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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3)

    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晨练的事还没理出个头绪,倒霉的事又来了。

    上完一节课刚回办公室,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杜朋义进来了。

    “屁大点事。”杜朋义嘴里叼着烟,冲着辛怀玉说。

    晨练时杜朋义在操场带队训练,知道早晨的事。

    辛怀玉冲杜朋义笑了笑,坐稳了才说:“这事怨我。太不冷静了。”

    “屁大点事。”

    杜朋义又说了一遍。

    见辛怀玉没了下话,使劲吸了两口,烟就浓浓的包围了杜朋义,正好掩饰了尴尬。

    “中午喝酒去。”

    杜朋义呲着牙说。

    辛怀玉联想丰富,见了杜朋义心里起事,人就郁闷了。听见杜朋义说中午要喝酒,杵头杵脑来了句:

    “有事?”

    “没事。”

    杜朋义被辛怀玉顶得愣怔了,了无情趣的从牙缝里挤出“没事”两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冲着旁边的魏静干笑两声,转身走了。

    辛怀玉始终没有说话,低着头生闷气。

    杜朋义走后,魏静问什么事?生这么大气。辛怀玉带着情绪说了早晨的事。魏进说,因为学生的事跟同事弄僵了,何苦呢?辛怀玉自知理曲,不再说话。

    魏静见辛怀玉平静了,劝道:“回头找个机会跟王向阳赔个不是。省得以后两个人见了面尴尬。”

    辛怀玉默然点头。

    “另外老杜这个人心眼儿小,得罪不起。”

    “这个老杜,动不动就叫人喝酒。自己还不掏钱。”

    辛怀玉听到杜朋义,气恼又来了。

    魏进笑了笑说:“你也太冲动了。你不知道学校最得罪不起的就是杜朋义。别人还好,这个杜朋义不像个男人,背后嘀咕人嘀咕的厉害呢。往后可得注意点。”

    辛怀玉不服气:“他还能把我咋得?”

    “不是谁能把谁咋得的事。”魏静耐心劝道:“在单位上班,今天得罪这个,明天得罪那个,弄得跟谁也别别扭扭的,自己待着也不舒服不是?”

    这句话辛怀玉上了心。

    想想自己来了才半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先是校长,后是教导主任,现在又是副校长、政教主任,还有杜朋义。辛怀玉心里烦乱透了。甚至觉得委屈。若真是自己的错,就算跪下磕头认错自己也认。可除了今天早晨对王向阳的态度纯属自己的问题外,那次是自己错了?教改不要改?陆天福和杜朋义的问题不要反映?

    百不顺心的辛怀玉苦恼得叹起了气。

    “你先冷静冷静。”

    见辛怀玉叹气,魏静以为辛怀玉反省过味来正后悔呢,就进一步劝道。

    “我知道你心思全用在工作上了,但工作是工作,跟人相处也很重要。一味坚持己见,得罪了人,弄得工作起来磕磕绊绊,终究不是个事。”

    见辛怀玉低着头不说话,知道说中了心思,又补充道:“毕竟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呀!”

    “谢谢魏老师。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辛怀玉诚恳道。

    “这就对了。”魏静高兴的说,“我经历的事情比你多,你不怪我念叨吧?”

    “哪能呢。感激还来不急呢。”

    魏静的规劝和宽心话让辛怀玉心里舒服多了。然而辛怀玉嫉恶如仇的性格最终还是没有屈服,心里一边想着谅宥,一边仍固执己见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悲剧。

    其实有啥呢?

    妥协本身就是一种斗争。

    可惜辛怀玉认识到这点时太晚了。

    辛怀玉心事重重,一会儿想着怎么陪不是,一会儿又赌气要跟杜朋义和陆天福两人杠到底。倒是对王向阳,心有愧疚,实在是觉得早晨做得过分。

    辛怀玉是那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人。既然自己做错了,道歉也好,赔不是也好,终是敢于承担。唯有在杜朋义和陆天福身上,按照魏静的说法,赔个礼,给个台阶,辛怀玉做不来。这也是辛怀玉倒霉的原因,怨不得别人。

    魏静的话终于还是起了作用。辛怀玉不再固执的非要把事情掰出个理。尤其是王向阳这件事情上,辛怀玉决定找个时间跟王向阳聊聊,赔个不是。赵建国哪里更多的是学术性探讨,本身倒是没多大问题。关键是陆天福和杜朋义,他辛怀玉既然已经向吴天硕反映了问题,就不是道歉的问题了。再说,打心眼儿里辛怀玉看不上他们的行径,再行道歉几乎是不可能了。但魏静的话也不能不听。魏静说的没错。得罪了这些不能得罪的人,自己往后在学校里咋生存呀?处处受制,确实也不是个事。

    这件事上,辛怀玉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又没个可商量的人。

    这时就想起鹿雨嫣。

    不想还好,想起来更烦心。

    道理上讲他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江梦寒,而不是鹿雨嫣。但现在辛怀玉凡事更愿意想到鹿雨嫣,而不愿意想到江梦寒。

    辛怀玉有时想,这算爱情吗?

    可谁知道爱情是啥模样?

    辛怀玉心里起了矛盾。

    从开始到现在,至少辛怀玉得罪人的每件事鹿雨嫣从开始就反对。现在再去找鹿雨嫣,无非是从心理上获得一种轻松感,还能起啥作用?这样一想,辛怀玉就心灰意冷了。

    然而等待辛怀玉的其实不是爱情。

    校园里开始传言辛怀玉借家访的名义到学生家蹭吃蹭喝。还经常喝得烂醉。喝醉了酒跟学生家长乱说一气。

    辛怀玉算最后一个听到这种诋毁到近乎毁灭他的谣言,但那时谣言已因为众多细节的真实性和丰富性凿凿成了事实。

    当孙澄邈在宿舍不无担心的告诉辛怀玉时辛怀玉仿佛早在预料之中。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怒。

    “是杜朋义吧!”辛怀玉淡淡的问。

    “不好说,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辛怀玉忽然想起上次去吴小刚家访。现在想来出门时吴小刚父亲那句暧昧的话里原来藏着如此的险恶。

    “谢谢辛老师了,今天酒喝的痛快,哪天辛老师不忙再来啊!”

    辛怀玉想明白了,这祸根那时就种下了。

    但他还是决定进一步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学校里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江梦寒再没有别人。江梦寒自然不会告诉别人,剩下的只能是吴小刚了。

    他想到了刘利刚。

    如果这事杜朋义是从学生那里知道的,最大可能就是从他带的运动队里听到。而刘利刚恰好在运动队训练。刘利刚最近比较活跃,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按说经过几个月的调教,刘利刚归顺了不少,也不跟外面的社会青年瞎混了(至少表面上是),学校里打架也少了,可最近顽劣的行迹又多了起来。

    这不,前天又把邻班的同学打了。事后调查,竟然只是看邻班的同学不顺眼,有点牛逼。

    辛怀玉知道吴小刚和刘利刚关系好。刘利刚做坏事是做坏事,有什么话辛怀玉还是能问出来的。

    第二天辛怀玉把刘利刚从班里叫了出来,询问吴小刚有没有提到老师家访时的事。刘利刚果然痛快,一股脑儿就把吴小刚如何说辛老师到他家家访,如何喝醉酒,如何对他父母编排他,辛老师走后他父母如何不满辛老师的事就全说了。

    辛怀玉心想,果然猜的不差,就问:“吴小刚的父母有什么不满的?”

    刘利刚说:“老师你不知道,吴小刚的父母听了你对他们儿子的批评可不高兴了。说我儿子学习那么好,用得着你瞎操心?操心往那正经地方操,什么做人了,行为了。咋?我儿子在你辛老师眼里倒成了混蛋了?”

    刘利刚为人机灵,善于见风使舵,见老师盯住问,知道老师关心这个问题,就主动补充道,吴小刚听了他爸的话,就在同学中编排你。

    辛怀玉笑笑说,别瞎说。

    刘利刚说,真的!

    辛怀玉说,我问你,这事杜老师怎么知道的?

    刘利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体育队里的人传的,让杜老师知道了。

    辛怀玉猜这话应该是从刘利刚嘴里传到杜朋义那里的,也不深究,淡淡的问道:“最近表现的有些出格了,怎么回事?”

    刘利刚红了脸,用手挠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啥。

    辛怀玉笑了笑,摸着刘利刚的头说:“再想想,前一段挺好。”说着轻轻的推了刘利刚说,“回去吧!”

    辛怀玉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家访的情形和自己说过的话,当时好像也没啥过头的,而且吴小刚父亲的态度也蛮好,咋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又传出这种话?

    辛怀玉忽然想起最近的一次月考。

    这是临近期末的最后一次月考。老师们都很重视,学生们也很看重,因为这次考试等于是对期末考试的一次预演,成绩八九不离十的会预测到期末的排名。可偏偏这次很重要的考试吴小刚出了问题,掉出了年级前10名。

    然后校园里就传出了辛怀玉借家访跑学生家里讨饭吃。吃就吃呗,还喝得烂醉。烂醉就烂醉呗,还胡言乱语。

    事情哪有这么巧合?显然,吴小刚传出那天家访的事是受他父亲的暗示,或者是直接也未可知。

    辛怀玉不敢想象吴家父子因为这次考试成绩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举动。既然吴小刚敢把家访的事传出来,至少说明吴小刚开始不信任自己了,吴小刚的父亲有了造声势换掉他这个班主任的动机了。但吴小刚父亲再有啥意思,对学校的事情又能知道多少?真正伤人的是形成事情的骨架后给骨架上添肉加血,让骨架丰满起来。

    辛怀玉只有在这时才意识到他其实已经危机四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