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余家的姑娘

    余姑娘她爹思想文化不咋地，干活也不咋滴，能娶到余姑娘她妈全靠两家交情和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谊。

    九几年时余爹带着余家一半家当学着人家做生意赔掉了底裤，灰溜溜回了老家伺候土地，生了大闺女余姑娘。

    余姑娘刚出生时她爹给她取名招娣，没过一天，她思想积极且理智的妈把她爹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人差点动手打起来，最后是她三大爷依照辈分给她换了个名。

    余家只有余姑娘一个女娃，按村里人的话讲：女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只有姑娘没有男孩，那叫绝户。

    大多数时候，那些邻居亲朋并没有什么恶意，而是老旧的思想所然，他们打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自已为是地为他人好。

    生活环境使然，一群人天天说，听地多了，余妈有了压力心里生了疙瘩又奈不过余爹，冒着风险生了二胎，最后生了余二姑娘。

    余爹心梗也没办法，亲女儿，又不能扔了。

    最后罚了一大笔罚款。

    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常年累月的折腾，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反复复地讲来讲去，最终都能成为导火索炸穿摇摇欲坠的表面和平。

    余爹脾气差又爱酒，喝酒必吵。两天一小吵、每周一大吵是家庭便饭，最后发展到动手动脚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每每这时，余姑娘就带着余二姑娘回屋里放好，自个儿透过门缝看着她爹妈吵。

    她爹说：“我TM瞎了眼才娶了你！”

    她妈边哭边骂：“我TM倒了八辈子霉进了你们老余家！”

    周围一群邻里亲朋一个个劝：“算了，算了，都多大人了，离婚是能乱说的吗？”

    “看在孩子面上……算了算了……”

    “先冷静冷静……”

    余姑娘那时候五六岁，心里已经有了离婚的概念，一边哭一边想：要离就离呗，一整天又吵又打有什么好过的！

    冷静的结果是两人带着不到一岁的余二姑娘去了沿海城市，留下余老爷子和刚上小学的余姑娘。

    余姑娘小时候是个暴脾气，又被家里氛围影响，一言不合就动手，摁着大一岁的孩子打完全没压力。而余老爷子，那就是个纯纯的封建社会大家长，一天到晚讲究规矩，天天讲女孩子该怎么滴。

    脾气不仅大，还又臭又硬。

    没有了余爹和余妈在中间压制当缓冲，祖孙两个硬碰硬几次差点干起来。

    老爷子看着孙女的小碎发奥特曼T恤和小短裤，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孩的模样，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把她丢给了隔壁村的余外婆。

    余外婆这样温温柔柔的人，是余姑娘最容易心软的对象。

    余姑娘终是穿上了碎花长裾蓄起了长发学会了什么叫淑女什么叫规矩，往长辈前面一站，每个都夸她乖巧内秀。

    但余外婆不知道的是，她外形温柔斯文的大孙子，常带余姑娘一起读书玩耍的大表哥……一出门头发往后一撩，带着几个同族小弟袖子一卷拎着板砖就跟村里小混混打地热火朝天。

    于是刚上小学，三观还不稳定的余姑娘学会了用最简单优雅的姿势，拎最趁手的砖头打最黑的架。

    后来听她讲起这段历史的时候林先生忽然想起她上学砸小混混时那极其熟练的“惊天一砖”，悟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过了几年，也许是外边不好混，也许是因为余二姑娘要上小学了，余爹余妈回来了，然后又继续吵。

    彼时已经快上初中的余姑娘坐在屋里面帮余二姑娘的洋娃娃做新衣服，余二姑娘则凑在门缝边看着两个人在吵一堆人在劝，一边看一边哭。

    她见了很多次这种场面，但她还不理解，只会哭。

    余姑娘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把余二姑娘抱回床上，心想：说什么要不是为了孩子，有本事离啊，天天不是吵就是打有什么意思。

    就这么又吵又打了一年多，两人离了，孩子一人一个。

    余姑娘看了看暴脾气的亲爹，再看看才五六岁的余二姑娘。

    对余二姑娘说：“你跟妈走吧。”

    ……

    童年这玩意儿对某些人来说有些操蛋，而余家的姑娘皆记事早。

    前几年见到余二姑娘，还没成年的余二姑娘谈起小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睛。

    “我忘不了他们举起的刀，余榧。”余二姑娘说，“还有血。”

    余二姑娘擦了眼泪抱着奶茶说她以后不会结婚了，她要赚很多钱，只恋爱不结婚，大不了晚年抱着钱进养老院。

    余姑娘心想：

    她怎么会忘。