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梦语
红色的天，红色的山，红色的湖。
『这不是在山堡里。』苏蒙意识到。但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想挪动身体，但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去，才惊觉脚下是满地的尸体与残肢。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他的所有感官，血红、血腥、血滴……
这让他感到眩晕，感到恶心，但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他似乎在充满腐败气息的血雾中看到了一群灰色的粗矮身影……越发清晰。
这些人穿戴者全套盔甲，头上顶着犄角，一手拿着斧头，另一只手则拎着一颗人头。他们的面容被阴影遮蔽，但他却能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邪魅痴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欲望。
他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残破的尸体，都是没有头颅的。他又向那一颗颗头颅看去……他认识这些人！他们是他山堡里的人们，城门边的战士与游侠，酒馆里的矿工与石工，铺子里的铁匠与金匠，市场上的商人与伙计，他的邻居、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师父…还有他的爱妻……！
他看着这些头颅滴血，看着它们被蛆虫啃食，看着他们腐坏成黑色的泥土……这一切过程仿佛就在转眼之间。
他惊恐的转向身后，猛然看到一幢幢山一般高的黑影。它们张开双臂，拿着巨大的武器，露出狂傲的笑容。他知道那是他的敌人，强大到他无法撼动的敌人。他看到成群的矮人正在逃离那些粗矮的战士，结果却跑到了那些巨影脚下，那些跑近巨影人却被巨影疯狂的屠杀。
他警觉的发现，这些黑影正在向他逼近。
他下意识的转回头，却发现那些提着头颅的战士也在向他逼近。那些头颅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然后重新开始流血、啃食、腐坏……
他能意识到，前后的敌人都是向他而来。他被包围了，他无处可躲，何况他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突然，远方的天空闪现出一道金光……
光韵的轮廓中显现出一只奇异的动物，它长着龙的翅膀，野兽的身体形似蝎尾狮但却又明显不是，他乌黑色的毛皮上横着一道道金色的条纹。
『琼恩？』
它迅速飞过战士们的头顶，让后也从他的头顶上方穿过，撞向他身后最高的黑影。战士们因此而匍匐在地，巨大的黑影则因此而燃起熊熊大火。
但他依然动不了。
那散发着金光的生物再次向他飞来，径直的冲向他。他避无可避，只得闭上眼睛。
当他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天空之中。他俯看着刚刚红色的湖、红色的山，正迅速往红色的天空飞去。
他看到了山峰和谷地，看到了山脉与河流，看到了平原与森林，看到了一片群山与另一条山脉，看到了广袤的土地与大海……他还在上升，直到一切都看不清，一切都变得渺小，一切都变成了无尽黑暗中的一个亮点，那黑暗中还有其他的亮点，无数的亮点。他似乎意识到，这就是夜空的繁星，而他就置身于这无尽的夜空之中。
他突然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红、蓝、绿、紫、灰、金、棕、白八种颜色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漩涡——他正笔直的飞向漩涡中心那无尽的黑暗当中。
几乎是一息之间，他就坠入了漩涡。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砸裂了那边深邃的黑暗。它如同黑曜石的表面像岩浆一般龟裂开来，黑色的变面之下露出了溶金一般的光泽，缓慢但强而有力的将他拖入其中……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撞击的疼痛或是熔金的灼烧而痛苦大叫，但他没有。他依然无法……
不！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挣扎，双手如同溺水一般在溶金里不断上下翻腾……
他依稀看到有一名长须老者站在黑池边，胡须已经长长落到了地上，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银蓝色光芒。
他拼命的伸出一只手，希望上方的老者能将自己来出来。老者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尝试伸手去拉他。但是距离不够，总是差上一点距离。
他突然意识到，老者那金色茁壮的胡须要比他的手臂长得多。于是他拽拽自己的胡子向老者示意。老者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收回手仔细轻抚着自己那精心编织好的三条粗壮的须辨。
老者打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冲他摇摇头，似乎是不想自己的胡须遭到丝毫的污损。
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他拼命的大叫着。但那老者却头也不回的渐渐远去，消失。
他继续奋力的拍打的着溶金，但最终还是无奈的沉入其中。
他没有感受到痛苦，也没有感到绝望。他感觉到身体与精神都被放空，被融化在了这幻境之中。
然而一念之间，一股莫名的愤恨却在他的心中疯狂滋长。
他仇恨那些杀死他族人、朋友、爱妻的长角魔人；他痛恨在他身后阻挠他们逃离的巨影；他怨恨那个本来可以救他，但却因为爱惜自己胡须而其他于不顾的老者。
恨！恨！！恨！！！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被仇恨填满，而周围的溶金则在灌入他的身体。
霎时，他感觉自己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如同生了翅膀一般一跃而起，冲出了溶金冲出了漩涡，不需辨识的笔直冲向他们那躲在繁星中的世界……他冲向那片山，冲向那个湖，他掠过那片邪魅的战士，撞向那如山的黑影……
他的周围立时燃起大火，焚烧着那些巨影，焚烧着那些战士，焚烧着那些尸体，焚烧着那片山谷，焚烧着整个世界……
当火焰烧尽一切，谷地中只剩下无数大大小小的黑曜石。
而这些黑曜石则慢慢震颤、移动、组合，逐渐幻化成了与他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族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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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矮人，醒醒，你听得见吗？醒醒。”
苏蒙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呼唤的。他感觉自己在旋转，脑海一片混乱，他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他本应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似乎又能看到些什么。
『我死了？』苏蒙下意识的想到。
“你没死。年轻的矮人，醒醒。你听得见吗？醒醒。”
又是那个声音在呼唤他。苏蒙感觉全身都在灼烧，脑袋里更似是装入了熔岩一般。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痛，但肌肉却僵硬无比无法动弹。
『我没死？』
“对，你还活着。年轻的矮人，醒醒。你听得见吗？醒醒。”
『你是谁？你…您是先祖神吗？』
“哦，你终于醒了。年轻的矮人，我的小宝贝。我不是你的先祖，当然不是。你的先祖们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会与你说话呢？”
『但是，每个矮人在死后都会前往先祖的山下灵殿。』
“但是你还没有死，你还记得吗？你没有死。你的头脑还需要再清醒一点。你还没有死。你是个宝物，珍贵的宝物，我可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
苏蒙此时才注意到，对话者的声音很奇怪——确切的说极为奇怪——在说话的过程当中，说话者的音调、音色、语气、语调都在不断变化。『你是谁？』
“我是谁？我不是谁，我是变化。对，变化。”
『变化？』
“没错，变化。虽然‘变化’这个词并不会变化，但变化就是变化。就像我一样，即不会变化又不断在变化，因为我是神，变化之神。”
『变化之神？我们矮人是石头变的，根本就与你这个变化之神无缘。』
“对，对。你们是石头变成的！石头不会变，但是你们却是石头变的。对，对。我的宝贝，即便石头也会变化，矮人就更没资格顽固不化了。”
听到对方的反驳，苏蒙无言以对。若是在现实中，他此时应该会面红耳赤。但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而你，你就是石头中的宝石。就像你的先祖从石头变成矮人一样，你也从矮人变成了更高等的存在。一个突破性的变化，一个连我都感到兴奋的变化。没错，就是你，你就是新矮人们的新的先祖。哈哈，我的宝贝。”
『你说什么？……我？什么突破性的变化？』
“哦哦哦，谎言，可爱的谎言。我是欺诈之主，你难道还想骗过我吗？你的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是吗？不是吗？欺骗自己的谎言，从来就是我最爱的谎言。”
『我……』苏蒙自知理亏，他确实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但对方的话语也让他突然警惕起来，『变化…谎言…欺诈…你，你是奸奇的恶魔！滚开你这个恶魔！』
“呵呵，小宝贝，如果你有本事将我赶走，那我就更开心了！哈哈，可惜你刚刚猜错了，不过也猜对了。确切的说，你只对了一半。猜猜看，你猜对了哪一半？哦，你已经知道了。”
“你…你就是奸奇…本尊？！【注14-1】……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你这个魔鬼！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你在知道了我是谁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理智，真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宝贝！对于之前那个问题，你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不是吗？你还想欺骗自己吗？承认现实吧。……好吧，我知道了，你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但你还畏惧它、想隐藏它、你觉得它让你变得特殊了，不是吗？你居然害怕特殊，你这可是无价之宝！好吧，你自己的确很难定位自己的特殊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让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特殊——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会使用魔法的矮人！没错！会使用魔法的矮人！你就是石头中的一块宝石！哈哈，天生具有魔法抗性的矮人居然也能使用魔法！还有比这更加新奇的变化吗？”
确实，苏蒙在很早之前就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这种变化在他年青时中了蝎尾狮毒之后就开始了。但最初他并不认为这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以为是身中剧毒的后遗症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个后遗症。为了避免被当作另类，他一直隐藏着自身的变化……直到，这种变化突然又出现新的变化，极为明显的变化，甚至让他自己也感到震惊的变化，震惊到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变化。是的，就如同那个魔神所说的，苏蒙可以使用魔法之力——但并不是通过符文技巧，而是通过自己的心灵与肉体——虽然他还并不懂得如何像精灵那样灵活的操纵魔法。但是他很清楚——矮人是无法使用魔法的，这是种族特质所决定的。而现在，他却可以使用魔法，那么他还是矮人吗？
“你当然是矮人，看看你的胡子，看看你的身高，你当然是矮人！”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当然，我就在你的意识里，或是说梦里。你的思考，就是你的话语。”
『但我只能听到你在说话，却并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你的感知果然很敏锐。真不错，那我就告诉你吧，因为我是神，还记得吗？我是神！梦境是我的领域，由我掌控。”
『你想让我为你效力？或是说信奉你？』
“……对。你…刚刚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不过…这样很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赶快给出你的答案。”
『窥探过去与未来的能力？比精灵还要高超的魔法技巧？如同祖神一般富饶的知识？这就是你能给我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能窥探我的思想，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都有些不耐烦了。。你说的对，不过除了这些我还能给你更多的好处，只是以你现在的知识还不能理解而已。如果你表现的足够好的话，我就会给你更多力量。快一点，告诉我，你的答案吧。没什么好犹豫的，不是吗？”
『获得力量……但是，代价是什么？如果成为了恶魔，我还是矮人吗？我会不会也变成蓝色的大鸟？那么我作为第一个会用魔法的矮人又有何意义？』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你会一直保有这个身份，甚至你足够努力的话，有朝一日就能成为我最为宠爱的学徒之一。”
『不要再骗我了，欺诈之神！刚刚那个怪异的大块头不知在战斗中出了什么问题。精神分裂？还是灵魂出鞘？总之，我听得出来，他和你有些过节——而你，骗了他！』
“没错，我对他施加的诅咒居然差一点就被他逃过了！不愧是比拉克【注14-2】。不过…幸好，幸好你帮我解决了他！光凭这项功绩，我就会大大的奖赏你的！来吧，说出你的答案，赶快归附于我吧！”
『我是个矮人，你也承认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矮人从来就是顽固的，身体如此，精神更是如此。我刚才已经说了：‘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既然我仍是矮人，我就会恪守我的誓言！』
“顽固！该死的顽固不化！即便身体发生了变异，精神依旧顽固不化！……哦，我不能生气，哦……矮人，你也别高兴，自以为可以拒绝我。你拒绝不了的，我的力量已经与你同在了……哈哈哈，你这么顽固，我没有成功，其他人也不会成功的！我们应该还会在见面的，到时候再做出你的选择吧……”
说罢，声音如同风一般的离去了，只将苏蒙一人留在梦境里。
他想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头绪。『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头好痛，我在发烧？好疼，这是哪里在痛？右眼？』
“别担心，小子。你死不了。你现在所感受到的，是血的炽热。”一个铜号般雄浑的声音说道。
『血？』苏蒙的脑海中大致回忆起了他意识中最后的记忆：在他拍中剑首之后，短剑化为了一道黑红色的魔法能量将奇美拉巨汉洞穿，之后鲜血就从伤口处迸发而出。这些炽热的血液喷得苏蒙浑身都是，而且还直接喷进了苏蒙的眼睛和嘴里。『这就是我发烧的原因？』
“别再唧唧歪歪的了，你不是已经把那个奸奇赶走了吗？那么就加入我的麾下吧！”
『你是谁？』
“恐虐。【注14-3】”
『我的先祖啊！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混沌魔神会来找我？奸奇……也许有他的理由。但为什么杀戮与暴怒之魔恐虐也会来找我呢？我的武艺不要说精湛，就离勉强合格还有些许距离。为什么恐虐会来找我呢？』
“你的武艺不精？确实差了点。不过你的战斗一直都非常凶狠。你小时候不就曾独立击杀过一只蝎尾狮吗？”
『那时，只是我运气好而已。并不能说明我很厉害，而且也不是我独自击杀……』
“不管你自己怎么认为，反正我欣赏你！所以，归附于我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希望我加入你们？奸奇说我是第一个会用魔法的矮人，所以来诱惑我。你又是为什么想招揽我？我并不擅长武艺，也不喜欢杀戮！走开吧！别来烦我！走开！滚出我的梦！』
“呵呵，你在发怒，对愤怒之神发怒！你的确很有潜质，只是你总是习惯于压制自己的愤怒而已。”
『我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你说谎的样子真惹人厌，怪不得那个百变怪会喜欢你。好吧，不说废话了。我并不是只青睐于那些格斗技能高超的人，我也很欣赏那些优秀的战争指挥者和杰出的武器制造师。我能感觉到，你在这些方面很有天分。”
『我没指挥过军队，而且我是个符文铁匠，并不是制作武器的铁匠。』
“住口！不要打断我的话！”那声音暴怒道，“而且你刚刚还给我献上了最美味的鲜血！比拉克那家伙当初直接就灰飞烟灭了，没有流血连骨头都没剩下。但你的那场战斗不同，蕴含着我们四神之力的血液竟然会以那样壮丽的方式喷发而出，就如同火山咆哮一般！啊，那场景真是太美妙了。”
苏蒙又感觉右眼和胃中一阵灼热，虽然他看不见，虽然他动不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开始意识到这种状况是那奇美拉魔汉飞溅的鲜血造成的。
“归附我吧。我会给你一支军团，这样你就可以借助你出色的指挥能力迅速的进阶。”
刀剑碰撞之声、喊杀之声开始在苏蒙的脑海中回荡。逐渐的，惨叫、皮开肉绽、鲜血喷洒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再往后，他似乎可以听见战败者的哀嚎以及战胜者的欢呼。这些声音让他血脉喷张，心中莫名的激动雀跃。
『我…拒绝你！说真的，你的这些诱惑，还不如奸奇给我的那些大！即便我想你说的那样善于指挥作战，但我根本就不喜欢战争！我不喜欢杀戮，也不喜欢血腥的味道，更不喜欢那些被砍下来的丑陋头颅。滚开吧恐虐，我是不会信奉你的！滚开吧！』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勇气！哈哈哈哈，不过你逃脱不了你的宿命的！未来你在真正中仍会不断的为我带来鲜血与头颅！不管你喜不喜欢。哈哈哈，为了生存而继续战争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欣赏你的那一场场战役…战无不胜的小矮人……”
苏蒙感觉铜号声渐渐远去，战场的拼杀声也逐渐平息下来。他的世界重归黑暗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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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除了一开始的混乱，他逐渐镇定了下来。恐虐的话语，让他的思绪飘回了他的青年时代。
作为木匠世家的一员，他作为学徒最基本的一项工作就是上山伐木。要学会分清各种树木，知道每种树木的质地，知道每种树木的生长环境和判断其是否成材。他们砍倒大树，去除树冠和枝杈，然后将它们运输回山堡，交给真正制作家具的师傅们裁剪。但是只有真正的大师级老师傅才能享受一直呆在山堡里面的待遇，其他资历尚浅的木匠师傅仍要轮番带队外出伐木，或是去教导那些初出山堡的新手们。
在山林工作风餐露宿，不避风雨寒暑，远不如山堡内部舒适，因此户外工作在矮人族中一直都被视为一件苦差。更重要的是，山林之中充满危险，野狼、山猫再常见不过了；毒蛇、怪虫等也常需小心；有时还可能遇到灰熊、座狼。所以外出工作的矮人们都是结队而行。除了工作用的工具之外，他们还还会携带一把轻弩和口哨，有些人还会穿戴锁甲。若是碰见了巨魔——虽然这种概率极低——他们就需要一边呼叫附近同伴的支援，一边利用茂密的林木尽快逃离。虽说如此，但是每年都会有木匠工会的矮人因为袭击而受伤甚至死亡。
当然，就像其他工种一样，最为繁重的低级工作总是由学徒来完成的，其中最重要也最劳累的一项就是砍柴——广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伐木工作。木匠学徒们通常会在距离山堡较近的地方收集枯枝或是砍伐不成材的小树。除非是被长辈们带领去远山伐木，他们在冬季到来前的每一天都要外出伐木。由于距离山堡较近，所以往往只是三两人就可成行。
木柴与木制品在矮人的生产和生活中的作用无可取代，但是因为外出工作的危险、繁重、低端，木匠世族的地位在矮人社会中一直处于最低阶层。他通常是和他的两个家兄家弟去后山砍柴。但因为不是同一个父亲生的，他便总被支到了一旁偏僻的林区。但年轻时的苏蒙并不介怀于此，他反而喜欢外出。对于被母亲和家兄弟们排挤的他来说，来到远离市井的山林之中反倒能让他的心灵更加放松。而且野外的各种新奇事物也能充分满足苏蒙与生俱来的强烈好奇心，而满足这种好奇也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有一天，他看到了“虎”——那时他还不知道獠牙山脉移民们对这种大猫的命名。但当他第一眼看到这只这只体型和灰熊相当、长着长牙的大猫时，直觉就告诉他要躲起来。他藏到倾倒的树干之后，连求援的哨子都不敢吹。
但这只大猫似乎并不是在寻找食物，只是悠闲的大步前进着，就连惊走了远处的鹿群也毫不在意。他好奇的探头查看。只见那大猫在一片空地停下，观察了片刻之后，它将口中所衔之物放到地上，就转身阔步离去了。
见大虎离去，那团灰黑色的毛球展开了身体，奔跑着追上前去。这是一只大虎幼崽，只是毛色大有不同。大虎是橘色的毛皮黑色的条纹，而幼崽则是灰黑色的毛皮白色的条纹。见幼崽追到脚边，大虎再次衔起它将它放回到空地上，然后重新回头走开。幼崽再次起身追去，但这次大虎却迅速回身，露出利齿显出凶怒的表情。见幼崽止步，便继续离去。幼崽试图再次跟上，但大虎旋即回身，并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幼崽终于被吓得不再敢动，大虎则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等大虎走远，他这才急忙起身，躲到远处抓紧收集木柴。虽然那幼崽已经如同成年的山猫一般大小。但他毕竟只是一只幼崽，不多时便会被山中的野狼或是熊吃掉。但出于好奇，他第二天再次孤身到那里砍柴。那幼崽果然已经不在那片空地了。他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他无从查探这幼崽的结局如何，但他必须要检查一下周边有没有什么猛兽经过的足迹，毕竟这和他性命攸关。
没有，看来是那小家伙自己走掉了。就在他准备安心砍柴之际，他偶然间发现那幼崽趴在他昨天藏身的枯树干之中。显然，小家伙是在有意躲避他，见他靠近，更是学着大虎的样子露出利齿恐吓着他。出于怜悯，或是出于同情，苏蒙将自己的奶酪和肉干留在了树洞口。相比于其他两个家兄弟，他从小就受到母亲的冷落，受到兄弟的排挤。而这只直接被母亲遗弃的异常小虎则更加可怜——现在想起来，也许母亲疏远他，是因为从小就发现了他异于常人的缘故吧。
琼恩（John），苏蒙如此称呼它。
之后他就负担起了喂养这只异色小虎的职责，还帮小虎找了一个新的洞穴。小虎也经常和他扑打嬉闹，只是从不伸出锋利的爪子。他以好奇的名义从游侠兄弟会那里学习了如何驯养猎犬。知道猎犬不能总吃肉干，他便尝试偷带鲜肉，但屡次的失败逼迫他学会了用弩箭狩猎的本领。后山的斑鹿是矮人们为了围城或冬季时捕猎方便而故意保护起来的，所以在这里捕猎要容易上很多。虽然一只斑鹿足够小虎吃上数日，但他的持续偷猎行为还是很快就被老练的游侠奥林发现了。老游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并没有责难他，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同时告诫他幼崽若是只吃他带来的食物，便不会自己捕食了。于是奥林便帮着他一起交幼崽捕猎。这个过程虽然既辛苦又复杂，但同时也乐趣无穷。
此后不到一年，小老虎就学会如何自己捕猎了。结果不久之后奥林就告诉他，这样的猛兽无法作为宠物，游侠们需要将它这只猛兽从后山的保护地驱逐出去，时间就在当年的入冬以前。刚听到这则消息时，他十分生气，责怪奥林早知如此却不告诉他。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点。
然而就在当年的深秋，苏蒙和他的家兄在后山砍柴时遭遇了蝎尾狮的袭击，就在距离小虎巢穴的不远处。他的家兄和其后赶来的老游侠奥林先后死于狮口。他本人则在小虎——此时它的体型实际上已经和它的母亲无异了——的拼命保护之下才得以生还。
他因中了蝎尾狮毒昏迷了六个月，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之后他又用了半年时间养伤，之后他又用了一年时间来重新学走路，之后还没等他再次上山砍柴，他就被师父陛下破例收为学徒了。不过他也曾找机会重返后山，到那处巢穴寻找琼恩。但这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但正如他所料，琼恩已经早已不在此地……以后也再没见到过……
他已经很就没有回忆过这段往事了，尤其是如此清晰的回忆。这和他目前的昏迷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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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孤单吗？我可怜的孩子。不过以后不会了，爸爸会陪着你的。”
『你是谁？在我还年青的时候我爸爸就因为巨魔的袭击而去世了。你别骗我了……不过你…不是奸奇？』
“我当然不是奸奇！而且我也不会骗你的，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成为你慈祥的父亲，照顾你关爱你。来吧，没什么可犹豫的，加入我们这个欢快的大家庭吧。”这声音如同气泡破裂一般，但并不是那种清脆的声音，而是沼泽里那些粘稠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你是……纳垢？』【注14-4】
“对，没错，我聪明的孩子，外人的确这么称呼我，但是我的孩子们通常都直接称呼我为父亲。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的。”
『你也想让我加入你的麾下？我不会帮你传播瘟疫，我也讨厌你们身上那股臭味！』
“没错，我希望你加入我的大家庭。不过你错怪我了，我的孩子们之所以传播瘟疫，只是希望更多可怜的孩子何以认清现实加入我们真正温馨的大家庭罢了。加入我们，你就不用再害怕悲伤与痛苦了。你看你，从小就是那么的孤独，你的生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你的叔父并不疼爱你，你的母亲则更偏爱她与你叔父所生的儿子们。让我悄悄告诉你吧，在你中毒昏迷的时候，其实他们更希望你死掉，为的只是你们矮人在凡世的财产。哈哈，真好笑。而在你被选中学习符文之后，他们甚至因为嫉妒直接迁徙到了其他山堡。瞧瞧，你一直都是孤苦伶仃。”
『但现在，我有师父的关怀，我有一起学****，我有心爱的葵儿……』
“哦，你想起来了，你的葵儿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而且还怀有身孕。你不会希望你的儿子在这里出生吧。没错，你妻子肚子里的是个儿子，我知道的。我再提醒你一下，你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而你的师父现在也是身负重伤——以后怕是没能力再照顾你了。哦哦哦～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悲伤与痛苦，还有…绝望……你们被你们的西方亲戚拒绝了，那些人固执、缺乏同情心、更在荣誉问题上有道德洁癖。虽然奸奇那家伙在最后时刻小小的推了一把……但是，那些决绝你们的人真是太绝情了，不是吗？不过他们的绝情，就要你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你很绝望，因为你知道你们已经无处可去。”
『是啊，黑砖只够我们勉强撑过冬天，但想前往南方的话……但是我们矮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归附与你们四个混沌邪神的！』
“你真这么认为吗？你真的忍心看着你那心爱的小宝贝病死在你的面前吗？归附我吧，我会交给你如何治好她的病，甚至可以让你们所有族人都能免于饿死。”
『你说的是真的？……不，我不会向你屈服的。若是葵儿知道她是被纳垢的魔法治好的，她也不会开心的！不，应该说是会痛苦万分才对吧。』
“那你也可以让她直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我会赐福于她，这样她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我并不贪心，我并不会要求你只信奉我。你也可以同时信奉其他混沌神，甚至继续信奉你们矮人的神。何必拒绝来自慈父的关怀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希望我投效你们？』
“这不是我们希望的，而是你吸引到了我们。你本身就很有潜质，就像你刚刚杀死那个人类一样。他经过了无数试炼才获得了我们四个的共同赐福……就像更早之前的那个比拉克一样。但是这个人类居然被你杀死了。一个平凡的小矮人竟然杀死了我们的共选者，这当然会引起我们的好奇……而在仔细观察之下，我们就更加感兴趣了——你很有潜质……甚至可以接替那名人类同时获得我们四个的青睐。来吧，我的孩子……只要你点点头，你就能获得我的赐福，甚至是我们四个的同时赐福……你的力量将超过凡世间的所有人，甚至能像你们的先祖神一样强大。”
『住口住口住口！我是一个善良正直的矮人！谁要你们那邪恶的力量！你们混沌四魔是我们矮人的敌人！我绝对不会信奉你们！』
“呵呵，可爱的孩子，你需要冷静一点……我们并不会强迫你信奉我们。只要你还活着……你本身的力量就会促使你在未来的战斗中为我，为我们贡献能量。但你无法拒绝我们的赐福……因为这些力量已经通过那人类的血液渗透到你的身体里了……除了死亡，这股力量你根本无法拒绝……而即便你死了，你的灵魂是去见你的先祖还是来找我们，我也说不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无论任何时候，爸爸都会接纳你的。”
『滚开，滚开，滚开！』
“那就再见喽……爸爸等你回家哦……”
苏蒙感觉自己在粗重的喘气——即便他知道自己现在在梦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那粘稠的声音已经彻底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色孽！【注14-5】你在哪？出来吧！他们三个都已经来过了，你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出来吧！出來！』
“哦，你想见我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吗？竟然主动呼唤我。”他的声音如同拨动琴弦一般悦耳。
『我不是想见你，我只想早点儿拒绝你罢了。反正你迟早会来找我的，对吗？』
“既然知道你要拒绝我，我何必还来找你呢？”他的话音如同乐曲……葵儿所演奏的乐曲一般。
『你连我心里的声音也能听到？』
“当然！我是神！我知道，你很喜爱音乐，尤其是你那个小宝贝弹奏的音乐。不幸的是，你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演奏声了，而我也许可以帮你……所以，不再多跟我聊聊吗？”
『你开出的条件只是为了诱惑我进入黑暗而已！』
“没错，但是我的加码很公道，甚至可以说你稳赚不赔。怎么样，听一听又无妨。”
『……』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继续说喽。我可以用神力帮助你的葵儿延续生命，让她变得更加美丽，甚至永远年轻，她的琴艺也将变得更加出色，甚至在床第之时的快感都将更加强烈……唔，我知道，你很喜欢看她那种快乐的表情，不是吗？你们夫妻的事对于别人也许是秘密，但对我而言并不是。哦哦哦，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守这个小秘密的。我很欣赏你，你们矮人族很少有人懂得享受鱼水之欢，但你们夫妻不一样。虽然你们矮人在饮酒时的畅快与对工艺品的精益求精的确很符合我的风格，但……矮人族还是让我感觉太沉闷了。但是你让我看到了矮人族的希望。怎么？红着小脸想说什么？你不用开口拒绝我，我不会要求你效忠于我，至少现在还需要。你只要尽情享受欢愉就好——或者说，和你的葵儿尽情享受欢愉……当然，若是你感激我的话，也可以给我一些献上一些牺牲献祭。看吧，我说的没错吧。这个交易对你来说，一本万利。”
苏蒙发现自己居然动摇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处在黑暗的昏迷之中，但他还是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动摇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凭借矮人的固执强行压制了身体的欲望。『我说过，我是绝对不会信奉你们的。我，不会接受你的诱惑，走开吧。』
“你确定吗？不再多考虑一会儿？你还你的那种声音吗？你好像很久没听到过了呢，那种从你的爱妻喉咙里发出的欢愉之声。”说着他便模仿起来。
『走开！走开吧！我不会接受的诱惑的！从我的梦里滚出去！出去！』
“你，你，竟敢！……”
苏蒙激发出自己的魔法之力，强行将色孽的意识推了出去。他的脑海又回到了黑暗与寂静之中。他疲惫的喘着粗气，他能感受到，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被诱惑了。甚至他现在心里依然残留着冲动。他试图思考一些其他问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些真正重要的问题，比如他现在在哪，其他人又怎么样了。这种全无头绪的问题换来的只是一阵头痛，他的脑海又被发烧的灼痛所占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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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转醒过来。然后再次试图确认周边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睁不开眼睛，右眼的灼烧感仍也在持续。他又尝试动了动身体，剧痛明显减轻了，但是依然无法行动。他平静下来，渐渐的，似乎可以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想要跑近却无法移动。
一段时间过后，他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
他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须醒过……小矮……真正……起来……听到了吗，小矮人苏……必须苏醒过来，回到你的朋友们身边。醒醒吧。”一个年长者的声音说。
『你又是谁？』这个声音与之前的四个魔神都不相同，但在这个虚幻的梦境中，只要混沌魔神们愿意，他们就可以随便改变自己的声音。
“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混沌四魔神，所以我不是矮人族的敌人，也跟矮人族没有旧账要算，而且我愿意帮助你们——帮助你们离开这里。”
『能帮助……我们？谁们？』
“你们，你和与你一同流浪的矮人们。他们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苏蒙一阵心慌，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但是他们在哪？说实话我连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你昏迷了，昏迷了很久，因为你的身体在吸收力量，强大的力量。你自己也差不多能感受到吧。现在，虽然这个过程还没有全部完成，但是你必须清醒过来，回到你的族人和爱人身边，他们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的指引，需要你带领他们离开这里。”
『葵儿和大家需要我？离开这里？这里是哪里？我的族人们，他们在哪里？』
“他们现在就在你的身边，你昏迷的肉身的身边。而你们正身处混沌魔域。”【注14-6】
『混沌……魔域……』苏蒙被这个矮人们只在故事中听说的过地方吓到了，这是比北方混沌废土还要骇人千倍的地方，是恶魔们的家园。传说这里比凡人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噩梦还有恐怖，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水中的饱含烧碱。凡人无法在这里生存，他们的肉体会被扭曲，精神会被撕裂。在这里只可能成为恶魔的食粮——或是更糟——化为恶魔本身。『他们真的还活着吗？在混沌魔域里？』苏蒙担忧的怯怯问道。
“大部分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但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们凡人注定无法长期生活在这个领域。你们矮人族的意志的确相当顽强，我喜欢这点。你们矮人族的许多其他品质我也极为欣赏，因此我也很愿意帮助你们活下去。混沌魔域并不像你们传说的那般恐怖，但这里也绝不是安全之地，无处不在的魔法能量迟早会扭曲你们，我对你们的加护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你需要赶快苏醒过来，虽然你的身体可能还会因力量的增长而承受一定的痛苦，但你必须苏醒过来，立刻马上。因为你的伙伴们需要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带领他们回到你们的世界，带领他们活下去。”
活下去！这句话点燃了苏蒙的斗志，『呆在这个恶魔之地注定灭亡？没错，只有离开这里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才能活下去。不过在了解如何离开这里之前，我希望您能告诉我：我们是如何来到混沌魔域的。』
“真是聪明的小子，懂得问正确的问题。好吧，我就讲给你听。简单来说，你所击杀的那个人类仆从，体内拥有巨大的混沌能量，加上比拉克——就是那道阴影——的精神封印力场与你使用的奇怪魔法，三股魔法能量在他灭亡的时候产生了巨大的混沌波动，这种波动打开了一个通往混沌领域的裂隙。于是你们就被吸进来了。”
『听起来完全像是个巧合。』
“的确是个巧合，不过也有人将它称为命运——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而想要出去，就需要重新制造一个这样的裂隙？但是，如果我们进入混沌领域——或是说我制造出了这个裂隙——是巧合的话，命运会让我们再一次遇到巧合吗？』
“聪明！有趣的说法。苏蒙，你相信命运吗？”
苏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命运”这种概念对于矮人族而言过于虚幻了。【注14-7】
“比如，相信你所梦到的那些画面一定会发生。”
红色的梦境突然再次撕裂了苏蒙的脑海。
“事先不知道结果的就是巧合，事先知道了结果的就是命运。”
『为什么我会做那些事先知道结果的梦？它们真的都会实现吗？』
“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而或多或少拥有了这种能力。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那个红色的梦无法避免吗？』
“你在害怕吗？面对这种困局，你是选择逃避，还是选择奋力一搏？”
『逃避，能够逃得掉吗？战斗，能够打得赢吗？』
“很遗憾，我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选择战斗的话，我可以指导你方法，甚至给予你力量。”
『听起来很诱人，诱人得有些像是个诈骗。』
“不不不，我才不会诈骗，那是奸奇做的事。我的帮助的确不是无偿的，不过也是一分钱一分货。”
『终于说道关键问题上了。你需要我支付什么？黄金？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不过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的。』
“即便是能够避免你所害怕的那个噩梦也不会吗？”
苏蒙犹豫了一下。
“好啦，无需担心，你不需要出卖灵魂，也不会让你伤害你的那些同伴们。我也不需要黄金，毕竟这是梦境，不是吗？不过很可惜，我所需要的两件东西你还都未拥有：一件是别人视作珍宝，但对你而言却不如没有的东西；至于另一件则是别人避之不及，而你们却能锲而不舍的东西。不过，我相信，如果你们能活着回到你们的世界的话，这两样东西你们迟早会拥有的。到时候你自会把它们支付给我的。”
『但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所需要的是什么，我怎么知道我是否拥有了？』
“等你拥有的时候，你的心自然知道那就是你要献给我的东西。”
苏蒙一时并没有猜到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但似乎并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不过我还不清楚你是否真的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嗯～看来你同意我的条件了。”老者满意的说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混沌魔域内有许多裂隙，不过基本都是联通魔域内不同地点之用。而链接你们世界的裂隙并不是一直存在的。如果想要回到你们的世界，你就需要自己制造一个裂隙。”
『制造……裂隙？怎么制造？我可不认为我能再一次制造出这种巧合来？事实上我连怎么重新使用一遍之前那个魔法都不知道。何况在这种地方上哪里去找那种拥有混沌力量的人类……难道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人类中有人投靠了混沌？』
“你的脑子转得还挺快的。可惜你猜错了，当然我也不敢保证那些人类他们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被……他们四个所诱惑。这不是重点，其实重点就如同你所想的一样——你需要再次制造一个巧合。制造一个裂隙需要巨大的能量——这个不是那种让单个大魔进出的传送门。你们需要让几千人通过，就需要一个巨大且稳定的裂隙。而在混沌魔域里，巨大的能量就是大魔的代名词。”
『大魔？！我怎么可能击杀得了大魔？』
“别那么不自信。苏蒙，你是个特例，你是个天才，从小就是。你拥有巨大的力量与潜质，只不过你总是刻意压制它们而已。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因为害怕自己被当成另类，而让自己的爱人与朋友们客死在这片恶魔之地？”
苏蒙沉默了，虽然他还并不真的清楚对方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们是否真的已经身处混沌魔域……不，这是真的，只是他自己还不愿接受而已。因此他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嗯，很好的决心。你不需要为自己的能力担忧。在你吸收了那名被选者的血液之后，你的力量已经变得更加强大。只要你充分的利用自己的这些力量，那么击杀一名大魔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根本不用你自己动手。和你同行的矮人们还拥有相当的战斗力，只要能够有人能将他们团结在一起，让他们发挥各自的长处，击杀一个大魔也不是难事。”
『如果师父陛下重振雄风的话，的确可以做到了。』
“不，不是你的师父，我说的是你。由你来领导他们。”
『我？！但是…但是，我只是一个年轻的符文学徒而已。在矮人社会中，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角色而已，我的族人们并不会服从我这样一个年轻人的领导。』
“在困境之中，人们会自觉跟随那些力量强大的人。而你，不但足够强大，还能给予他们指引。在此之前你就已经给了他们许多正确的建议了，不是吗？”
『那…那是因为我通过梦境看到过未来。』
“真的只是如此吗？仅凭那些不知道时间、地点、甚至会不会发生的模糊画面，你就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智，是因为你的智慧已经超越了你的年龄。这和魔法无关。只是这两种特质命中注定的同时出现在你的身上了。”
『那又怎么样？这也改变不了我的出身与年龄。』
“只有很少数的人拥有天赋，也只有很少数人能成就伟大的事业，苏蒙。如果注定成为伟人却对此感到害怕，那真是太糟糕了……出身与年龄在你们矮人族的世界中才是权利，但现在这里是混沌世界。现在阻碍你领导你的族人们的，只有你自己的怯懦而已，其他都是借口！”
『当我变得更加强大，变成我们的领导者之后，我就能避免我梦中见到的情景吗？』
“我不知道。命运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我猜就连奸奇也无法完全参透。不过在我看来，如果什么是真的是命运的话，那么它也不会因为你害怕或者逃避就不会到来。”
『好吧，那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第一步，先成为你族人们的领导者吧……这是之后的问题，我会一点一点指导你的……好了，现在抓紧时间醒来吧～～～”
『等等，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骇煞【注14-8】～～～”
随着脑海中声音的逐渐远去，苏蒙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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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4-1：奸奇Tzeentch，混沌四神里最多变狡猾的邪神。奸奇是诡道与变化之神，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诣堪称大师，同时还通晓命运，历史，和各种阴谋诡计。奸奇通晓宇宙万物间的变化和规律，他的计划横跨千年，他甚至知道每一个遥远的星辰最终的命运，每一个人的最终命运对他来说简直就微不足道而不需要知道。】
【注14-2：比拉克Be'lakor，原为北方的人类，后来开始崇拜混沌邪神，并同时获得了四神的赐福，力量极为强大，成为中古战锤世界中第一位恶魔亲王。但随着力量的增长，比拉克有了统治世界甚至成为邪神的念头，因此遭到了四神的惩罚。奸奇更是通过诅咒让他永远无法拥有肉身，并且命令他只能给永世神选（Everchosen）加冕。上一章中所描述的夺舍，就是比拉克期望绕过诅咒获得肉身的行动。类似的行动在最后一位永世神选艾查恩（Archaon）的故事中有所涉及。】
【注14-3：恐虐Khorne，亦称血神，是四邪神中最为残暴，最嗜毁灭的邪神。他所代表的是难以遏制的好斗，丧失心智的疯狂以及淹没战场的滚滚血海。他对于鲜血有着难以遏制的渴求，凡是以他的名义执兵刃行杀戮的人必将受到他的青睐。恐虐的残暴与愤怒并不因敌友差别而发生改变。他满怀着欣喜注视着每一幕屠杀与暴行。】
【注14-4：纳垢Nurgle，亦称慈父。纳垢诞生於绝望的意志，毁灭的概念，他的专长不在狡诈的巫术，野蛮的力量，而是肉眼看不见的病毒，世界上所有瘟疫都是在纳垢精心调配下产生。意外的在信徒口中纳垢却是具有祖父般慈祥性格的神祇，恐虐淘汰弱者的残酷仪式，奸奇视所有人为棋子，唯独纳垢接纳所有信徒，不论老丑、善恶，他宽容包纳世人，如同慈祥的父辈引领自己爱子一般。】
【注14-5：色孽Slaanesh，四神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孕育他的能量是快乐、纵欲、愉悦甚至是爱。无人能确定他/她究竟是男是女，但人们总是称他/她为享乐的王子/公主。这位邪神热衷于一切你能想到的，你无法想到的享受，在无尽的堕落中只有更加的堕落。欲望，骄傲和自我放纵是所有追随他的人的标志。对生灵而言，没有任何神祇比起色孽拥有更高的吸引力，不论任何生物或多或少都会为了精神上的快感付出，这种本性造就色孽就像毒品般还要令人难以拒绝。】
【注14-6：混沌魔域RealmofChaos，也被称为Aethyr和Empyrean。一个纯粹由魔法能量构成的维度。这个概念容易与混沌废土混淆。混沌废土实际上还是战锤世界的地区，只不过被混沌能力所污染了。但混沌魔域则是完全不同的空间。它是恶魔的家园，也是魔法能量的发源地。因此这里没有物理法则，时间、空间、重力、定理都有可能在不断变化。混沌四神在这里进行着永恒的争斗。】
【注14-7：可以将矮人族看成是魔幻世界的“绝对唯物主义者”。官方设定中说矮人族不相信虚幻的概念，而只相信实体的物质，当要表达虚幻概念时就用接近此概念的物体表达，比如比如用“山”表示“永恒”。但这种表意方式其实是自缚手脚，因为有太多常用的虚幻概念并不能用物体表达，比如数字、时间、逻辑等等。】
【注14-8：官方Hashut，有音译为哈刹特、哈苏特等。鉴于恐虐、色孽等也不是完全音译，所以我也把Hashut的音译特化了一点，使其看起来更像是邪神一点。我认为写到这里已经没必要隐藏了。了解中古战锤历史的朋友应该已经可以大概猜到了，不了解的在这里揭盅也不影响阅读。】
『这不是在山堡里。』苏蒙意识到。但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想挪动身体，但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去，才惊觉脚下是满地的尸体与残肢。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他的所有感官，血红、血腥、血滴……
这让他感到眩晕，感到恶心，但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他似乎在充满腐败气息的血雾中看到了一群灰色的粗矮身影……越发清晰。
这些人穿戴者全套盔甲，头上顶着犄角，一手拿着斧头，另一只手则拎着一颗人头。他们的面容被阴影遮蔽，但他却能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邪魅痴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欲望。
他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残破的尸体，都是没有头颅的。他又向那一颗颗头颅看去……他认识这些人！他们是他山堡里的人们，城门边的战士与游侠，酒馆里的矿工与石工，铺子里的铁匠与金匠，市场上的商人与伙计，他的邻居、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师父…还有他的爱妻……！
他看着这些头颅滴血，看着它们被蛆虫啃食，看着他们腐坏成黑色的泥土……这一切过程仿佛就在转眼之间。
他惊恐的转向身后，猛然看到一幢幢山一般高的黑影。它们张开双臂，拿着巨大的武器，露出狂傲的笑容。他知道那是他的敌人，强大到他无法撼动的敌人。他看到成群的矮人正在逃离那些粗矮的战士，结果却跑到了那些巨影脚下，那些跑近巨影人却被巨影疯狂的屠杀。
他警觉的发现，这些黑影正在向他逼近。
他下意识的转回头，却发现那些提着头颅的战士也在向他逼近。那些头颅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然后重新开始流血、啃食、腐坏……
他能意识到，前后的敌人都是向他而来。他被包围了，他无处可躲，何况他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突然，远方的天空闪现出一道金光……
光韵的轮廓中显现出一只奇异的动物，它长着龙的翅膀，野兽的身体形似蝎尾狮但却又明显不是，他乌黑色的毛皮上横着一道道金色的条纹。
『琼恩？』
它迅速飞过战士们的头顶，让后也从他的头顶上方穿过，撞向他身后最高的黑影。战士们因此而匍匐在地，巨大的黑影则因此而燃起熊熊大火。
但他依然动不了。
那散发着金光的生物再次向他飞来，径直的冲向他。他避无可避，只得闭上眼睛。
当他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天空之中。他俯看着刚刚红色的湖、红色的山，正迅速往红色的天空飞去。
他看到了山峰和谷地，看到了山脉与河流，看到了平原与森林，看到了一片群山与另一条山脉，看到了广袤的土地与大海……他还在上升，直到一切都看不清，一切都变得渺小，一切都变成了无尽黑暗中的一个亮点，那黑暗中还有其他的亮点，无数的亮点。他似乎意识到，这就是夜空的繁星，而他就置身于这无尽的夜空之中。
他突然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红、蓝、绿、紫、灰、金、棕、白八种颜色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漩涡——他正笔直的飞向漩涡中心那无尽的黑暗当中。
几乎是一息之间，他就坠入了漩涡。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砸裂了那边深邃的黑暗。它如同黑曜石的表面像岩浆一般龟裂开来，黑色的变面之下露出了溶金一般的光泽，缓慢但强而有力的将他拖入其中……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撞击的疼痛或是熔金的灼烧而痛苦大叫，但他没有。他依然无法……
不！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挣扎，双手如同溺水一般在溶金里不断上下翻腾……
他依稀看到有一名长须老者站在黑池边，胡须已经长长落到了地上，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银蓝色光芒。
他拼命的伸出一只手，希望上方的老者能将自己来出来。老者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尝试伸手去拉他。但是距离不够，总是差上一点距离。
他突然意识到，老者那金色茁壮的胡须要比他的手臂长得多。于是他拽拽自己的胡子向老者示意。老者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收回手仔细轻抚着自己那精心编织好的三条粗壮的须辨。
老者打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冲他摇摇头，似乎是不想自己的胡须遭到丝毫的污损。
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他拼命的大叫着。但那老者却头也不回的渐渐远去，消失。
他继续奋力的拍打的着溶金，但最终还是无奈的沉入其中。
他没有感受到痛苦，也没有感到绝望。他感觉到身体与精神都被放空，被融化在了这幻境之中。
然而一念之间，一股莫名的愤恨却在他的心中疯狂滋长。
他仇恨那些杀死他族人、朋友、爱妻的长角魔人；他痛恨在他身后阻挠他们逃离的巨影；他怨恨那个本来可以救他，但却因为爱惜自己胡须而其他于不顾的老者。
恨！恨！！恨！！！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被仇恨填满，而周围的溶金则在灌入他的身体。
霎时，他感觉自己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如同生了翅膀一般一跃而起，冲出了溶金冲出了漩涡，不需辨识的笔直冲向他们那躲在繁星中的世界……他冲向那片山，冲向那个湖，他掠过那片邪魅的战士，撞向那如山的黑影……
他的周围立时燃起大火，焚烧着那些巨影，焚烧着那些战士，焚烧着那些尸体，焚烧着那片山谷，焚烧着整个世界……
当火焰烧尽一切，谷地中只剩下无数大大小小的黑曜石。
而这些黑曜石则慢慢震颤、移动、组合，逐渐幻化成了与他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族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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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矮人，醒醒，你听得见吗？醒醒。”
苏蒙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呼唤的。他感觉自己在旋转，脑海一片混乱，他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他本应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似乎又能看到些什么。
『我死了？』苏蒙下意识的想到。
“你没死。年轻的矮人，醒醒。你听得见吗？醒醒。”
又是那个声音在呼唤他。苏蒙感觉全身都在灼烧，脑袋里更似是装入了熔岩一般。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痛，但肌肉却僵硬无比无法动弹。
『我没死？』
“对，你还活着。年轻的矮人，醒醒。你听得见吗？醒醒。”
『你是谁？你…您是先祖神吗？』
“哦，你终于醒了。年轻的矮人，我的小宝贝。我不是你的先祖，当然不是。你的先祖们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会与你说话呢？”
『但是，每个矮人在死后都会前往先祖的山下灵殿。』
“但是你还没有死，你还记得吗？你没有死。你的头脑还需要再清醒一点。你还没有死。你是个宝物，珍贵的宝物，我可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
苏蒙此时才注意到，对话者的声音很奇怪——确切的说极为奇怪——在说话的过程当中，说话者的音调、音色、语气、语调都在不断变化。『你是谁？』
“我是谁？我不是谁，我是变化。对，变化。”
『变化？』
“没错，变化。虽然‘变化’这个词并不会变化，但变化就是变化。就像我一样，即不会变化又不断在变化，因为我是神，变化之神。”
『变化之神？我们矮人是石头变的，根本就与你这个变化之神无缘。』
“对，对。你们是石头变成的！石头不会变，但是你们却是石头变的。对，对。我的宝贝，即便石头也会变化，矮人就更没资格顽固不化了。”
听到对方的反驳，苏蒙无言以对。若是在现实中，他此时应该会面红耳赤。但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而你，你就是石头中的宝石。就像你的先祖从石头变成矮人一样，你也从矮人变成了更高等的存在。一个突破性的变化，一个连我都感到兴奋的变化。没错，就是你，你就是新矮人们的新的先祖。哈哈，我的宝贝。”
『你说什么？……我？什么突破性的变化？』
“哦哦哦，谎言，可爱的谎言。我是欺诈之主，你难道还想骗过我吗？你的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是吗？不是吗？欺骗自己的谎言，从来就是我最爱的谎言。”
『我……』苏蒙自知理亏，他确实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但对方的话语也让他突然警惕起来，『变化…谎言…欺诈…你，你是奸奇的恶魔！滚开你这个恶魔！』
“呵呵，小宝贝，如果你有本事将我赶走，那我就更开心了！哈哈，可惜你刚刚猜错了，不过也猜对了。确切的说，你只对了一半。猜猜看，你猜对了哪一半？哦，你已经知道了。”
“你…你就是奸奇…本尊？！【注14-1】……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你这个魔鬼！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你在知道了我是谁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理智，真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宝贝！对于之前那个问题，你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不是吗？你还想欺骗自己吗？承认现实吧。……好吧，我知道了，你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但你还畏惧它、想隐藏它、你觉得它让你变得特殊了，不是吗？你居然害怕特殊，你这可是无价之宝！好吧，你自己的确很难定位自己的特殊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让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特殊——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会使用魔法的矮人！没错！会使用魔法的矮人！你就是石头中的一块宝石！哈哈，天生具有魔法抗性的矮人居然也能使用魔法！还有比这更加新奇的变化吗？”
确实，苏蒙在很早之前就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这种变化在他年青时中了蝎尾狮毒之后就开始了。但最初他并不认为这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以为是身中剧毒的后遗症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个后遗症。为了避免被当作另类，他一直隐藏着自身的变化……直到，这种变化突然又出现新的变化，极为明显的变化，甚至让他自己也感到震惊的变化，震惊到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变化。是的，就如同那个魔神所说的，苏蒙可以使用魔法之力——但并不是通过符文技巧，而是通过自己的心灵与肉体——虽然他还并不懂得如何像精灵那样灵活的操纵魔法。但是他很清楚——矮人是无法使用魔法的，这是种族特质所决定的。而现在，他却可以使用魔法，那么他还是矮人吗？
“你当然是矮人，看看你的胡子，看看你的身高，你当然是矮人！”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当然，我就在你的意识里，或是说梦里。你的思考，就是你的话语。”
『但我只能听到你在说话，却并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你的感知果然很敏锐。真不错，那我就告诉你吧，因为我是神，还记得吗？我是神！梦境是我的领域，由我掌控。”
『你想让我为你效力？或是说信奉你？』
“……对。你…刚刚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不过…这样很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赶快给出你的答案。”
『窥探过去与未来的能力？比精灵还要高超的魔法技巧？如同祖神一般富饶的知识？这就是你能给我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能窥探我的思想，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都有些不耐烦了。。你说的对，不过除了这些我还能给你更多的好处，只是以你现在的知识还不能理解而已。如果你表现的足够好的话，我就会给你更多力量。快一点，告诉我，你的答案吧。没什么好犹豫的，不是吗？”
『获得力量……但是，代价是什么？如果成为了恶魔，我还是矮人吗？我会不会也变成蓝色的大鸟？那么我作为第一个会用魔法的矮人又有何意义？』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你会一直保有这个身份，甚至你足够努力的话，有朝一日就能成为我最为宠爱的学徒之一。”
『不要再骗我了，欺诈之神！刚刚那个怪异的大块头不知在战斗中出了什么问题。精神分裂？还是灵魂出鞘？总之，我听得出来，他和你有些过节——而你，骗了他！』
“没错，我对他施加的诅咒居然差一点就被他逃过了！不愧是比拉克【注14-2】。不过…幸好，幸好你帮我解决了他！光凭这项功绩，我就会大大的奖赏你的！来吧，说出你的答案，赶快归附于我吧！”
『我是个矮人，你也承认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矮人从来就是顽固的，身体如此，精神更是如此。我刚才已经说了：‘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既然我仍是矮人，我就会恪守我的誓言！』
“顽固！该死的顽固不化！即便身体发生了变异，精神依旧顽固不化！……哦，我不能生气，哦……矮人，你也别高兴，自以为可以拒绝我。你拒绝不了的，我的力量已经与你同在了……哈哈哈，你这么顽固，我没有成功，其他人也不会成功的！我们应该还会在见面的，到时候再做出你的选择吧……”
说罢，声音如同风一般的离去了，只将苏蒙一人留在梦境里。
他想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头绪。『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头好痛，我在发烧？好疼，这是哪里在痛？右眼？』
“别担心，小子。你死不了。你现在所感受到的，是血的炽热。”一个铜号般雄浑的声音说道。
『血？』苏蒙的脑海中大致回忆起了他意识中最后的记忆：在他拍中剑首之后，短剑化为了一道黑红色的魔法能量将奇美拉巨汉洞穿，之后鲜血就从伤口处迸发而出。这些炽热的血液喷得苏蒙浑身都是，而且还直接喷进了苏蒙的眼睛和嘴里。『这就是我发烧的原因？』
“别再唧唧歪歪的了，你不是已经把那个奸奇赶走了吗？那么就加入我的麾下吧！”
『你是谁？』
“恐虐。【注14-3】”
『我的先祖啊！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混沌魔神会来找我？奸奇……也许有他的理由。但为什么杀戮与暴怒之魔恐虐也会来找我呢？我的武艺不要说精湛，就离勉强合格还有些许距离。为什么恐虐会来找我呢？』
“你的武艺不精？确实差了点。不过你的战斗一直都非常凶狠。你小时候不就曾独立击杀过一只蝎尾狮吗？”
『那时，只是我运气好而已。并不能说明我很厉害，而且也不是我独自击杀……』
“不管你自己怎么认为，反正我欣赏你！所以，归附于我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希望我加入你们？奸奇说我是第一个会用魔法的矮人，所以来诱惑我。你又是为什么想招揽我？我并不擅长武艺，也不喜欢杀戮！走开吧！别来烦我！走开！滚出我的梦！』
“呵呵，你在发怒，对愤怒之神发怒！你的确很有潜质，只是你总是习惯于压制自己的愤怒而已。”
『我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你说谎的样子真惹人厌，怪不得那个百变怪会喜欢你。好吧，不说废话了。我并不是只青睐于那些格斗技能高超的人，我也很欣赏那些优秀的战争指挥者和杰出的武器制造师。我能感觉到，你在这些方面很有天分。”
『我没指挥过军队，而且我是个符文铁匠，并不是制作武器的铁匠。』
“住口！不要打断我的话！”那声音暴怒道，“而且你刚刚还给我献上了最美味的鲜血！比拉克那家伙当初直接就灰飞烟灭了，没有流血连骨头都没剩下。但你的那场战斗不同，蕴含着我们四神之力的血液竟然会以那样壮丽的方式喷发而出，就如同火山咆哮一般！啊，那场景真是太美妙了。”
苏蒙又感觉右眼和胃中一阵灼热，虽然他看不见，虽然他动不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开始意识到这种状况是那奇美拉魔汉飞溅的鲜血造成的。
“归附我吧。我会给你一支军团，这样你就可以借助你出色的指挥能力迅速的进阶。”
刀剑碰撞之声、喊杀之声开始在苏蒙的脑海中回荡。逐渐的，惨叫、皮开肉绽、鲜血喷洒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再往后，他似乎可以听见战败者的哀嚎以及战胜者的欢呼。这些声音让他血脉喷张，心中莫名的激动雀跃。
『我…拒绝你！说真的，你的这些诱惑，还不如奸奇给我的那些大！即便我想你说的那样善于指挥作战，但我根本就不喜欢战争！我不喜欢杀戮，也不喜欢血腥的味道，更不喜欢那些被砍下来的丑陋头颅。滚开吧恐虐，我是不会信奉你的！滚开吧！』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勇气！哈哈哈哈，不过你逃脱不了你的宿命的！未来你在真正中仍会不断的为我带来鲜血与头颅！不管你喜不喜欢。哈哈哈，为了生存而继续战争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欣赏你的那一场场战役…战无不胜的小矮人……”
苏蒙感觉铜号声渐渐远去，战场的拼杀声也逐渐平息下来。他的世界重归黑暗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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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除了一开始的混乱，他逐渐镇定了下来。恐虐的话语，让他的思绪飘回了他的青年时代。
作为木匠世家的一员，他作为学徒最基本的一项工作就是上山伐木。要学会分清各种树木，知道每种树木的质地，知道每种树木的生长环境和判断其是否成材。他们砍倒大树，去除树冠和枝杈，然后将它们运输回山堡，交给真正制作家具的师傅们裁剪。但是只有真正的大师级老师傅才能享受一直呆在山堡里面的待遇，其他资历尚浅的木匠师傅仍要轮番带队外出伐木，或是去教导那些初出山堡的新手们。
在山林工作风餐露宿，不避风雨寒暑，远不如山堡内部舒适，因此户外工作在矮人族中一直都被视为一件苦差。更重要的是，山林之中充满危险，野狼、山猫再常见不过了；毒蛇、怪虫等也常需小心；有时还可能遇到灰熊、座狼。所以外出工作的矮人们都是结队而行。除了工作用的工具之外，他们还还会携带一把轻弩和口哨，有些人还会穿戴锁甲。若是碰见了巨魔——虽然这种概率极低——他们就需要一边呼叫附近同伴的支援，一边利用茂密的林木尽快逃离。虽说如此，但是每年都会有木匠工会的矮人因为袭击而受伤甚至死亡。
当然，就像其他工种一样，最为繁重的低级工作总是由学徒来完成的，其中最重要也最劳累的一项就是砍柴——广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伐木工作。木匠学徒们通常会在距离山堡较近的地方收集枯枝或是砍伐不成材的小树。除非是被长辈们带领去远山伐木，他们在冬季到来前的每一天都要外出伐木。由于距离山堡较近，所以往往只是三两人就可成行。
木柴与木制品在矮人的生产和生活中的作用无可取代，但是因为外出工作的危险、繁重、低端，木匠世族的地位在矮人社会中一直处于最低阶层。他通常是和他的两个家兄家弟去后山砍柴。但因为不是同一个父亲生的，他便总被支到了一旁偏僻的林区。但年轻时的苏蒙并不介怀于此，他反而喜欢外出。对于被母亲和家兄弟们排挤的他来说，来到远离市井的山林之中反倒能让他的心灵更加放松。而且野外的各种新奇事物也能充分满足苏蒙与生俱来的强烈好奇心，而满足这种好奇也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有一天，他看到了“虎”——那时他还不知道獠牙山脉移民们对这种大猫的命名。但当他第一眼看到这只这只体型和灰熊相当、长着长牙的大猫时，直觉就告诉他要躲起来。他藏到倾倒的树干之后，连求援的哨子都不敢吹。
但这只大猫似乎并不是在寻找食物，只是悠闲的大步前进着，就连惊走了远处的鹿群也毫不在意。他好奇的探头查看。只见那大猫在一片空地停下，观察了片刻之后，它将口中所衔之物放到地上，就转身阔步离去了。
见大虎离去，那团灰黑色的毛球展开了身体，奔跑着追上前去。这是一只大虎幼崽，只是毛色大有不同。大虎是橘色的毛皮黑色的条纹，而幼崽则是灰黑色的毛皮白色的条纹。见幼崽追到脚边，大虎再次衔起它将它放回到空地上，然后重新回头走开。幼崽再次起身追去，但这次大虎却迅速回身，露出利齿显出凶怒的表情。见幼崽止步，便继续离去。幼崽试图再次跟上，但大虎旋即回身，并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幼崽终于被吓得不再敢动，大虎则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等大虎走远，他这才急忙起身，躲到远处抓紧收集木柴。虽然那幼崽已经如同成年的山猫一般大小。但他毕竟只是一只幼崽，不多时便会被山中的野狼或是熊吃掉。但出于好奇，他第二天再次孤身到那里砍柴。那幼崽果然已经不在那片空地了。他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他无从查探这幼崽的结局如何，但他必须要检查一下周边有没有什么猛兽经过的足迹，毕竟这和他性命攸关。
没有，看来是那小家伙自己走掉了。就在他准备安心砍柴之际，他偶然间发现那幼崽趴在他昨天藏身的枯树干之中。显然，小家伙是在有意躲避他，见他靠近，更是学着大虎的样子露出利齿恐吓着他。出于怜悯，或是出于同情，苏蒙将自己的奶酪和肉干留在了树洞口。相比于其他两个家兄弟，他从小就受到母亲的冷落，受到兄弟的排挤。而这只直接被母亲遗弃的异常小虎则更加可怜——现在想起来，也许母亲疏远他，是因为从小就发现了他异于常人的缘故吧。
琼恩（John），苏蒙如此称呼它。
之后他就负担起了喂养这只异色小虎的职责，还帮小虎找了一个新的洞穴。小虎也经常和他扑打嬉闹，只是从不伸出锋利的爪子。他以好奇的名义从游侠兄弟会那里学习了如何驯养猎犬。知道猎犬不能总吃肉干，他便尝试偷带鲜肉，但屡次的失败逼迫他学会了用弩箭狩猎的本领。后山的斑鹿是矮人们为了围城或冬季时捕猎方便而故意保护起来的，所以在这里捕猎要容易上很多。虽然一只斑鹿足够小虎吃上数日，但他的持续偷猎行为还是很快就被老练的游侠奥林发现了。老游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并没有责难他，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同时告诫他幼崽若是只吃他带来的食物，便不会自己捕食了。于是奥林便帮着他一起交幼崽捕猎。这个过程虽然既辛苦又复杂，但同时也乐趣无穷。
此后不到一年，小老虎就学会如何自己捕猎了。结果不久之后奥林就告诉他，这样的猛兽无法作为宠物，游侠们需要将它这只猛兽从后山的保护地驱逐出去，时间就在当年的入冬以前。刚听到这则消息时，他十分生气，责怪奥林早知如此却不告诉他。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点。
然而就在当年的深秋，苏蒙和他的家兄在后山砍柴时遭遇了蝎尾狮的袭击，就在距离小虎巢穴的不远处。他的家兄和其后赶来的老游侠奥林先后死于狮口。他本人则在小虎——此时它的体型实际上已经和它的母亲无异了——的拼命保护之下才得以生还。
他因中了蝎尾狮毒昏迷了六个月，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之后他又用了半年时间养伤，之后他又用了一年时间来重新学走路，之后还没等他再次上山砍柴，他就被师父陛下破例收为学徒了。不过他也曾找机会重返后山，到那处巢穴寻找琼恩。但这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但正如他所料，琼恩已经早已不在此地……以后也再没见到过……
他已经很就没有回忆过这段往事了，尤其是如此清晰的回忆。这和他目前的昏迷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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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孤单吗？我可怜的孩子。不过以后不会了，爸爸会陪着你的。”
『你是谁？在我还年青的时候我爸爸就因为巨魔的袭击而去世了。你别骗我了……不过你…不是奸奇？』
“我当然不是奸奇！而且我也不会骗你的，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成为你慈祥的父亲，照顾你关爱你。来吧，没什么可犹豫的，加入我们这个欢快的大家庭吧。”这声音如同气泡破裂一般，但并不是那种清脆的声音，而是沼泽里那些粘稠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你是……纳垢？』【注14-4】
“对，没错，我聪明的孩子，外人的确这么称呼我，但是我的孩子们通常都直接称呼我为父亲。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的。”
『你也想让我加入你的麾下？我不会帮你传播瘟疫，我也讨厌你们身上那股臭味！』
“没错，我希望你加入我的大家庭。不过你错怪我了，我的孩子们之所以传播瘟疫，只是希望更多可怜的孩子何以认清现实加入我们真正温馨的大家庭罢了。加入我们，你就不用再害怕悲伤与痛苦了。你看你，从小就是那么的孤独，你的生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你的叔父并不疼爱你，你的母亲则更偏爱她与你叔父所生的儿子们。让我悄悄告诉你吧，在你中毒昏迷的时候，其实他们更希望你死掉，为的只是你们矮人在凡世的财产。哈哈，真好笑。而在你被选中学习符文之后，他们甚至因为嫉妒直接迁徙到了其他山堡。瞧瞧，你一直都是孤苦伶仃。”
『但现在，我有师父的关怀，我有一起学****，我有心爱的葵儿……』
“哦，你想起来了，你的葵儿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而且还怀有身孕。你不会希望你的儿子在这里出生吧。没错，你妻子肚子里的是个儿子，我知道的。我再提醒你一下，你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而你的师父现在也是身负重伤——以后怕是没能力再照顾你了。哦哦哦～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悲伤与痛苦，还有…绝望……你们被你们的西方亲戚拒绝了，那些人固执、缺乏同情心、更在荣誉问题上有道德洁癖。虽然奸奇那家伙在最后时刻小小的推了一把……但是，那些决绝你们的人真是太绝情了，不是吗？不过他们的绝情，就要你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你很绝望，因为你知道你们已经无处可去。”
『是啊，黑砖只够我们勉强撑过冬天，但想前往南方的话……但是我们矮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归附与你们四个混沌邪神的！』
“你真这么认为吗？你真的忍心看着你那心爱的小宝贝病死在你的面前吗？归附我吧，我会交给你如何治好她的病，甚至可以让你们所有族人都能免于饿死。”
『你说的是真的？……不，我不会向你屈服的。若是葵儿知道她是被纳垢的魔法治好的，她也不会开心的！不，应该说是会痛苦万分才对吧。』
“那你也可以让她直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我会赐福于她，这样她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我并不贪心，我并不会要求你只信奉我。你也可以同时信奉其他混沌神，甚至继续信奉你们矮人的神。何必拒绝来自慈父的关怀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希望我投效你们？』
“这不是我们希望的，而是你吸引到了我们。你本身就很有潜质，就像你刚刚杀死那个人类一样。他经过了无数试炼才获得了我们四个的共同赐福……就像更早之前的那个比拉克一样。但是这个人类居然被你杀死了。一个平凡的小矮人竟然杀死了我们的共选者，这当然会引起我们的好奇……而在仔细观察之下，我们就更加感兴趣了——你很有潜质……甚至可以接替那名人类同时获得我们四个的青睐。来吧，我的孩子……只要你点点头，你就能获得我的赐福，甚至是我们四个的同时赐福……你的力量将超过凡世间的所有人，甚至能像你们的先祖神一样强大。”
『住口住口住口！我是一个善良正直的矮人！谁要你们那邪恶的力量！你们混沌四魔是我们矮人的敌人！我绝对不会信奉你们！』
“呵呵，可爱的孩子，你需要冷静一点……我们并不会强迫你信奉我们。只要你还活着……你本身的力量就会促使你在未来的战斗中为我，为我们贡献能量。但你无法拒绝我们的赐福……因为这些力量已经通过那人类的血液渗透到你的身体里了……除了死亡，这股力量你根本无法拒绝……而即便你死了，你的灵魂是去见你的先祖还是来找我们，我也说不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无论任何时候，爸爸都会接纳你的。”
『滚开，滚开，滚开！』
“那就再见喽……爸爸等你回家哦……”
苏蒙感觉自己在粗重的喘气——即便他知道自己现在在梦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那粘稠的声音已经彻底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色孽！【注14-5】你在哪？出来吧！他们三个都已经来过了，你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出来吧！出來！』
“哦，你想见我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吗？竟然主动呼唤我。”他的声音如同拨动琴弦一般悦耳。
『我不是想见你，我只想早点儿拒绝你罢了。反正你迟早会来找我的，对吗？』
“既然知道你要拒绝我，我何必还来找你呢？”他的话音如同乐曲……葵儿所演奏的乐曲一般。
『你连我心里的声音也能听到？』
“当然！我是神！我知道，你很喜爱音乐，尤其是你那个小宝贝弹奏的音乐。不幸的是，你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演奏声了，而我也许可以帮你……所以，不再多跟我聊聊吗？”
『你开出的条件只是为了诱惑我进入黑暗而已！』
“没错，但是我的加码很公道，甚至可以说你稳赚不赔。怎么样，听一听又无妨。”
『……』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继续说喽。我可以用神力帮助你的葵儿延续生命，让她变得更加美丽，甚至永远年轻，她的琴艺也将变得更加出色，甚至在床第之时的快感都将更加强烈……唔，我知道，你很喜欢看她那种快乐的表情，不是吗？你们夫妻的事对于别人也许是秘密，但对我而言并不是。哦哦哦，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守这个小秘密的。我很欣赏你，你们矮人族很少有人懂得享受鱼水之欢，但你们夫妻不一样。虽然你们矮人在饮酒时的畅快与对工艺品的精益求精的确很符合我的风格，但……矮人族还是让我感觉太沉闷了。但是你让我看到了矮人族的希望。怎么？红着小脸想说什么？你不用开口拒绝我，我不会要求你效忠于我，至少现在还需要。你只要尽情享受欢愉就好——或者说，和你的葵儿尽情享受欢愉……当然，若是你感激我的话，也可以给我一些献上一些牺牲献祭。看吧，我说的没错吧。这个交易对你来说，一本万利。”
苏蒙发现自己居然动摇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处在黑暗的昏迷之中，但他还是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动摇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凭借矮人的固执强行压制了身体的欲望。『我说过，我是绝对不会信奉你们的。我，不会接受你的诱惑，走开吧。』
“你确定吗？不再多考虑一会儿？你还你的那种声音吗？你好像很久没听到过了呢，那种从你的爱妻喉咙里发出的欢愉之声。”说着他便模仿起来。
『走开！走开吧！我不会接受的诱惑的！从我的梦里滚出去！出去！』
“你，你，竟敢！……”
苏蒙激发出自己的魔法之力，强行将色孽的意识推了出去。他的脑海又回到了黑暗与寂静之中。他疲惫的喘着粗气，他能感受到，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被诱惑了。甚至他现在心里依然残留着冲动。他试图思考一些其他问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些真正重要的问题，比如他现在在哪，其他人又怎么样了。这种全无头绪的问题换来的只是一阵头痛，他的脑海又被发烧的灼痛所占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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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转醒过来。然后再次试图确认周边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睁不开眼睛，右眼的灼烧感仍也在持续。他又尝试动了动身体，剧痛明显减轻了，但是依然无法行动。他平静下来，渐渐的，似乎可以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想要跑近却无法移动。
一段时间过后，他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
他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须醒过……小矮……真正……起来……听到了吗，小矮人苏……必须苏醒过来，回到你的朋友们身边。醒醒吧。”一个年长者的声音说。
『你又是谁？』这个声音与之前的四个魔神都不相同，但在这个虚幻的梦境中，只要混沌魔神们愿意，他们就可以随便改变自己的声音。
“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混沌四魔神，所以我不是矮人族的敌人，也跟矮人族没有旧账要算，而且我愿意帮助你们——帮助你们离开这里。”
『能帮助……我们？谁们？』
“你们，你和与你一同流浪的矮人们。他们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苏蒙一阵心慌，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但是他们在哪？说实话我连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你昏迷了，昏迷了很久，因为你的身体在吸收力量，强大的力量。你自己也差不多能感受到吧。现在，虽然这个过程还没有全部完成，但是你必须清醒过来，回到你的族人和爱人身边，他们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的指引，需要你带领他们离开这里。”
『葵儿和大家需要我？离开这里？这里是哪里？我的族人们，他们在哪里？』
“他们现在就在你的身边，你昏迷的肉身的身边。而你们正身处混沌魔域。”【注14-6】
『混沌……魔域……』苏蒙被这个矮人们只在故事中听说的过地方吓到了，这是比北方混沌废土还要骇人千倍的地方，是恶魔们的家园。传说这里比凡人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噩梦还有恐怖，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水中的饱含烧碱。凡人无法在这里生存，他们的肉体会被扭曲，精神会被撕裂。在这里只可能成为恶魔的食粮——或是更糟——化为恶魔本身。『他们真的还活着吗？在混沌魔域里？』苏蒙担忧的怯怯问道。
“大部分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但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们凡人注定无法长期生活在这个领域。你们矮人族的意志的确相当顽强，我喜欢这点。你们矮人族的许多其他品质我也极为欣赏，因此我也很愿意帮助你们活下去。混沌魔域并不像你们传说的那般恐怖，但这里也绝不是安全之地，无处不在的魔法能量迟早会扭曲你们，我对你们的加护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你需要赶快苏醒过来，虽然你的身体可能还会因力量的增长而承受一定的痛苦，但你必须苏醒过来，立刻马上。因为你的伙伴们需要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带领他们回到你们的世界，带领他们活下去。”
活下去！这句话点燃了苏蒙的斗志，『呆在这个恶魔之地注定灭亡？没错，只有离开这里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才能活下去。不过在了解如何离开这里之前，我希望您能告诉我：我们是如何来到混沌魔域的。』
“真是聪明的小子，懂得问正确的问题。好吧，我就讲给你听。简单来说，你所击杀的那个人类仆从，体内拥有巨大的混沌能量，加上比拉克——就是那道阴影——的精神封印力场与你使用的奇怪魔法，三股魔法能量在他灭亡的时候产生了巨大的混沌波动，这种波动打开了一个通往混沌领域的裂隙。于是你们就被吸进来了。”
『听起来完全像是个巧合。』
“的确是个巧合，不过也有人将它称为命运——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而想要出去，就需要重新制造一个这样的裂隙？但是，如果我们进入混沌领域——或是说我制造出了这个裂隙——是巧合的话，命运会让我们再一次遇到巧合吗？』
“聪明！有趣的说法。苏蒙，你相信命运吗？”
苏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命运”这种概念对于矮人族而言过于虚幻了。【注14-7】
“比如，相信你所梦到的那些画面一定会发生。”
红色的梦境突然再次撕裂了苏蒙的脑海。
“事先不知道结果的就是巧合，事先知道了结果的就是命运。”
『为什么我会做那些事先知道结果的梦？它们真的都会实现吗？』
“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而或多或少拥有了这种能力。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那个红色的梦无法避免吗？』
“你在害怕吗？面对这种困局，你是选择逃避，还是选择奋力一搏？”
『逃避，能够逃得掉吗？战斗，能够打得赢吗？』
“很遗憾，我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选择战斗的话，我可以指导你方法，甚至给予你力量。”
『听起来很诱人，诱人得有些像是个诈骗。』
“不不不，我才不会诈骗，那是奸奇做的事。我的帮助的确不是无偿的，不过也是一分钱一分货。”
『终于说道关键问题上了。你需要我支付什么？黄金？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不过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的。』
“即便是能够避免你所害怕的那个噩梦也不会吗？”
苏蒙犹豫了一下。
“好啦，无需担心，你不需要出卖灵魂，也不会让你伤害你的那些同伴们。我也不需要黄金，毕竟这是梦境，不是吗？不过很可惜，我所需要的两件东西你还都未拥有：一件是别人视作珍宝，但对你而言却不如没有的东西；至于另一件则是别人避之不及，而你们却能锲而不舍的东西。不过，我相信，如果你们能活着回到你们的世界的话，这两样东西你们迟早会拥有的。到时候你自会把它们支付给我的。”
『但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所需要的是什么，我怎么知道我是否拥有了？』
“等你拥有的时候，你的心自然知道那就是你要献给我的东西。”
苏蒙一时并没有猜到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但似乎并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不过我还不清楚你是否真的可以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嗯～看来你同意我的条件了。”老者满意的说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混沌魔域内有许多裂隙，不过基本都是联通魔域内不同地点之用。而链接你们世界的裂隙并不是一直存在的。如果想要回到你们的世界，你就需要自己制造一个裂隙。”
『制造……裂隙？怎么制造？我可不认为我能再一次制造出这种巧合来？事实上我连怎么重新使用一遍之前那个魔法都不知道。何况在这种地方上哪里去找那种拥有混沌力量的人类……难道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人类中有人投靠了混沌？』
“你的脑子转得还挺快的。可惜你猜错了，当然我也不敢保证那些人类他们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被……他们四个所诱惑。这不是重点，其实重点就如同你所想的一样——你需要再次制造一个巧合。制造一个裂隙需要巨大的能量——这个不是那种让单个大魔进出的传送门。你们需要让几千人通过，就需要一个巨大且稳定的裂隙。而在混沌魔域里，巨大的能量就是大魔的代名词。”
『大魔？！我怎么可能击杀得了大魔？』
“别那么不自信。苏蒙，你是个特例，你是个天才，从小就是。你拥有巨大的力量与潜质，只不过你总是刻意压制它们而已。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因为害怕自己被当成另类，而让自己的爱人与朋友们客死在这片恶魔之地？”
苏蒙沉默了，虽然他还并不真的清楚对方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们是否真的已经身处混沌魔域……不，这是真的，只是他自己还不愿接受而已。因此他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嗯，很好的决心。你不需要为自己的能力担忧。在你吸收了那名被选者的血液之后，你的力量已经变得更加强大。只要你充分的利用自己的这些力量，那么击杀一名大魔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根本不用你自己动手。和你同行的矮人们还拥有相当的战斗力，只要能够有人能将他们团结在一起，让他们发挥各自的长处，击杀一个大魔也不是难事。”
『如果师父陛下重振雄风的话，的确可以做到了。』
“不，不是你的师父，我说的是你。由你来领导他们。”
『我？！但是…但是，我只是一个年轻的符文学徒而已。在矮人社会中，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角色而已，我的族人们并不会服从我这样一个年轻人的领导。』
“在困境之中，人们会自觉跟随那些力量强大的人。而你，不但足够强大，还能给予他们指引。在此之前你就已经给了他们许多正确的建议了，不是吗？”
『那…那是因为我通过梦境看到过未来。』
“真的只是如此吗？仅凭那些不知道时间、地点、甚至会不会发生的模糊画面，你就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智，是因为你的智慧已经超越了你的年龄。这和魔法无关。只是这两种特质命中注定的同时出现在你的身上了。”
『那又怎么样？这也改变不了我的出身与年龄。』
“只有很少数的人拥有天赋，也只有很少数人能成就伟大的事业，苏蒙。如果注定成为伟人却对此感到害怕，那真是太糟糕了……出身与年龄在你们矮人族的世界中才是权利，但现在这里是混沌世界。现在阻碍你领导你的族人们的，只有你自己的怯懦而已，其他都是借口！”
『当我变得更加强大，变成我们的领导者之后，我就能避免我梦中见到的情景吗？』
“我不知道。命运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我猜就连奸奇也无法完全参透。不过在我看来，如果什么是真的是命运的话，那么它也不会因为你害怕或者逃避就不会到来。”
『好吧，那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第一步，先成为你族人们的领导者吧……这是之后的问题，我会一点一点指导你的……好了，现在抓紧时间醒来吧～～～”
『等等，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骇煞【注14-8】～～～”
随着脑海中声音的逐渐远去，苏蒙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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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4-1：奸奇Tzeentch，混沌四神里最多变狡猾的邪神。奸奇是诡道与变化之神，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诣堪称大师，同时还通晓命运，历史，和各种阴谋诡计。奸奇通晓宇宙万物间的变化和规律，他的计划横跨千年，他甚至知道每一个遥远的星辰最终的命运，每一个人的最终命运对他来说简直就微不足道而不需要知道。】
【注14-2：比拉克Be'lakor，原为北方的人类，后来开始崇拜混沌邪神，并同时获得了四神的赐福，力量极为强大，成为中古战锤世界中第一位恶魔亲王。但随着力量的增长，比拉克有了统治世界甚至成为邪神的念头，因此遭到了四神的惩罚。奸奇更是通过诅咒让他永远无法拥有肉身，并且命令他只能给永世神选（Everchosen）加冕。上一章中所描述的夺舍，就是比拉克期望绕过诅咒获得肉身的行动。类似的行动在最后一位永世神选艾查恩（Archaon）的故事中有所涉及。】
【注14-3：恐虐Khorne，亦称血神，是四邪神中最为残暴，最嗜毁灭的邪神。他所代表的是难以遏制的好斗，丧失心智的疯狂以及淹没战场的滚滚血海。他对于鲜血有着难以遏制的渴求，凡是以他的名义执兵刃行杀戮的人必将受到他的青睐。恐虐的残暴与愤怒并不因敌友差别而发生改变。他满怀着欣喜注视着每一幕屠杀与暴行。】
【注14-4：纳垢Nurgle，亦称慈父。纳垢诞生於绝望的意志，毁灭的概念，他的专长不在狡诈的巫术，野蛮的力量，而是肉眼看不见的病毒，世界上所有瘟疫都是在纳垢精心调配下产生。意外的在信徒口中纳垢却是具有祖父般慈祥性格的神祇，恐虐淘汰弱者的残酷仪式，奸奇视所有人为棋子，唯独纳垢接纳所有信徒，不论老丑、善恶，他宽容包纳世人，如同慈祥的父辈引领自己爱子一般。】
【注14-5：色孽Slaanesh，四神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孕育他的能量是快乐、纵欲、愉悦甚至是爱。无人能确定他/她究竟是男是女，但人们总是称他/她为享乐的王子/公主。这位邪神热衷于一切你能想到的，你无法想到的享受，在无尽的堕落中只有更加的堕落。欲望，骄傲和自我放纵是所有追随他的人的标志。对生灵而言，没有任何神祇比起色孽拥有更高的吸引力，不论任何生物或多或少都会为了精神上的快感付出，这种本性造就色孽就像毒品般还要令人难以拒绝。】
【注14-6：混沌魔域RealmofChaos，也被称为Aethyr和Empyrean。一个纯粹由魔法能量构成的维度。这个概念容易与混沌废土混淆。混沌废土实际上还是战锤世界的地区，只不过被混沌能力所污染了。但混沌魔域则是完全不同的空间。它是恶魔的家园，也是魔法能量的发源地。因此这里没有物理法则，时间、空间、重力、定理都有可能在不断变化。混沌四神在这里进行着永恒的争斗。】
【注14-7：可以将矮人族看成是魔幻世界的“绝对唯物主义者”。官方设定中说矮人族不相信虚幻的概念，而只相信实体的物质，当要表达虚幻概念时就用接近此概念的物体表达，比如比如用“山”表示“永恒”。但这种表意方式其实是自缚手脚，因为有太多常用的虚幻概念并不能用物体表达，比如数字、时间、逻辑等等。】
【注14-8：官方Hashut，有音译为哈刹特、哈苏特等。鉴于恐虐、色孽等也不是完全音译，所以我也把Hashut的音译特化了一点，使其看起来更像是邪神一点。我认为写到这里已经没必要隐藏了。了解中古战锤历史的朋友应该已经可以大概猜到了，不了解的在这里揭盅也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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