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风消月散
听故事的人动情了，讲故事的人却还不见真假。
等陈柳放下手，情绪平复，退开两步时看梅见的神色，发现像是北国冰封一样的不见悲喜。
“柳姑娘。”梅见略有些生硬地笑着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外面还有贵人在等着你。”
陈柳看着她平静的脸，忍不住开口说：“无论如何，我能感觉到莲落现在过得不错，比你眼下这般要过得好很多。”
梅见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恍然。
陈柳叹道：“你我二人都各有一份筹码，如果始终这样互相防备着，何时能看到头绪呢？”
梅见轻轻问出一句：“莲落现在，已经不恨了吗？”
陈柳笑说：“你是不是又对我下了什么咒术，骗我把心里的真话都说出来？”
她又看着梅见的眼睛，慢慢问：“那你呢？你还恨吗？”
梅见弯起眉眼，含笑说：“我从未恨过，为了活下去，只能这样。”
陈柳无言以对，她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开解，甚至平心而论，如果莲落真站在她面前，甚至她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
她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她确确实实在可怜那个，那些曾被这个世界的掌权者肆意欺凌的女人们，然而莲落的杀戮罪孽无可辩驳，从灵山到皇宫，那一路被她吸走性命的亡魂，又何尝不无辜呢？
可是现下每一个想找到莲落下落，想独占完整上古天书秘法的人，又真的是为了匡扶正义吗？
“柳姑娘”，梅见自行走到前面领路，一边说着，“你们国师还真是，千挑万选，选了你这么个人做北辰阵继承人，还真是”，她促狭地笑着：“看来北凉国运堪忧啊。”
不待陈柳发怒反驳，梅见已经把她一路引到了门口，侍雪观的院落里，只清扫出一条人行小路，其余处都任由积雪皑皑，映着清朗的月光。
二人在道观的青灰铜门处停下，陈柳一身浅妃色小袄加同色盘锦镶花绵裙，腰上装饰那条攒金珠累丝带，外面披着青银双线孔雀毛褂子，只头上的素钗略单薄了些；身旁的梅见还是寻常的月白道袍，外面罩了件竹青银鼠褂子。
只粗略看去的话，这二人一个富贵闲适，一个清雅出尘。
陈柳在门前回头，笑说：“我一早想问：你这道姑，怎么连个拂尘都不拿的？”
梅见笑嫣嫣地说：“菩提观弟子大多用剑，我嘛，剑术太差。”
陈柳还想说什么，梅见却轻轻抬手示意。
“柳姑娘，天寒地冻，早些回吧。”这道姑垂下手，在冬日的夜风中，清浅地说着，漆黑的眸子映着月光，似乎又有无限未尽的深言。
陈柳慢慢伸手推开了门，梅见这个主人站在身后，侍雪观中的侍女们都不见踪影，仿佛是什么神鬼传说中，俗世之人误入的异境一般。
双扇青灰铜门吱呀向外打开，门轴因北国的寒冷而生涩呜咽着，门环闷声撞击，陈柳突然没来由地叹息：可惜了，上京城中少了个风花雪月之地。
侍雪观外，一架十分宽敞的马车安静等待着，外面坐着的青衣小厮看到陈柳，便轻盈地跳下来，含笑上前。
“女侠。”又一副小厮打扮的晋王，在月色下走到陈柳身前。
“你又要做什么？”陈柳皱眉道。
“只不过是换了身不引人注意的行头。”晋王笑说，“女侠不必多心。”
陈柳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女侠，天寒地冻，要不上我的马车送你一程？”晋王快走两步跟在她身侧说。
“不必了。”陈柳拒绝，“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不劳烦王爷了。”
“那好吧。”晋王不在意地说，“月色难得，我便和女侠一同走一路吧。”
陈柳不欲和他接近，也不想和他拉扯，她心里很多纷乱的情绪，只想在今夜并不算凛冽的晚风中慢慢冷却。
晋王跟在她身旁，两个人安静沉默着，一步一步走进对面的长街。
侍雪观的门前再次空旷安寂时，马车里才走下另一个穿胡服的人来。
观门半开，梅见还等在夜色里。
薛衡下马车后，依然是平日里散漫的神态，但是薄薄的嘴唇似乎微抿着。
梅见待他走到门前，行礼说：“久仰薛公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仪不凡。”
薛衡受了她的礼，说：“我不过是受人之托，为免节外生枝，还请梅见姑娘少些虚礼吧。”
梅见留下一句：“请薛公子稍等片刻。”便转身走到耳房外，抬手敲了几下房门。
紧接着，四五个侍女带着包袱走了出来。梅见挥手示意，她们便依次走出观外，上了门口停驻的马车。
每个女孩儿上车前，都似是留恋地回头，梅见一再挥手，劝她们离开。
那绿翘抱着琵琶走在最后，在观门口对梅见说：“姑娘，一定要这样吗？”
梅见好声劝道：“快走吧，我这里不是能安身的地方，再不走会有性命之虞，我护不住你们的。你的才艺，到了哪里都能好好活着。”
绿翘掩面含泪：“可是到了那儿，别人不过拿我们当取了的玩意，只有在姑娘这里，才能活得像个人。”
梅见笑说，“傻孩子，我自己尚且都不知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好好活着，哪里能顾得了你们。别哭了，当心冷风里伤了脸，日子再苦，也总有希望。
“梅见姑娘。”薛衡在一旁低声说：“时间不多了。”
“快走吧。”梅见推着绿翘往马车处走，“以后去了别人家，可不能不守规矩，你若能舍得这身本事，愿意做一些粗使洒扫的活，要是再能有机会，嗨，我也不懂怎么好好做女使，总之嘴甜些应该没错。”
等那绿翘也上了马车，薛衡才忍不住开口说：“晋王好歹也是个王爷，不至于答应你照看几个侍女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梅见回过头看着他，问道：“薛公子当真相信那个王爷吗？”
薛衡转过脸，说：“梅见姑娘也请上车吧，我明日还有急事要出上京，眼下不能事事照顾妥善了。”
梅见笑说：“薛公子这时候离开上京？还真放心那个晋王？”
薛衡已经跳上车辕，不理她的故意作弄。
“只是，感谢薛公子这一路护送我这几个小妹妹的辛苦。”梅见再拜，“我就不与她们同去了。”
薛衡这才看向她，沉声问：“你要去哪里？”
梅见看他一瞬间闪过的不赞同和一点担忧，笑说：“薛公子放心，我若想在此留住你虽然是费力一些，但像是十二钗之流却也动不了我。”
她正色说：“虽是晋王答应我照看侍雪观之人，但薛公子此番辛苦护送，我不会不知感谢。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力护住柳姑娘安全。”
薛衡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半响后才说：“菩提观秘术，果然厉害。”
梅见掩面而笑，一张手，一只雀鸟从观外的老梅树前飞下，落在她的手掌中，化作一页折纸，上面似乎有隐约的一点双鱼图案。
“梅见哪里真有读心知念的本事，不过是这小雀鸟瞧到薛公子你，方才一直掀开车帘，看着柳姑娘和晋王一路走远，哎，男人的眼神啊，梅见不才，但是这目光中想要隐藏和压抑的情谊，我却从不会看错。”
薛衡扯过缰绳，马车转动，往另一头奔腾离去。
“啧。”梅见似乎是极为开心地笑，“这薛公子，除了脸皮薄一点儿，到也算和小柳挺般配。”
等陈柳放下手，情绪平复，退开两步时看梅见的神色，发现像是北国冰封一样的不见悲喜。
“柳姑娘。”梅见略有些生硬地笑着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外面还有贵人在等着你。”
陈柳看着她平静的脸，忍不住开口说：“无论如何，我能感觉到莲落现在过得不错，比你眼下这般要过得好很多。”
梅见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恍然。
陈柳叹道：“你我二人都各有一份筹码，如果始终这样互相防备着，何时能看到头绪呢？”
梅见轻轻问出一句：“莲落现在，已经不恨了吗？”
陈柳笑说：“你是不是又对我下了什么咒术，骗我把心里的真话都说出来？”
她又看着梅见的眼睛，慢慢问：“那你呢？你还恨吗？”
梅见弯起眉眼，含笑说：“我从未恨过，为了活下去，只能这样。”
陈柳无言以对，她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开解，甚至平心而论，如果莲落真站在她面前，甚至她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
她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她确确实实在可怜那个，那些曾被这个世界的掌权者肆意欺凌的女人们，然而莲落的杀戮罪孽无可辩驳，从灵山到皇宫，那一路被她吸走性命的亡魂，又何尝不无辜呢？
可是现下每一个想找到莲落下落，想独占完整上古天书秘法的人，又真的是为了匡扶正义吗？
“柳姑娘”，梅见自行走到前面领路，一边说着，“你们国师还真是，千挑万选，选了你这么个人做北辰阵继承人，还真是”，她促狭地笑着：“看来北凉国运堪忧啊。”
不待陈柳发怒反驳，梅见已经把她一路引到了门口，侍雪观的院落里，只清扫出一条人行小路，其余处都任由积雪皑皑，映着清朗的月光。
二人在道观的青灰铜门处停下，陈柳一身浅妃色小袄加同色盘锦镶花绵裙，腰上装饰那条攒金珠累丝带，外面披着青银双线孔雀毛褂子，只头上的素钗略单薄了些；身旁的梅见还是寻常的月白道袍，外面罩了件竹青银鼠褂子。
只粗略看去的话，这二人一个富贵闲适，一个清雅出尘。
陈柳在门前回头，笑说：“我一早想问：你这道姑，怎么连个拂尘都不拿的？”
梅见笑嫣嫣地说：“菩提观弟子大多用剑，我嘛，剑术太差。”
陈柳还想说什么，梅见却轻轻抬手示意。
“柳姑娘，天寒地冻，早些回吧。”这道姑垂下手，在冬日的夜风中，清浅地说着，漆黑的眸子映着月光，似乎又有无限未尽的深言。
陈柳慢慢伸手推开了门，梅见这个主人站在身后，侍雪观中的侍女们都不见踪影，仿佛是什么神鬼传说中，俗世之人误入的异境一般。
双扇青灰铜门吱呀向外打开，门轴因北国的寒冷而生涩呜咽着，门环闷声撞击，陈柳突然没来由地叹息：可惜了，上京城中少了个风花雪月之地。
侍雪观外，一架十分宽敞的马车安静等待着，外面坐着的青衣小厮看到陈柳，便轻盈地跳下来，含笑上前。
“女侠。”又一副小厮打扮的晋王，在月色下走到陈柳身前。
“你又要做什么？”陈柳皱眉道。
“只不过是换了身不引人注意的行头。”晋王笑说，“女侠不必多心。”
陈柳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女侠，天寒地冻，要不上我的马车送你一程？”晋王快走两步跟在她身侧说。
“不必了。”陈柳拒绝，“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不劳烦王爷了。”
“那好吧。”晋王不在意地说，“月色难得，我便和女侠一同走一路吧。”
陈柳不欲和他接近，也不想和他拉扯，她心里很多纷乱的情绪，只想在今夜并不算凛冽的晚风中慢慢冷却。
晋王跟在她身旁，两个人安静沉默着，一步一步走进对面的长街。
侍雪观的门前再次空旷安寂时，马车里才走下另一个穿胡服的人来。
观门半开，梅见还等在夜色里。
薛衡下马车后，依然是平日里散漫的神态，但是薄薄的嘴唇似乎微抿着。
梅见待他走到门前，行礼说：“久仰薛公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仪不凡。”
薛衡受了她的礼，说：“我不过是受人之托，为免节外生枝，还请梅见姑娘少些虚礼吧。”
梅见留下一句：“请薛公子稍等片刻。”便转身走到耳房外，抬手敲了几下房门。
紧接着，四五个侍女带着包袱走了出来。梅见挥手示意，她们便依次走出观外，上了门口停驻的马车。
每个女孩儿上车前，都似是留恋地回头，梅见一再挥手，劝她们离开。
那绿翘抱着琵琶走在最后，在观门口对梅见说：“姑娘，一定要这样吗？”
梅见好声劝道：“快走吧，我这里不是能安身的地方，再不走会有性命之虞，我护不住你们的。你的才艺，到了哪里都能好好活着。”
绿翘掩面含泪：“可是到了那儿，别人不过拿我们当取了的玩意，只有在姑娘这里，才能活得像个人。”
梅见笑说，“傻孩子，我自己尚且都不知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好好活着，哪里能顾得了你们。别哭了，当心冷风里伤了脸，日子再苦，也总有希望。
“梅见姑娘。”薛衡在一旁低声说：“时间不多了。”
“快走吧。”梅见推着绿翘往马车处走，“以后去了别人家，可不能不守规矩，你若能舍得这身本事，愿意做一些粗使洒扫的活，要是再能有机会，嗨，我也不懂怎么好好做女使，总之嘴甜些应该没错。”
等那绿翘也上了马车，薛衡才忍不住开口说：“晋王好歹也是个王爷，不至于答应你照看几个侍女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梅见回过头看着他，问道：“薛公子当真相信那个王爷吗？”
薛衡转过脸，说：“梅见姑娘也请上车吧，我明日还有急事要出上京，眼下不能事事照顾妥善了。”
梅见笑说：“薛公子这时候离开上京？还真放心那个晋王？”
薛衡已经跳上车辕，不理她的故意作弄。
“只是，感谢薛公子这一路护送我这几个小妹妹的辛苦。”梅见再拜，“我就不与她们同去了。”
薛衡这才看向她，沉声问：“你要去哪里？”
梅见看他一瞬间闪过的不赞同和一点担忧，笑说：“薛公子放心，我若想在此留住你虽然是费力一些，但像是十二钗之流却也动不了我。”
她正色说：“虽是晋王答应我照看侍雪观之人，但薛公子此番辛苦护送，我不会不知感谢。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力护住柳姑娘安全。”
薛衡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半响后才说：“菩提观秘术，果然厉害。”
梅见掩面而笑，一张手，一只雀鸟从观外的老梅树前飞下，落在她的手掌中，化作一页折纸，上面似乎有隐约的一点双鱼图案。
“梅见哪里真有读心知念的本事，不过是这小雀鸟瞧到薛公子你，方才一直掀开车帘，看着柳姑娘和晋王一路走远，哎，男人的眼神啊，梅见不才，但是这目光中想要隐藏和压抑的情谊，我却从不会看错。”
薛衡扯过缰绳，马车转动，往另一头奔腾离去。
“啧。”梅见似乎是极为开心地笑，“这薛公子，除了脸皮薄一点儿，到也算和小柳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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