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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丹阳长公主看着时也走远了,手心里的令牌硌得她手疼,她只觉得烫手,蹙着眉,轻轻抬手,对着池子松开手掌,一声“噗通”,带着溅起的水花,惊了一池子的鱼。

    丹阳长公主自己觉得并不难过,她可能是有点气时也走得这样干脆,她看着池子里四散而逃的鱼,想扯个笑出来,半天都没有成功,她失神着,就觉得手臂被人扶住了,她有些讶异,侧过头去看,是小福子清秀的面容,他的目光夹杂着些担忧,小声问着:

    “长公主,是什么东西落到池子里了吗?奴才给您捞…”

    丹阳长公主抬手制止了他,看了眼已然平静的湖面,道:

    “乏了,回吧。”

    小福子搀着她,往回走,走出几步,长公主停住脚步,又回头去看池子。

    罢了。

    丹阳长公主昂着头走了。

    府内还是一如往昔的沉寂,外面却是闹翻了天,甚至传出长公主圈养面首是为了强迫其断袖的言论,一时间骂声一片,说什么的都有,御史们弹劾的起劲,宣德帝案前已经累了很高的折子,全是声讨丹阳长公主,让宣德帝为民做主的奏章。宣德帝捏着眉心,脸色难看的招了尚在病中的丹阳长公主进了宫。

    丹阳长公主到了宫门口,却不肯乘软轿,硬是让素娥扶着去了御书房。等到了御前已经是满头的细汗,面色惨白,纤指拎着裙摆,跪在了宣德帝面前,素娥跟着跪下,喊了声“万岁。”

    宣德帝皱着眉,挥退了一众伺候的人,走过去扶起丹阳长公主,托着她的胳膊时才惊觉自己的妹妹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那胳膊细的几乎多用一分的力,就要断了。他脱口而出:

    “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丹阳长公主顺从的起身,吸了口气才回话道:

    “病中难免的,兄长不必担心。”

    丹阳私下从来只喊他兄长,她的兄长也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朕”,她道:

    “我想坐坐,这一路太累了。”

    宣德帝允了,她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微微喘息着,她已经尽力去压制了,她也不想显得这样狼狈,只是自己如今算是众矢之的,的确不该坐着软轿,在宫里大摇大摆的,却不想这一段路走得这么费劲。

    “怎么养了这许久都不见好?你有好好吃药吗?”

    丹阳长公主努力坐直了身子,低低道:

    “吃了,太医都说要慢慢养,也不知要养到何时…”

    “你查你府上了吗?这些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有什么消息?”

    “我那个长公主府,跟个漏勺一样,都多少年了。也懒得去整顿,除了我的院子,什么人都有。”

    “…,你倒是心宽。现如今知道后果了吧?”

    “让兄长为难了。”

    宣德帝无言一阵,伸手摸了摸丹阳的发顶。

    “还是这么个脾气,怪我,总也顾及不到你。阿婉,回封地吧。天高地远,远离了这些,过得也肆意一点。阿娘从前,也总希望我们可以过的随心一点。”

    丹阳长公主默了默。

    “我怎么好让兄长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下个旨意,圈了我就是。这些闲谈,随着风就过去了。也不过几年时间,我也清净些。”

    “你肯,我却不想。你这些年也荒唐够了吧?好好养了身子,游山玩水一番,换个心境,你若…兄长可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至于是什么人,自有我派人去找查。”

    宣德帝望着自己的妹妹,眼中是疼惜,他如今站在万万人之上,却从未忘记过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丹阳困顿多年的心事,他也明白,随着她的性子任由她折腾这么些年,如今有人要拿这些事情朝她挥刀,他却是不肯的。他若是普通人家的兄长,便可以提着刀去为妹妹做主,但他是帝王,顾虑许多,只能退而求其次,保她后路无忧。

    “兄长已经有了决定,就这么办吧。”

    她想问一问时也,到底没问出口。离开前,顺手拿起书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在自己脚边,炸开的墨点子散在她洁白的裙摆上,一点点晕开,斑点成画。

    “总不好让人看着心平气和的,兄长记得多板几天脸。”

    “你真逼着人断袖了?”

    丹阳长公主低低笑出声,有些促狭的道:

    “哥哥猜猜?”

    宣德帝啧了一声,道:

    “我招了时也问也能知道。”

    丹阳长公主听了,笑容滞了滞。

    原来时也真的回来当差了。

    她告了退,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时,已经喘不匀气了,回府的路上在车厢里睡了一觉,到了地方连沐浴的力气都没了,由素娥伺候着净了面就躺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梦境里她还是那只自由飞翔的燕子,大江大河,好山好水,她飞了个遍。那些景致在她飞过之后便化作一幅幅水墨画,一篇篇散落,脱落之后的黑暗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她盘旋着回头看了看,便只往前而去,那里还有未尽的景色,她不好辜负。

    时也一个猛子扎进池子里,在受惊的鱼群里直达水底,摸索着,找着那枚被长公主丢掉的牌子。

    会生气就好,会生气就是在意。

    他破水而出,水面上印着月亮,随着他的动作扭曲着又归拢成型。他的手心攥得紧紧的,嘴角勾起的笑容显得自得又从容,东西找回来了他就一点都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