法连续强行催动，带来的自身反噬折磨着每一寸经脉和内脏，他此时才肯倒下，口中潺潺涌出一股股血水。
“师兄！”陈柳抱着他，术法散去，大雨瞬间浇透身体，她脸上全是水，这一刻所有的计算和急智都没有了，只能继续抱住萧明允不松手。
“也不是……很难嘛。”雨水冲刷着萧明允苍白透明的脸，他勉强笑着说。
水系术法中，凝水成冰并不算难，施法简单，甚至不需要复杂的口诀术式。但是将暴雨凝结成寒冰杀人于无形，短时间实现大面积的施法，是萧明允再次强以血催动，才得实现如此诡谲奇景。
陈柳力气不大，只能抱住萧明允半个身子，她徒劳地去暖萧明允冰冷的手，那双手中割破手掌画的法阵在雨水的冲洗中翻出惨白的皮肉，仿佛再也没有一丁点血可以流出来。
“师兄，你别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惨了。”陈柳徒劳地叫着，她知道要想办法带萧明允离开，她知道要想办法挽救自己怀里冰冷失血的身体，她知道自己要去努力想，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巨大的悲痛、巨大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在一片黑暗和暴雨中，陈柳抱着萧明允，看到远处一点火光慢慢接近。
她慢慢意识到那是一个火把，如此暴雨中能燃起的火把，来的应该是仙居之人。
“师兄，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坚持一下。”陈柳慢慢放下怀中的萧明允，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迎着火光走出十余步。
她远远看见来人，是采薇馆被烧杀的那个晚上就失散的姚文静。
“师妹，我来救你们了。”姚文静朴素的脸被火把映成暖橘色。
“……姚师姐。”陈柳咬牙，勉强握紧因虚弱而酥麻的双手。
“柳师妹，少君长老能看中你，倒还真是，没有看错。”姚文静笑着，眼睛中嫉恨交加。
“师姐。”陈柳说：“我可以不再回仙居，你把萧师兄带回去，他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也是大功一件，来日青葵殿主自然是你。”
姚文静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柳说：“采薇馆的大门和围墙都有法阵，那晚我们都没听到警报，身在江都县的仙居弟子只有萧师兄和你我三人，应该是我们中的一个人事先对匪徒讲了破阵之法。”
姚文静点头，又说：“我不过是这两三年来对红巾教来应选的那些个人客气些，他们便对我几次拉拢。但我原本也想着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这次下山前少君长老有意让你做青葵殿主，我也不至于真去和这帮反贼共谋。”
陈柳说：“青葵殿主之事尚未明确，师姐你何苦如此自毁前路？”
姚文静笑道：“未明确？少君长老看中了你，以后还有我的出路吗？可怜我给她卖命那么多年，端茶倒水、洒扫侍奉，更是什么脏活都干了，结果这才几天，她就又看上了你！”
陈柳劝道：“师姐，你这些天既未露面，此事也还有转机，回仙居后，我可自行对少君长老表明只愿在藏经阁懒散度日，无力为长老分忧。你若还不信，我答应你，就此离去，再不回仙居，以后少君长老身旁还是以你为肱骨臂膀。”
姚文静兀自笑道：“师妹倒是好心，但你觉得我会信吗？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再无威胁，只要你死了，无论我是转头回仙居还是带着萧明允去红巾教投诚，都随我自己开心就好。”
陈柳看她满脸讥笑，目光中透出深深恨意和狠绝，知道此事再无可转圜。
“师姐。”陈柳叹道：“事已至此，我还想问你一句，如果没有红巾教之祸，你还是会找机会动手除掉我吗？”
姚文静面露思量之色，犹豫道：“谁知道呢，大概不会吧。”
她话音未落，已在掐诀施术，陈柳却已然抢先动手，二人距离十步，都是风雷震勘堪发力的距离。
陈柳一边打出风雷震，同时脚下踏冰滑出，避开了姚文静的雷击。
两个人一招之后都需要吐纳调息，但陈柳的落雷明明击中，姚文静却岿然不动，好整以暇地伸手取下自己发髻上插着的一支银钗，那银钗样式极为朴素，只大略有一些雕刻的花纹，在雨水中发散出一点蓝光。
他们已经杀了几十人？百余人？却还是有一层一层黑漆漆的凶狠敌人在雨中站起来，雨水冲刷长刀，再愤然砸落于地。
“师妹”，身后的萧明允低低地唤她。
陈柳觉得很冷很冷，大雨冲灭了所有热血和热血化成的火焰，冰凉的雨水砸在头顶、脊背、全身，她的心也越来越冷。
唯有萧明允与她交握的手中，传来一点点暖意。
“师妹，你别怕。”萧明允的手中腾起一片血雾，他扬手将一抹血色挥出，说：“你也要信我。”
长刀挥开雨帘，数不清多少愤恨如潮水的敌人冲了上来。
陈柳闭上眼睛，转身，抱住萧明允同样冰冷的身体。
他和她二人之间绽放出橙红色的法阵，在大雨泼墨的黑夜中散发出萤火般的辉光。
一点点氤氲的气流在他们周身散开。
而冲向他们的敌人们，在飞奔中突然停下，像是被什么定格一般，不是闪电也不是火焰，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天灵百会刺进脑髓、从脊骨之间刺进经脉、从肋骨的缝隙刺向心脏和肺叶。
最前排的人倒下，后面的人也接连倒地，砸落在地上凝结的一层寒冰上。
陈柳紧紧抱住萧明允冰冷的身体，她能感到这个青年并不宽广的胸膛里心脏不屈不挠地跳动着，继续牵动术法、燃烧气血，将雨水冷动成锋利细小的冰针。
周围的暴雨化作惨厉的兵器，最后一个逆贼拨开同伴的尸体、踩着冰、顶着寒芒冲到陈柳身前，长刀滑落，在她头顶一尺处被气流阻挡，然后颤动着茫然落下。
刀的主人不甘心地倒在地上，因为血脉被寒气侵蚀，肢体僵直，毛发染霜。
漫天细小的冰阵，只有在落在陈柳和萧明允身上寸余之前，就被一股蒸腾的热气融化，化作水幕，围绕这二人淅沥流下。
“师兄，已经可以了。”为了在最小的范围内施法改变空气流动和热度，陈柳只好抱住萧明允，尽量降低损耗。
“唔。”萧明允细微地答应着什么，身上的力气散去，跟着整个人痉挛起来，冰火两种相逆的术法连续强行催动，带来的自身反噬折磨着每一寸经脉和内脏，他此时才肯倒下，口中潺潺涌出一股股血水。
“师兄！”陈柳抱着他，术法散去，大雨瞬间浇透身体，她脸上全是水，这一刻所有的计算和急智都没有了，只能继续抱住萧明允不松手。
“也不是……很难嘛。”雨水冲刷着萧明允苍白透明的脸，他勉强笑着说。
水系术法中，凝水成冰并不算难，施法简单，甚至不需要复杂的口诀术式。但是将暴雨凝结成寒冰杀人于无形，短时间实现大面积的施法，是萧明允再次强以血催动，才得实现如此诡谲奇景。
陈柳力气不大，只能抱住萧明允半个身子，她徒劳地去暖萧明允冰冷的手，那双手中割破手掌画的法阵在雨水的冲洗中翻出惨白的皮肉，仿佛再也没有一丁点血可以流出来。
“师兄，你别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惨了。”陈柳徒劳地叫着，她知道要想办法带萧明允离开，她知道要想办法挽救自己怀里冰冷失血的身体，她知道自己要去努力想，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巨大的悲痛、巨大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在一片黑暗和暴雨中，陈柳抱着萧明允，看到远处一点火光慢慢接近。
她慢慢意识到那是一个火把，如此暴雨中能燃起的火把，来的应该是仙居之人。
“师兄，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坚持一下。”陈柳慢慢放下怀中的萧明允，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迎着火光走出十余步。
她远远看见来人，是采薇馆被烧杀的那个晚上就失散的姚文静。
“师妹，我来救你们了。”姚文静朴素的脸被火把映成暖橘色。
“……姚师姐。”陈柳咬牙，勉强握紧因虚弱而酥麻的双手。
“柳师妹，少君长老能看中你，倒还真是，没有看错。”姚文静笑着，眼睛中嫉恨交加。
“师姐。”陈柳说：“我可以不再回仙居，你把萧师兄带回去，他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也是大功一件，来日青葵殿主自然是你。”
姚文静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柳说：“采薇馆的大门和围墙都有法阵，那晚我们都没听到警报，身在江都县的仙居弟子只有萧师兄和你我三人，应该是我们中的一个人事先对匪徒讲了破阵之法。”
姚文静点头，又说：“我不过是这两三年来对红巾教来应选的那些个人客气些，他们便对我几次拉拢。但我原本也想着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这次下山前少君长老有意让你做青葵殿主，我也不至于真去和这帮反贼共谋。”
陈柳说：“青葵殿主之事尚未明确，师姐你何苦如此自毁前路？”
姚文静笑道：“未明确？少君长老看中了你，以后还有我的出路吗？可怜我给她卖命那么多年，端茶倒水、洒扫侍奉，更是什么脏活都干了，结果这才几天，她就又看上了你！”
陈柳劝道：“师姐，你这些天既未露面，此事也还有转机，回仙居后，我可自行对少君长老表明只愿在藏经阁懒散度日，无力为长老分忧。你若还不信，我答应你，就此离去，再不回仙居，以后少君长老身旁还是以你为肱骨臂膀。”
姚文静兀自笑道：“师妹倒是好心，但你觉得我会信吗？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再无威胁，只要你死了，无论我是转头回仙居还是带着萧明允去红巾教投诚，都随我自己开心就好。”
陈柳看她满脸讥笑，目光中透出深深恨意和狠绝，知道此事再无可转圜。
“师姐。”陈柳叹道：“事已至此，我还想问你一句，如果没有红巾教之祸，你还是会找机会动手除掉我吗？”
姚文静面露思量之色，犹豫道：“谁知道呢，大概不会吧。”
她话音未落，已在掐诀施术，陈柳却已然抢先动手，二人距离十步，都是风雷震勘堪发力的距离。
陈柳一边打出风雷震，同时脚下踏冰滑出，避开了姚文静的雷击。
两个人一招之后都需要吐纳调息，但陈柳的落雷明明击中，姚文静却岿然不动，好整以暇地伸手取下自己发髻上插着的一支银钗，那银钗样式极为朴素，只大略有一些雕刻的花纹，在雨水中发散出一点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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