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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祸水东引(中)

    凌晨两点,许佩珍得知纪钦昀遇刺的消息,连忙换了一身衣服,带了几个人,安排了两辆车,匆匆赶去了纪公馆。

    许佩珍去时,先是见了纪钦昀的太太,陪着安抚了一阵,此后才去了安排吴锡浦休息的客房。

    虽说此时已然夜深,吴锡浦却也没睡,搬了一张椅子在窗边,一双腿交叉着跷在窗台上坐着,一旁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支勃朗宁M1903手枪,他的右手指尖捏着一只备用弹夹,不断的转动着,每转半圈便会在大腿上敲一下,捏着弹夹的手指滑去另一头,继续转动。

    吴锡浦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头也没回的问了声,“有线索了吗?”

    “是我。”许佩珍朝领她来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其离开。

    “你怎么来了?”吴锡浦收起跷在窗台上的一双腿,本要站起身来,却觉着两条腿一阵麻木,于是扶着椅子的扶手,勉强从一侧回过身,“你怎么知道先生出事了?”

    “你那么晚还没回来,我便挂了几通电话去问,其中一通挂到了这里,结果就知道了。”许佩珍在一张贵妃椅上坐下来,从腰后取出手枪,摆在一旁,跷着二郎腿侧靠在贵妃椅上,问了句,“行刺的人怎么没抓着?”

    “当时就让他给跑了。”吴锡浦说,“听楚仲生说,行刺的人很可能是军统里边顶尖的杀手。我们展开搜索的时候离事发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哪里还能抓得着,这时候派出去的人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就用外线。”许佩珍说,“这个仇必须报。”

    “如果真是像楚仲生说的,这个杀手是在军统中排得上名号的,那不管动用多少人,恐怕都很难把他找出来。”吴锡浦站起身,手里的备用弹夹塞进口袋里。

    “那怎么办?”许佩珍一只手拍在一旁的抢上,“照我看,但凡是可疑的都抓起来。”

    吴锡浦不耐烦的说道:“你就是想当然,照这么个抓法,几十上百个人抓回来,关去什么地方?”

    “妈的,”许佩珍蓦地站起身来,“那我就自己解决,先生门下这么多人,我就不信……”

    “清醒一点吧。”吴锡浦悻悻的说,“先生已然不在了,先生门下的人是你能指挥得动的?”

    许佩珍不禁问道:“你就不能接替先生的位子?怎么说,纪太太也是认了我做干女儿的,到时候,她一定会支持你。”

    “你那个脑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吴锡浦说,“人本人最讲究的就是分而治之,如今先生不在了,他们很快就会插手,分裂先生的势力,加强控制是早晚的事,。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接替先生的位子,岂不是要叫日本人盯上我吗?”

    “这么说来,往后没了先生坐镇,都成了一盘散沙,岂不是要任由日本人拿捏?”

    “那倒也不至于,先生的门生里边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就算暗里都在日本人那边拉了关系,可真到了要叫他们出钱出力的时候,也没有谁是心甘情愿的。”吴锡浦说,“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尽快抓住凶手,照帮派的规矩,替先生报仇这事的意义,我不说你也明白。加之我手里的势力,往后,其他人暗里也会来依附我,凡事只要我们还能私下一起商议决定,就还有跟日本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眼下这个凶手要怎么才能找出来?”许佩珍从沙发上拿起方才放下的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走去吴锡浦面前,从他身旁的边几上拿起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

    “今晚先生遇刺这事,我始终觉着有些蹊跷。”吴锡浦起身关了窗子,拉上窗帘,接着说道,“按理说,知道先生这晚会出门的,除了先生贴身的保镖,就只有我、黎仕邨、聂辰轩和陈斯珩四个人。”

    “你怀疑有人走漏了风声?”许佩珍小声问,“你觉着是谁?”

    “先生没了,黎仕邨一样是少了个靠山,因此他不可能。聂辰轩是倚靠着黎仕邨,所以对黎仕邨不利的事,他也不会做。”吴锡浦说,“先生的死,对陈斯珩的影响是最小的。”

    许佩珍听到此,只觉是吴锡浦多心了,“陈斯珩能有这个胆吗?他那种人,就算人家拿一箱大黄鱼摆在他面前,只怕也不敢这么做。”

    “那是因为有件事你不知道。”吴锡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门,小声说道,“当年,是先生受国民党党务调查科所托,吩咐我暗中安排,毒死了陈斯珩的父亲陈秉哲。后来,他们家的升恒纺织公司倒闭,也是先生和日本人的算计。”

    许佩珍不免惊道:“你明知道有这事,为什么不早把他除掉?”

    “你听我把话说完。”吴锡浦一只手轻压着许佩珍的肩膀,叫她坐下来,这才接着说道,“当年那两件事都是机密,没有留下证据,按理说,陈斯珩是没机会知道真相的。何况你也清楚,我过去在交易所那边的事一只是要用着他。”

    “我竟没想到你也成了个糊涂人,当初若是连陈斯珩一并除掉,哪里会有今天的祸事?”

    “你是听风便是雨,我只说怀疑,也未必先生遇刺这事就真与陈斯珩有关系。”吴锡浦说,“何况当年,若是连陈斯珩也除掉了,那便是灭门,那就是引人怀疑陈秉哲的死不是意外。就连后来升恒纺织公司的倒闭都会被人怀疑。更不要说,这两件事背后,一件是党务调查科说了算,一件是日本人说了算。我们不过就是人家手里的一把刀罢了,哪能做得了主。”

    “你倒是会给自己台阶下。”许佩珍没好气的一句,“我看就是你不如当年了。”

    “你也不必来激我。”

    “那你就派人把陈斯珩绑了,审清楚。”

    “他眼下正得重用,我若无凭无据把他绑了,必然要给黎仕邨一个交代,难道要叫我把当年杀他父亲的事说出来?万一弄错了,岂不是适得其反?”吴锡浦不耐烦的说,“何况,照聂辰轩说的,直到晚上去绿杨村酒家的路上,他才告诉陈斯珩,这晚先生会出席。”

    “万一聂辰轩是有意袒护他呢?”

    “这种时候,以聂辰轩那种明哲保身的人,会为了替陈斯珩开脱来编瞎话?这可能吗?”吴锡浦说道,“不过,既然陈斯珩有嫌疑,我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毕竟先生于我有恩,替先生报仇是天大的事,容不得一丝马虎。”

    “那你打算去查陈斯珩?”许佩珍问。

    “到时先试探试探,再查查他往来的人。”吴锡浦说着,俨然想起什么来,继而问道,“”“你此前不是常和虞若卿、顾婉言他们小聚吗?顾婉言就没提过陈斯珩的事?”

    许佩珍“嘁”的一声,说道:“那个顾婉言,原本我还以为她是个豪爽干脆的性子,谁知道也是个叫男人吃牢了的。说来说去,三句话离不了陈斯珩,愁来愁去也就是他在外边有女人这一件事。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听你这意思,陈斯珩是背着顾婉言和什么女人勾搭上了?”

    “还不就是76号电务处的那个林曼昕吗?”许佩珍说,“上回为了她这事,虞若卿还真的让人去警告了那个林曼昕。可要我说,干脆一颗‘花生米’,一了百了。”

    吴锡浦听她这话,又不禁想起此前自己在会乐里的那个相好,早已是寻不见踪影,心想、多半是已然吃了许佩珍的“花生米”。

    许佩珍见他不说话,赌着一口气说:“怎么?你是也想起那只小狐狸精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动。”吴锡浦避而说道,“往后我们可不只是少了先生这个后台,还能倚仗的也就只剩我这个76号警卫队长的职位了。只是没了先生,黎仕邨于我恐怕也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忌惮。”

    “那怎么办?”许佩珍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吴锡浦两只手焦躁地抠着头皮,一阵沙沙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