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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拂3 灭灵绝道

    “我讲过的那些神话故事,有些也许是真,有些也许已经被谁扔进了废纸篓,也许嘛,就是也许咯,喂喂喂,你怎么一脸茫然的表情?哈,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很多年以后,真照如此对我说。

    我仍然不知道什么是真。

    ——

    “……天地有灵源,其中所诞生的万物生灵都有可能踏入修行之境,就此于修行中求一个大道通玄,化一场长生久视,如此锦绣,却也受灵源所限,飞天入地虽有神通,却也跳脱不得这天这地,终究还是要归尘埃入轮回道散无依,有永生不死的修行者吗?是有的,不过只是极个别,这些于各个辉煌时代登峰造极的修行者,可以跨越灵源的限制,别开生面出一条空前绝后的独我之道,从此不受约束,是真正的神明。

    神话时代是有这样的神明的,并且他们胸怀天下生灵,集神之力,合力创造出了两条修行捷径,一曰道教,一曰拂教,期望着不论哪条路成功,都可以让众生飞升,再不受凡苦缠身,再不必走荆棘修行路。

    后来拂教落魄入邪,害人无数,被绝世修者金灵所灭,而道教的通天之路却在成功的那一刻瞬间遭遇了整个世界从未有过的大战。

    来自异界的邪魔风君,杀死了因创造“道”与“拂”而陷入长久虚弱的众神,又强行取走了碧荒绝大部分的灵源,从此碧荒修行者的境界低到了尘埃,不比曾经万一。

    陨落的神明有七位,他们死后,道归天地,其中六道被风君摄走,仅存一道演化而生了后世的六种真术,例如剑心。

    而道教的成功就是湮灭,而之所以湮灭,是因为道教已经让所有生灵都与天地合道,不再需要道教,道已成道,生即是道。

    可灵源却不再是完整的灵源,甚至残缺得可怜,就像是道教为所有生灵推开了入神的门或者说强制把那门拉低到了所有生灵的眼前,可生灵脚下的大地却突然塌陷,本来近在咫尺的门,突然间远在天边,比未有道教之前更远,远到了令后世本有机会成神的神才都彻底绝望的地步,从此不论普通人还是绝顶升龙,都看不到那门,就像沟渠已筑成,水却没了,想想就无力。”

    说到这,真照摇头长叹一声,我看到他眼里毫无波澜,我猜他这个故事肯定不止跟人讲过一次了。

    倒是一旁同坐的我的堂妹齐雪满完全投入了,神色一直随着真照的讲述而变换,或惊叹,或惋惜,或骇然,或不可置信,一张粉嫩小脸儿做足了平时难得一见的各种表情。

    “中皇一紫,都知道吧?我觉得,如果她生在神话时代,应该也是一位神明。”

    我点点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以一紫冠绝碧荒远胜天下升龙的战力才情,肯定是会成为神明的。

    雪满更是一脸憧憬与钦佩神色,她最喜欢最向往的就是古往今来那些盛名远扬的女子强者了,诸如一紫、练泛舟之类如雷贯耳者,更是令她倾心,每每说起,直怨怼自己生错了时代,不能相见。

    “就这样——不过现如今的状况,也不算多么不同,只是修行之路断了,大体上的局面,还是那样,打来打去,而神话时代的那些神明虽然比较博爱,但实际上也不会去理会凡人的战争,凡人们为了各自利益而争斗,过去与现在没什么不同,充其量就是破坏力大小的区别,神明创造道与拂的举措,其实更多的原因只是他们不满足于仅仅是自己成为神明的境界,他们想完成更大的更惊艳万古的挑战,就比如让众生成神!这就是当天地已经不能再阻碍他们修行之后他们自己给自己出的难题,而当这个可谓亘古第一难的难题解决,众生成神以天下皆为天上之后,他们的境界也定然会更加圆满更加高深,成为神上之神。”

    “可惜风君的到来,断绝了答案的出现,神话时代金灵灭拂,已是天功,而风君所为,却不知浩瀚了金灵多少倍,风君完全就是灭一界生灵绝天地大道啊——尽管现在的碧荒还是欣欣向荣生灵繁多的样子,可实际上真正的碧荒早就没了,生灵也远比不得曾经的生灵。”

    我忍不住咋舌。

    而雪满果然也是非常震惊的样子,可她张嘴又闭嘴,看来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最后只吐出一句很没淑女风范的话,“这他妈的,哎!”

    真照总能说出一些吓死人的故事来,尤其是关于神秘的远古的,问他哪儿看来的,他说是一个朋友讲的,我问那个朋友是谁,他说是山里的猎户,我又问能不能引荐一下,他说猎户已经被狼吃掉了。

    嗯???这猎户的结局跟他的故事一样令人咋舌……

    所以,这样差劲的猎户怎么知道的这些惊世故事?

    定是真照胡编乱造的!

    于是在听过几个“猎户的故事”之后,私下里我拿这些故事问山凌子,大将军很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肯定地说他也完全没听过这些传说,只道是孤陋寡闻,因为碧荒太大了,天晓得传说究竟有多么多。

    大将军不仅位高权重,还博学多识,又从来谦虚,是个顶好的人,所以我觉得他只是不愿拆穿真照,不过真照还真是会编,那些故事都挺有意思的,也许,他真该写本书,像旅人的《梦穿千界》一样,虽是幻想虚构却足够精彩绝伦。

    想起山凌子,听说他已经追随皇帝陛下轻装启程去怪石了,怪不得最近都看不到他来飞天殿跟我们聊天讲武了。

    这边,雪满已经渐渐回过神,脸上又开始充斥着不可一世的跋扈之色,“哼!又摆弄这些古怪的神话故事消遣我哥,还有我!而且我居然听你叨叨完了!”

    我那比我更嚣张更骄傲更不讲道理的堂妹已经开始摸剑了,看样子是想在真照身上留几个窟窿了。

    真照慌忙逃跑,边跑边无辜道:“可你刚才明明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雪满的眉毛拧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奔真照而去,大有追到天坎都不罢休的架势。

    真照这家伙,真不会说话。

    刚要喊住雪满,我眼前突然出现奇异的光景,从氤氲如雾,到纤毫毕现。

    青梅树,树下佳人笑,翩翩公子翩然至,相依耳语。

    幸福而甜蜜,肉麻得我有种作呕的冲动——我最讨厌情啊爱啊的了,什么美人如玉什么佳人如画,都没什么可爱的,哪儿有修行动人心?

    幸好不多时,这光景又变得模糊,直到消失,只是景中人的模样却仿佛还在着,唉,他们就那样相识相爱相伴,就那样化作一帘华美幻影,笑着跨越了千百年,流转人间。

    真可谓是思恋作景入天地,看遍天地万万景。

    这永远缠绵的感觉让人颤抖,爱情真是可怕。

    因为我大概猜到方才的景象是什么了,一场罕见的升龙幻影,而且应该是世代传颂的青梅幻影。

    至死不渝,真是最深刻的入魔。

    虽然对青梅幻影并不多么惊叹和喜欢,但能亲眼目睹又确实是三生有幸。

    我看着大呼小叫的雪满追逐着仓惶逃窜的真照,更是不由得联想起青梅幻影的传说。

    所以?雪满,和真照?嗯……

    我开始默默为真照祈福。

    如果不幸传说成真,以这两人个性,真照得被雪满欺负死的。

    ——

    不再理会真照与雪满的事了,也许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反正我对真照印象很好,除了出身和战力,各方面都挺不错的,虽说出身不行,但天下显贵英雄,追溯起来谁不是草莽?天下寒族敝庭,推古起来谁敢说断不就王侯将相?再说战力问题,他再差劲,好歹也是个锐士啊。

    飞天殿三十锐士,王朝年轻一代绝大多数的天才,每一个都是王朝的宝贵财富,而从这一点来看,其实真照已经不算平民了。

    以我来看,真照这小子做齐家的女婿,合格了,如果将来真到了雪满谈婚论嫁的时候,而她又与真照互相瞧得眉眼顺,我这个做堂兄的,愿意站真照一边。

    其实朱友良的名声也不错,只可惜我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

    他谦卑下的阴险眼神,像极了绝大多数小富而嚣张者。

    我敢打赌,朱友良的谦卑,只存在于飞天殿,因为这里的人论背景,没人比他差,唯三的几乎可以算是毫无背景的媂娅,真照,识玄贞,其实也完全不算没背景,诚如前面所言,锐士这两个字就已是相当程度的背景,从他们成为一名锐士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脱离平民这个阶层了,更不要说媂娅已经有嫁入皇室的风闻,而真照和识玄贞的话——我,许静炎,以及我们几个相熟的,都是他的背景,至少这段同窗期,不会改变。

    我也同样敢打赌,如果朱友良一直这么自以为是的“深沉而稳重”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死。

    很多时候,把坏表现出来,并不一定全然招致祸患,还有真正的迷惑作用。

    当然,我也完全没有否定“深沉而稳重”本身的意思,只是朱友良这小子模仿过头了,没学到那些狡诈大人们的精髓。

    深沉,稳重,永远不单单是寻常理解就能做到的。

    例如我,我这么嚣张,别人才觉得我很正常,并且看轻我,而我呢?真实的我呢?他们不知道,也看不清,所以他们会以为我只会嚣张。

    我喜欢嚣张,因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嚣张的,我就可以,因为我有背景,而我也不以假威齐氏宗族为耻,好玩而已,并且我有分寸。

    我喜欢嚣张,因为这正是我的深沉和稳重。

    言归正传,嗯,我也相信如果我有难,真照和识玄贞虽然没什么势力并且自身实力也不怎样,但他们肯定也会做我的背景的。

    不过很有可能是真的做我的“背景”,因为如果齐氏有难——他们两个小菜头可能想都想象不到会是怎样的滔天大难,估计也只能站在我身后尽力地螳臂当车一番了。

    如此也够了。

    想到这儿,就觉得更要努力修行了。

    背景这种东西,还是做别人的背景更舒服一些,我希望齐氏的后代都有足够强大的背景去支持他们有做一个齐灭拂或者齐雪满的机会。

    我登上了观道台东侧下方的小小山风堂,拜了三拜那石刻的老猫眠树雕,于窗前迎着风眺望,恰好看到渺茫一线金顶,又迅速匿于云后。

    封尘帝陵,那一片气势恢宏的帝王之宿,见证了整个重岳古往今来的气运。

    这一刻,我感觉很大,非常大,天地之间,什么都是大的,我微若不存,却可以以灵而长。

    我于堂中安然而坐,闭目而修,身边长剑相伴。

    正如阿獠喜欢观道台一般,我喜欢这个小堂,常常来此静修,这是属于我的幸福而甜蜜。

    ——

    山风堂。

    重岳有很多山风堂,就是一间小屋子,三面开窗,而且没有门,很是透风,里面的设置也简陋,只有一个可以是除万伤树木材之外任何材质打造的小桌子,放置可以是除万伤树木材任何材质雕刻的老猫眠树像。

    谁都可以进去拜一拜,不拜也没事,只是象征。

    穹风与万伤。

    飞天殿的山风堂是有门的,那是齐灭拂私自装上的,他不在的时候就开着,在的时候就关上。

    他还故意说反话:“这里不是我的专属地,你们随意。”专属地三个字说得重重的。

    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他的道场,他在的时候,没人去打扰这个跋扈的家伙,要么是不必要,要么是忌惮。

    灭拂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