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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狂风暴雨

    一叶孤舟动,茫茫大海中。

    舟行半天,夜幕渐渐降临,星辰序列,闪闪烁动。

    欧阳克躺在甲板上,目光悠悠,享受着许久未有过的宁静,上一次还是在终南山时静听松涛,动随风起的日子。

    他沉醉这种宁静的时刻,又畏惧着这种宁静的时刻,因为一到这时他就会突发狂想,想些有喜有悲,有哀有乐,有懵懂亦有感慨的往事,这一刻他仿佛不像自己,又似乎做回了自己。

    “师兄,你在想什么?”

    躺在身侧的武陵色凑过来,瓮声瓮气地问道。

    他比冯南星年纪大些,相比于冯南星的懵懂,但已经理解到世间的苦难了,所以也更能感受到欧阳克身上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

    “是在想伯母和姨母吗?”

    他天真地问道。

    “也有,你呢?你想她们吗?”

    “想!”

    武陵色脑中晃起两张慈爱的面孔,连连点头。

    欧阳克轻笑一声,把他和睡眼惺忪的冯南星抱在怀中,温声念道:“我们很快见到她们了。”

    翌日清晨,三人被哑奴唤醒,感受到海面上清劲的海风,顿觉一阵爽朗。

    不多时,用过早饭的三人已然看到出现在远处的海岸线,随着船越来越近,欧阳克眼前逐渐清晰见到岸边出现的两个熟悉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阵欢喜。

    武、冯两人更是高兴地蹦蹦跳跳起来。

    迫不及待的欧阳克更是拎起两人,跃入海中,只见他脚尖一点,似箭般向着渡口冲去,不过顷刻便落到了岸边,看得林红玉和尤惜惜两人又惊又喜。

    “你这孩子,这般大了还毛毛躁躁,多等一会儿也不行,”尤惜惜转着他看了一周后,嗔怪道。

    “没错,你自己就算了,还带上陵儿和星儿,他们俩可还没学武功,若落到水里怎么办?”林红玉也跟着责怪道。

    两人埋怨了两句,又各自从他怀中抱走一个孩子,就相继转身回去。

    惹得被落下的欧阳克一阵好笑,俩女人混在一起天天说天下男子皆薄幸,下一刻见了孩子就欢喜得又亲又抱,难不成男孩子就不是男的?

    欧阳克摇摇头,连忙跟了上去。

    五人穿过一片丛林,这里彷似千万年前未曾开发的原始热带丛林,树木高大遮天,丛草高掩人身,时不时有各种怪异的鸣声在叫,其中的嘶嘶声更是令他毛骨悚然。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欧阳克赶紧唤道。

    尤惜惜嬉笑一声,“怎么了,几年不回西域,连蛇也怕了。”

    欧阳克苦笑一声,哑口无言。

    蛇,他当然不怕,但对此也无甚好感,一向敬而远之。

    相反的是,他的母亲对此很是喜欢,在养蛇操蛇方面也很有一手,据家中老人说已经尽得欧阳家的精髓,当初她离开西域之时,还带走了数之不清的‘小可爱’,东行一路上引起无数的恐慌。

    他实在不明白外表柔柔弱弱的母亲,怎会有如此彪悍的爱好?

    三人脚步迅速,很快就走到一处山谷中,只见山谷四周绿竹葱葱,中有清溪流水穿过,溪边上边伫立了几间高高低低的精致竹楼。

    竹楼下层皆是两人畜养玉锋和毒蛇的处所,众人掠过直接上了楼梯,路过曲折的长廊,进入了一间清雅风致的房间,房间里三面皆有窗子洞开,窗外风光迥异,各有妙致。

    “你这次前来似乎心事重重,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你我母子无须见外。”

    尤惜惜为欧阳克沏了一盏茶,茶香随着热气上升,弥漫散开,令人心神陶醉。

    林红玉早知母子二人久未相见,定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早早就带着两小孩离去,只余母子二人隔空相对。

    “我要回西域一趟!”

    欧阳克想到此话可能会触动尤惜惜的神经,但他放心不下武陵色和冯南星,必定把他们留着这岛上,所以他也不得不说。

    果不其然,尤惜惜恬淡的脸色顿即一变,喜色全无。

    过了良久,才放出一句,“你要回就回吧。”

    欧阳克正色道:“这些年他行事愈发乖张,喜怒不定,令人难以捉摸。又三翻四次寄信过来,要我回去继承白驼山庄,但我厌烦了他,一直置之不理。

    但我心中一直隐隐不安,想要知道他性情大变的原因,我绝不相信仅仅是一本‘葵花宝典’就令他有如此改变。”

    尤惜惜听了,依旧神色不变,“你不必顾虑我的心情,我跟他本来就是因利而聚。

    从前他需要一个欧阳家血脉的后裔和一个帮他打理俗务、免他烦心的帮手,而我身无依靠也需要一个依靠,两人才走到一起。

    后来那几年我地位稳固,他又担心我鸠占鹊巢,牝鸡司晨,才想出那一招来除掉我这个威胁,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必然不会对你动手,你放心即可。”

    欧阳克点点头,答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但这几年欧阳山庄的现象愈发古怪,山庄的兵团战力下降,军纪散漫,周边地区难以控制,强盗劫匪时常劫掠山下的城镇和路过的商旅。

    现在赶路的旅客开始不经过白驼山庄,连西藏等边远落后的地区也不去纳贡,等等颓靡现象,但他居然置之不理,实在不合乎他的性子。”

    “确是不寻常,按你所说他练了那劳什子葵花宝典,武功大进,气焰应该更加嚣张、更加霸道才对,当年的金轮国不就是这样才被他覆灭的吗,怎么现在就越来越沉寂了呢?”

    甭说她和欧阳锋有过肌肤之亲,但她对欧阳锋的忌惮和畏惧非常之深,她至今不明白当初为何敢找上他的,这令她想起,至今还是后怕不已。

    欧阳克跟着‘嗯’了一声,有一句话他没说,因为欧阳锋的‘软弱’表现,他已经听到风声,有人想要剪恶除奸,为中原武林迎回‘九阴真经’了。

    他不怕这些廯芥之患,但也不胜烦扰。

    一旦欧阳锋如今的面目外传出去,他实在无颜面做人了。

    尤惜惜望了他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以你的武功,出去的话也没多少个人能奈何得了你,但人心叵测,江湖上最险恶的反而是那些弯弯道道,你带上也它让我安心点。”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一张榻椅旁,收起了上边的毛毯,放在了欧阳克跟前。

    欧阳克诧然,放在手中端详,但翻来覆去也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毯子,连忙目带疑问地望向尤惜惜。

    尤惜惜一笑,拎起毛毯用力一撕,只见细密软绵的白毛纷纷四下,而那脱毛的皮子裸露空气中,显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欧阳克惊奇道:“这是什么?”

    尤惜惜面露怀缅,感叹道:“这是你外公留下给我的遗物。”

    “外公?”

    欧阳克更加好奇了,从前他不是没有问过尤惜惜外家的事,但都被她三言两语给推搪,家中的下人也知道她是从大宋嫁来的,但具体位置却从来不知道。

    后来他来大宋后,就更加忘了,所以他对尤惜惜口中的外公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现在你长大了,给你说说也无妨。”

    欧阳克立马洗耳恭听。

    “正所谓门当户对,我能嫁进白驼山庄,娘家自然不是小门小户。

    我出身于苗疆五毒教,乃当时的五毒教教主独女,忝为神教圣女和万妙山庄庄主之位,可谓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这里,尤惜惜目光悠悠,嘴角浮上久违的矜傲笑意。

    “那你为何嫁到白驼山庄里来的?”

    欧阳克这句话看似无稽,实质一语中的,盖因他已经听到了个中之要。

    尤惜惜的婚姻显然是政治联姻,自然需要一个出身显赫的贵女,尤惜惜地位够了,可她还多了一个特性,那就是权力。

    像尤惜惜这种手握重权的人,必定掌握了五毒教许多秘密和资源,把这种权力核心人物外嫁出去的,岂不是资敌么?

    尤惜惜瞥了她一眼,哀戚道:“这桩婚事是你外公一手促成的,再位高权重的人也有老去的一天,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新教主一旦登位,我就是最大眼中钉和钱袋子,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他做好忍痛让我离开。”

    “让你当上新教主不就好了吗?”

    “你这个想法你外公也有,甚至在那人崛起之前,我已经是所有人眼中的神教继承人了。”

    “那人?那人是谁啊?”

    “苗王孟天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