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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棒喝(一)

    东伦国曾作为大宣与沃斯之间的缓冲地带,被先皇纵容了几十年,这是先皇的外交战略,先皇直到临终才简略说给庆德皇帝听。

    这种战略,一直以来,庆德皇帝其实心里并不以为然,直到近些年,才越发觉得先皇未必不对。

    之前不以为然,是因为先皇生前对东伦国有求必应,按说东伦国广受恩惠,应该对大宣更为亲善。

    可事实上,自先皇病危,东伦国再不能得到接济,便马上袭扰大宣边境,屡次烧杀掠夺,丝毫不念旧情。

    这个所谓的缓冲地带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成为祸患。

    直到东伦国被灭,成为大宣的新伦州,接受大宣统治后,大宣直接面对沃斯国,庆德皇帝才从国库支出上发现,还是有缓冲地带好。

    因为先皇时期每年接济东伦国的财力,远不如支付给戍边部队的军费。

    而这还是在开通与沃斯边贸的情况下,沃斯国能通过贸易,解决一定程度的温饱问题。

    不然,恐怕沃斯国会每年都要进攻数次,而不是在边境上的小打小闹了。

    “皇叔,你说的‘焉知非福’是何意?”皇帝问道。

    秦王:“自从军屯种植棉花以来,军费支出连年减少,因饥寒而死的百姓也逐年递减,各地呈报上来的生育之数却逐年递增;

    虽然没有了东伦国,可大宣如今却蒸蒸日上,所以臣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皇帝沉默了。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因为细想了,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非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

    能够速战速决打一场国战,哪怕敌国规模再小,也是很难,想天时、地利、人和三势均备,里面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

    因为再小的国家,也有数万军队,就算站在那里等着被砍头,也要砍上几十天、甚至数月。

    如果不是有楚清带着刚刚培训出的十五名干事迅速补充到当时的东伦国,重新建立起两国情报的传输渠道,那次与东伦国的战争,不可能那么快取得胜利。

    而也是因为这批人,联合埋在东伦国的旧暗桩,在楚清的调度下,给予军队有力的情报传递支持。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孙子把“道”排在第一位,此“道”,是指从政治上使民众与君主的思想一致,这便是“人和”。

    可见“人和”尤为重要。

    在与东伦的战争中,不但百姓人心归一,上下团结,各个部门之间的相互配合也极为有效率,尤以情报传递最为突出。

    如果说,为将者洪亮,智、信、仁、勇、严五种素质皆备,是指挥作战胜利的主要原因,那么情报的及时、准确、客观,便是为将者决策成功的决定性因素。

    所以……

    这一切如果没有楚清参与其中,与东伦国不知会打多久。

    而当时楚清又以并不丰裕的家资,支撑了洪亮部队一天半的粮草,使其守住北部边境线上来自沃斯国的进攻,没有让沃斯国趁乱得逞,进而对大宣造成伤害。

    要知道当时与沃斯骑兵对抗,洪亮部队损失惨重,士气已然低糜,一旦当时断粮,恐怕再无坚守阵地的意志。

    那么,或许被沃斯军队一举攻入,直逼京都也说不定;好一些的,大宣也要陷入与沃斯国无休止的拉锯战中。

    到那时,“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军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大宣经济,不知会衰败到何种程度;兵戈扰攘,社稷从此动荡不安,反正,必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那一战,除了洪国公,永安公也是功不可没。”皇帝说道,他刚才回想了灭掉东伦国的那场战争。

    继而又说道:“军屯种棉,也是永安公一手搞起来的。”

    作为缓冲带的东伦国没有了,可随之驻军以种植棉花实现部分军费自给自足,没有给朝廷财政带来过大压力,也是楚清的手笔。

    “这个人……竟起了如此巨大作用。”皇帝喃喃。

    还是那句话,什么事儿不能细琢磨,不然就把自己吓唬住了。

    这些事情若让楚清自己说,她只能说是“碰巧了”。

    战争的成败,决定因素多着呢,她只是凑巧参与了比较重要的一环而已,可不能就把她想成是战争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至于说战后经济的快速恢复,楚清倒是可以厚颜承认一二——“嗯,我确实挺有功劳的。”

    秦王趁着皇帝发呆,默默吃菜,再与皇帝说会儿话,菜就又凉了。

    没看李公公脸都皱成苦瓜皮了嘛——全桌饭菜,已经轮番热过一遍了,再热,就不是味儿了。

    “皇叔是说,失去东伦这匹‘马’未必是坏事,原因是因为永安公?”皇帝问道。

    秦王有些惋惜地看了眼刚夹起来的蚝汁烧干鲍,正要放下回皇帝的问话,想了想又不放了:“皇上,至少现在能吃上蚝汁烧干鲍呀!”

    说着,一口全放入口中,大嚼特嚼。

    过去提起高炉和豆油,想起楚清;后来提起棉衣、毛袜子,想起楚清;如今看到蚝油、干海货,又想起楚清。

    “最近臣从临洋县定了一批平板玻璃,打算先给书房装上玻璃窗,过些日子就能到,皇上,你这御书房要不要一些?臣先紧着您用。”秦王问道。

    干鲍真香,再来一块儿。

    皇帝抿了抿嘴——玻璃、水泥也是楚清的。

    “皇叔倒是与时偕行,”皇帝说道:“可朕囊中羞涩,买不起!”

    皇帝很想说,皇叔你若真为朕分忧,就帮朕想想,如何把制玻璃的配方从永安公那里要过来。

    秦王:“皇上,您看中什么,只要臣有,您尽管拿去,只是多少得给臣留点儿,臣还得养活一家老小。”

    秦王心中直撇嘴。

    虽然同是皇族中人,坐龙椅的和不坐龙椅的,想法差距却很大哟。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这想法,唉,咱只是个亲王,不配有您这思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