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丹阳长公主听了时也的回禀，有了片刻的失神。而后有些高兴起来，她似乎终于是窥探到了顾亦年与韩照雪的冰山一角。连日来哽在她心口的燥闷，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她听到了晏尘与陆明相处之间的种种，便是当初顾亦年与韩照雪的种种，这让她难得的欢喜起来，愉悦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周身。那些泛滥起来的愉悦在告诉她，你瞧，顾亦年跟韩照雪也没多特别，其他人也可以轻易的拥有像他们一般的情感。这样的情感，她也可以一刀一刀细腻的雕琢出来。

    丹阳长公主看着一板一眼的时也，使坏一般的道：

    “时也，你若是看上了哪个，求过本公主，带走就是。”

    时也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该作何反应。他觉得，不管是从前的她还是眼前的她，都希望得到别人给那段往事的一些鄙夷。他明白长公主想透过晏陆二人看到些什么，确定些什么。但这些都无所谓，对他而言，有机会可以让她快乐一些，简直荣幸之至。时也马上换上一副咽了苍蝇般的神情，脸色憋得都有些绿了，半晌没再言语。

    丹阳长公主瞧他这副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有些手舞足蹈。

    长公主自驸马爷去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了，时也看着，脸上也挂上浅浅的笑容来。他犹豫许久，才说：

    “属下不敢为一时私心，坏了长公主的大事。”

    仿佛他真的看上了其中的哪一个般。他想她再快活一些。那张漂亮的脸上总该挂着点微笑才是，那样才足够绮丽啊。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肆意非常才对，那才是从前的长公主。那个眼波流转间都是温情的丹阳公主啊。时也心里默默想着，目光像一缕微风，轻轻抚过她的面容，不敢停留。

    果然丹阳长公主闻言，笑的更爽朗了。

    “时也，你说，我是不是很卑劣啊？”

    时也闻言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去看她，那张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到找不到痕迹了。他从来没有把卑劣这两字跟长公主联想到一起过，一时间竟忘了回话，只是有些怔怔的看着她。

    “…，不过也无妨。人总要找点理由活着，不是吗？”

    丹阳长公主这句自问自答般的呢喃，在时也的心里砸出了一个窟窿。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或者长公主并不需要他的反应，她或许只是想找个人问问，她该怎么办吧？

    他的长公主怎么这样可怜，连安慰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寻求。

    他又想起那天夕阳下单薄的身姿，孤傲又脆弱。

    “长公主，属下幼时经常为了吃饱肚子去抢别人的饭，打的过的便威逼，打不过的便骗。总想着自己能吃饱是最紧要的。”

    丹阳长公主闻言笑了笑，举步走到时也面前，举起右手，拿手背去抚他的脸，时也的脸不比春晖院里的那些个，他的脸很糙，也很坚毅。

    “时也，带我去跑马吧。”

    时也薄薄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现在吗？”

    竟是连礼数都忘了，他这样说话，是该挨板子的。而长公主似乎并不介意，是了，长公主说的是带“我”去跑马吧。时也唇边勾起笑容，他眼睛亮亮的，注视着抚摸着他的这只手的主人。

    丹阳长公主看到时也有些热切的眼神，心头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她猛地收回手，蹙眉道：

    “罢了，你下去吧，好生看着他们。”

    又想起什么似的问：

    “事情办好了吗？”

    这是在问华阳长公主的事情了。时也知道自己方才逾矩了，也不敢露出任何别的神情，只是点点头说：

    “回长公主，华阳长公主病了有几日了。”

    看来是时也没下太重的手，华阳病着还有心思给自己的女儿办生辰宴。

    “你去吧。”

    时也退下后，丹阳长公主便托着腮，盯着角落里摇曳的烛火看了许久，她起身走过去，站到角灯前拿开了灯罩，伸出两指，摁住了火焰，一缕青烟，一瞬而过的灼痛，她在暗淡下来的角落里咧着嘴笑了。

    晏尘跟陆明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晏尘的喜欢，会浓到不畏生死吗？

    陆明的喜欢，能抵住银钱的诱惑吗？

    她真的很好奇，但是她不急。她要慢慢看，慢慢欣赏，她喜欢慢慢来。

    或许，她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她的母亲。

    丹阳长公主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自顾自的散了发，去了盥洗室。素娥早早备好了一切，等着她了。洗漱完，躺在床上，一夜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