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时也有了人使唤，便开始心无旁骛的陪着丹阳长公主养起病来，长公主午睡，他便出府去转转，在牙行里看起丫鬟来。他陪着主子多年，宫里那些个他一个都信不过，就连小福子他当初也是暗地里查了个底儿掉才放下心来的，所以宁肯自己多在外面挑，也不愿意让丹阳从宫里或是府上提个丫鬟上来伺候。他又知道丹阳喜好，便想照着素娥的性子挑一个，可也急不来，只能自己慢慢找着。
正转悠着，便听到了熟悉的哨声。两长一短的鸟鸣，这是急招。他几乎是本能的混进来往的人群，往哨声的方向赶了过去。他脚程很快，极快的速度便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一进去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受伤了。
他匕首划入手心，往巷子深处走去。他看见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个人，手里捏着他们的竹哨，呼吸极重，似乎是认出了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跌坐了回去。时也心下一惊，受伤的居然是自己人。他忙过去扶住人，问：
“能动吗？”
那人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铭牌，上面刻着纪由，稳重气息，吃力道：
“那妇人不对劲，今早、今早便领着孙儿出门…咳咳…在市集里游逛许久…上、上了一辆青顶马车…属下跟着，却出了差错…有人知道我们在监视她们…五个人，各个都是好手，我们、我们来不及传信便就剩下属下了…属下逃奔至此，才甩脱他们…若是你再迟些，恐怕要暴尸于此了…在乌衣巷里跟丢的人，人都死那儿了…铭牌、牌…没能拿回来…”
说完，纪由便进气少了，时也忙摁住他的经脉探了探，人已经救不回来了。他将纪由的铭牌揣进怀里，竹哨放在嘴边吹起三个极短的音节，重复了三遍，拍了拍纪由的肩。
“好兄弟，来日再聚。”
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太多的感情，那些细微的情感早就在杀戮里消磨殆尽了，余下的便是这样一句简单的约定罢了，他日不测，九泉相聚。纪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
“来日聚。”
便松出一口长气，歪过头，没了声息。时也身边聚起几个人来，他收了匕首，将纪由的话复述了一遍，就对他们说：
“把这儿处理了，乌衣巷子里打探打探。点子扎手，招子放亮些。”
又把纪由的铭牌扔给其中一个，道：
“给你们头儿送过去。”
言罢，时也便走了。他们自打主子稳居高位以来，鲜少有这样受挫的时候了。这次的失手，是敲在每一个暗卫头上的警钟，他们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自主子监国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了，手里的刀，也钝了。这是他们的失职，该罚，时也又想起陈七与严安的眼神，他之前觉得太过打眼，这会儿却觉得这样的新鲜的血液很好，能够让他们这些已经开始淡忘过去的人回想起从前。那句“来日聚”，他们很多年不曾互相说过了，时也眼中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嗜血情绪，眨眼间便被盖过去了，他一如来时一样，混在人群中，慢悠悠的走向乌衣巷。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便是池乙这些年的松懈，和自己满腹的私欲。自责，愧疚都随着他走近乌衣巷而爬上他的心头。他摸了摸臂间的匕首，他时常擦拭他的老伙计，让它的锋利依旧如初，轻轻一按，便可割破他人的喉管，可是他自己呢？七年，不长不短的时间，他基本没有闻到过血腥味了，他都有些忘记那些腥臭了。
乌衣巷安安静静的，门户都紧闭着，地上连血迹都没有。
时也缓步穿过巷子，心也随着这一步一步沉了下去。
太利索了。
对方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时也没有停留，他心底开始浮现久违的紧张感，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加速起来，那是一只蛰伏起来的野兽对即将面临旗鼓相当的猛兽时的兴奋与危机感。他在华阳长公主府外，吹起两长两端的鸟鸣，这是撤退的信号，小苗子还未成长，不能断送在这里。不出意外，那边人会隐匿起踪迹，这次虽然看起来像对方无意间的一次疏漏，有些打草惊蛇的意思在，但都无所谓，有意为之也罢，无意间的疏忽也好，他们有所图，便会再次出手。这一次短暂的交手，是他们疏忽了，但野兽打完盹儿，是会醒过来的。输赢未定，再碰一碰就是了。
最初的惊异淡下去后，时也的思路开始明晰起来。
对丹阳长公主的弹劾，应该是一次试探。
他们试探出什么了呢？
皇上对胞妹的态度？还是别的什么，时也一时猜不透。但一定是试探出了些东西，那么下一步，就该慢慢露出尾巴，缓缓揭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时也难得的主动去求见了宣德帝。池乙在他来之前已经简单报备了乌衣巷的事情，宣德帝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撇了一眼池乙，让他脸色更为难堪了而已。时也将事情始末简单说了一遍，才道：
“属下去看过了。收拾的很干净，血迹都没留，应该是撬了砖翻铺了。纪由受的伤，皆招招致命，属下粗粗看了几眼，应该都是剑伤。纪由说了是五个人，但具体多少，还是要查了才知道。”
池乙忙接话道：
“属下已经派了人出去，下的死命令。”
“朕倒是未曾想，朕的暗卫也会有对手。”
宣德帝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池乙，朕当初把暗卫交给你，便是信任你，你可别叫人笑话了朕才是。”
时也动了动唇，没有出声。
池乙在此刻心情是很复杂的，他很想跪下来请罪，但宣德帝要的不是他的请罪，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宣德帝要看的是他接下来办的事情，能不能抵过这次的失误。他很清楚，所以他只是沉声道：
“属下不敢。”
宣德帝挥退了两人，沈兴见他们二人出来，便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进去伺候圣驾了。时也眼神落在那身深棕色的锦袍上，对池乙道：
“这个人，留神些。”
池乙也看着沈兴闪过去的身影，点了点头。
“还真是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时也“嗯”了一声，抬头看天。
“要下雨了。”
正转悠着，便听到了熟悉的哨声。两长一短的鸟鸣，这是急招。他几乎是本能的混进来往的人群，往哨声的方向赶了过去。他脚程很快，极快的速度便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一进去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受伤了。
他匕首划入手心，往巷子深处走去。他看见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个人，手里捏着他们的竹哨，呼吸极重，似乎是认出了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跌坐了回去。时也心下一惊，受伤的居然是自己人。他忙过去扶住人，问：
“能动吗？”
那人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铭牌，上面刻着纪由，稳重气息，吃力道：
“那妇人不对劲，今早、今早便领着孙儿出门…咳咳…在市集里游逛许久…上、上了一辆青顶马车…属下跟着，却出了差错…有人知道我们在监视她们…五个人，各个都是好手，我们、我们来不及传信便就剩下属下了…属下逃奔至此，才甩脱他们…若是你再迟些，恐怕要暴尸于此了…在乌衣巷里跟丢的人，人都死那儿了…铭牌、牌…没能拿回来…”
说完，纪由便进气少了，时也忙摁住他的经脉探了探，人已经救不回来了。他将纪由的铭牌揣进怀里，竹哨放在嘴边吹起三个极短的音节，重复了三遍，拍了拍纪由的肩。
“好兄弟，来日再聚。”
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太多的感情，那些细微的情感早就在杀戮里消磨殆尽了，余下的便是这样一句简单的约定罢了，他日不测，九泉相聚。纪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
“来日聚。”
便松出一口长气，歪过头，没了声息。时也身边聚起几个人来，他收了匕首，将纪由的话复述了一遍，就对他们说：
“把这儿处理了，乌衣巷子里打探打探。点子扎手，招子放亮些。”
又把纪由的铭牌扔给其中一个，道：
“给你们头儿送过去。”
言罢，时也便走了。他们自打主子稳居高位以来，鲜少有这样受挫的时候了。这次的失手，是敲在每一个暗卫头上的警钟，他们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自主子监国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了，手里的刀，也钝了。这是他们的失职，该罚，时也又想起陈七与严安的眼神，他之前觉得太过打眼，这会儿却觉得这样的新鲜的血液很好，能够让他们这些已经开始淡忘过去的人回想起从前。那句“来日聚”，他们很多年不曾互相说过了，时也眼中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嗜血情绪，眨眼间便被盖过去了，他一如来时一样，混在人群中，慢悠悠的走向乌衣巷。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便是池乙这些年的松懈，和自己满腹的私欲。自责，愧疚都随着他走近乌衣巷而爬上他的心头。他摸了摸臂间的匕首，他时常擦拭他的老伙计，让它的锋利依旧如初，轻轻一按，便可割破他人的喉管，可是他自己呢？七年，不长不短的时间，他基本没有闻到过血腥味了，他都有些忘记那些腥臭了。
乌衣巷安安静静的，门户都紧闭着，地上连血迹都没有。
时也缓步穿过巷子，心也随着这一步一步沉了下去。
太利索了。
对方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时也没有停留，他心底开始浮现久违的紧张感，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加速起来，那是一只蛰伏起来的野兽对即将面临旗鼓相当的猛兽时的兴奋与危机感。他在华阳长公主府外，吹起两长两端的鸟鸣，这是撤退的信号，小苗子还未成长，不能断送在这里。不出意外，那边人会隐匿起踪迹，这次虽然看起来像对方无意间的一次疏漏，有些打草惊蛇的意思在，但都无所谓，有意为之也罢，无意间的疏忽也好，他们有所图，便会再次出手。这一次短暂的交手，是他们疏忽了，但野兽打完盹儿，是会醒过来的。输赢未定，再碰一碰就是了。
最初的惊异淡下去后，时也的思路开始明晰起来。
对丹阳长公主的弹劾，应该是一次试探。
他们试探出什么了呢？
皇上对胞妹的态度？还是别的什么，时也一时猜不透。但一定是试探出了些东西，那么下一步，就该慢慢露出尾巴，缓缓揭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时也难得的主动去求见了宣德帝。池乙在他来之前已经简单报备了乌衣巷的事情，宣德帝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撇了一眼池乙，让他脸色更为难堪了而已。时也将事情始末简单说了一遍，才道：
“属下去看过了。收拾的很干净，血迹都没留，应该是撬了砖翻铺了。纪由受的伤，皆招招致命，属下粗粗看了几眼，应该都是剑伤。纪由说了是五个人，但具体多少，还是要查了才知道。”
池乙忙接话道：
“属下已经派了人出去，下的死命令。”
“朕倒是未曾想，朕的暗卫也会有对手。”
宣德帝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池乙，朕当初把暗卫交给你，便是信任你，你可别叫人笑话了朕才是。”
时也动了动唇，没有出声。
池乙在此刻心情是很复杂的，他很想跪下来请罪，但宣德帝要的不是他的请罪，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宣德帝要看的是他接下来办的事情，能不能抵过这次的失误。他很清楚，所以他只是沉声道：
“属下不敢。”
宣德帝挥退了两人，沈兴见他们二人出来，便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进去伺候圣驾了。时也眼神落在那身深棕色的锦袍上，对池乙道：
“这个人，留神些。”
池乙也看着沈兴闪过去的身影，点了点头。
“还真是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时也“嗯”了一声，抬头看天。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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