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

    光明圣山上，经过一日的攀登，兰斯特在菲利克斯和十二枢机大主教的偕同下，跟随诸多的圣徒最终来到圣山山顶，来到光明教廷的中心圣城光辉之城，已是晚上。所有的圣徒按照登顶的先后顺序住宿在光辉之城的民居之中，后面没有住宿地方的圣徒，则席地而躺，以天作被以地做床，整个光辉之城被朝圣的圣徒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将在第二天感受太阳散发的第一缕曙光，祭拜光明神王阿玛斯所带来的希望与和平，为自己空虚的心灵填满炽热的信仰，从此不再迷茫，不在困惑，勇往直前。

    兰斯特坐在书桌前，推开窗户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星空，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勾起他无尽的思念，远远地似乎隐隐传来一丝童谣，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拿起笔，踌躇了许久在上面写道，推开窗户，看见寂静夜空中那闪烁的星星，远处隐隐传来未知的歌谣，心中多了几份惆怅！望着那一弯月亮，如同你清纯的目光注视着孤寂的我，无法忘记你的容颜，无时无刻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冰冷的心也逐渐温暖了起来，即使再冷的夜也无法阻挡那些即将遗忘的思念，泪水早已沾湿了面庞，闭上眼睛，悄悄的说一句那一句你永远也听不到的话——我爱你！

    写完之后，兰斯特摸出挂在胸前的项坠，痴痴地望着项坠中的少女，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接着写道，吾爱希尔，自你离开，已有7767个日夜，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人生总是充满无奈，本以为此生会在流浪与救赎之中度过，不想又回到光明教廷，又见到那些我不想与之见面之人。幼时在米罗的姑姑教廷圣女希尔达面前听闻关于黎明骑士之传说，以为那只是教廷用来笼络人心的传说。未曾想过此事将在我身上验证，这可真是如山般沉重的负担，我的肩膀已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重担，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拯救，谈何拯救他人？更何况连自己的祖国都无法守护。教皇陛下虽不说接下的事情，但我已然明悟。明天，我将点燃圣女宫的圣火，将踏上通往黎明的道路，拨去笼罩在凡人头上的密布乌云，为这世界注入自由的曙光。可是这不是我所要的，我只想回到极北之地，为那未竟的事业做出自己最后的贡献。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吧。我爱你，也爱我们的祖国。回想二十多年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日子，心中充满罪恶与羞愧。现在，我已决心回到极北之地，你会理解我的吧。永远爱你的兰特。写完这些之后，兰斯特有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收起来——自希尔离开他之后，他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将自己的思念，自己的烦恼，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上面，这一写便停不住，一晃二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人，还是这样的人，但是身上的担子却更加沉重了。

    这一夜，兰斯特在彷徨与犹豫中度过，他不知道未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一夜与兰斯特同样处在彷徨与犹豫之中还有教廷所有的高层。

    此刻教皇宫彻夜未眠，所有的高层，教皇菲利克斯十三世，十二枢机大主教，教廷圣女希尔达，各大教区主教，以及教廷旗下所属的教廷各大骑士团团长全都聚集在一起，讨论明天的事宜，明天的一切将决定教廷的未来，往上也将决定凡人的未来。

    诸位，来自极北之地反抗的种子已经茁壮成长，火种也已找到，剩下的将是何时引燃这星星之火，教廷，自最初的光明之神米凯尔时起，引导向往光明之人，找寻最初的光芒，虽历经坎坷，最终将迎来新生。反抗的号角即将吹响，诸位，为了自由，为了黎明，为了希望，我们将奋战到底。菲利克斯十三世慷慨激昂道，教廷为了这一刻已经蛰伏了数千年，现在黎明骑士的归来，将是凡人反抗神族之时。

    天上的神灵早已死去，只剩下一群对凡人敲骨吸髓失去灵魂的堕落之神，凡人卑怯而又懦弱的活在堕神的威慑下，像羊群一样被圈养在天空之下的大地之上，向高高在上的堕神贡献自己的信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并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

    凡人啊，骄傲的凡人，自有反抗的那一天，米凯尔殉道之时所留下的预言，当黎明之剑再次现世，将是新的黎明骑士带领凡人反抗神灵的时刻。这一天随着年幼的兰斯特触摸到黎明之剑之时，反抗神灵的战争已然悄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随着极北之地红河之岸，升起那道连接天与地散发出夺目的金色光辉的巨大十字架时，所有人都知道新的时代即将来临，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验证那一刻的来临，却不料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但无论如何所有的一切又回到原点，这一刻谁也不会放弃，错过了将不知在等多少个岁月。

    菲利克斯十三世在下达了诸多指示后，所有人接过教皇的指示后匆匆离去，整个教皇宫不一会儿人都走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教皇宫，教皇宫中此时只剩下希尔达和菲利克斯十三世两个人。

    直到所有人离开后，希尔达这才忧心忡忡缓缓开口问道，把一切未来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这合适吗？

    我知道这有些不合适，但是已经等不及了，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了。菲利克斯十三世唏嘘道，天上的神已经察觉到羊群的异动，如果不是太古神吸引了他大多的精力，恐怕羊圈里的羊早都被宰杀，对于天上的神来讲重新养一群羊，并不会花费太多精力与时间。

    你也不要忘记人心的险恶，教廷现在与南方诸国关系僵硬，又与极北之地交恶，现在等于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希尔达并不认为现在会是个好时机，你是不是有点乐观了，一旦失败，将会前功尽弃。

    教廷啊始终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向往光明，引导终生通往光明的教廷了。在神灵将凡人当做羊的时候，教廷也褪去了它原本光辉的色彩，成为神灵的帮凶，所以要么在反抗之中毁灭，要么在反抗之中浴火重生。菲利克斯十三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在空旷有些冷清的教皇宫中，望着教皇宫天顶上的壁画，淡然道，我是光明教廷原初教的信徒，不，自教廷分裂之后，每任教皇都是原初教的信徒，也只有成为神灵最信任的牧羊人，才能隐藏自己最初的身份与最终的目的。神灵用信仰约束了凡人，从中汲取力量，却不知同时也限制了自己发展的空间。教廷反抗的号角吹响之后，也将是它毁灭的时刻，它将连同神灵一起埋葬在凡人反抗的浪潮之中。

    希尔达一阵沉默，原本以为光明教廷只剩下唯神教这一个神灵的爪牙了，原初教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为黑暗教廷，褪去了原本的光彩，成为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会亮出自己的毒牙，光明神族与黑暗神族的争端，也成为两个教廷的争端，但说到底，还是原初教与唯神教的本质上的争锋。想到这，希尔达忍不住叹息道，真是世事无常啊。那么光暗对立，黑暗教廷的教皇会是唯神教的信徒吗？

    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只争朝夕，在教廷分裂之后的数次宗教战争之后，反而是我们这些原本唯神教的信徒最终觉悟，对神灵产生了疑惑，最终回归到原初教的教义，揭开反抗神灵的序幕，他们因为迷失在力量的诱惑中，越发的极端起来，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全都献给了黑暗神族，彻底的成为神灵的奴仆。菲利克斯十三世将其中的秘辛一一道来。

    希尔达细细品味着菲利克斯十三世所讲的秘辛，最终幽幽地叹息道，所以，亚美尼亚王国就成为了牺牲品？亚美尼亚王国的诞生与毁灭都在教廷的操纵之中？

    不，亚美尼亚王国的诞生是神灵操纵的，命运女神需要亚美尼亚人死后化身为英灵对抗太古神族，但它却是毁在教廷的棋子上，算是间接毁灭在教廷的手中。菲尼克斯十三世叹息道，亚美尼亚王国在极北之地诞生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更确切的说在骑士王托利亚与命运女神阿芙妮儿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亚美尼亚人的命运。无休无止地为神灵而战，直到神灵的终结，或是自己去挣脱命运的束缚。在四百多年前，亚美尼亚人唯一的女王伊琳娜女王察觉到亚美尼亚人身上的束缚，所以开始尝试挣脱束缚，造成的结果就是亚美尼亚王国的毁灭。

    亚美尼亚人究竟是什么？会令神灵如此的大费

    周折？希尔达心中的疑惑不解反而越发的糊涂，但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亚美尼亚人，确切的说，是亚美尼亚人的起源。

    不清楚，自从菲尼克斯一世赐予骑士王托利亚黄金诏书，将海加尔山脉以北的极北之地划给亚美尼亚人之后，亚美尼亚人第二任国王莫雷的带领下平息内乱，一举夺取海加尔要塞之后，与教廷和南方诸国签订海加尔条约，条约规定，亚美尼亚王国不称帝国，永镇极北之地，除过参与教廷所号召和组织的正义之战，不得以任何的借口与行为兵出海加尔山脉。一直到现在亚美尼亚王国的毁灭，他们一直遵循着海加尔条约。耐人寻味的事情在这里，极北之地还有米斯特帝国的前身，妖精王国，双方在莫雷时代爆发过一次短暂的七月战争之后，就再也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战事，直到四百多年前妖精王国神秘的毁灭，米斯特帝国建立，并迅速地将原来妖精王国领土上的所有割据势力扫灭，在此期间亚美尼亚王国一直与米斯特帝国相安无事，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一百年前，双方突然就莫名地开打起来，直到亚美尼亚王国的毁灭。菲尼克斯十三世面色凝重道，整个局势似乎从极北之地的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控。南方诸国与教廷虽未直接参与，但已经被拖去其中。这一百多年间，如果不是南方诸国与教廷的持续输血，亚美尼亚王国是撑不了这么久的。

    为什么南方诸国联合出兵极北之地？他们的大陆联盟议会就这样坐视不管？希尔达有些惊诧地问道，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看不清米斯特帝国的獠牙有多锐利吗？

    因为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教廷，教廷一日不除，他们一日不得安宁。菲尼克斯冷笑道，这群短视之人，等到教廷毁灭，面对米斯特帝国之时，就知道米斯特帝国的恐惧了。

    希尔达闻言不禁一阵苦涩，转眼间昔日辉煌不可一世的光明教廷，也开始走向自我毁灭，并且将被自己曾经所守护的凡人背叛，最终将被对神灵充满怨恨的米斯特帝国毁灭，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希尔达可以想象到未来的光明圣山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境地。

    凡人的命运终将掌握在凡人自己手中，我们只是播撒了一些自由的思想与意志。菲尼克斯十三世神情肃穆道，教廷也到了它履行最后使命的时刻了，它将吹响反抗的号角，为凡人而战。

    可是，这一切都要看兰斯特的觉悟了，希尔达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我还是那句话把一未来切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这合适吗？虽然说他不是那种卑怯懦弱的人，但是他却是一个耿直的人，耿直将意味着不会变通，一旦他认定的东西，将不会改变，纵使失去生命也不会改变。你觉得他的抉择会是什么？他会有这个觉悟吗？

    抉择吗？菲尼克斯十三世苦笑道，既然命运选择了他，他就应该有这个觉悟。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希望如此吧。希尔达黯然道，她非常了解兰斯特的性格，只适合做一个勇往直前的骑士，而不是一个带领所有人走向胜利的领袖。

    直到走出教皇宫之后，希尔达才暗自叹了一口气，亚美尼亚王国毁灭的背后有太多教廷的动作，菲利克斯十三世所说的话也不尽不实。希尔达清楚教皇对她还是有些戒备，虽说她也是亚美尼亚人，而且还是亚美尼亚王国三骑士家族中的米罗家族的人，但是自从成为教廷的圣女之后，她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家族，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亚美尼亚人，一心一意为教廷贡献自己此生。既然教廷无法避免最终的毁灭，那么也就让自己随同教廷一起毁灭。这是希尔达此刻唯一的信念，此身委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