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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勃勃2(中)

    每次目睹察木讲述南国之南旧事时的向往神情,勃勃的心也跟着他的向往越过山丘穿过平野飞到南方,但他脑子里仍旧是一片雪域,想象不出那些五色斑斓。他曾信誓旦旦地向老人宣告,他有朝一日定要往南国一游,去看看老人念念不忘的南国之春,还有那些察木未曾见过的南国风景,像那个大雾弥漫如仙境的雾都城、白石之地的水晶宫,还有可以走动的水上城堡。那些荒原从未有过的听着满是美好的东西,勃勃深怀期许。

    “察木一直满心向往呢,总说那里的山间飘满花香,平野五谷遍地,人们脸上堆满欢笑,女人眼如湖水清波、身似风拂柳多姿多彩呢……”连着哈了几口气,手心暖和多了,勃勃不自已又捏起了雪团来,空着手老让他不自在。脑子里回想着察木当时迷醉的神情,没注意到脱脱渐渐撅起来的小嘴。“所以南国应该是不错,南国之人应该也不是面目不全的…丑八怪。这次回部落后,我要向察木学习更多的东西……”

    我曾如你,而你终将如我。老人对他的宣告信心全无,这句话浮上心头,让勃勃更加坚定南国之行。

    “南方的女人是不是多姿多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们是吸食战士勇气的精怪,察木原是荒原上数一数二的勇士,走遍荒原所遇战斗未曾败过,自从南国归来之后,却渐渐丧失了战斗的意志和力量,如今成了整天神思游荡在南国的枯木老人…”一个又一个雪块被小皮靴踢飞,小白虎蹦跳着扑上去击落、摁住,游戏得很是欢快,没注意到小主人的小皮靴带着火气,一不小心落在了它的屁股上,一个踉跄滚到被雪覆盖的荆棘丛林里,扑腾好几下才钻出来,用劲抖了抖身上的雪沫,缩着脑袋,委屈的看了看小主人。小皮靴出脚虎虎生风,它识趣地转身窜进了林子里。

    南国的女人是精怪?

    勃勃很是疑惑,察木虽然老是念叨南国的女人,带着一股清香的肌肤滑如脂膏、若隐若现的曼妙如蛇的腰肢......如何让他怀念难忘,却从未提及她们曾残害于他呀,脱脱怎么知道她们吸走了年轻察木的战斗力呢?什么时候脱脱这么了解南国的女人了呢?难道是羊角部落也有了像察木一样的智者吗?

    他将兜帽往上掀了掀,终于从踢甩的小皮靴和飞出去的雪块知悉了境况不妙。

    我不能在脱脱面前谈论其他女人的好,更不能说南国的女人。勃勃有点后悔莫及。察木老人曾经讲过一个故事,在南国的买乐园,因为他夸赞了一个女人的美丽,并给了她一个南国的金币,结果第二日那个女人就被某人在脸上抹了蛤蟆毒液,让她美丽的脸上长满了丑陋疙瘩,原本光滑如冰面的脸变成了蛤蟆脸,成了楼里最丑陋的人。勃勃还因此又知道了一种有毒的小动物。

    “看你还敢不敢去!”脱脱见他不说话,接着又小声说:“父亲说了,等寒雪融化,你也就成年了,就可以带我走了,那时候…不许再提其他女人!”

    勃勃觉得兜帽下的脸蛋热得发烫。两个部落的长者早已默认他俩成双结对,只待他成年。勃勃很喜欢脱脱,却又有些害怕她。脱脱比他大两岁。

    我曾如你,而你终将如我。

    他不可能带着脱脱去往南国,这就意味着他曾呐喊的宣告将真的会无疾而终。

    而且在勃勃看来,北山飞雪还没有成为他的嫂子,脱脱就跟着他回了铁弗部,是长者们操之过急了。

    是否要在成亲之前做点什么呢?勃勃无数次在夜幕和厚毯子掩盖下扪心自问。没有去过南国之南,如何过雁门山,会不会被南国之人抓住......父亲允许吗,母亲会担心,脱脱会非常非常生气......一个个应接而来的难题让他一次又一次在纠结不清中昏昏睡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就不会有这些困扰,勃勃某天晚上突然思考起来这个问题,并在第二日问了哥哥,被回了一句“吃饱了闲的”后空手而归。

    现在他觉得忽然之间有了答案。在白日里,他的眼睛牵引着他的脑袋,视野所见的一个个事物充斥脑海,让他无暇沉心思索,当昼尽夜临,闭了眼睛脑袋才觑得闲暇畅然游思。

    脑袋就像雪球,被视线牵着滚动。

    寒雪覆盖的白色莽野,不时会给人意外惊喜。

    “好漂亮的雪柳!”等勃勃他们穿出树林,有流水潺潺轻声入耳,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们欣喜惊叹。

    那棵棵像哨兵一样的叶落枝秃的柳树、针叶雪松、桦树,挂着洁白透亮的水晶,一串串冰花挂坠,如同一簇簇白亮银菊,又似一串串珠链,将河边花树粉饰成一株株玉树琼花。满山遍野银装素裹,一江黛水如环佩腰。

    白山黑水如墨画,好一副荒原奇境。

    溪水中团团热气不断升腾,在空中变成白雾,遇着树枝灌木荆棘,迅疾凝成冰花珠絮,晶莹剔透的柳枝和针叶松,像小老虎的尾巴毛茸茸的,漂亮可爱极了。

    勃勃第一次见此情形,当即被惊诧住了。想必脱脱也不曾遇见此情此景,空气中飘着的白气里满是她的惊叹和赞美。

    在冰风如刀的冷酷荒原,让人怎么也难以想象会有一条与众不同的河流,其他原野上的河流早已结冻冰封――即便某些河流底下仍然暗流涌动,但这条河流似乎成了寒意的法外之徒,依然逍遥自在地涓涓流波。

    放眼远近探视,夜幕临近时蜿蜒流淌着的小河呈暗黑色,水面浮动着袅袅雾气,河岸两侧树枝荆棘银白一片,彷如察木讲过的南国雾都城。但这不是远在南国,而是近在荒原。

    “这是热河!”勃勃激动不已地向水边奔去,羊皮斗篷左摇右晃,跟公鸡尾巴似的。

    脱脱欣喜却更多担忧,如履薄冰缓慢跟去,提醒着勃勃小心一点。

    勃勃知道这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这可是热河,察木给我讲过,不用怕,很舒服的,快过来。”勃勃到了水边,弯下腰,将食指探到水中试了试,无比兴奋的招呼脱脱。他挽了挽袖子,将双手都探进水里,一股浅浅的温暖从水中传来,透过手心手背的肌肤,窜入血液中去。

    “什么是热河?”脱脱不知就问,走到勃勃的身边,看着勃勃浸在水中的手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冷意,将信将疑地也把手伸进水里。“呀,好烫!”脱脱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这水是热的?”

    “你的手太冷了,所以会觉得烫手,像我这样,放一会就舒服了。这里的水温好像还不够,往上游走估计会更暖和。”勃勃试着解释。“这些都是察木教我的。”

    脱脱听话的将手指伸到水下,不一会儿果然就感受到了暖意包裹,小圆脸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被踢了一脚躲进林子里的小白虎不知何时又到了两人身后,静静地站着,眼睛盯着冒热气的水面。

    感受到暖意透过手掌传到身上,勃勃不想满足于此。要是能全身都泡在这水里该有多好啊。脱脱在很不方便,即便她即将成为他的女人。

    “真暖和!”脱脱满足的感慨。“我要把脚也泡在水里!”说着便行动起来,将棉袍拉高挂在腰间,松掉靴子的绑带脱下厚重的鹿皮毛靴,利索的将羊毛裤卷至膝盖处,赤着脚小心的探进水中。

    勃勃看得出来她很欢快,邀请着他以样学样。

    老早就想如此了。勃勃毛手毛脚的与她看齐,等双脚落在水中卵石上,油然透入一股温热。太舒服了。他不由得呻吟轻叹。赶了一天的山路,毛靴早已里外湿透,变得又冷有潮,穿着极为难受,脚板上早已爬满诸如蚯蚓的白色褶皱,好似橡树叶子上的经脉挂了白霜。

    脱脱心神愉悦的享受着水中的温暖,感叹着道:“我们部落的河流都冰冻很久了,冰下面的水冷到骨子里,四哥都不愿去河里玩。为什么这里的河水却是热乎的呢?”

    “从热泉里来的,察木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勃勃虽然也是首次遇见热河,但年事已高的察木见多识广,寒冷的荒原,漫长的夜晚又给了小孩子充裕的听故事时间,于是他就知道了很多脱脱不知道的趣事。

    寥廓的荒原,给了荒狼人生存的空间。但是要想统治这片荒原,我们就要去了解这片荒原。这是察木教导哥哥时勃勃常听到的。

    “不对,地下又没有人生火,怎么会有热水冒出来呢?难道地下还有人住着吗?”脱脱可能觉得脚下石头有点凉了,往前走了两步。

    地下怎么可能有人呢?即便是半山洞人也是住在洞里,也不是在地下呀。勃勃觉得这是白痴的想法,但他知道这话不能对脱脱说。但他也无从解释,想起察木曾经说的,道:“只要沿着热河往上游走,就能找到热泉,还能找到热水冒出来的地方呢。”

    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也怦然心动,按捺不住欲动,“这河也不深,我们就往上游走,看看是不是跟察木说的一样?”

    脱脱兴致勃勃地拍手叫好。

    于是两人踩着河水,提着各自的毛靴,逆流而上。在岸边以翻石为乐的小白虎看着两个小伙伴有说有笑,无比欢快地在水中玩乐,踌躇再三还是没有经住诱惑跳进了水中,或许是感受到了暖意,撒欢似的玩水,完全忘了之前的一脚之痛,尾随在后。

    诚如察木所说,在热河的上游有热泉。

    勃勃他们顺利找到了。

    不过令人遗憾,他们来晚了,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