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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断肠鬼

    房间的窗帘被拉起,不知何时雨已停了,窗外几道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过,像是垂挂在城市间的轻纱。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席地坐在窗台前,他的背影很挺拔,正摆弄着一具画架。

    阳光落在发丝男孩,为黑色染上金黄,一切都显得平和、安详。他的侧颜很年轻,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

    有些出乎王怀瑾的意料。她对这位患者猜测了很多次,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像一位正在写生的高中生。

    “让我看看我们的小黎戈又在创作什么了……”科室主任走上前去,弯腰推了推镜框,“欧,画的是‘雨后天晴’吗?”

    王怀瑾望向画板,能看出这个叫黎戈的男孩画的是窗外的风景。

    落在高楼大厦间的阳光被他温润的笔触拟化成裙摆,高天之上的云变成了圣洁而美丽的神女。她像太阳般发着光,城市里的每粒尘埃都能被照亮。

    “我早就跟院长提过黎戈的画作可以拿出去拍卖——多点资金来源不好嘛!”

    科室主任碎碎念道,他拍了拍黎戈的肩膀,“嘿,黎戈,麻烦把你的巨作先放一放,这位警官有事情要询问你。”

    “我想我该回避一下。”科室主任对王怀瑾说着,他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盘,“不过你的速度得快一点,他的放风时间快到了——也许这个词我用的不对。”

    “我就在走廊上等你,门不会锁。”

    说完,主任缓缓离去,并为王怀瑾关上铁门。

    王怀瑾找来一张椅子,将笔记本搭在翘起的大腿上,试着询问道:“你好,关于你的朋友霍尔莎,我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你。”

    房间中静悄悄,男孩抻起下巴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下一笔该落在什么地方,对王怀瑾的话却置若罔闻。

    “喂?你有在听吗?”

    王怀瑾皱眉,起身来到黎戈的身后,正想拍打对方的肩膀,却见他抬起了粘着红色颜料的画笔,落在了画中神女的脖子上。

    王怀瑾向画望去,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一刻她如招雷击,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黎戈在神女脖子上画着的,分明是一截血淋淋的肠子!那画风不再祥和,而是变得诡异;神女也不是在普泽万物,而是在承受绞刑。

    像是有一把铁锤将王怀瑾的脑子敲打的乱七八糟,她怔怔地盯着画作。

    忽然,黎戈背对着王怀瑾开口:“传说很久以前有个国王,他听闻世间有种叫断肠草的毒药,命人寻来令侍女服下,想在人死后剖腹看看是否真的会断肠。”

    “那侍女口吐鲜血,在死之前赌咒发誓必将变成厉鬼索命。于是誓言灵验,第二天国王便被自己的肠子吊死在王宫中。”

    说完这个简短的故事,黎戈抬起铅笔,在画的右下方写下三个字:断肠鬼。

    黎戈似乎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眉毛舒展开来,笑了一声,丢掉铅笔转过身。他注视着王怀瑾的眼睛,这目光让后者毛骨悚然。

    “你来了。”黎戈开口道,语气舒缓平和。

    “你说什么?”

    王怀瑾心脏怦怦直跳,黎戈的语气竟让她产生自己是对方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的错觉。

    眼睛忽然瘙痒难耐,王怀瑾有种想揉的冲动。

    黎戈定定地看了看王怀瑾的眼睛,笑着说:“抱歉,我认错人了……你好,我就是黎戈。”

    王怀瑾将翘着的腿放下来,凝声道:“你知道霍尔莎怎么死的对吧?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她?”

    黎戈笑摇摇头:“我只知道她确实是自杀。”

    腾一下,王怀瑾站起来,俯视着黎戈大声辩驳:“不可能是自杀!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你们刑侦界不是有句话吗,‘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它都是真相’……”

    黎戈平静地看着王怀瑾,开口道:“霍尔莎内心黑暗面的怪兽跑出来了,是那厉鬼杀了她。”

    王怀瑾听着黎戈的言论,只觉荒唐,她讥讽道:“我是一名警察,你觉得我会信吗?”

    黎戈摇摇头,不再多言。

    王怀瑾还想再说什么,敲门声却响起,主任推开门将脑袋探进来,镜片被阳光照耀发射出光芒。

    “病人的休息时间到了哦,警官女士。”

    王怀瑾烦躁地将笔录收起。

    黎戈跟着站起,向王怀瑾伸出手,咧嘴说出令人费解的话:“请注意,死亡的本质是模因,是会传染的。”

    王怀瑾深吸一口气,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握住了黎戈伸过来的手。手心相碰,她忽然轻抬眉毛,深深地看了黎戈一眼。

    科室主任对黎戈招手:“走吧,黎戈,雨已经停了,今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你的病友们都已经在花园里等着你了!”

    黎戈朝主任点点头,先王怀瑾一步走向铁门,却在经过她身旁时,嘴唇微动,以极细微的声音开了口。

    “如果你察觉到危险,用水浸泡它。”

    王怀瑾猛地转过头,黎戈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铁门处。

    科室主任看着站立不动的王怀瑾,疑惑地敲了敲铁门:“警官女士,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来了。”王怀瑾攥了攥手心,快步向门外走去。

    ……

    医院外,雨停风和。王怀瑾踩着积水走到警车前,她摊开手,一张白色的小纸条静静躺着掌心。

    “什么鬼……”

    王怀瑾皱着眉,抬手就要将纸条扔出去,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其揣进兜里。

    “喂,雷队,医院这里进展不大。我看过监控了,霍尔莎唯一的一个朋友也有不在场证明。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家伙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哦,他本来就是……”

    引擎被驱动,车子扬起积水缓缓离去。

    ……

    晚上七点半,王怀瑾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小区。

    雨后的夜晚是晴朗的,公园里四处分散着出来透气的人们。一位正与人聊天的中年妇女见着王怀瑾,热情地打起招呼。

    “哟!小王,下班了!”

    “陈姨……是啊,我刚下班。”

    “你这脸色不太好看啊……哎呦,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不会得红眼病了吧?!”

    “有吗?”王怀瑾揉了揉,觉得酸涩难耐,她咧咧嘴,笑的很勉强。

    “没事,小毛病,滴点眼药水就好了……我先走了啊陈姨。”王怀瑾挥挥手走开。

    “这就是最近住到你家对门的女警察啊!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陈姨的朋友砸吧嘴,“就是精神不太好……”

    陈姨嗑着瓜子翻了翻白眼:“人家干的是刑警,工作压力能不大嘛。”

    “我听说你最近想把你儿子介绍给人家?”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也要看人小姑娘看得上不看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